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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旭起先还是漫不经心地翻阅，直到看到里面一个又一个精确的数据，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通过近三年的报表分析发现，令弟现私下经营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报表上这几年持续盈利。
但是，货价、数量以及营业额，对比分析，发现这数目有些出入。”
“这不是很正常吗？货物销售都有淡旺季，有时候搞促销，价格不对板，也在所难免。”陈旭拧着眉，显然是不赞同周斯衍的看法。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即便有这种情况，也是有迹可循，然而，这份财务报表显示，金钱的波动，是短期无规矩性的。
再加上近几年外来货物冲击市场，供大于求，市场需小的时候，价格反而上涨，这又是什么道理？”周斯衍直接将自己的问题抛给陈旭。
后面的话，不用周斯衍说，陈旭也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清脆的落子声将苏薇薇的注意力带回棋局，场上看似风平浪静，但是陈旭接来的每一步棋，都是惊险异常。
白棋如入无人之地，直接吃掉周斯衍的兵。
陈旭抬头与之对视片刻，语气却令人难以捉摸，“周总对局势的判断的确敏锐，不过……到底是太年轻了。”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双眼像鹰隼般直勾勾盯着周斯衍。
“我弟私下创立进出口贸易公司，就算他私自调动宏达的资金，现在也没法将缺口堵上，现在档口正缺钱，我希望能和你联手，趁机做空它。
你只要再添一把火，让他彻底崩盘，失去竞争能力，宏达集团选举董事长之位，自然而然落在我手里。”
原本扑朔迷离的局势，现在好似拨云见日。
苏薇薇这才发觉，这一切都是一个局，什么宏达资金链断裂，都是他请君入瓮地把戏，最终目的不过是吃掉贸易公司。
陈家素未谋面的小公子尚且能在商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更何况是岌岌可危的陈旭，又能简单到哪里去？
陈旭不再掩饰渴望的神情，周斯衍笑而不语，掀起黑子展开激烈的进攻。
“陈总，我以为你请我前来，只是为了切磋棋艺。”
周斯衍岔开话题，显然没有与其合作的打算。
陈旭不满地将棋子丢回棋盘，“周总，到时候我继承了整个财团，我们之间可以更进一步的合作，届时将你投入的成本转化为股份，你不也成了贸易的股东？”
与其说股东，不如说想要拖他下水，且不论别的，就单从贸易公司持续亏损的情况下，谁接手都是一个烫手山芋，没有利益可图。
周斯衍静静与他对视着，神色没有丝毫波动。
“陈总，合作也要有诚意，现在贸易公司亏损严重，入股的风险不言而喻，况且这涉及到你们内部的纷争，若是某一天东窗事发，铭晟势必会受其影响。”
有些话，周斯衍不便开口，但是苏薇薇开口提出，倒是合适。
陈旭闻言，诧异地看向她，想来是小瞧了。
“当然，跟周总合作，自然不会让你亏损，那你可知，为何会出现外来货物冲击市场。”
这是沈赴负责调查的部分，当时并未深究，如今被陈旭单独强调。
不由得想到，陈旭既然掌控海城的市场，那么外来货物冲击，也就有了解释。
真想不到，陈旭为了搞垮令弟，真是煞费苦心，筹谋多年。
像是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测，陈旭小酌一口茶，悠悠道：“三年的报表看不出什么，周总若是有心，可以再往前看看，刚开始的两年，贸易公司确实有盈利。”
而且利润可观，正因如此，陈旭看到了里面的潜在价值，这才不惜做了这么大的局。
让外来货物抢占贸易公司的市场，低廉的价格确实能打动消费者的心理。
但是其中还有一个问题，同样是外来货物，那么，为何价格低廉？
由此及深，若是将自产的货物贴上外来货物的标签，自然能降低成本。
再加上陈旭管控海城这一带，确实有这个能力瞒天过海。

没想到他们看到的，还是冰山一角。

如今陈旭将底牌都暴露出来，是没有给周斯衍下车的打算。
将宏达利益与铭晟集团捆绑在一起，确实打了一手好算盘。
“我还有一个疑惑，程总也找过你，为何不选他？”
“他跟我们不一样，你没发现吗？我们有相似的境遇，我跟陈玺，你跟你大哥。都在为了那把交椅争得不可开交。我想跟你合作，我们会有共同话题。”
周斯衍注视着陈旭，在他冷冽的注视中，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裹上了一层寒霜。
“周总，在我看来，今天能坐在一起，想来都是彼此的朋友，合作的事可以慢慢谈，现下你不也有事需要陈总帮忙，对吧？”王娇察觉气氛冷凝，不由得开口打破僵局。
“陈总，别发呆啊，到你出棋了。”
苏薇薇见陈旭又在盘算什么，热络地拍了拍他肩膀，打断他的沉思。

第53章 合作
陈旭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防御了一下，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周斯衍方向瞟。
而周斯衍依然无动于衷，气氛再次僵持起来。陈旭目光闪烁，最后好像终于沉不住气了，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周斯衍。
苏薇薇迅速瞟了一眼，是进出口贸易公司的内部文件。
陈旭压低声音，“好了，周总，这个公司的财政状况，我只拿给你看。
你尽管放心，做空这家公司的股票，绝对不会出事。”
周斯衍细细打量了好一会，对递还给陈旭，慢条斯理地开口。
“做空，还是慢了点。如果他被拘捕，我们才算是从根本上解决了问题，你说呢？”
陈旭惊讶地坐直身体。周斯衍露出不以为意地笑，棋出狠招，“咔嗒”一声，马在棋盘上深入敌营，吃掉一枚象。
陈旭脸色很不好看，仿佛在忍耐什么，脸颊微微颤抖。苏薇薇趁机斟了一杯滚烫的茶放在他手边。
陈旭毫不犹豫地吃了周斯衍的马，冷哼一声道，“兜了这么大一圈子，我还以为是什么好招数。说到底，周总其实就是不愿意出钱罢了。小王送客。”
周斯衍纹丝不动，嘴角露出恰到好处的嘲讽。
“恕我冒昧，陈总比我年长不少，有些事情上还是不要太过天真。
盗取、外泄外部公司的机密文件，据我所知是涉嫌犯罪的。
陈总手中为什么会有令弟名下公司的财务文件，我不想深究，但如果传出去该怎么办呢。
这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战斗，如果不让他入狱，恐怕入狱的人就是你了。”
一瞬间，苏薇薇有种动物世界的感觉，周斯衍才是那追捕猎物的猎捕者，在暗处观察，伺机而动，不把对手逼至绝境决不罢休。
那份令人恐惧的、密不透风的压迫感，像怪物一样充斥了整个房间。
陈旭一时说不出话，果然如她所想，故作镇定地去拿热茶。杯壁滚烫，他的手一抖，开水泼出。
刺痛躲闪时，他又不小心把自己的棋打翻好几颗，面前一片狼藉。
“陈总！”
王秘书掏出手帕要冲上来，被恼羞成怒的他一把推开。
而周斯衍就坐在棋盘的另一头，眯着眼睛安静观赏这一切。
陈旭看着自己翻倒的国王，又审视了一下棋局，猛地瞪大眼睛，恍然发现周斯衍弃马是为了给象空出位置，自己的国王已经无处可逃。
他的脸颊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最后连脊背都在颤抖。
也许他在后悔轻视了一个小辈。也许他以为周斯衍只是个试图在商界立足的年轻人，怎么敢和自己这种做实业的人相提并论。
也许他在想，到底为什么被一个小辈挑衅到这种程度，愚弄到这种地步。就连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仿佛都在嘲讽他的无措。
哗啦——
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掀翻了棋盘。黑子和白子像急雨一般，稀里哗啦地砸在地上。
“你在威胁我？你敢威胁我？”
陈旭像是彻底失去理智，嘴里呢喃道，“外面传言，你狼子野心，想要吞并周家的财产！全都跟你那个死去多年的爸爸有关！”
周斯衍冷笑看他，眼神逐渐冰冷，然后静静地审视着他，无能的怒吼并不能给人带来实质性伤害。
苏薇薇惊异陈旭的反应，传言，什么传言？她对周斯衍知之甚少，但是周斯衍的父亲不是程爷爷吗？
那死去的爸爸又怎么解释？她好像察觉自己听到一个惊天秘密。
“陈总别生气，周总这么说，也是考虑到两家切身的利益，小陈总能在商界如鱼得水，肯定有后续准备，做空公司时间长了，难免不会看出端倪。
正如你所说，你跟周总都有相似之处，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怎么可能威胁你？”
说完，苏薇薇还不忘看看周斯衍，希望他能说句话。
在她期待的眼神中，周斯衍缓缓开口了，“任何一个决定，都会有潜在的风险，陈总进军商界这么多年，这个道理想来比我更透彻。
今日前来，肯定是诚心与陈总合作，既然陈总不想背负骂名，那么不妨听听我的意见。”
陈旭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犹豫了少许，这才缓缓点头。
周斯衍将自己的方案详细地跟陈旭说了一遍，只见对方频频点头，时不时提出自己的意见，仿佛方才对垒的局面不过是苏薇薇臆想出来的画面。
方案达成一致，陈旭看了看被他打翻的棋局，不免有些遗憾。
“无妨，下次有机会，还想向陈总讨教一下骑术。”周斯衍从始至终，语气平缓，但是这平缓的语气却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陈旭当即释怀一笑，临走前，他笑着看向苏薇薇，“老周啊，你身边这个小姑娘，也不错嘛，要是舍不得周特助，不如让她来我公司？”
然而，周斯衍想也不想就开口拒绝，“陈总已经有了王秘书，又何必在我这里撬墙脚。”
辞别陈旭，王娇送两人离开临江雅筑。
辽阔的江面送来一阵清风，天空一轮月影高悬。
苏薇薇长舒一口气，第一次见到商业谈判，刚才那架势，她显然应付不来。
“终于结束了，那么关于我二伯和蒋岳的事，也解决了？”
陈旭与周斯衍达成合作，自然就不会再揪着这件事不放，说到底，要不是其中牵扯到铭晟，也不会有她二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