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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将上前说道：“将军，丁大夫昨夜连夜做了些药丸，说是吃下能即刻止痛。”
沐婉清心想：虽说在感情上自己和丁敏合不来，但丁敏所做之事，真正是为国效力。
她转头看向季景硕，却见他脸色一沉，应了一声之后便朝丁敏营帐走去。
沐婉清跟着他到了丁敏。
此刻的丁敏，脸上带着浓浓的疲倦之色，见到季景硕还是打起精神来：“硕哥哥。”
季景硕却没了往日的温和：“那些药丸你不能给他们。”
丁敏脸色一变：“为何？”
“你明知道这药会损害人之根本，竟还要给将士们用，我要不是念在儿时情分，治你一个下毒的罪名也不为过！”
沐婉清陡然看向丁敏，心中逐渐涌上怒火。
丁敏却振振有词：“北疆一人之力，可敌我中原三人，你只带了十万精兵，如何能抵得过同等数量的北疆人，我下的分量不多，此战过后，好好修养便可。”
季景硕冷眼看着她：“我再说一遍，不许用。”
丁敏咬了咬唇，突然说道：“你心里明明知道敌不过，却非要攻城，难道不是为了沐婉清而乱了心神？”
季景硕跟她无话可说，冷声道：“你只是一个大夫，如何制定战略，你不需要多言。”
说完，他转身要走，却听丁敏在他身后开口：“硕哥哥，我曾问过你，你到底有没有对沐婉清动心，你说没有，可现在，你再问问自己，到底有没有！”

第15章

季景硕脚步一顿，却什么话都没说，大步踏出了营帐。
沐婉清跟在他身后，心里有些乱。
丁敏这次可算是误会了，季景硕对她应当从没有男女之情，只是迫于皇权的压力娶了她，哪怕成亲三年，他依旧是心里没她。
沐婉清甩了甩头，自嘲一笑，都已经天人永隔了，何必还执着于生前的情情爱爱。
如今，她日日夜夜都能看到他，也算是不错了。
一个时辰后。
季景硕看着大军，扬起手中的旗帜：“将士们，随我出征！”
他身后，怒喝声响彻云霄。
大军开拨，没多久便兵临城下。
他们的动静不小，北疆早有安排，城楼上列开一排守城器械。
北疆首领出现在城楼之上，看着季景硕道：“季景硕，仅仅十万人，就想反攻，真是天真！”
季景硕长枪点地，一字一顿：“等我攻破城门，你便会知道，此刻你的话有多可笑！”
开战之前，敌将叫阵，是兵中常有的事情。
北疆首领笑道：“可笑？你们中原的长公主都死在我面前，你有什么脸面跟我说这些？我看你还是等着你们的皇帝治你的罪吧！”
闻言，季景硕眼眸泛起寒意，他不再多说，身后传令官瞬息挥动旗帜。
刹那间，喊杀声震天。
中原将士盯着方盾，步步逼近。
季景硕却紧盯着城楼之上，心中疯狂思索着此刻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北疆首领手中有十万兵，却只防不打……其中蹊跷…… 铱驊
沐婉清看着他身处战场，险象环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场攻城战持续了半日，季景硕才叫人退了回来。
回到营中，季景硕环视着周围将领，出声道：“庆州城内，此刻应当没什么兵力。”
众人震住，有人开口：“将军如何得知？”
季景硕分析道：“呼明浩这个人刚愎自大，仗着北疆士兵身怀蛮力，从来不会将中原人放在眼里，但今日他一反常态紧闭城门半个人都没有派出，这样的情况下，只有一种可能。”
“他将大部分兵力都派出了庆州，朝最近的泗州去了。”
将士们面面相觑，最后有人提出质疑：“将军，这是您的猜测。”
季景硕点头：“你说的没错，所以等会我们按兵不动，派出探子立即去泗州查探情况，最多一天，我们就能知晓北疆动向。”
沐婉清听着，对眼前的战局有了些揣测。
庆州跟泗州以及远一点的凉城呈三角之势，当初设定城池时，便打着守望相助的主意。
若是北疆首领真的兵行险招派兵攻打泗州，那只需半日，庆州便能重新回到自己人手里，到时候还能擒住敌军主帅，一举两得。
此战，只能胜，若败，中原危矣。
沐婉清想清楚之后，心里也不免紧张。
但季景硕定下策略之后，却起身回了自己营帐。
沐婉清本以为他是累了，却眼睁睁看着他从枕头下抽出一份信来。
上面明晃晃三个大字：和离书。
沐婉清有些迷茫，不懂季景硕想做什么。
耳边突然响起男人带着情意的呢喃：“为什么不能等等我？”

第16章

沐婉清骤然愣在了那里。
原因无他，向来对她冷冷淡淡的季景硕，此刻眼圈泛红，指腹却轻轻摩挲着和离书上，她亲笔所写的名字。
不过只是片刻，他便将那张和离书重新放进了枕头下，人也躺在了床榻之上。
沐婉清在他不远处随意坐下，目光却时不时落在他脸上。
她有些不明白，明明恨她的人，怎么会露出之前那样的神情。
像是怀念，像是遗憾，像是……情深似海。
沐婉清收回了目光，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乱想。
季景硕分明说过，此生不会爱她。
想到他当初立下的重誓，沐婉清心底一颤。
就在她思绪飘散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不知道从何而来一股灼热之感。
沐婉清猛地捂住胸口，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营帐门口飘去，却被季景硕身上那股吸引力扯住……
另一边，玄清站在那里，看向眉头紧皱的巫医：“怎么了？”
年迈的巫医双手平齐沐婉清的胸口，颤颤巍巍道：“少主，沐姑娘似乎被什么绊住了脚步，我没办法唤醒她。”
玄清一袭精致繁琐的华服，闻言看向坐在不远处，浑身散发着威仪的中年人。
那人轻咳一声：“你急什么，你带回来的人仍有一息尚存，现在不过是离魂症，族中巫医难道会治不好？”
说着他看向面露难色的巫医，心里一顿：“当然，既然是被什么绊住了，爹还是派人去看看。”
玄清脸色冰寒：“是您说过能救活她，我才愿意回族中接手少主之位，若是您骗我……”
中年男人连连摆手：“爹没想骗你，现在这种情况只是意外。”
玄清脸色稍霁：“那便劳烦您派人前去查探一番了。”
中年男人满口应下，带着巫医离开。
玄清看着躺在寒冰石床上的沐婉清，眼神柔和：“我会救你。”
就在巫医手从沐婉清身上拿开那一刻，营帐内的沐婉清也感觉到那股莫名的吸力消失不见。
她猛地喘了几口气，心里余悸未消。
刚刚她夹杂在两股力道之间，只觉得自己离消散不远了。
沐婉清没办法看见自己，不然她会发现，她就本就透明的身体更加透明。
季景硕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副将在帐外将他喊醒，才睁开了眼。
副将站在帐前，满脸喜色：“将军，您的猜测属实，那些蛮子果然去了泗州！”

季景硕眼前一亮，大步朝前走去：“传令，攻城！”

只要夺回庆州，北疆人在三座城池之间，注定只能是瓮中之鳖。
北疆首领看着季景硕气势汹汹再度选择攻城，便知道自己的计谋已经被看破。
他朝身后怒吼：“往下倒桐油！”
下属脸上一片死寂：“我们的器械，全部都用完了。”
北疆首领愣住，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这时，有北疆士兵冲上城楼喊道：“王上，城中各家各户，尽是空屋，根本没有几个中原百姓了！”
这下，他眼中彻底浮现起绝望，看着正在城下正在撞城门的中原士兵，面如死灰。
短短三天，他和那位长公主的处境瞬间对调，但好在，那个女人死了！
一刻钟后，季景硕登上城楼，看着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北疆首领，微微俯身：“我说过，你会知道自己的话有多可笑。”
他正要下令将人带下去。
北疆首领却幽幽开口：“你以为自己能得意多久？季景硕，你不也离死不远了么？”

第17章

沐婉清听着这话，心里一震，她诧异的看向北疆首领。
如果她没有给季景硕渡那最后一次毒，算算日子，确实会如北疆首领所说。
但他眼中的笃定却让沐婉清隐隐不安。
到底他是真觉得这毒无人能解，还是……有别的原因？
季景硕却只是冷冷看向他：“一派胡言，将他压下去，回京后交由陛下处置。”
北疆首领临走时还奋力吼道：“季景硕，我会在地狱里等着你的！”
可下一刻，北疆首领突然停下了咒骂，目光在某处定了片刻，就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的跟着副将离开。
季景硕皱了皱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却见北疆首领不知道为何，又回了下头。
这时，丁敏出声道：“硕哥哥，不如我给你把把脉吧。”
季景硕犹豫一瞬，还是答应下来。
沐婉清看着两人的互动，心中感叹，这就是丁敏的威力，季景硕从来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沐婉清跟着季景硕两人走在城内，四周全是被压下去的北疆面孔，一时间让人有些怔然。
他们走到城主府，却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孩子。
那孩子灵活的很，一瞬间就到了季景硕面前。
丁敏朝后退了一步，眼里的嫌弃不加掩饰，正要开口怒斥，却见季景硕面色有些变化。
他看着那孩子开口：“是你？”
季景硕向来观察细致，所以哪怕眼前的孩童做了些表面的伪装，他也将人认了出来。
正是大军入城那日，跟沐婉清在城主府门前对峙的小孩。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季景硕突然愿意跟他多说两句：“你找我有事吗？”
“长公主让我带话给你。”那孩子直愣愣的开口。
丁敏猛然瞪大了眼，季景硕也瞬间呼吸急促起来。
沐婉清看着小孩，心里有些欣慰，当时她守城时便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在城中孩子撤离之前，便找到了他，交给了他一个任务。
战乱之时，她还担心这孩子会遭受厄难，如今能看到他全须全尾的活着，自然是再好不过。
季景硕声音有些干涩：“你……说什么？”
沐婉清托人带话？为什么她自己不来？她是不是还活着？
一瞬间，季景硕心中的疑惑丛生。
但在大街之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季景硕朝他招了招手：“跟我回城主府。”
那孩子便跟着乖乖的走了，临走之前，他看了丁敏一眼。
这个女人刚见到他时对他的嫌弃，他可看得清清楚楚。
身份没有长公主高，还摆着比长公主大的架子，他不喜欢她。
不一会，季景硕便将人带进了城主府的书房。
他盯着那孩子：“你可知道，要是你说了谎，哪怕你是孩子，我也不会饶过你。”
那小孩很是干脆，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了一方与他整个人极为不搭的干净手帕。
季景硕认得出，那上面的刺绣，确实是给皇室中人所用。
小孩小心翼翼的打开手帕，然后往前一递。
“长公主说了，只要你看到这个，就会相信我。”

第18章

手帕之中，静静躺着一根简单至极的头钗。
季景硕怔住。
这根钗，是他年少时送给沐婉清的生辰礼。
她难道一直留着？
他接过来，直接问道：“那她现在身在何处？”
那孩子愣了一下，像是不知道怎么说。
过了一会，他说：“长公主为了让蛮子不杀我们，用刀刺进了自己的心脏，这是所有庆州百姓都知道的事情。”
“难道将军没有得到这个消息吗？”
季景硕那颗提起的心重重落下，却找不到着处。
眼前这孩子的话，彻底打碎他心底最后一丝期盼！
沉默半晌，季景硕才开口：“她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小孩认真想了想，似乎是怕自己遗漏什么，过了一会才说：“长公主说，她的后事不想铺张，只求将军大胜，班师回朝那日，替她对皇上说一句，对不起。”
季景硕等了会，看向那孩子：“没有了？”
小孩老老实实摇头：“没有了。”
猛地，季景硕心尖一颤。
沐婉清离开之前，竟半个字都没想过留给他。
丁敏一直在书房外等着，却看季景硕和那小孩进去了将近半个时辰，都没有出来的意思，顿时心里有些焦急。
她不想承认，她在害怕。
这些天来，她明显感受到，向来冷傲的季景硕，根本不像表面上那样对沐婉清毫无感情。
当局者迷但旁观者清，丁敏清楚知道，在跟沐婉清成亲的这三年里，季景硕怕是动了心而不自知。
她狠狠攥紧拳头，那他们之前的约定又算什么？
她不惜千里迢迢跟着他上战场又费尽心力给那些男人治病疗伤又算什么！
正当丁敏脸色愤怒的时候，书房的门就开了，丁敏甚至来不及调整自己的表情。
可她满脸的嫉恨落在季景硕眼中却好似寻常。
换句话说，季景硕此刻半分心思都没有在她身上。
季景硕对小孩说：“你去找我的副将，他会给你安排住处的。”
“好，那我走了。”那小孩转身就走，路过丁敏身边时，也是半句招呼都没有。
丁敏看着他脏兮兮的背影，对季景硕问道：“硕哥哥，他要住在城主府中吗？”
“不是，”季景硕摇了摇头：“以后小虎就跟在我身边了。”
丁敏一惊，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季景硕却没有解释的心思，只是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着那个北疆首领的话，心里放心不下你，一直等在这里给你把脉。”
丁敏说的情真意切处处可怜，但换来的却是季景硕淡淡的点了点头：“辛苦你了，进来吧。”
仅此一句，再无多话。
丁敏对他的转变很是不适应，却也知道沐婉清的死，季景硕肯定一时半会没法接受。
好在，她日后还有很多时间陪着他，虽然事情有点超乎掌控，但还是能扳回正轨的……
这样一想，丁敏心里的气就顺了很多，脸上也再度带上了温婉的笑容。
季景硕任由她把了脉，问道：“如何？”
丁敏沉吟片刻才说：“按脉象来看，你并没有事。”
季景硕收回手，戴起护腕，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丁敏眼中闪过思索之色，随即开口：“硕哥哥，你最近劳累过度，不如我开几服药给你？”
季景硕淡道：“不必，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
闻言，丁敏脸色一变。
季景硕又看向她：“之前我们的情分仅止于此，你不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第19章

丁敏瞳孔微缩，颤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景硕却垂下眸去，看向桌上那根银钗：“你我之间，只有救命之恩，并无男女私情，若从前我让你误会，是我的不对。”依誮
季景硕难得说这么多话，却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击在沐婉清心上。
也让丁敏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嘴唇颤着，好半天才艰难道：“硕哥哥，我知道是因为长公主的离开你不舒服，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等你冷静下来再……”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你出去吧。”季景硕打断她的话，冷冷说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烛台内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季景硕才回过神来。
他躺在了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沐婉清就在不远处站着，眼里经过最初的震惊之后，也想起了一件事。
丁敏嘴里的救命之恩，是什么？
可现在她的状态根本没办法弄清楚这件事。
到半夜时，窗外渐渐飘起了细雨。
沐婉清并不需要睡觉，就站在门口看着这深夜的雨，心里突然升起一阵迷茫来。
现在她算什么呢？就这样无形无状跟在季景硕身边，直到他寿终正寝？
死过一次的沐婉清并不愿意这样。
曾经她也向往大好河山，也想过等中原安定之后卸下身上长公主的重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只是从前，她的所有计划里都有季景硕，到后来，她也明白，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变成今天这样。
就在这时，睡在床上的季景硕，嘴里发出一声念叨：“婉清，你别走。”
沐婉清心里一震，下意识回头看去，却只看到季景硕翻了个身，呼吸绵长。
难道她竟入了他的梦？
一时间，沐婉清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她自嘲一笑，这莫非就是人们口中的死者为大？活着时，他眼里从没有她，死了后，却感觉他的生活中处处是她。
……
北疆已没有余力还手，季景硕也将北疆首领押送回京。
庆州百姓在战事平息后，都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只是他们始终无法忘记，那日挡在他们身前，以生命相救的身影。
于是，百姓自发筹集了一笔钱，在这座离边境最近的城池内，建了一座庙。
庆州城主写下折子，上面只有一句话：请皇上为此庙赐名！
皇宫之中。
沐明稷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奏折，神情憔悴。
三日前，战事捷报便已入了京，驿卒的声音传遍通往皇宫那条街。
“北疆大败，长公主以身殉国。”
沐明稷猛然咳嗽两声，一边伺候的太监急忙上前，换下他手边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
宁公公伺候沐明稷多年，自然知道这三日他是怎么过来的，他温声宽慰：“陛下，保重龙体，长公主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中原。”
沐明稷痛苦的皱起眉：“当日她自请督军之职，朕就不安，若早知道她会……朕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宁公公叹息一声，不知道如何劝了。
御书房内，沐明稷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悲哀至极：“小宁子，朕在这世上，再没有亲人了。”

第20章

宁公公手上动作一顿，脑子里闪过各种想法，最后慢慢说道：“陛下，驸马还在，好歹也算个安慰。”
向来温和的沐明稷却猛然沉下了脸，他冷声道：“莫要再提驸马，他从来都配不上朕的皇姐。”
宁公公心里一惊，下意识看向沐明稷，却瞧见他眼中明晃晃的不满与丝丝杀意！
他连忙垂下头去，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季景硕入京，是在三日后。
北疆首领在他身后的牢笼中，被京都百姓丢了满身的脏污，他气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但手脚都被铁链束缚着，只能无可奈何的将头深深低下去。
季景硕并没有耽搁，甚至没有换下戎装，便入了宫。
恢弘的大殿内，百官林立，皆是面带喜色，唯有上首帝王，神情不辨喜怒。
沐婉清看向沐明稷，心里突的一跳。
她对自己的弟弟再了解不过，旁人只以为他不形于色，沐婉清却看出他眼底的冰冷。
他不高兴，甚至是怨怼季景硕的。
果然，季景硕上前，沐明稷淡淡开口：“辛苦季将军了。”
接着，便有人开口为季景硕讨封。
此次功劳，称得上一等，自然要重赏，沐明稷也不含糊，大手一挥：“那便赏季将军黄金万两，血珊瑚一对，以及，从今日起，你可重开将军府，日后若有战事，按功封赏。”
季景硕陡然怔住，中原规矩，驸马不可领一官一职，如今陛下这是何意？
沐婉清却知道沐明稷的意思，她脸上浮起苦笑。依誮
沐明稷下一句话便是：“无事退朝，季将军御书房觐见。”
季景硕压下心中疑虑，跟着宫人走进了御书房。
沐明稷却等在殿中，季景硕刚站定，就听到身后殿门轰然关闭。
沐明稷幽冷的声音响起：“季将军可还记得，你是驸马？”
季景硕单膝跪地：“臣，从来没有忘记。”
下一刻，他只觉得脸上传来重重的撞击，竟是沐明稷不顾帝王之尊，对他动了手！
此时的沐明稷，丝毫想不起什么天子威仪，眼圈泛红：“那你告诉朕，为何皇姐会死？北疆狡诈你早就知道，一路大胜，你为何降低防备让他们有绕后的机会？”
他提起季景硕的衣领：“朕告诉你，是你报仇心切！是这份好不容易得到的重回战场的机会，让你忘记了谨慎二字，是你，害死了朕的皇姐！”
他声嘶力竭，如同失去心爱玩具的孩童：“那是朕的唯一的皇姐，你为何不保护好她？为何！”
“她明明可以在京中等你归来，明明可以一世尊崇，却独独为了你向朕提出督军的想法，季景硕，你该死！”
被他疾言厉色喝骂的季景硕脸色渐渐苍白，眼中全然失去了焦距。
因为，沐明稷半个字都没有说错。
他见着北疆人，便想起父兄死亡时的惨状，忽略了胜利来的如此容易；他以为只要自己布下后手，沐婉清便不会有事，却忘了沐婉清不过一介女子，不通武术！
甚至他从未想过，向来冷淡的沐婉清，会以长公主之尊，会为万民，为中原付出生命！
此时此刻，季景硕终于后知后觉的看清，原来他这个枕边人，从未了解过沐婉清。
沐婉清看着沐明稷眼中的赤红，心里涌起一种难言的酸涩。
她往前一步，掌心贴在虚无之中，轻声道：“明稷……”
沐明稷突然一怔，将季景硕狠狠推向一边，而后茫然四顾：“皇姐？”
就在这时，踉跄两步的季景硕怀中滚落一方玉印，正正好落在沐婉清脚下。
下一刻，巨大的吸引力从玉印中散发而出，将沐婉清生生扯了进去！

第21章

与此同时，玄清面前的沐婉清，缓缓睁开了眼……
沐婉清有些疑惑的打量着四周，随处可见的名贵玉器，上好梨花木的桌椅，以及玄清身上跟中原全然不同的服饰。
她或许是睡了太久，身体有些不听使唤，就连声带都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好半天，她才艰难说出一句话：“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死了吗？”
她都变成了一缕幽魂跟在了季景硕身边，怎么会在这里。
但身上传来的痛感，以及指尖的凉意，又让她清楚的知道，此刻的自己，真实的活在人间。
玄清却上前将她扶起来：“先出去，我再慢慢跟你说。”
沐婉清却没办法动，只能任由玄清抱着她出去。
她本以为在屋内看到的就算珍奇，等到玄清带她出了门，她心中的震撼便再也控制不住了。
鳞次栉比的宫殿错落成群，就连地板都是上好的白玉铺就，廊下的风铃甚至用宝石制作，碰撞起来透着一种金迷纸醉的骄奢之感。
过往的人都恭恭敬敬的对着玄清行礼，他们喊：“少主安康。”
玄清却不如从前的温和，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便径直往前走。
看着沐婉清脸上的震惊之色，他才勾了勾唇角：“怎么，很意外？”
沐婉清眨了眨眼。
玄清耐心的跟她解释：“这里是南靖，我的亲生父母是南靖皇室。”
沐婉清恍然，她有些疑惑，南靖从来不与外界有交集，既不扩大自己的地盘，也不曾听说哪个国家攻打过它，但看南靖皇宫如此华贵，难道各国就真的不曾有半点觊觎？
但玄清没有多说，将她带入了一间房放在了床上：“你才醒过来，先不要想那么多，我会叫巫医来为你诊治。”
沐婉清向来信任他，闻言便点了点头，玄清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才转身出去。
而这边的事情，沐明稷和季景硕自然是不知道。
在他们眼里，那方玉印落在地上之后，似乎微微亮了一下，随即便什么异常都没有了。
沐明稷有些不确定刚刚那一声，是不是自己悲伤过度而导致出现了幻听，而看到这方玉印出现时，他顿时也认了出来。
沐明稷慢慢走过去，拾起玉印，浓重的悲伤顿时漫上心头。
良久之后，沐明稷缓缓站起身来：“季景硕，你走吧，朕会下旨，解除你驸马的身份。”
季景硕指尖一颤：“望陛下三思！”
沐明稷看向他，冷冷道：“现在倒是装的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皇姐与你成婚三年却一直无所出，你可知京中流言是如何说她的？你以为朕真的不知道，你心中所属是太傅之女？”
季景硕猛然抬头，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的沐明稷不再是和他一起长大的朋友了，而是手段计谋心智样样不缺的帝王。
但他还是说道：“臣以今次封赏之物，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重开将军府也是？”
季景硕只是犹疑片刻，复又坚定：“是！”依誮
沐明稷好一会没说话，最终还是说道：“你先回去，好生歇着吧。”
言辞间的寒意，却悄然散去几分。
就在季景硕躬身告退时，他听见沐明稷的声音：
“当年若不是季老将军死前求皇姐护着你，这驸马之位，朕绝不可能给你。”

第22章

直到回到公主府，季景硕仍未从沐明稷的话中回过神来。
他一直以为是沐婉清以公主之尊施压，才让父亲同意了这门亲事，却不想竟是父亲亲自所求……
他又想起沐明稷的话：“皇姐不想将这件事告诉你，不过是不想看到你因为父命对她逢场作戏罢了。”
季景硕知道，沐婉清也有着自己的骄傲，必定是不愿意用这种事情来要挟他的。
只是那三年，他做了什么，沐婉清最想要的真心，他半分都没有给过。
季景硕怔怔坐在房间里，直到下人来问他可要用膳时，他才回过神来。
他站起身：“将膳食摆去公主房间里。”
说罢，他也无视下人疑惑的眼神，径直去了内间。
换下盔甲之后，他便径直走向了沐婉清的院子，踏进去后，虽然离开半月有余，这里还是被侍女打理的干干净净，一如沐婉清在时。
沐婉清向来喜欢干净整洁的地方，哪怕每年从宫中赏赐下来的奇珍异宝不少，也都堆在了库房里，房间内摆设并不算多。
季景硕看着桌边正在布菜的侍女，慢慢坐了过去。
那侍女见着他，行了一礼：“驸马。”
季景硕知道她一直自沐婉清出生起便跟着伺候，两人情同姐妹，便也没有冷着态度：“这里不需要你伺候，我自己来就行，你先下去吧。”
侍女退去之后，季景硕便拿起了筷子，碗筷碰撞的声音在房间里一点点响起，却带起了无尽的凄凉。
季景硕想起刚成婚时，沐婉清淡淡的对自己说：“以后不管多忙，都得来本宫这里用膳。”
他回的是：“臣不过一介闲散人士，无事可忙，公主多虑了。”
那时他对这桩婚事不满至极，从宫中旨意出来的那一刻，他心中的沐婉清，便注定是一个仗着身份肆意妄为的女子罢了。
季景硕又看向桌上的菜色，都是他喜欢的。
沐婉清哪怕不是公主，也是个人，也会有自己喜欢的口味，可只要他来这院中，桌上没有一道菜不是依着他的喜好，久而久之，公主府的伙夫都知道该做哪几样菜了。
季景硕总是觉得，沐婉清未必有多喜欢他，但眼前这一点点润物细无声的照顾温柔，又怎么不算是喜欢？
一顿饭，他吃的味同嚼蜡，等下人将东西都收下去之后，那侍女看向他：“驸马今夜要睡在此处吗？”
季景硕抬眼：“嗯。”
侍女脸色犹疑，半晌才道：“那奴婢去给驸马铺床。”
季景硕一愣，问道：“这不是长公主的卧房么？怎么连被子都没有？”
“长公主在此处，一般不会去床上睡，而是醉了就趴在桌上对付一宿，是她吩咐奴婢将被褥拿走的。”
季景硕皱起了眉，在他印象里，沐婉清好像是从两年前开始嗜酒的。
他缓步踏进了内间，映入眼帘的，是床边一张矮桌，上面对的齐齐整整，摆着两只酒盅。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见着沐婉清几次饮酒，对面都摆着一只空杯，有没有可能，那只杯子，是留给自己的？
季景硕正要上前，却听门外响起下人的声音：“驸马，北疆首领不知所踪，陛下传您即刻入宫！”

第23章

季景硕入宫时，御书房内只有大理寺卿李明和丞相在。
沐明稷看了季景硕一眼，开口说道：“朕命你们三人，三日内把北疆首领给我找到。”
季景硕上前一步：“敢问李大人，下面的人是什么时候发现人不见的？期间可有什么可疑人员去过天牢？”
沐明稷也朝李明看了过去，任谁都看得出，他现在已经在极力压制内心的火气了。
李明拱手说道：“北疆首领自从进了天牢，就是单独关押的，且牢门外还有重兵把守，但今夜丑时，狱卒换值之后，才发现牢里的人根本不是北疆首领。”
季景硕眯起双眼，终于明白为何陛下这么晚了还要召他入宫，北疆首领是他亲手押入京都的，却在重重把守之下换了人，他自然有疑点。
季景硕想清楚其中关节之后，脸色也沉了下来：“臣想去天牢看看。”
沐明稷点了点头，随即季景硕三人便退了出去。
出宫途中，丞相开口：“此次，还要劳烦二位了。”
季景硕和李明对视一眼，说道：“丞相言重了。”
老丞相幽幽一叹：“北疆首领若是在京都，且不说陛下忧心，万一他被逼急了，拿手无寸铁的百姓开刀，传出去我中原岂不是成了笑话。”
季景硕定声道：“不会有那种情况。”
老丞相便不说话了，到了天牢，李明带着季景硕往里走，老丞相自然是在外面等着。
季景硕踏入牢房，四处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他说：“你们当时看到的那个‘北疆首领’，现在何处？”
“在隔壁牢房关着，这样重要的人，我们自然不会放走。”李明立刻说道。
季景硕又跟着他去了隔壁，当看到那个人时候，他眉心皱起：“怎么是中原人？”
李明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是，我们也好奇，但最终在他身上搜出来一张人皮面具。”
季景硕看着被呈上来的东西，眼神凝重：“人皮面具，以北疆人的脑子，做不出来，看来这京都，竟然还藏着通敌叛国的贼子。”
李明脸上也显露出愤慨之色。
季景硕拿起面具细细打量，随口问道：“这人可有问出来什么？”
“不曾，”李明脸色难看：“不仅是个哑巴，还是个残疾，不能说不能写，我们只能暂且关押着。”
季景硕转过身去看向那人，却见那人看清楚是他之后，激动的几乎要挣脱绳子。
季景硕轻咦了一声，走到了他面前：“你认识我？”
那人疯狂点头。
李明眼中显出愕然之色。
季景硕也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对李明说：“既然如此，此人便由我来审问，李大人可以去查其他线索。”
李明自然没有异议，三日时间稍纵即逝，他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他耗。
季景硕等人走了，才坐了下来，看向眼前的人，眼里泛起一丝疑惑，眼前这人，他半点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仔细打量着，半晌之后，他想了想，问道：“你为何要替北疆人做事？”
那人疯狂摇头，嘴里发出凄惨的呜呜之声。
季景硕皱了皱眉，男人眼里的泪并没有激起他的同情之心，被压入天牢的全是无恶不作之辈，有的人死不悔改，有的人演戏逼真。
这世上，从来没有那么多做了坏事真心悔改之人。
季景硕周身气势一冷：“你可知，此次北疆入侵中原，百姓死伤了多少？”
“五万七千六百二十四人。”
季景硕一字一顿：“你可知道北疆众人的恶行，让多少人失去至亲，你此时不招，等北疆首领真的逃脱，一定会卷土重来，届时，死亡的百姓会更多。”
那人愣住，半晌之后，他慢慢垂下了头，却是始终不发一言了。
季景硕笑的很冷：“冥顽不灵。”
说完，他直接走了出去，找到了李明：“搜城，现在不要查线索了，直接搜，我就不信，一个晚上而已，他能长着翅膀飞出去！”
正当两人要离开时，身后传来一阵响动。
季景硕回头看去，却见牢房里那人，竟然将铁链挣的哗哗作响，目光狰狞。
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他竟缓缓吐出一个音节不明的字：“丁……”

第24章

但接下去，那个人便又说不出话了。
季景硕吩咐道：“把人给我看好了，若有必要，找大夫来给他看看伤。”
随即，他和李明走出了天牢。
老丞相等在门外，见两人出来，目光一亮：“如何？”
李明面露难色：“并未有什么进展，我们只能搜城。”
“若是闹的人心惶惶，京都治安怕是……”
季景硕冷冷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身为武将，他太清楚这些文臣想要极力营造的假象了，中原百姓尚且不知道国门之外有多少异族虎视眈眈，而朝中重臣却还是推行尚文轻武那套。
此次北疆之战，数十位将领，竟找不出一人可以独挑大梁。
想到这里，季景硕脸色更冷。
老丞相气的胸膛起伏不定，但季景硕刚立下大功归来，再怎么他也只能忍着。
他一挥袍袖：“既然你一意孤行，本官自然不能再劝了，但若是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后果，也请季将军有所准备。”
季景硕勾了勾唇角：“自当一力承担，丞相慢走，不送。”
李明看着两人针锋相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等丞相气呼呼的走了，他才说道：“将军还是莫要置气，丞相也是为了百姓考虑。”
“我知道。”季景硕抬脚往前走去。
李明快步跟上，疑惑开口：“那个犯人就说了一个字，丁？订？顶？”
季景硕脚步一顿，不知道怎么，脑海中突然划过一个场景：在庆州，北疆首领被押走时，那飞快一瞬的回头。
不合常理，当时在他身边的，除了副将，就只有丁敏了。依譁
丁……敏？
李明看着季景硕恍然的神色，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他加快了步伐，径直上了马，不过片刻，就离开了他的视线。
李明愣了一下，才喃喃道：“这一个两个的，难不成全指望我？”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去处理搜城一事。
毕竟等到天亮之后，就是第二日了。
夜色当空。
太傅府内，丁敏看着眼前人，眼里既畏惧又厌烦：“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出城？”
那人吃的满嘴流油：“你急什么，我被押回中原一路上受了多少委屈，难道还不能先放松放松？”
此人，赫然是本该呆在天牢的北疆首领！
丁敏冷下脸色：“呼明浩，你别以为太傅府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你若再待下去，只会连累我们，到时候，北疆的暗线，就算废了。”
呼明浩拿起手巾擦了擦手，不甚在意的开口：“不会的，你爹在中原经营了数十年，现在更是身居高位，而你，不是也跟季景硕交好么。”
呼明浩喝下一口酒，皱眉道：“你们中原就喜欢喝这种软绵绵的酒，跟你们中原人一样。”
丁敏听着他看不起中原的说法，内心并没有什么波动。
看着丁敏有些难看的脸色，呼明浩笑道：“我明日便走，可以了吧。”
丁敏这才放下心来，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房门被踹开，季景硕缓步走进，眼里带着嗜血：“你以为你走得了？”

第25章

呼明浩一惊，随即看向丁敏，眼里闪过一丝狠意。
下一刻，随着丁敏的一声惊叫，便被呼明浩拉到了怀中，一把匕首明晃晃的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放我走，不然我杀了她。”
季景硕冷眼扫过：“窝藏罪犯本就是死罪，更别提她还是帮助你越狱的主犯。”
丁敏看着他眼中的杀意，心中惊惧：“硕哥哥！”
“不要这么叫我！”季景硕突然吼道，在他心里，丁敏一直是跟在他身边帮助他的人，可他怎么都没想到，丁敏，甚至丁家都是北疆人的帮凶……
季景硕突然想起那日，沐婉清问他：“哪怕她犯下窃听军机之罪？”
当时他还满心自信的以为，那只是丁敏为了他不得不做之事……
如今看来，他才是那个最可笑的人。
季景硕眸光一厉，毫不犹豫的朝着呼明浩冲去。
丁敏也感觉到脖颈间传来一阵刺痛，她惊呼出声，却被人狠狠推向一边，摔倒在地。
而后，季景硕便跟呼明浩交起了手。
没多久，听到响动的丁家人尽数赶到，呼明浩对一人吼道：“还不让人将他拿下，只要他死了，我们还怕什么！”
丁太傅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但很快又坚定起来，他正要开口，却被一人拉住衣袖。
丁敏捂住脖颈，指缝里渗出鲜血，却仍是哀求的看着他：“爹，不要。”
“敏儿，你这是……”丁太傅有些慌了神。
家中儿女三个，他最疼的就是这个幺女，此刻看到她满脸痛苦，自然是什么都管不得了。
“去，叫大夫来！”他朝身后喊道。
呼明浩险些气了个倒仰：“丁郑，他已经知道丁家跟北疆勾结的事情，若是放虎归山，你们丁家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死！”
丁太傅身体一震，眼睛看向在场众人，却瞧见他们眼中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惶然。
他闭了闭眼，朝大儿子吩咐道：“调动府中护卫，杀了季景硕！”
他不顾丁敏的哀求，将她交给二儿子：“带你妹妹去找大夫。”
季景硕心中一紧，招式越发凌厉，哪怕以伤换伤，也要不惜代价。
呼明浩在回京的路上收了不少军中将士的‘问候’，本就伤势未愈，此刻显得越发吃力。
他看向丁家长子，却发现他站在原地没动。
丁家长子突然跪地：“父亲，儿子不能做这种事。”
“与北疆勾结本就是死罪，如今我等绝不能错上加错！”
丁郑一愣。
季景硕心下稍安，下一刻，他瞅准破绽，手中短刀直接朝呼明浩的小腿处狠狠一划。
随着一声惨叫，院中除了急促的呼吸声，便再无其他声音。
季景硕却不停手，他走上前去，短刀直刺，没入呼明浩的手腕：“这一刀，为死去的中原百姓。”
“下一刀，就该落在你脖子上了。”
呼明浩伏在地上，疼的半个字都说不出。
季景硕那两刀，彻底断了他再站起来的可能，就算回到北疆，他那几个兄弟，也会很容易将他取而代之！
呼明浩心里的恨意绵延不绝，他恶狠狠看向季景硕，一字一顿：“季景硕，你放了我，作为交换，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季景硕冷笑一声：“白日做梦。”
呼明浩也笑了：“如果我告诉你，沐婉清还活着呢？这世上，只有我知道她的下落！”

第26章

季景硕心中顿时狂跳起来，但在旁人眼中，他听到这个消息，情绪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冷冷看了呼明浩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然后，季景硕从怀中拿出来一节信号弹，毫不犹豫的发射出去。
丁家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升起一个念头，素来听说驸马与公主并不是情投意合，如今看来，这件事倒是真的。
但随即丁家众人又想到，季景硕这颗信号弹响起，等会过来的人便会将他们下狱，又觉得嘴里发苦。
这时，丁郑上前一步：“驸马爷，微臣有话要讲。”
季景硕转眼看着他，丁郑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声音凄凉：“当年是我一念之差，与北疆人勾结，但我的家人对此事确实不知情，还请驸马高抬贵手，酌情处理。”
季景硕想起方才丁家长子的行为，眼神微微变了些许，但他还是说道：“此事，交由陛下处置，我的任务，只是抓到这个人。”
丁郑眼神瞬间空洞下去，跟当今帝王相处这么多年，他可是一步步看着那个懵懂少年成就如今的威严。
以当今陛下对北疆的痛恨，尤其是在长公主‘死’在边关的这个特殊事情，丁家，无人能幸免于难。
此时的丁郑只觉得万念俱灰，季景硕突然又开口了：“我会在陛下面前说出丁公子维护中原的所作所为，但再多的，便不能有了。”
他这番话，不过是记着当年丁家对他的恩情，顺手为之而已，但丁郑却好似看到了一丝希望。
他朝着季景硕深深叩首，半晌无言。
很快，李明便带着人赶到，当看到地上一动不动的北疆首领之后，他眼角的皱纹都像是舒展开来。
李明上前，重重拍了下季景硕的肩膀：“好小子，真有你的。”
季景硕不闪不避，只说：“还有个附带消息，太傅丁郑，与北疆勾结多年，此事，李大人一并上报给陛下吧。”
李明顿时看向丁郑，眼里闪烁着不可置信。
要知道，满朝文武，唯有太傅，从来没有因为政见不合跟旁人红过脸，可谓是众人心中的好好先生。
却不曾想过，这样一个人，竟然会跟北疆勾结？
李明怎么都无法理解，但季景硕既然说出了口便不会有错，他挥了挥手，让人将丁家众人一并带走。
这一晚，季景硕并没有回公主府，而是守在天牢之内。
这时，一个狱卒跑到他面前说道：“驸马，犯人丁敏，说想见您一面。”
季景硕脸色不变：“你带路吧。”
冰冷的天牢之内，丁敏看见季景硕遥遥走来的身影，眼里有些湿润。
等他走到面前，丁敏说道：“季将军，我有一事，求您帮忙。”
季景硕看着她不说话。
丁敏擦了擦眼角，自顾自的说道：“硕哥哥，我一直没想过有一天会用对你的救命之恩做什么，这次，我想用它换我两个兄长的命，可以吗？”
季景硕看着她，神色冰冷，缓缓开口：“当初救我的人，真的是你吗？”

第27章

丁敏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硕哥哥，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骗你？当初我耗尽心力……”
说着，她有些说不下去了，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
可季景硕脸上半分波动都没有，甚至连眼神也淡漠到了极点，好像她嘴里说的并不关乎自己什么事一般。
丁敏此刻心里又急又气，但更多却是委屈和难过，她咬了咬牙，闭上了眼：“硕哥哥，既然你不信我，我也无话可说了。”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季景硕的救命恩人自居，久而久之竟自己也信以为真了。
季景硕垂着眼，瞥了一眼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然后他伸出手，将腰间的香囊扯了下来，随手丢在丁敏面前：“这东西还给你。”
丁敏看着被丢弃的香囊，心里涌起一种绝望，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再也不会相信自己了。
可是为何？季景硕并非那么冷漠的人，一份救命之恩，他可以为了她对抗长公主，这么多年钟情于她一人，为什么一瞬间什么都变了？
丁敏心中惶然不已，眼看着季景硕转身离去，她猛然扣住牢房的门：“硕哥哥，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天牢里传来凄厉的叫喊并没有留住季景硕的脚步，他径直朝皇宫而去。
进宫之后，季景硕脚步比往常都快，他心里还回荡着北疆首领那句话——沐婉清还活着！
不出片刻，他便站在了沐明稷面前，季景硕听见他说：“事情办的不错，既然抓到了人，未免多生事端，择日问斩吧。”
季景硕跪下：“陛下，臣有事启奏。”依譁
沐明稷眼下泛着些许青色，打起精神道：“你说。”
季景硕直接道：“臣逮捕呼明浩之时，他说，长公主未死，而下落，只有他一人知晓。”
沐明稷惊的直接打翻了手边的茶盏，他猛然站起身来，只觉得脑海中传来一阵晕眩：“你说的，是真的？”
“臣想请陛下暂且留下他的命，至于真相如何，臣自会逼他吐露出来。”
想到事关沐婉清，季景硕闪过一丝狠厉，无论如何，他都会耐心的让呼明浩说出那个人的下落！
沐明稷眼里盛满喜色，他揉了揉眉心：“这件事全权由你负责，小宁子，拟旨昭告天下，若有发现长公主行踪的人，赏金千两。”
宁公公自然应下，但随即说道：“陛下，您该歇息了。”
他看的出，陛下此刻欣喜莫名，眼神中却因为连日发生的事情，显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季景硕也适时开口：“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沐明稷离开后，季景硕也回了公主府。
他还是去了沐婉清房间，只是这一次，床上已被侍女铺好被褥。
季景硕和衣躺下，脑海中却嗡嗡作响，沐婉清没死，那她为何不回中原？还是说她遇到了什么无法避免的难处……
他难得有翻来覆去辗转难眠的时候，索性起来，朝窗边那张矮桌处走了过去。
坐下之后，季景硕环视一圈，一股莫名的寂寥之感涌上心头。
若是沐婉清还在，他们对坐而饮，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
季景硕闭上眼往后靠去，心里想着等她回来，他一定答应她任何要求。
不知道他碰到了何处，一个小小的瓷瓶从桌下慢慢滚出，停在了季景硕手边……

第28章

季景硕眼中闪过疑惑之色，下意识拿起来摇了摇，听到了药丸的碰撞之声。
他抽掉瓶塞，一股浓重的药材味道直冲鼻尖，他皱了下眉，想到什么，拿着药瓶走出去吩咐道：“去济安堂请一个熟知药理的大夫来。”
约莫小半个时辰，一位老大夫便进了公主府。
季景硕从瓶中倒出一粒药丸递过去：“劳烦大夫看看，这药，是做什么用的？”
老大夫接过去，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顿时皱眉，但眼中似有不确定，朝季景硕问道：“敢问驸马爷，这药可否让我剥开看看？”
季景硕点头：“自然可以。”
老大夫从药箱中拿出工具，捣鼓了半天，眼中的疑惑才慢慢散去。
他放下东西，恭敬回道：“驸马爷，这药的用处，应当是为了给将死之人吊命的，只是这制药手法，却是中原没有的。”
他看向季景硕手中的药瓶，眼里闪过一丝热烈。
学医之人遇到这种事，自然想要拿回去好好研究，只是他也清楚，眼前这人地位不是他能随意提出要求的。
季景硕猛然愣在了那里，心跳都停了一瞬。
将死之人……吊命……
沐婉清好端端的，为何房中会出现这种药物？
这些天来，一个接一个的疑团重重涌了过来，哪怕季景硕也找不出丝毫头绪。
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淡淡道：“多谢，来人，送老大夫回去。”
寒星当空，季景硕却出了公主府，朝着天牢而去。
半个时辰后，他站在呼明浩面前，字字如刀：“给你一个机会，说出你知道的，关于沐婉清的一切，不然我不介意将所有刑罚在你身上用一遍。”
呼明浩不屑的笑了一声，半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季景硕站起身来，嘴角勾了勾：“很好，我相信天牢里的狱卒，会很喜欢你这样的硬骨头。”
他没有任何心思跟呼明浩多说，挥了挥手，让人将其带了下去。
整整两个时辰，季景硕如同一尊雕像坐在那里，心里呼啸的海浪却没有任何人可以窥见。
直到天色发白，才有狱卒跑过来：“将军，那个人愿意招了。”
季景硕这才动了动，眼神阴鸷的踏入了刑讯室。
忽略鼻尖萦绕的味道，季景硕看着如同一条死狗的呼明浩，冷声开口：“说吧。”
呼明浩已经痛的说不出话来，却也知道，只有坦白才能免除这种软刀子磨人的痛苦。
他痛的吸气，声音极轻的开口：“当年季肃国带着你出征北疆之前，我便让丁敏找机会将北疆皇室独有的毒药对你用了。”
季肃国便是季老将军的名字。
“本来……本来那毒是要对付当时的少将军也就是你哥，但丁敏找不到任何机会对他下手，我们便将目标放在了你身上。”
“中原向来重文轻武，季家是唯一让我们忌惮的家族，我们先是让丁敏偷到了部署图打败了你爹和哥哥，只剩下了你了。”
“下毒之后，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死在今年的初春。”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呼明浩有些扛不住，竟白眼一翻，生生疼晕了过去。
季景硕站起身来，周身泛着冰冷的寒意，对狱卒说：“把人给我弄醒！”
他这才知道，为什么当时所有人都说丁敏医术过人妙手回春，只因为他身上的毒就是她下的！
与此同时，一个猜测，也缓缓在季景硕心中成型。

第29章

若不是丁敏救了自己，还能有谁？
脑海中浮现的那张日益虚弱苍白的脸，季景硕狠狠按住了胸口！
若真是那样，这三年，他自以为是的怨恨，从未变过的冰冷态度……依譁
季景硕，你到底做了什么！
狱卒看着他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开口：“驸马，您……”
“去，把丁敏给我带来！我要一同审问！”季景硕突然道。
他向来温和，此时脸上的神情却带着浓重的残酷之色，令人胆寒到了极致。
狱卒不敢多说，赶紧跑出了牢房。
没过一会而，丁敏便被狱卒从牢房中带了出来，她一身囚服，发髻凌乱，整个人狼狈的像是刚从山里逃难出来。
看到季景硕俊美非凡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的看着自己，再看晕在一边被人正准备用手段弄醒的呼明浩，丁敏眼中删过了惊慌失措的光芒。
季景硕冷声道：“丁敏，你现在看见我，为什么如此害怕？”
丁敏低垂着头，咬着唇，眼中有泪花在滚动，她出声道：“硕哥哥……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呵，事到如今，你还要装傻，”季景硕冷笑一声：“呼明浩已经交代出来当年是你往我身上下了毒，你真以为能仗着一份虚假的救命之恩，逃脱惩罚吗？”
丁敏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惶然无助，她拼命摇头：“不，不可能，呼明浩绝不可能告诉你……”
“有什么不可能？”季景硕朝不远处还昏着的呼明浩看了一眼，嗤笑道：“我早就料到你不肯说实话，所以我跟他说，只要他把他所知道的全部告诉我，我就会给他一个痛快的死法。”
这句话，便是假话了，但季景硕说的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自从呼明浩说出丁敏给他下毒的事情之后，季景硕再看着眼前的女人，只觉得恶心。
轻易放过呼明浩，是绝不可能的。
他身为残害中原百姓的罪魁祸首，下场只会比丁敏凄惨十倍！
想到这里，季景硕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你想好了吗？说，还是不说？”
闻言，丁敏甜头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一双黑眸里突然流转出浓烈的恨意：“是我做的，那又如何！若不是你枉顾我与你的情分，对沐婉清流露出爱慕之色，我怎么会上了呼明浩的贼船！”
自那天起，她便成了丁家唯一一个，知道与北疆真正关系的人，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在被抓之后，注定了必死无疑的结局。
而此时，她本想带进棺材里的真相被季景硕知晓，也不愿意再装无辜与可怜了，而是准备说出所有的事情。
“当年明明我听见季伯伯跟我爹说要给我们定下娃娃亲，但你呢？你当时的抗拒之色在场众人谁看不到？你明知道沐婉清喜欢的是你兄长，却仍然不顾我的面子，为了一个不可能的人拒绝我！”
“季景硕，你以为你什么错都没有吗？你最错的便是在不能得到她的时候拒绝了我，却又在得到她之后不屑一顾。”
“你这样的人，也配得到幸福？我告诉你，是你，亲手害死了沐婉清！”

第30章

季景硕冷眸透出狠厉的光：“你说什么？”
丁敏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你知不知道北疆下的毒，这世上无药可解，中毒之人只能一点点从内里腐败，然后日渐衰亡，当初你昏迷不醒，我喂下的那颗药只能暂时遏制。”
“可你活的好好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沐婉清，用了渡毒之法，用她的命换你的命！”
“你知道每次我看到她那副冰冷的脸色，想到她为你做的事，我心里觉得多可笑吗？”
“明明你不爱她，明明你身为驸马却从未给过她任何尊重，她还是蠢到了那种地步！……啊！”
丁敏带着讥讽不屑的声音陡然消失在最后的那声惨叫中。
季景硕掐住她的下巴，让丁敏瞬间感到了一种骨裂的痛楚，眼中带着冰冷的杀意。
可此刻的季景硕，却久久没有下一番动作，无论他再怎么想眼前的人死，也要顾念着之后的审问。
另一个原因，便是丁敏嘴里的沐婉清，让他心疼到了浑身轻颤。
一时间，气氛沉寂起来。
良久之后，季景硕松了手，随意将丁敏丢在一边，朝醒过来的呼明浩走去。
他现在只想弄清楚一件事：“你说沐婉清没死，那她去了哪里？”
呼明浩眼神闪了闪。
季景硕眼神陡然阴沉：“你骗我？”
“没有……”这话他说的心虚至极，嗫嚅道：“当日玄清找我要沐婉清的尸首我并未多想，但后来觉得，若只是一个死人，他必定不会付出那么大代价与我交换，所以才有了猜测。”
玄清用黄金十万两和数不清的奇珍异宝作为交换，由不得他不动心，毕竟一个沐婉清，能换这么多财报，已经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了。
“玄清？”季景硕皱了下眉，又问：“他将人带去了哪里？”
“不知道。”这回呼明浩回答的很快，似乎并没有说谎。
“你真的不知道？”季景硕突然声音变得平静，再次问道。
呼明浩斩钉截铁的回答：“真的！我虽然不清楚玄清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但他既然敢从我手中带走沐婉清，就绝对不止要一个死的沐婉清，你们中原难道会倾尽所有，只换回一具尸体吗？”
呼明浩的却是让季景硕无法反驳，沉默片刻后，他站起身来：“既如此，你们二人就在这天牢里享受死前的最后时光吧。”
他说着，便从一旁拿过写好的供词，朝外走去。
呼明浩眼里闪了闪，突然道：“你不想知道玄清的身份吗？”
季景硕顿了一下，微微侧头，刚好看见呼明浩幸灾乐祸的眼神：“他跟南靖皇室关系匪浅。”
若是中原要寻回沐婉清，就要跟南靖对上，这世上谁不知道南靖的神秘和强大。
若是在他死前在中原皇帝面前种下这根刺，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等百年之后北疆重新崛起，依旧有再战之力。
不得不说，呼明浩对于北疆的归属感，实在是深的很。
季景硕第二日入宫后，便将呼明浩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沐明稷，只是下意识略去了沐婉清为救他，不惜以命换命之事。
倒不是季景硕害怕沐明稷责罚，只是他怕眼前这个看重姐姐的帝王一怒之下将他驸马的身份真正剥夺，若是沐婉清真的活着回来，自己便跟她再无可能了。
沐明稷看着供词上的南靖，喃喃自语：“怎会如此？”
季景硕抬起头来，沐明稷看着他说道：“前日，南靖派人传了话，说已派出使臣来我中原。”

第31章

“为什么？”
沐婉清看着面前的玄清问道。
她也是今日才得知南靖要派出使臣去中原，顿时心中警觉起来。
这段时间，她在南靖皇宫住下，也被玄清带出宫出去看过。
南靖百姓真正做到了安居乐业，不是中原可比，在这样的情况下，南靖隐藏的兵力必定不容小觑。
而中原刚经过跟北疆的战争，实在经不起另一场战乱了，南靖难道想趁火打劫？
看着她防备的眼神，玄清不由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他伸手倒了杯茶，将之推向沐婉清：“你想什么？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不顾情谊的人？”
沐婉清脑子里这才转过弯来，看着玄清有些抱歉的笑了。
是啊，她怎么忘了，眼前这个南靖唯一的继承人，不仅是她的朋友，还是心怀苍生的佛子。
若说谁最不想开战，玄清应该首当其冲。
玄清正色道：“去中原，只是为了建交，南靖不问世事太久，长此以往，过惯了和平日子的百姓，面对战争将会毫无胜算。”
沐婉清点了点头，在心里微微对比，与玄清的未雨绸缪比起来，中原臣子掩耳盗铃的行为，实在可笑。
玄清看着她：“现在你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再过两日，我们便启程吧。”依譁
沐婉清怔了怔，随即眼里浮起怀念之色，南靖虽好，但中原才是她的家乡，即使有不好的回忆，但也有她此生唯一的亲人。
她重重点头：“好。”
玄清瞥见她眼中飞速闪过的一抹黯然，心里如同明镜，却什么都没说。
两日后，玄清带着沐婉清以及使臣队伍朝着中原出发。
另一边，呼明浩和丁家众人的惩罚沐明稷也做出了决定：
呼明浩身为敌军首领，势必要斩首示众，而丁家中，除了主犯丁郑、丁敏二人，其余人念在其不知情，流放千里，本人及其后代，永生不得入京。
处理完这一切之后，沐明稷将季景硕叫到了御书房之内。
“朕其实很早就知道，你与皇姐并不是真的恩爱，但当时皇姐执意如此，朕也只能依着她。”
季景硕心中发紧，一股不安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沐明稷又说道：“如今，朕经过认真考虑，决定下旨你和皇姐和离，从今日起，你便是季大将军。”
“陛下，臣……”
“朕意已决，不必多说！季景硕，三日之内，搬出长公主府！”
季景硕怔怔的看着他，半晌无言。
沐明稷并没有因此责罚他，缓缓说道：“朕就皇姐这么一个亲人，从前我由着她，她却并不幸福，等她走了，朕才知道错的离谱。”
季景硕心里一震，想起那封和离书来，沐婉清愿意为他做到那般地步，却还是写下了和离书。
怕是在她心里，也是不想再与他有任何交集的吧。
想到此处，季景硕心中闷闷一疼，他拱手，声音仿佛从牙缝里寄出：“臣，遵旨。”
宫中的旨意几乎是跟季景硕前后脚同时到了公主府。
宁公公笑眯眯的：“大将军，您慢慢收拾，杂家等您，收拾好了，再去将军府。”
季景硕知道他没有恶意，只是心里的不舒服却浓重不休。
他从未有一次，觉得离开公主府的脚步那么沉重。
这一日，尘封已久的将军府入驻了新主人，而长公主府，也失去了最后一位主人。

第32章

走出公主府，季景硕站在门口威严精致的拴马石边，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缓缓关闭的公主府大门，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当初他有多想离开这座长公主府，现在就有多后悔。
是他自己没有珍惜，只是万事都没有重来的机会。
他转头看向宁公公：“公公，陛下可还有回心转意的余地？”
宁公公摇了摇头：“奴才也不清楚，只是皇上的旨意不可违抗，大将军请吧。”
季景硕沉默片刻，低声道：“我知道了。”
见他没有过多追问，宁公公心里松了口气，他朝身后的马车挥手，有些感慨的对季景硕说道：“当年大将军和公主年幼时一起玩耍的时候，奴才想起来，恍若昨日。”
季景硕一怔：“年幼时，我与她玩耍？”
宁公公脸上带出惊讶之色：“大将军？”
季景硕苦笑一声：“我竟对此完全没有了记忆。”
宁公公张了张嘴，想劝解，终究没能说出来。
长公主如今生死不知下落不明，说的再多也是枉然。
自搬回将军府，季景硕站在房间里，恍若隔世，整整三年，除了忌日，他从来未曾回过将军府。
一个没有家人的将军府，冰冷的可怕，他下意识的不想回来。
想到此处，季景硕一怔：将军府就算没有家人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为何他宁愿呆在长公主府也没有常回来看看……
他脸色怔然的坐在那里，第一次正视自己的情感。
他怨恨沐婉清的仗势欺人，可当时他接到圣旨之后，分明可以用父兄立下战功留下的余荫拒绝这桩婚事，可他没有；
他不喜沐婉清定下的每月初一十五的床事之约，却也从来未曾缺席过一次……
被他压在心底的情感逐渐冒了头，那些他以为的厌恶与怨怼，慢慢剥去外衣，显露出真正的面目。
他不是不喜欢沐婉清，而是在她的清冷，她的身份面前，从来都是自卑又自傲的。
沐婉清用冰冷让他没能发现她对自己的情意，而自己也用抗拒掩饰了所有心思。
季景硕想起宁公公的话，突然起身，快步朝一个房间走去。
母亲早亡，是父亲一手将他们兄弟拉扯大，父亲身为武将，对他们的教育从来都是不假辞色，但也有细心的地方。
比如说，眼前这两间并列在一起的小房间，里面装着他和兄长全部的童年回忆。
为何他会不记得和沐婉清的曾经，幼年的记忆在他脑海中太过模糊，而他冷淡的性格，让他下意识的忽略此事。
季景硕上前，推开了墙壁上挂着自己小名的那扇门。
房门发出年久失修的声音，一股陈年的霉味扑面而来，季景硕抬手挥了挥，踏过了门槛，很快，他便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元历二十三年，沐婉清送的第一份礼物。”
算算时间，那一年，沐婉清十岁，他八岁。
季景硕看着那个布满灰尘的小盒子，看得出来当时他应当很是爱惜，因为沐婉清送的所有东西，都被他好好的，一排排放着。
眼前的一整层木头架子，都是与沐婉清有关，而他忘记了的回忆。
季景硕的眼神渐渐亮起。
如果他找回了那份逐渐淡去的回忆，和沐婉清是否能够回到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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