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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揽月！你不要过来！」
「你是不是又要来害我！」
我走上前，蹲下轻轻地摸了摸周倩倩的头，用程揽月的口吻跟她说话。
「倩倩，你还记不记得，你很久之前，也是跟现在这样一样的。」
「可你是怎么突然变好的呢？」
「你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过？」
周倩倩将头蜷缩在膝盖之中，瘦得只剩下骨头的身体不停地发抖。
「没有！没有！」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周倩倩双手捂住耳朵，声音极度嘶哑。
「那让姐姐来告诉你。」
我笑着将她的下巴挑起，另一只手用力地将她捂住耳朵的手指扯开。
我锋利的指甲深深地陷入周倩倩的肌肤当中，疼得她「嗷嗷」直叫。
「你这条贱命，是从程揽月那里买来的。」
「周倩倩，被人买命的滋味怎么样？好受吗？」
周倩倩抬起了头来，泪水「汩汩」地从眼眶掉落，眸里晦暗无光。
「揽月姐，你放过我好吗？」
我伸手帮她擦拭掉眼角的泪痕，嘴角挂起一抹虚无的笑。
「倩倩，犯了错就要承担后果。」
周倩倩抓紧我的手：「可我不知情，那都是我妈和那个道士干的，又不是我主动地要换命的！」
「我现在这副模样，我男朋友说要跟我分手。」
「你知不知道！我们本来准备明年结婚的！」
我轻笑一声：「倩倩，可你是受益者啊。」
「还有，她们不是都跟你说过了，我是程摘星，不是程揽月，你怎么还叫我揽月姐呢？」
周倩倩那深深凹陷的眼睛看着我，目光虚弱涣散，似乎分不清我到底是程揽月还是程摘星。
「倩倩，」我站起身，嘴角泛起笑意，讽刺地凝视着周倩倩，「还要谢谢你安排我去云上集团做保洁。」
「这才让我有机会，在洗手间里，跟部门主管赛琳娜，做一次自我介绍。」
「你知道赛琳娜说什么吗？」
「她说她记得我姐姐程揽月，她说我跟我姐姐同样优秀。」
「而你周倩倩，是怎么进入云上集团的呢？」
「是靠跟甲方睡了一觉吧？也就是，你口中现在这个要跟你分手的男朋友。」
「你这样的人，凭什么过得风生水起啊？」
周倩倩彻底地破防了，她在病房里发疯，一边对着我破口大骂，一边嘶喊着叫医生过来。
医生和护士应声跑了过来，我装作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满脸绝望地对着医生求助。
「病人家属，病人现在情况不太稳定，请您在外面等候。」
话说完后，医生拿出注射剂刺向已经被护士按在床上的周倩倩。
我满脸担忧地离开病房，出了病房后，没有多停留一秒。
13
道士选的黄道吉日到了。
我起了个大早做早饭，还专门地把爸妈也提前叫醒。
餐桌上，我绘声绘色地跟爸妈说关于周倩倩的事。
「小姨中了那个道士的邪，非说是我买了周倩倩的命。」
我爸吸溜了一口面条，摆了摆手：「怎么可能？你才刚读完书，回来又一直没工作，你从哪里来那么多钱？」
我妈也应声：「老公，你说我妹这是怎么了？她怀疑谁也不能怀疑咱们女儿啊！我跟她是亲姐妹，摘星这孩子从小就心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啊！」
我喝完最后一口面汤，一拍手掌：「是啊！小姨这肯定是被那无良道士也骗了，我那天还看见小姨给那个道士一沓钱，那个道士好像说能作法把倩倩的命给买回来！」
说完，我装模做样地拿起手机翻了一下日历，情绪激动：「完了！好像就是今天！今天他们要去蓦山上作法！」
「那我们赶紧去看看，万一要是出什么事了，我这可一辈子过不去！」
我妈慌了，立马放下手中的碗筷，催我们赶紧动身。
……
荒芜的山顶，我站在远处，看着排布紧密的八卦阵。
身着道袍的道士站在卦外，八卦阵当中坐着的是周倩倩。
「你们在干什么？」
我适时地冲了出来，朝着八卦阵跑去。
王莉看见我了，连忙冲过来抱住我，不让我上前。
「程摘星，你怎么来了？!你不要捣乱！」
「小姨，他会害了周倩倩的，他就是个江湖骗子！」
我一边洞察身后爸妈的上山进度，一边在王莉的怀里挣扎。
「程摘星，你说什么呢！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要不是你买了倩倩的命，我用得着请大师来作法吗！」
「什么买命啊？小姨你疯了吧？你肯定是被那个道士洗脑了。」
「医生都说了，倩倩可能是患上了衰老症，再说了，倩倩之前不也是这样吗？」
此刻我爸妈也爬到了山顶，他们看着面前的景象，被吓得愣在原地。
「爸！妈！」
「你们快阻止那个江湖骗子啊！倩倩本来就精神不正常了，再被这个骗子闹一下，还不得直接疯了？」
「小姨也被洗脑了，非得说是我买了倩倩的命，我身体健健康康的，我买她的命做什么啊？」
我爸妈简直被吓傻了，呆愣在原地，无论我说些什么都一动不动。
14
「时辰到！」
道士对着手中的黄符大喊一声，随后仰面朝天，将手中的黄符扔进周倩倩面前的火炉当中。
随着写有程揽月生辰八字的黄符被点燃，天空闪过一道异芒。
我能看见王莉眼底闪烁着喜悦与希望。
但很可惜，结局恐怕不会如她的意。
天象异变，本是晴空万里的天气，忽然密布乌云，阴沉无比。
我看见站在八卦阵前方的道士面露难色，嘴里在呢喃些什么。
在炉中黄符燃尽的一瞬间，周倩倩的周身开始升起一缕又一缕的青烟，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再接着周倩倩瞬间倒地，随后七窍开始流出黑血，面目狰狞。
王莉和道士先是一愣，随后一同朝着周倩倩跑去。
「怎么会这样？」
道士将手上的木剑丢到地上，蹲下测周倩倩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脉搏。
「你给的生辰八字是对的吗？」道士皱眉，表情严肃。
王莉瘫坐在地上，声音颤抖个不停：「就是程揽月的生辰八字，没有错。」
王莉伸手去触碰满脸黑血的周倩倩，指尖颤得厉害。
「大师，倩倩这是怎么了？她还能活过来吗？」
道士抬眼，刚好跟我对上视线。
他瞳孔骤缩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指着我：「不对！你不是程摘星，你是程……」
道士话还没说完，就跟周倩倩一样倒地了。
道士的脸变得乌青，七窍也跟周倩倩一样流出黑血。
就在此刻，我接到了一个来自海外的电话。
他说，我的妹妹程摘星，恢复自主心跳了。
15
我来替道士把没说完的话给说完吧。
我的确是程揽月。
死去的不是我。
而是我的妹妹程摘星。
这场局中局，我设计了三年，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而那30万，买的是那个无良道士的命。
我早就知道王莉会用更多的钱来买通道士，而那个道士的底细我早就查得清清楚楚了。
见钱眼开，又极其自负。
他可能知道我有些许本事，但绝对不认为我有买他的命的法子。
无良道士说得对，死人的命，是买不回来的。
想要救回我妹妹，买了周倩倩的命远远不够。
所以我需要一个本体和一个牺牲者来进行血祭。
买周倩倩命的是我的妹妹程摘星，而黄符上写的是我的生辰八字。
想不灰飞烟灭都难。
而这些，是我用了整整三年才找出的唯一办法。
16
三年前，我收到了远在异国上学的妹妹的一通电话。
她告诉我，周倩倩一家要害我。
当时的我没有将程摘星的话放在心上，我知道这孩子喜欢玄学，总是爱说些有的没的。
她高三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本算命的书。
整天抱着看，沉迷于其中，以至于最终高考考得一塌糊涂。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我拿起手边的书卷成一团，在她头上狠狠地打了两下。
「程摘星，你不是挺会算的吗？有没有算到自己只考了420分？」
程摘星也不恼，她一边笑一边躲：「姐！我真不是读书那块儿料。」
「你别打我啦，我的终极梦想就是在咱小区门口摆个算命小摊，帮……」
「啊！姐！疼！再打脑袋都要坏掉了！」
……
早已步入社会的我，深知学历的重要性。
最终在我的坚持下，父母将程摘星送去了国外留学。
而我不知道的是，程摘星这个混账，根本没有去我精心地为她挑选的学校上课。
她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一个专门教玄学的学校，偷偷地在那里上了学。
为了不暴露自己，她甚至寒暑假都没有回来过。
得知程摘星出事时我正在云上集团开会。
一个海外的陌生电话打到我手机上。
对方称自己是程摘星的男友，说程摘星出事了，让我尽快地订票出国一趟。
我嗤笑了一声，又是个骗子。
我从来没听说过程摘星有什么男友。
可当他说出关于程摘星口中我这个姐姐的种种细节时，我直接愣住了。
我冒着丢掉工作的风险，直接当场离会，直飞C国。
17
三年前我送程摘星出国的时，她是那么的活泼，那么的充满生机。
而三年后的今天，程摘星躺在实验室的实验舱里，所有的生命体征都靠着三台比她身体还高还大的机器来维持。
「她是死了，还是还活着？」
我站在实验舱前，手指在冰冷的玻璃上不停地摩挲，已经全然不知泪水早已顺着脸颊一滴又一滴地落下。
程摘星的男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把命换回来的方法，但没人试过。」
「方法是什么？」
他递过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你先看看这个吧，摘星想对你说的，都在这里了。」
18
我回到程摘星的宿舍，打开笔记本，看见扉页上工工整整的「程摘星」三个字的名字时，再也压抑不住内心失去至亲的悲伤。
写给我的姐姐程揽月：
「姐，当你看到这本笔记本时，我可能已经不在了。（虽然封屿说会把我放进实验舱里，然后想办法把我的命换回来……）
姐，我从来没想过小姨一家会对你下手，明明妈妈说过，小姨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爸妈以外，对我们最好的人。
她怎么会，怎么会对你使出这么恶劣的手段？
那天，我桌上的风铃响了又响（虽然它平时也会响），但那天响得我实在心烦意乱，我就给全家人都算了一卦。
而你的卦中，居然出现了死劫。
可明明两个月前，我在课上给你算的时候还好好的。
我通过种种办法，终于找到了源头。
是小姨，她要买你的命。
买你的命给她的女儿周倩倩。
得知这件事后，我第一时间就给你打了电话。
可我的姐姐，你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我知道你肯定是不会相信这些的。
我找了我的老师，甚至找了我老师的老师。
想找到为你化解这一劫难的方法。
他们说，就算我拦下这一次，只要周倩倩还活着，小姨就会想尽办法地来买你的命。
比鬼怪更可怕的，是人心。
程揽月，就让我这样叫你一次。
从小到大我闯祸都有你帮我扛着，我挨打你都要跟爸妈申请帮我扛一半。
我被欺负你第一个出头，虽然欺负我最多的人是你。
但我深知你有多么爱我这个妹妹。
所以从小被你保护的妹妹，也想保护你一次。
一个月前，我背着所有人买了一张回国的机票，特意遮掉了嘴角的痣，去了小姨家。
在这里我就不得不再重申一下我们有多么像这个事实。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让你去帮我高考了……
扯远了。
接过小姨给的钱的时候，我还十分严肃、认真地问了她三次。
「这钱确定要给我吗？」
「真的要给我吗？」
「一定要给我吗？」
她笑着塞进了我的手里，说都是小姨的一片心意。
拿到钱后，我直接飞回了C国。
我的身体日渐虚弱，直至封屿有所察觉后，我才全盘托出。
他说我是世界上最傻的傻子。
是的，我们学玄学的，想弄死一个人是多么容易。
但步入学校上的第一课，就是不能用玄学来害人。
而害人，也不是我步入这一行业的初衷。
在有限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在寻找能否将命换回来的方法。
但我真的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姐，不要怪我丢下你一个人。
妹妹永远爱你。」
19
笔记本的第二页，是写给王莉的。
「写给小姨：
小姨，我知道倩倩姐从小就跟别人不一般。
她身体虚弱，性格内向，学习也不太好。
可小姨，倩倩姐的不如意，跟我的姐姐没有任何关系。
我的姐姐是那么的优秀，但她的每一个优秀，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你们只知道她考上了市重点，考上了最好的大学。
你们没见过她房间凌晨3点还亮着的灯，那满桌子写都写不完的练习题。
你们只知道她进入了云上集团，那个面试千人，最终录用一人的大公司。
你们没见过她从大一开始就去进行各种实习，参加各种比赛，只为了能够比别人快一步。
如果非得要有一个人成为牺牲品，那就选我吧。
虽然我知道直接这么跟您说，您肯定会拒绝的。
因为跟我姐姐相比，我实在是差劲又差劲。
所以我只能偷偷地自己行动了。
倩倩姐这些年确实把你们家折磨得够呛，你们的白发也多了许多，我能理解你们迫切想要好起来的心情。
但用我的姐姐不行，我的姐姐必须有光明的未来。
她跋涉了千山万水才走到今天这条路上，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的一丝一毫。」
20
从第三页开始，就是程摘星记录的如何把自己命换回来的各种方法。
对于没有系统学习过的我，对于程摘星写的每一个符号我都是陌生的。
我去找了封屿，让他帮我解读程摘星笔记本里的内容。
读完程摘星笔记本里的所有内容后，我又想起清晨出门时遇到的周倩倩。
想必她那满身的活力，都源自我的妹妹程摘星。
既然程摘星心软刺不下去剑，那就让我扬起刀，砍他们个头破血流。
此后三年，我没有再回国。
我用程摘星的身份留在了C国，一边重新读本科，一边日日夜夜地寻找如何万无一失地将程摘星的命换回来的方法。
21
就在道士死后，王莉也昏过去了。
我站在山顶沉着冷静地打急救电话。
周倩倩和道士的死亡现场被封锁了，我们跟王莉一起坐上救护车去了医院。
一路上我都在念叨，早就说了那个人是江湖骗子，小姨怎么就是不信呢？
我爸妈也附和，说小姨真是可怜，好不容易孩子好一点了，现在又出这种事情，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自始至终，我爸妈对整件事情完全不知情。
为什么没有告诉他们？
小姨是我妈唯一的亲人，我想为她保留心底的一丝净土。
「程揽月」的消失已经把我妈折磨得筋疲力尽了，她的身体大不如从前，我不希望再给她带来一丝一毫的刺激。
最后，他们的嘴并不严，我的复仇计划容不得出一点差错。
22
周倩倩死了，王莉也疯了。
上天不会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封屿说我的妹妹已经逐渐地好转了，他也将事情的所有经过告诉了程摘星。
我问他程摘星说了什么？
他说程摘星说：「不愧是我姐。」
「没想到最后还是我姐保护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