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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迟溯不说话，迟父撩起上衣，露出腹部一道已经愈合的刀伤，“为了你那崇高的信仰，你连你老子的命都要搭进去吗？”
这是三年前，野犬派人做的，那时候他大哥在监狱去世，他恨不得能杀迟溯全家。
迟溯低着头，眼里的神色被垂下的睫毛掩盖：“那你安心治疗，别再闹着出院，我答应你，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就会留在京都，哪里都不去。”
迟父知道自己的身体，就算换肾，他也熬不过那漫长的排异期。
迟溯分明是在跟他谈一场不可能做到的条件。
“姜小姐呢？你喜欢她吗？”
迟溯不料他会提到姜慈，诧异抬头，便对上迟父明察秋毫的目光，再要掩饰眼底的情绪也已经来不及了，索性咧唇一笑，“喜欢啊，刚才给你输液的那姑娘我也喜欢，要不，您给我拉拉线？”
“拉线做什么？陪着你过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提心吊胆的日子吗？人家警察军人牺牲了好歹能博个奖章，你呢？除了个墓碑，能留给人家什么？”
迟溯：“……”
他没说话，似有所感，扭头朝着门口看去。
姜慈站在那里，目光笔直的落在他身上。
迟溯‘啧’了一声，起身出去，顺手带上了门，“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说要走的时候。”
迟溯点点头，没说话。
他想抽烟，但这里是医院，所以只从烟盒里拿出了一支在指间把玩。
“迟溯，”姜慈开口喊他，神情淡漠的与他对视，但若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她垂在身侧的手攥得很紧，她在紧张，“别走。”
男人漫不经心的眯眼：“姜小姐，你是以什么身份留我？”
“……”
姜慈咬着下嘴唇，良久没说话，就在迟溯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问了句：“什么身份能留住你？”
“我妻子。”
仿佛只是随口一说，迟溯神色间全然是满不在乎的……
逗弄。
姜慈：“那我们结婚吧。”
和迟溯的漫不经心不同，姜慈说出‘结婚’二字时，神色是坚定不移且郑重其事的。
“姜慈……”迟溯还想笑，唇角勾到一半又颓然垂下，他终于是被逼到了死胡同，近乎狼狈的别开了视线，“别任性。”
“我认真的，如果你觉得不够慎重，我也可以布置场地来求婚……”
迟溯打断她的话，眼底似有星芒在闪耀：“你见过别人求婚吗？”
“电视里见过，之前逛街的时候也见到过。”
“那你见过哪对求婚是女人求的？”
姜慈：“……”
她不认为结婚这事必须要由男人来说，但既然迟溯觉得应该是由男人来说，那便由他来说吧，所以她点头：“我愿意。”
迟溯哭笑不得，“姜小姐，我还没求。”
姜慈抿唇：“那你说。”
迟溯看着她，唇角勾起的弧度渐渐收敛，他摸着她的脸，指腹在她细嫩柔软的脸庞上抚过：“姜慈，如果我要结婚，那个人一定是我深爱的。”他的视线十分具有穿透性，“你不是，至少，现在你还不是，所以，抱歉。”
被人拒绝是什么感觉？
姜慈无法细说，只觉得冷，尤其是他手指抚过的地方，就像当年她踩在西里厚厚冰雪里时，脚上传来的那种像针刺般的冷，那是一种不尖锐的，却绵长不可忽略的痛感。
“抱歉。”
姜慈低声道。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或许只是习惯性的礼貌，就像接过别人东西时下意识说‘谢谢’那般自然而然，没有具体含义。
“是我对不起你，”迟溯看着楼下郁郁葱葱的观景树，冷淡的说，“如果你需要补偿……”
“不用了，”姜慈突然淡淡的笑了笑，“没有你，原材料的事不可能解决的这么迅速，楚蔓蔓跳楼的事也不可能这么快被压下去。”
迟溯心跳骤然停了一下，薄唇抿紧，没有再说话。
身后传来远去的脚步声。
高跟鞋在地面上踏出‘咚咚’闷响。
姜慈头也没回的走了。
迟溯终于还是点了那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又吐出，淡青色的烟雾弥漫，将他整个人都氤氲得模糊不清。
……
姜慈下到一楼，在人来人往的大厅站了半晌，才想起自己要去开车。
一个小时的时间到了，她要赶回公司，还有个会等着她去开。
在车子即将要驶出医院大门时，姜慈的视线扫了眼后视镜。
镜子里，医院住院大楼的玻璃反射着阳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她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前面。
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在不停的震动，姜慈看了一眼，是叶九打来的。
她不想接。
如果不是因为他说要娶她，沈云依不会孤注一掷把林声的东西烧掉。
她知道自己这其实是迁怒，但以她现在的心境，着实做不到平静的和他相处。
车子抵达姜氏负一楼的停车场，刚停稳，副驾驶的车门就被拉开了。
紧接着。
一个人裹挟着满身的怒气坐进来。
姜慈先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味，然后才看清了来人是谁。
第73章 73
是叶九。
姜慈：“你怎么来了？”
叶九皱着眉，目光落在她包着纱布的手指上，“怎么弄的？”
说着，便要去握她的手想要查看。
“昨晚不小心烫到了。”
姜慈缩回手避开了他的触碰。
叶九看着自己落了空的手，没说话，只是眼神都冷了下来。
姜慈现在的脸是腮红都遮不住的白，心里情绪激荡起伏，她不知道这是被迟溯拒绝后反射弧终于感知到了的内心感受，还是仅仅只是因为看到了叶九，想起了昨晚被烧毁的照片。
她低着头，不去触碰他的视线：“我还有个会，先上去了。”
叶九：“中午吃饭的事，还作数吗？”
“我中午没空。”
因为叶九迟迟没有下车的打算，姜慈连车门都没锁，径直进了电梯间。
五分钟后。
开会。
姜砚霆主持。
佟经理这几天出差，时寒代替他出席会议，至于是真必须得他本人出差，还是只是给时寒腾位置，她心知肚明。
这次的会议内容是各大部门汇报上半年的工作情况，最后再由时寒做总结。
时寒的总结做的非常漂亮，不止指出了各部门的不足，还提供了改进方向，赢得了大家的一致崇拜。
姜慈冷眼旁观的看着，对上姜砚霆得意的目光，她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大概是她的无动于衷刺激了姜砚霆，对方本来得意的笑容消失了，冷冷的哼了一声，别开脸不再看她。
散会后。
姜慈坐在会议室，许久没动。
一阵刀搅般的剧痛从胃部传来，以一种凶狠的姿态一路蔓延到胸腔以及两侧的肋骨，连后背都拉扯得疼。
赵甜一直站在外面，等到人都走光了还不见姜慈出来，急忙推门进来，“小姜总？”
姜慈弯着腰，手握成拳抵着胃部。
她的胃一直不太好，偶有痛感，但像今天这样的剧痛，还是第一次。
冷汗从额头和鼻尖渗出，顺着她苍白的面颊汇聚到下巴上，滴在白色裤子上，晕染出一小块痕迹。
“小姜总？您是胃病又犯了？我去给您拿药。”
姜慈身体不好，身为她的贴身秘书，办公室的抽屉里总备着几种常用药。
她小跑着去给姜慈拿药。
姜慈有点撑不住了，起身去了洗手间，准备洗个脸。
经过茶水间时，里面有低低的谈话声从虚掩的门里传出来，“你看群消息了吗？都在夸时总经理，都快把他吹爆了。”
“看了看了，年轻、英俊、有能力、据说还是姜董的儿子，现在公司里谁不往他面前凑啊，都巴不得能跟在他身边，等他哪天上位了，那可就是陪着一起打江山的心腹了。”
“哪有那么容易上位啊，别忘了，上头还有个小姜总呢，那位才是名正言顺的。”
“切，再名正言顺抵得过人家是个儿子啊，看姜董现在的态度就知道了，上位迟早的事，再说了，小姜总每天冷着个脸，谁愿意跟着她啊。”
嬉笑声响起。
有人道：“好了好了，不跟你们说了，我还要……”门被拉开，那人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小姜总。”
姜慈的目光越过她，看向里面脸色纷呈的几个人：“去财务部结算工资，回去后慢慢讲八卦。”
众人脸色灰白。
这个茶水间靠近走廊尽头，姜慈平时从不往这边走，她们才敢在这里聊八卦的。
哪知道这么倒霉，恰巧被撞上了。
“小姜总，”时寒走过来，笑着看了眼那几人，道：“念在她们也是初犯，就算了吧，讲八卦而已，哪里都有的现象。”
姜慈看向他，她的脸很白，衬得一双眼睛漆黑，“既然你替她们求情，那就她们留下，你走。”
时寒看着她：“商纣王被推翻，就是因为暴政，姐姐不想落得那个下场吧。”
“放心，我在被推翻前，也一定毁了姜氏。”
“拭目以待。”
一阵阵的疼痛袭上来，姜慈浑身无力，眼前泛黑，无意和他多说，也不想去洗手间里洗脸了，转身就朝着办公室的方向去了。
刚走两步，就看到了来寻时寒的姜砚霆。
见周遭人脸色都不好，当即就皱着眉道：“时寒总经理的位置都被你给搅黄了，你还想做什么？”
“你觉得我会做什么？”
姜砚霆觉得姜慈这挑衅的表情着实讨人厌：“就算你不认，时寒也是和你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你欺负他，让外人瞧见了，怎么说你？心胸狭隘，自私自利，锱铢必较，女孩子名声坏了，还怎么嫁个好人家？”
姜慈被他连续砸下来的三个成语给逗笑了，“你说，我如果今天从姜氏的楼顶上跳下去，别人会怎么说你？为了个私生子，逼死自己的亲生女儿？”
姜砚霆脸色大变。
姜慈从来没有说过这样任性的话，但他知道，她肯定做得出来。
两年前，她被判定是重度抑郁症，经常闹自杀，虽然接受了治疗，但谁知道什么时候又犯了。
他匆匆说了句：“果真跟你那个妈一样，得理不饶人。”
……
所有人都离开了。
姜慈想往办公室里走，但她发现自己动不了，双腿软得使不上一点劲。
她看见赵甜拿着药朝着她小跑过来，嘴里还在喊她，她其实没听到声音，但看到了她嘴唇动作的弧度，然后姜慈发现，连画面都开始模糊了。
姜慈眼前一黑。
晕过去了。
……
“这都39°5了才送医院来，再要拖一拖，指不定都烧傻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
“先输液，观察一晚，如果温度降下去了，就没事了，如果温度降不下去，就得再输两天看看。”
“好的，谢谢医生。”
这是叶九的声音。
平日里那样嚣张跋扈的一个人，只有他训斥别人，没有别人训斥他的份，如今被医生这般训，也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
姜慈睁开眼睛，而那边，正和医生说话的男人也似有所感，转头看了过来。
“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姜慈：“你怎么在这里？”

第74章 出什么事了
叶九：“你在公司晕倒了，你秘书打了120，我正好没走，便跟着来了。”
姜慈点头，她还是很不舒服，但公司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她回去处理。
她抬头看了眼输液架上的药瓶，“还有几瓶？”
“医生说，你今晚得住院观察。”
姜慈伸手探了探额头，“烧已经退了。”
叶九看着她不说话，意思很明显。
不许出院。
沉默在病房里蔓延。
姜慈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被叶九按住了手，“好好养病。”
“出什么事了？”
她虽然性格木讷，却十分敏感，叶九的态度让她生了疑，尤其是，他阻止她看手机。
他没有回答，只是道：“姜慈，好好养病。”
姜慈印象里的叶九还是以前嚣张跋扈的少年，而如今，和他对视上，她才恍然发现，曾经的少年已经长成了有着强大压迫感的男人，他这样沉着脸看她时，是斩钉截铁的坚持。
感冒了本就嗜睡没精神，药里又特意添加了安眠的成分，姜慈很快睡过去了。
半睡半醒间，她似乎听到叶九在和人说话，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冰冷，其间似乎还夹杂着一两声熟悉的声音，但她想不起来是谁了。
等姜慈挣扎着醒来的时候，就只有叶九靠门站在走廊上，指间捏着一支烟在把玩，偶尔放在鼻端轻轻的嗅。
……
姜慈晕过去是早上，中午点滴便打完了，叶九没收了她的手机，限制了她的行为，她唯一的活动区域就只有医院这间一室一厅的VIP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