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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少商独自躺在榻上，鼻中的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流。
小若端热水进来的时候，只看程少商脸上衣上满是鲜血。
她吓了一跳，连忙就要去请大夫。
程少商出声阻止了她：“我的身子自率走己清楚，请大夫也是徒劳。”
小若走上前扶她起身，看着那些鲜血，不由心疼：“小姐，你何苦独自承受？将军心底是有你的，咱们将实情都告诉他，他定会更珍惜你。”
珍惜？
若凌不疑真会珍惜自己，又怎会不知自己生了病？
“我不想以自己濒死的身体来拴住他，临死还要惹他生厌。”
程少商轻抚着小腹，眼中唯余最后一点光：“我现在乖巧点，希望死后，将军惦记着我和他的情谊，对我的孩儿看重些。”
……
半月后，凌不疑母亲大寿，凌府上下一片喜庆。
程少商作为将军夫人，自然也要一同参加。
热闹宴席上，程少商独坐一旁，显得格格不入。
而她的妹妹程流莺则坐在老夫人身旁。
老夫人止不住地夸程流莺：“莺儿刚来就能为我儿开枝散程，真是功高一件，我让管家将你所住之地扩建了一倍，等你孩儿出生，我令有重赏。”
“多谢母亲。”程流莺微微参拜。
老夫人随后又看向不远处的程少商，瞥向她的肚子，再看她木着一张脸，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随后唤人将一幅画送到她跟前。
“不要说母亲偏心，这是我特地找大师为你求来的。”
老夫人话落，下人将画打开，一副送子观音图顿时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一时间，众人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都朝着程少商看去。
程少商面色苍白，没有任何血色，放在身前的手不觉攥紧。
老夫人继续说：“你收下后，务必每日焚香祈祷，说不定观音怜悯，能赐你一子。”
说完，下人已经将图送到了程少商面前。
程少商看着周身嘲讽的目光，又将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凌不疑。
然凌不疑却似没有看见她一样，默认了众人对她的态度。
程少商心中悲凉，只得当着众人将图接下。
僵硬地朝着老夫人行礼：“谢娘赠图。”
寿宴再次恢复喜庆，程少商却怎么也难待在此处。
她起身，独自回了灵犀阁。
晚上，程少商疲惫地倚在软塌上，一只手轻轻搭在尚未显怀的小腹上，呆滞地望着那卷送子观音图。
不是这孩子来得太迟，而是人变了，无论在将军府还是凌不疑的心中，已然没有了她的位置。
唯一的妻，相守一生？
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都是笑话。
凌不疑一入门就看到程少商怔愣地望着墙上挂着的送子观音，让人倍感孤寂。
他心中一软，上前将她抱在怀里，温声劝慰。
“娘也是为了凌家着想，让你受委屈了。”
程少商闷声不语，许久抬头看凌不疑，嘶哑着声音：“将军，若我有子，你可会不娶平妻？”
她悲情的眼神让凌不疑一噎，只觉是程少商伤心，所以没有回答她这话。
抱着她在程少商耳边轻语：“本将之子，也是你的孩子，等孩子出生后，我定会让他奉你为亲母。”



第8章 赐死柳言墨

寒冬刺骨。
程少商夜夜咳血，处处都是满目猩红。
小若实在是心疼，便偷偷去请了柳言墨过来。
怕将军误会，柳言墨只能从后门进入，然却不想被程流莺的丫环看到。
……
灵犀阁。
柳言墨看到卧榻之上越发消瘦的程少商，眸色一怔。
他正要给程少商把脉，程少商就将手移开了：“师兄，白费你跑一趟，我的身子无碍。”
柳言墨皱眉：“无碍？你都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还要骗我？”
程少商听罢，目色灰沉，不再回答。
柳言墨复将手搭在她的手腕之处，听起脉搏微弱之声，心缓缓沉了下去。
他正要说什么，身后“嘭！”的一声巨响，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凌不疑怒气冲冲带着一行人进来，就见柳言墨的手落在程少商的手上。
他眸色顿凉，抬起一脚将踹向柳言墨。
柳言墨一个大夫，怎么受得住他一僵，当即直吐鲜血！
程少商回过神，忙起身，着急道：“凌不疑你做什么？快放开我师兄！他只是给我看病！”
凌不疑却冷冷地看着她：“看病？你所患何病？竟连本将军都不能知晓？”
程少商张嘴想解释，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见程少商迟迟不说，凌不疑没了耐心：“你现在是连谎话也不会编了。”
语罢，他大手一挥，“来人，将这奸夫压入大牢！”
……
夜深。
程少商靠在窗边，忧心忡忡。
凌不疑在战场上杀伐就重，对敌人更不会心慈手软，师兄落入其手中，怕是……
“小若，给我拿披风来，我要去看师兄。”
小若跪在她面前：“小姐，还是奴婢去吧，如今将军怀疑您和柳神医，奴婢去才最合适。”
“也好，你去牢中给狱卒一些钱财，叮嘱他们手下留情。另外，你告诉我师兄，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救他出来。”
程少商说完，颤抖地将自己的令牌和身上钱财交给小若。
在黑夜中目送那抹身影离开。
阴暗湿冷的地牢里，小若就看柳言墨浑身被铁索捆住，跪在角落，浑身血肉模糊。
只剩下半条命在硬抗着。
小若擦了擦眼角的泪，跪下：“柳神医，都是小若害了你和小姐，对不起。小姐说，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救你出去。”
柳言墨气息微弱地摇头：“我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只等她来见我。”
说着，他颤巍巍从袖中拿出一??ℨ颗黑色药丸，血色的手将此物递给小若。
小若不明。
他流血的嘴沙哑道：“这是毒药，但我不能自裁，否则就是畏罪自杀，会坏了少商的名声……”
他顿了顿抬头看着小若：“你若真心待你家小姐，就以她的名义赐死我，方能保全她。”
小若拿着那颗药，止不住的落泪。
她重重得朝着柳言墨磕了几个头，而后站起身，擦干脸上的泪。
随后拿着将军夫人的令牌，对看守的侍卫道：“夫人有令，赐死柳言墨。”
……
灵犀阁。
窗外寒风呜呼，程少商久等小若不来，心中焦急。
而这时门被用力推开，寒风袭来，吹散了屋中的暖气。
凌不疑一身寒意，满心怒火：“你竟还敢让丫环去牢房？！”
程少商还没回话，匆匆回来的小若听到凌不疑暴怒之声，忙跪在门口，大声道。
“夫人，奴婢已按您的吩咐赐死了柳言墨！”
程少商听到此话，只觉全身血液凝固，不敢置信。
她何时赐死了师兄？！
凌不疑也愣了片刻，随即嘲讽道：“你倒是聪明，将自己摘得这么干净。”
程少商一句话也说不出，全身都在颤抖，只觉得漫无边际的冷仿佛透入了骨里。
“早这么做，本将军也不会和你置气。”凌不疑看着她苍白的脸，走上前，搂住她的腰。
大掌落下，才发现程少商的身子骨一点肉都没有，凌不疑眸色微颤不明白她怎么会这么瘦。
他低头看去却看到她的小腹微鼓，不觉诧异：“你这肚子……”
程少商注意到他的目光，眼神空洞：“若我说，我也怀了孕，你信吗？”
那知凌不疑听后，却立马松开了她，剑眉微促。
“别再玩这些花招了，你的身子如何难道我不知晓？”
沉疴旧疾，极难有孕！
程少商只觉心如死灰，不再言语。
凌不疑见她这幅被拆穿后失魂落魄的样子，莫名烦躁，转身离开。
屋内只剩下程少商和跪在门口的小若。
寒冷的空气中泛着浓重的死寂。
程少商看着小若，一字一句问：“我师兄现在何处？”



第9章 心生厌恶

为了不露出破绽，在柳言墨服药断气后，小若吩咐侍卫将柳言墨的尸体丢在一片荒林之中。
主仆二人趁着夜色，将僵硬发寒的尸体安葬在了一偏僻山林中。
程少商身上都是柳言墨的血迹，她呆呆地看着那座简陋坟墓，问小若：“为什么这么对他？”
小若红着眼跪了下来，“柳神医说，只有您赐死他，才能证明您的清白……”
程少商痛苦地闭上眼，掐紧了掌心。
小若擦着眼泪，抬头看着她：“小姐，柳神医让奴婢转告您，他吃了药死的并不痛苦，你不要多想。”
程少商没有再说话，就这么在柳言墨的坟前站了一夜。
清晨微光雾蒙，主仆二人才一路沉默地回到了将军府。
在肃穆的大门前，程少商轻轻地放开了小若的手，冷声道：“你回侯府吧，我的身边已经留不得你了。”
小若忙跪了下来，抓着她的衣角哀求：“小姐，我不想走，求你不要把奴婢送走，若奴婢走了，你身边就没有一个能照料你的人了！”
程少商却冷漠地掰开了她的手，“你没有听我吩咐，害死我师兄，如今我见了你便心生厌恶，恨不得要你的性命，怎会需要你照顾？”
她说出此等狠话，心也跟着颤抖。
如今的将军府她已经护不住任何人，她怕从小陪着自己长大的小若也遭毒手。
小若的手一空，看着程少商决然的面色，不舍得朝着她磕头。
走前，小若回头看着程少商单薄的背影，久久不舍移开。
良久，她的目光才收回：“小姐，奴婢这一走也许就是永别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程少商红着眼没有回话，听着她脚步声越渐远去，这才转过身。
……
小若走后，程少商将灵犀阁所有的药材都拿了出来，堆成小山，一把火烧了干净。
梨木屋内，蔓延着焦灼的药气。
寒夜，冷风彻骨。
程少商满身冷汗惊醒，就听到冷清的灵犀阁外声音嘈杂。
她心中莫名惶恐，立即披了外衣走出院外。
就看到不远处荷池边，将军府的人持着火把将一个熟悉的身影围住。
人群中央，凌不疑手持利剑，一剑穿透了小若的胸膛！
程少商看到这一幕，瞳孔皱缩！
她忙跑过去，一把抱住了重伤倒地的小若。
小若被程少商抱在怀里，口吐鲜血：“奴婢无用……没能替您报仇……杀了程流莺这妖妇！”
程少商紧紧地抱住小若，看着她不停地吐血，眼泪止不住掉落。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小若紧紧地攥着程少商的衣袖，费力开口：“她的肚子，是假的……”
话音未落，小若的手便无力地捶地，彻底地咽气了。
程少商颤抖着手，一遍遍抚摸着小若的脸，“你快醒醒，不要睡，小若……”
这时，躲在凌不疑身后的程流莺扶着微显的肚子一步步走上前：“姐姐，我肚子里可怀的是将军骨肉，你怎么能因为自己不能生，就派人推我入湖呢？还好这人死了，不然之后的每日妹妹都不能睡好了。”
程少商听到这话，眼底顿寒！



第10章 已然结局

程少商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她一把拔出小若身上的剑，站起身直接抵在了程流莺娇嫩的脖子上。
剑上小若的鲜血顿时染红了程流莺的毛裘衣领！
程流莺眼底一片慌乱：“姐姐，你是疯了吗？”
程少商没有回话，她隐约感觉到自己身下一片湿意。
接着就听人惊叫：“快看！夫人流血了……”
凌不疑狭眸一缩，就见到程少商浅色的襦裙被染的一派通红，刺目惊醒！
他顾不上被刀抵着喉咙的程流莺，只慌乱的看向程少商：“你怎么回事？”
程少商喉咙满是苦涩，“我说我怀孕了，但你们从未信……”
她顿了顿，一把将程流莺拉至身前，手中的剑收紧：“可她从未有孕，你们却将她当做宝！”
凌不疑目色怔住：“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能怀孕？”
“你也知道我受了很重的伤，可我的伤是为谁所受……”程少商忍不住呐喊出声。
凌不疑说不出话，他愣愣地看着程少商，觉得她就要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一般。
程少商看着他冷峻的脸，忍不住自嘲出声：“凌不疑，你若要骗我，为何不愿骗我一辈子！你可知本身我就活不长了，唯一的愿望就是想要这个孩子落下来。忍辱负重那么久，只为了你们以后能对我的孩子好些！”
“可你们呢！处处打压，事事逼我，师兄知我活不过明年，为我诊疗想尽办法保住孩子却被你们害的走上不归路！害的我硬生生背下了这条罪名，我恨啊——！”
她说着话，小腹下坠的感觉越来越强，知道这孩子是保不住了。
程少商不去看凌不疑怔楞的神情，只觉心中悲痛，“也罢，小若这一走我也看开了，我确实不配为他母亲，他要走，我也不拦着了。”
然听到她这话，赶来的老夫人大喊：“快去找大夫来！率走决不能让我的孙儿有事！”
程少商看着这一幕只觉可笑！
凌不疑注意着她白色襦裙越来越红，心底的惶恐成倍增长。
他一步步朝着程少商接近：“你听本将军说……”
程少商看着他靠近，觉得他要救程流莺。
她忙架着程流莺后退数步，“不要过来！”
程流莺见大事不妙，惊慌尖叫：“夫君！救我！”
程少商看着程流莺隆起的肚子：“你们想要一个孩子是不是？我这就让你们看看她怀的是什么东西！”
说完，程少商伸手去扯程流莺身上繁复的锦缎。
程流莺怕事情败露，慌忙挣扎。
凌不疑看着这一幕，冷声道：“程少商，你一定要这般蛮横将所有过错推给别人吗！”
程少商心中苦涩更甚，决绝地一把扯开程流莺的衣服。
众人惊呼出声，与此同时一把利剑朝着直接从程少商胸口穿过！
程少商吃痛闷哼，手劲一拽，程流莺腹部假肚也当场掉了出来！
她看着胸前慢慢侵染开的红点，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去：“你原来……从未信过我！”
鲜血从嘴角滑落，程少商再也撑不住坠入身后的湖中。
结冰的湖面破开寒冷深渊的口子，她血染的身子瞬间被湖水吞没！



第11章 剜下一刀

“商商！”
凌不疑失措地大喊曾经对程少商的爱称，随后也立即跳入的湖中，被冰冷的湖水包围。
费尽力气才将已然昏死的程少商给救了上来。
湖上的人都止不住地惊呼，猝不及防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而在人群中被扒了秘密的程流莺，心比湖水还要冰冷。
她捂着自己空无一物的肚子，心想，自己要完了。
……
灵犀阁内，烧着足火的炭盆，与梨木屋中的一丝丝残留的药香混在一起，让人深感沉闷。
凌不疑的心亦是如此。
他看着面色发紫的程少商仿佛随时都要死去一般，心中悔恨不已。
“医师呢？怎么还没有来！”
凌不疑一腔无名的怒火无处发泄，忍不住大吼了声，将屋内的凌老夫人与其他侍候的丫鬟都吓地心跳不止。
一时间静若寒蝉，就算屋内的炭火烧得卷起了火苗，也无法化解此刻的冰冷与死寂。
凌老夫人责怪地望了他一眼，见到凌不疑如此怒火心焦，仿佛随时都要杀人的模样，又觉得自己此刻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从前的凌不疑便是如此将看作心尖上的宝，不想七年过去，亦是如此。
可人已经被他穿了心窝，半死不活地躺在那儿，又能做些什么……这要怪，也是怪他人，如今竟不分是谁的发起火来，实在怪哉！
在屋内的火焰愈烧愈旺时，提着药箱的大夫才匆匆赶来，替伤重昏迷的程少商诊断后，颤颤巍巍地跪在了凌不疑和凌老夫人面前。
“夫人确实有孕，可惜胎儿先天不足，已无法挽救……”
凌老夫人两眼一黑，差点昏了过去。
凌不疑恨不得在自己的心口上剜下一刀！
他们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而他自己竟刺了程少商一剑，让她掉入湖中！
见大夫面露难色，凌不疑更是恼怒：“还有什么？你一并说了！”
大夫怕得不行，忙一块儿交代了：“夫人因身子旧疾新伤彻底伤了元气，又服了许多伤害身子的药，已是命不久矣，最多活不过……”
凌不疑大骇：“你说活不过多久？！”
“不足一年……ᴸᵛ”
大夫的声音渐渐小了，而这四个字却重重地砸在凌不疑的心上，血肉模糊！
凌不疑这才知道程少商所说的相伴九个月是何用意，她一直瞒着自己，不管是她的身子还是腹中胎儿，她一直在尽力忍耐，不束缚他，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程少商爱他，真的到了舍弃一切的地步。
是自己让她失望至极，亲手将她的希望灰飞烟灭，若她醒来，必定恨死了自己！
程少商凄厉的控诉犹在耳边响起，他拳头攥得狠厉发白，从掌心渗出几缕鲜血。
“她还能不能救？”
眼见着自己的儿子已说不出话来，凌老夫人替他着急地说了出来。
“医界中有一柳姓神医，青年才俊，医术了得，若有他在，方能有几分希望……”
大夫的话到了尽头，几分希望，然亦是渺茫。
凌老夫人颤声：“那位柳医师前几日就死在了咱们将军府中的地牢里，还是被将军夫人给赐死的！
“孩子留不得，竟还要再死一人！我们凌家都是造了什么孽啊！”
凌不疑没想到柳言墨给程少商护理身子，而他却将事实扭曲，间接害得柳言墨死在死牢中，现如今确实连一点救她的希望都没了。
“娘……是我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