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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涯应了一声，却迟迟没动弹，直到两个金羽卫从外头走进来。
盛小梨一愣，这些人不是皇帝的亲卫吗？来侯府做什么？贺涯这一次求亲就得罪了皇帝？
她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只是愣愣的看着那穿着金甲的人：“他们……”
贺涯勉强扯了扯嘴角：“皇上给了我新差事，明天他们送我过去。”
“危险吗？”
“没有。”
贺涯看起来不想多说，盛小梨也就不再提，两人回了主院，盛小梨本想给贺涯上药，对方却抓住她的手不肯松开。
“你今天可伤到了？他们说，你是从楼上跳下来的。”
“那么矮，哪里能摔到。”
“真的没事？”
盛小梨点点头：“我没那么娇气。”
贺涯沉默下来，半晌忽然道：“对不起。”
盛小梨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心里既茫然，又不受用，只能摇头：“都过去了。”
贺涯便没再开口，由着盛小梨将他的伤口处理好，然后慢慢用白布缠了起来。
“你最近伤的越来越多了。”
贺涯趴在床榻上，歪着头看她：“你要是肯让我抱着睡一觉，明天就能好了。”
虽然看着凄惨，却还能说这种话，今天在宫里，应该也没有太被为难，而且，还得了新的差事。
盛小梨心里一叹，其实也是应该的，贺涯又不傻，明知做不到的事情，稍作试探就好了，总不能真的拼了命的去求。
“你这身伤，还是老实些吧。”
贺涯面露失望：“抱一下都不行吗？”
盛小梨只当没听见，转身取了本书自顾自看，周围很快安静下来，她侧头看了眼贺涯，他伏在床榻上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没擦干净的血迹。
她犹豫了一下，才去耳房取了打湿的帕子出来，细细的给他擦拭脸颊。
秀水轻轻敲了敲门：“姑娘。”
盛小梨动作一顿，放下帕子起身出了门，秀水看了看周围没人才凑过去和她说话：“贺二爷约你去后花园见面。”
盛小梨眉头一拧：“不去，以后这种消息不必传过来。”
秀水连忙点头：“奴婢知道了。”
她转身要走，盛小梨却忽然反应过来：“今天怎么来的那么晚？路上出什么事耽搁了？”
秀水脸色一僵，面露心虚：“倒是没出什么事……奴婢在礼部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侯爷，只好回去，等到了地方侯爷已经到了。”
盛小梨一愣，她还以为是贺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才让她受了那么一番惊吓，可原来是秀水没能将消息送到。
那，贺涯怎么知道的？
难道自己身边有人跟着？
应该不可能啊，不然对方做的都那么过分了，怎么都没人现身救她呢？
她想不明白，只得抬脚回了屋子，贺涯却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看盛小梨刚才没看完的那本书。
“怎么不多睡会儿？”
昨天贺涯没睡好，她是知道的。
“不想睡了，你现在字认得多少？”
盛小梨眉梢微微一挑：“要教我认字？”
贺涯丢开书看过来：“你愿意吗？”
有什么不好的呢？
“那就从你手里那本开始吧。”
贺涯笑了一声：“你对这书感兴趣？这可是兵书。”
先前拿书翻着看的时候盛小梨也没在意，眼下贺涯一提，她才看了一眼书皮，上面果然写着太公六韬四个字。
“兵书我不能看？”
“当然不是，只是有些新鲜而已，来，”他拍着身边的位置，殷切的看着盛小梨，想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去，盛小梨没有拒绝，知道贺涯是打算趁机动手动脚的，只是他们之间该做的不该做的，早就做过了，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最多，有些难受罢了，咬着牙也能忍过去。
她坐下没多久，贺涯果然越靠越近，没多久便将下巴搭在了她肩膀上，对兵书的讲解声也低了下去，声音有些含糊的嘱咐她：“这东西还是要背的……”
盛小梨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琢磨着今天可以允许贺涯做到哪一步——想让对方按照自己的计划走，总是要给些甜头的，但哪一步好呢？
等她从沉思里回神的时候，贺涯的声音已经停了，手里的书也掉在了身边，她微微一愣，侧头看过去，贺涯竟然又睡着了。
这么疲惫，刚才又不好好睡。
盛小梨心里叹了口气，她也搬不动贺涯，索性就让他这么靠在了自己身上。
这一觉贺涯睡得很沉，直到晚上用饭，盛小梨才将他喊醒。
对方甩了甩头，似乎有些不舒服。
盛小梨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关切：“怎么了？”
“……没什么。”
脑袋仍旧在疼，甚至比没睡着之前还要难过，但咬咬牙也能忍，贺涯便没提，只是看着满桌子饭菜，却提不起胃口来，胸口有些堵，他草草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我出去透透气，你用吧。”
盛小梨说了声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贺涯睡了一脚，脸色似乎更不好看了。
入睡的时候她便问了一句，贺涯也只是摇头，嘴里万年不变的一句没什么，盛小梨也懒得再问。
这一宿她睡得比昨天要安稳些，可第二天一早，贺涯动弹的时候她还是醒了，外头天色还是黑的，她不由一愣：“什么差事，要起这么早？”
“你接着睡吧，我去耳房收拾……今日午饭晚饭都不必等我，我不回来吃了。”
不回来？新差事这般忙碌？
盛小梨摸不着头脑，倒也不是很关心，便敷衍的应了一声，借着夜色看见贺涯的影子自不远处一闪而过，随即便响起了开门声，然后是越走越远的脚步声，没多久，连脚步声都不见了。
第282章 他在守城门
盛小梨翻身裹进被子里，本以为贺涯一走，她能安稳睡个回笼觉，可却是越躺越精神。
末了她长叹了一口气，没再和自己为难，撩开被子坐了起来。
天色已经彻底亮了，彩雀把早饭送过来，小心翼翼的提了句小桃：“姑娘，她还昏昏沉沉的呢，这二爷下手可真重。”
盛小梨低头喝粥：“不忍心了？”
彩雀连忙摇头：“没有的事儿！有……也就一点点。”
她犹犹豫豫的掐着一点指头尖给盛小梨看。
盛小梨笑了笑：“那就找个大夫给她看看吧，死了也是个麻烦。”
彩雀应了一声，殷勤的来给盛小梨揉肩膀，揉着揉着就想起来了别的：“姑娘，你认识二爷啊？”
盛小梨含糊的应了一声，彩雀顿时紧张起来：“姑娘，你别看二爷长得人模狗样的，比侯爷差远了。”
盛小梨有点想笑：“你想什么呢？我住在贺涯的院子里，还能和贺炎牵扯上？”
彩雀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话音一落，秀水就脸色古怪的进来了：“姑娘，贺二爷来了，说有天大的喜事要和你分享。”
盛小梨听见贺炎的名字便觉得厌恶：“不是说了，这种消息不必传进来吗？我不想见他。”
秀水缩了缩脖子：“奴婢也不是故意要来让姨娘心烦，这不是他说是侯爷的消息嘛，奴婢想着，万一你感兴趣呢？”
“贺涯的消息？”
“嗯，刚才他就是这么说的。”
这就有些奇怪了，贺涯刚走没多久，能有什么消息让贺炎忍不住来找她？
“我们出去吧，让他进来不太合适。”
两个丫头一起点头，彩雀大概真的很不喜欢贺炎，神情十分警惕，一副恨不得用胳膊将盛小梨拦在身后的架势，看着有点像老母鸡。
秀水捂着嘴笑起来：“彩雀姐姐，我也在呢，那种草包我一只手就能打趴下。”
彩雀像是才想起来秀水的厉害，脸色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后退了一步，没再往前跑。
他们已经能看见贺炎了，对方果然像是遇见了什么天大喜事的样子，眼睛放着光，羊癫疯似的不停抖着脚，片刻也不肯安静。
“贺二爷。”
盛小梨淡淡的喊了一声，贺炎立刻看了过来，看见盛小梨精神一振似的朝着她跑了过来，看样子，仿佛是下一瞬就要张开胳膊把人抱起来了。
秀水张开胳膊拦住她：“别靠这么近。”
贺炎脚步一顿，有些恼怒的瞪了秀水一眼，但大概的确是心情很好，她很快就抛开这茬，脸上再次露出笑来：“阿盛姑娘，天大的喜事，你猜贺涯在干什么？”
贺涯？
“听说他得了新的差事，在忙。”
盛小梨不解的看过去，这有什么好说的？
贺炎听见她的话却控制不住的咧开了嘴，露出个满是嘲讽和畅快的笑容来：“差事？哈哈哈哈，他这么和你说的？”
不等盛小梨给出回应，他就控制不住的接了茬：“守城门也算差事？我呸，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他肯定是嫌丢人没敢告诉你！”
盛小梨一愣，贺炎这话什么意思？贺涯……在守城门？
她下意识摇了摇头，城门来来往往的都是什么人？贺涯那么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可能会去做这种事？
她声音一沉：“你发什么疯？他怎么可能做这个？”
贺炎高昂的兴致一顿，随即脸色也沉了下去：“你不信？我可是知道你也盼着这一天才特意来告诉你的，你竟然不信？人现在可就在西城门，半个凉京城的人都去了，你大可以自己去看看。”
他说着眯起眼睛打量盛小梨：“别是跟了他几天你就动心了吧？你们这些女人真是……”
想起盛小梨对自己的态度，再对比她刚才对贺涯的维护，他眼底嫉恨一闪而过，忍不住呸了一口：“你真以为贺涯多厉害啊？还皇上唯一的外甥……皇上自己那么多孩子都不心疼，能心疼他？惹皇上生了气，不照旧往泥里踩？”
他越想越气，眼底恶意几乎要涌出来：“前几天那么嚣张，逼着我辞官，现在我就去看看，他怎么嚣张的起来？！金羽卫特意来传了旨，他现在可不是什么忠勇侯，就是一个普通的守城卫，七品的小官都能踩在他身上……对了，听说姜国人也和他有仇，他这阵子，一定会过的很精彩。”
这个猜测似乎让他得到了某种满足，他眼睛再次亮了起来，随即嘲讽的看向盛小梨：“阿盛姑娘，这种好戏你可别错过。”
话音一落，他就晃晃悠悠的走了。
彩雀微微一愣：“二爷刚才说……”
盛小梨不自觉抓紧了手里的帕子：“你去问问寒江，贺涯的事他一定知道。”
彩雀像是被提醒了，连忙答应一声，转身跑了，但没多久就回来了，脸色不大好看：“他不在，云水也不在。”
那八成是跟贺涯在一起。
彩雀咬了咬嘴唇：“姑娘，我们去不去呀？”
盛小梨不自觉将手里的帕子越握越紧：“去。”
她不就是想看贺涯从高高在上的位置上跌落下来吗？不就是想看看他摔进泥潭里，抬不起头来的样子吗？
这种时候怎么能错过？
“现在就去。”
彩雀喊了车夫来驾马车，路上人不算多，可越往西城门，便越挤，后来马车干脆就走不动了。
车夫有些无奈：“阿盛姑娘，前面实在是过不去了。”
“下车。”
她从车辕上跳下去，一抬眼，前面就是密密麻麻的人，贺炎说的没错，这里很多人。
不是只有她想看贺涯跌进泥潭里的样子，也不是只有和贺涯有仇的人才会来看热闹，这里更多的，是和他无冤无仇的人。
只要不是自己倒霉，热闹看起来永远都不会嫌大的。
秀水忽然拉了拉她的胳膊：“姑娘，我们去茶楼上，那里高，看得见。”
盛小梨点点头，正要走，人群里却骤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盛小梨心口莫名一颤，目光再次扫过人群，却什么都没能看见。
她只好收回视线，脚步匆匆的进了茶楼。
然而想到这一点的，并不只是她们，楼上的雅间都已经满了，连雅座上都是人。
好在盛小梨的名头好用，有人腾了一间出来给她，让她得以透过密密麻麻的人群，看见那个穿着灰扑扑锁子甲，挺直身板站在城门边的男人。
贺涯……

第283章 救人是你的职责
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穿着官服的更不在少数，每每有人经过，那个素来骄傲的男人，便不得不抬手抱拳，向那些他平日里连看都懒得看的人低下头，谦卑的行礼。
人群里再次传出哄笑声，贺炎的声音透过密密麻麻的人群飘上来：“要不怎么说是我那打小就优秀的大哥呢，你们看看这礼，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就是宫里的礼仪嬷嬷来，都不如我大哥呀。”
盛小梨垂眼看过去，就见贺炎拉着几个眼生的男人戳在贺涯跟前一动不动，对方穿着官服，他们不走，贺涯便只能维持着弯腰低头的姿势。
盛小梨闭了闭眼睛，那么骄傲的人，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贺炎的声音再次飘了过来：“唉，我出去了，我进来了，我又出去了，我又进来了……大哥，你这礼数真周到啊，你给我爹行礼的次数都没今天给我的多，哈哈哈哈哈……”
贺炎这个人，果然不管是做什么，都让人厌恶……
然而没多久，这无聊的把戏，贺炎就自己停了，他捂着胸口累的直喘粗气，可贺涯那张脸仍旧面无表情，他心里狠狠呸了一声，忽然抬手装模作样的开始在身上摸了一把：“唉？我身上的玉佩好像掉了，快给我找找，赶紧的。”
守卫们面面相觑，纷纷散开装模作样的去找东西，贺涯却迟迟没动弹，贺炎眼睛一瞪：“怎么着，大哥，仗着和我是兄弟就不干活？这可不行，我想想啊……这守城卫渎职是什么罪？是不是要挨鞭子？”
一直在旁边守着的寒江和云水忍不住凑了过来：“二爷，都是贺家人，奴才劝你别太过分！”
贺炎一挑眉，笑得很嘲讽：“知道自己是奴才，还敢开口？主子面前有你说话的份？”
两人青筋暴起，眼看就要控制不住动手，贺涯摇了摇头：“你们下去。”
两人心有不甘，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他们不听话，非要教训贺炎，就算是出了气，可也是下了贺涯的面子，所以就算心里憋屈的要爆，他们也还是只能退了下去。
贺炎把这个当成了贺涯的退缩，眉梢一扬，脸上涌上来得意：“大哥，我也不是有意为难你，是真的不见了，找到了我会给赏钱的……”
他抬手去拍贺涯的脸，却被对方一把捏住了手腕：“守城卫的职责，是守卫城门安全，你丢了东西，去找巡城使。”
贺炎一愣，他没想到贺涯都沦落到来守城门了，竟然还敢和自己顶嘴，再联想到之前盛小梨态度的变化，他一时间十分恼怒：“你！”
他抖着手指着贺涯，脑海里无数恶毒的念头翻来覆去，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人群外头忽然一阵躁动。
不多时围观看热闹的百姓纷纷让开，露出了一条颇为宽敞的路，几个高大健壮，只穿着皮甲的男人晃晃悠悠走了过来。
他们远远看见贺涯穿着寻常士兵的锁子甲的时候，嘴角一咧，露出如出一辙的有些狰狞的神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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