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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赫正在练字，大约是想借此静静心，可蔡添喜远远瞧了一眼，却瞧见那纸上的是一团团的墨迹。
而严赫还正一下一下地继续涂，越涂脸色越狰狞。
这是气得连字都写不下去了。
蔡添喜收回目光，原本还想劝一句的，可看他气成这样也不敢言语了，只好木头似的戳在门边候着。
然而没多久严赫就丢了笔，“砰”的一声把自己摔进了椅子里，蔡添喜这才试探着上前：“皇上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严赫咬牙切齿道：“朕迟早让她气死。”
他大约是情绪太激动，嗓子都有些哑，蔡添喜生怕是染了风寒，张罗着要让人去请太医，严赫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小题大做，泡些蜂蜜水来喝就成……”
他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矮柜上：“朕记得姜妙常用蜂蜜，好像就收在那个柜子里，你去看看。”
蔡添喜连忙开了柜门，可里头却空空如也，他微微一愣：“皇上，是不是姜妙姑娘换地方了？”
“不可能，”严赫一口否决，他抬手揉了揉被气的直跳的太阳穴，“她习惯把东西放在一个地方，你好好找找。”
蔡添喜十分无奈，他倒是想好好地找，可里头什么都没有啊。
“皇上，这……”
他尴尬地侧开身，让严赫看自己身后的柜子。
严赫起初还以为是他年纪大了眼神不好用，可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随即他“腾”得起身，大踏步走了过去，本该装满零碎东西的柜子，此时空无一物，别说蜂蜜，连个纸屑都没有。
像是怀疑自己眼睛花了，严赫抬手对着那空荡荡的柜子摸了几下，确定什么都没有之后，脸色紧绷起来。
“皇上，奴才去问问姜姑娘吧？”
严赫一言不发得起身，快步去开了衣柜，虽然这是他的寝宫，可姜妙侍寝的次数太多，他对对方又素来不克制，难免会有失控撕破衣裳的时候，故而这柜子里也是存放着几套姜妙的衣裳的。
可此时那个格子里，却空空如也。

他不死心地翻乱了自己的柜子，将衣裳一件件拿出来抖了抖，可仍旧没能找到一件和姜妙有关的衣物。

她把自己的东西都收走了。
严赫心脏砰砰跳起来，刚才的恼怒早就不见了影子，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不安。
他终于意识到，姜妙这次不是在和他闹脾气，说要离开乾元宫也不是气头上才生出来的念头。
她是真的想离开这里。


第98章他去抢过亲
“朕之前的话，真的过分吗？”
严赫盯着凌乱的衣柜看了许久，忽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蔡添喜被问懵了，短暂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若皇上说的是姜妙姑娘生病前的那些话，奴才觉得是有些稍微过了的……可姜妙姑娘是奇女子，兴许不会在意。”
严赫沉默了，姜妙要是不在意，就不会闹出这么多事了。
一句话而已你就受不了了……
他抬手摁了摁心口，被死亡笼罩的绝望和痛苦仿佛就在昨天，在他连呼吸都觉得疼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他仍然不相信姜家会这么狠绝，不相信姜妙会那么无情。
直到他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后得到了姜妙与齐王大婚的消息，两人成亲的吉日定得很早，仿佛是迫不及待要完婚一样。
他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去参加了那场婚宴，在所有人幸灾乐祸的目光里，一边吐血一边拦住了姜妙，他告诉她，自己也是皇子了，齐王能给的自己都能给，他问她，能不能跟他走？
可姜妙没有回答他，甚至连看一眼都没有，她盖着大红的盖头，手里紧紧抓着喜绸，语气淡漠地仿佛他只是个陌生人：“我已为人妇，请你自重。”
已为人妇……
多么可笑的话，大半年前，她的未婚夫还是自己。
那一天他喝了很多姜妙的喜酒。
也是在那一天，他成了全大周的笑柄。
更是在那一天，他本就没好的伤口严重撕裂，刚刚死里逃生的人，再次因为同一道伤濒死。
恨，就是在那个时候生出来的。
他轻轻摁着那厚厚的痂，沉默着没有开口。
蔡添喜也识趣的没有打扰，放轻了动作慢慢收拾那些被严赫翻乱的衣裳。
“罢了，”不知过了多久，严赫还是叹了口气，“她在宫里伶仃一人，朕和她计较什么。”
蔡添喜一听这话头就知道这是要服软，顿时有些惊讶，要知道以往遇见这种事，严赫可是只会用尽手段逼姜妙低头的。
可有人肯低头就是好事，总算不用来回折腾了。
“皇上说的是，”他连忙拍马屁，“您就是通透大度，其实说到底姜妙姑娘也只是要一句话而已……那老奴现在就去找她？”
严赫咳了一声，并没有说话，大约还是有些拉不下脸来的。
好在蔡添喜擅长察言观色，体贴地没再追问，自顾自退出去寻人了，可四处找了一圈也没瞧见姜妙的影子。
他也没在意，对方现在虽然不肯贴身伺候严赫，可身份毕竟摆在这里，要处理的事情不少，不说乾元宫零散的琐事，就是宫务也有些是她经手的。
何况陷害秀秀的人还没处置，姜妙且有的忙呢。
他耐着性子在廊下等着，可他等得了，严赫却等不了，不过一刻钟他便推开窗户看了过来，眼见宫里空荡荡没有姜妙的影子，眉头就皱了起来。
但他嘴硬，死扛着不说，只目光时不时落在蔡添喜身上，看得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寒毛直竖。
蔡添喜苦了脸：“奴才这就出去找人。”
严赫仿佛没听见，随手拿了本书翻开来看，但蔡添喜已经把他的脾性摸了个七七八八，一眼就知道这是默许的意思，连忙就去了。
等人不见了影子，严赫才又侧头看了外面一眼。
他本以为蔡添喜既然去找人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的，可不想这一等又是半个时辰。
去做什么了，要这么久？
他无意识地捻了下书页，目光落在那空荡荡的柜子上。
“求皇上将奴婢逐出乾元宫。”
姜妙的话在耳边响起，严赫不自觉抿紧了嘴唇，片刻后，他起身走了出去。
蔡添喜不在，德春自然而然地跟了上来，他不太会亲近主子，就只哑巴似的落后两步跟着。
严赫也没开口，沿着宫道一路往前，但走着走着他就停住了，因为他忽然发现，他根本不知道姜妙会去哪里。
就如同那天对方丢了之后，他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一样。
他心口有些微妙的不舒服，他并不觉得自己亏欠了姜妙，他们之间的恩怨这辈子都抹消不了了，往后余生大约也是要在互相憎恨中度过。
眼下服软，也不过是不想姜妙再闹下去。
但他仍旧有些憋闷，一股无端的酸涩在心口升腾发酵，堵得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这感觉，有些像是那天眼睁睁看着萧宝宝将姜妙烫伤，他却一个字都没替她说情的时候一样。
他叹了口气，可想起那天的事，一个地方却忽然浮现在了脑海里，那天姜妙跑了之后，他也追了出去，只是半路跟丢了，后来遇见祁砚，被那么一打岔，他也就没顾得上继续去找。
但那个地方他还有印象，那段宫路很偏僻，的确很适合一个人呆着，她会不会又去了那里？
他抬脚就要往那处去，一阵说笑声却忽然传了过来，他脚步一顿，虽然只有极轻地一声，可他还是听出来了，那是姜妙的声音。
原来她就在这附近。
他循声找了过去，在一座假山后头看见了姜妙，她似乎正与人说话，脸上带着浅淡的笑。
严赫环顾四周，并没有宫人穿梭，倒是很适合说话，可他该怎么开口呢？
他并不介意和姜妙服软，可那是以前，现在两人中间横着那么一件往事，对她态度软和一些，他都觉得自己没出息，更何况还要说好话去哄人。
他脸颊不自觉皱了起来，脚下却仍旧不停，不多时就靠近了，另一道声音也跟着清晰了起来，却古怪的也有些耳熟。
他的脚步不自觉顿住，身形一侧就从假山的缝隙里窥见了说话人的全貌，竟是祁砚，而他此时正抬手，轻抚着姜妙的发丝。


第99章皇上有话和你说
姜妙不自觉侧了侧头，一根草叶却被祁砚拿了下来：“草木有本心，堪求美人顾，这草叶倒是极有眼光。”
姜妙略有些窘迫，正想说一句谬赞，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不远处响起，且越走越远，她顺势扭头看了一眼，却没瞧见人。
她心里也不在意，倒是借着这茬揭过了刚才的话题：“祁大人可是要去撷芳殿？”
祁砚无意识的捻着手里的草叶，微笑摇头：“我刚从撷芳殿来，是特意来寻你的，我听说你身边的小丫头出事了，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
姜妙心情略有些复杂，原本她的确是打算求到祁砚门上的，可惜……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何况他们之间毕竟不算深交，若是欠下这样的恩情，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还，就这样吧。
“已经解决了，有劳大人惦记。”
这话里透着的生疏，祁砚心里不自觉的有些沉闷，可有什么办法呢？姜妙本就不是喜欢依靠旁人的人。
“那就好，姑娘若是有什么地方用得到我，千万别客气。”
姜妙道了谢，她还要去一趟长信宫，不好继续在这里磋磨：“大人还要回撷芳殿授课吧？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祁砚下意识点头说好，眼见姜妙转身走了，他才回神似的又喊住了她：“姜妙姑娘。”
“大人还有事？”
祁砚神情郑重：“没什么，只是想告诉姑娘，以后别再说耽误时间这种话，若是你找我，不管什么事都算不得耽误。”
这话里的含义太过明显，听得姜妙有些无措，这不是她第一次觉得祁砚对她的照顾有些过分了，可有些事情是不能挑明的，对方如今前程似锦，若是被人传出去和自己的闲话，以后说不得会添什么麻烦。
她后退了一步，态度十分明确：“兄长能有祁大人这样的至交真是他的福气，若我能在滇南寻到家人，一定让他好生姜你。”
祁砚一僵，他是聪明人，自然听得出姜妙话里划清界限的意思，眼底不免露出了失望，可他什么都没再说，姜妙还有几年才能出宫，他还有时间，可以慢慢等。
“我等着。”
姜妙一颔首，匆匆走了，等离开御花园她才叹了口气，不大明白自己是哪里得了祁砚青眼，他们从姜家相识开始，就没说过几次话。
何况姜家人流放滇南，她自然也是要去的，迟早都要离开京城的人，何必再与旁人有牵扯？
以后还是躲着些吧。
她加快脚步往长信宫去，这个时辰庄妃应该在和太后商量宫务，她正好将晚冬陷害秀秀的事说了。
之所以非要挑两人都在的时候去说，是她不想担一个越级的名头，先前藤萝的事，庄妃没有计较，也没再让含章殿的人来找她的麻烦，她自然也要识趣一些，该给的尊重得给。
可为了避免庄妃为了自己的名声，放过不该放的人，她还是得有所准备，太后在场，必定会勒令庄妃严惩，届时不管庄妃有多少小心思，都不会冒着忤逆太后的风险去做。
“劳烦通秉一声，乾元宫姜妙求见太后。”
门外值守的正是先前照料过她的姚黄，见她来态度十分严勤：“姑姑可好些日子没来长信宫了，前几天太后还说起你呢。”
这话倒不是说来哄人的，太后的确提过姜妙。
先前年节上，严赫忽然下旨让庄妃掌管宫务，虽然萧宝宝被贬之后，庄妃位份最高，这个旨意很合情合理，可太后仍旧十分不满，她这些年身居高位，早就不知道隐忍为何物，时不时就会挑剔庄妃。
不是说先皇的生忌操办的不够体面；就是说宫人管束的太过松散；眼下赶上她寿诞在即，更是隔三差五的找茬，明里暗里说她一个后妃，还不如当初姜妙帮衬她的时候做事妥帖。
“奴婢可还没见过太后这么称赞过谁呢，可见是对姑姑你看重得紧。”
姜妙脸色不变，心里却是一沉，太后这哪里是看重，分明是在挑事，就算她和庄妃之间没过节，被太后这么提几次，彼此间也要生出嫌隙了，何况她们本就不算和睦。
算了，最近还是先避着含章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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