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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纪昱恒有钱，但他这样的大手笔还是出乎了唐染的意料。
不为别的——这一身他就算买下来，也没什么用。
他自己穿不了，总不至于平白无故送给她。要拿去给别人穿——唐染相信纪昱恒还没这么寒碜。
当然，不管这身衣服他买没买，钱她都是要赔的。
“您把银行账号留给我吧，等明天银行开门了我就去给您转钱。”
“不用了，我不缺这么点钱。”纪昱恒的语气很平淡，却给唐染的心湖投下了一枚巨型炸弹。
“这么点钱”——唐染深深地感受到了她与纪昱恒之间巨大的贫富差距。
“不过——”纪昱恒的话锋一转，“裙子你弄成这样，以后肯定是不能再穿了。”
他犀利的目光停留在唐染脸上，嘴角勾起浅浅的一抹笑，“唐经理如果实在过意不去，不如答应我一个请求。”
“答应我一个请求”。
这样的话里通常都隐藏着巨大的陷阱。
纪昱恒虽不是坏人，但也绝不是什么善茬。
她可不敢妄想占他的便宜，因为她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于是唐染说：“我还是给您转钱吧。”
纪昱恒的态度却不像唐染想象的那样强硬。
甚至于，唐染一提他就立刻改口：“行吧。一百五十万，明天转给我。”
“什么？！”唐染怀疑自己听错了，“一百五十万？”
此时此刻，她很想像没见过世面的小市民一样嚎一句：“不就是一条裙子吗？凭什么卖这么贵？”
但她知道，这裙子就是有可能卖这么贵。
“你如果怀疑我骗你的话，我等一下让Vivian拍个收据发过来。”纪昱恒好整以暇地看着唐染。
他都这么说了，唐染也不好质疑什么。
只不过——
“我目前没有那么多钱。”她略有些为难地开口，“能不能分期还给您？或者，等我和赵建恒的官司打完，我一拿到房子就立刻卖掉，到时候就能一次性还清了。”
“分期？”纪昱恒挑眉，神色间有几分不屑，“你月薪多少？六万？就算你不吃不喝，也得两年多才能还完吧？至于你和赵建恒的官司——就他现在那个状态，你认为他得花多长时间才能接受法庭的问询？”
唐染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不好意思唐经理，这么长的时间，就算你熬得起，我也等不起。”纪昱恒很直接地拒绝了她分期的提议。
唐染感觉自己站在一个分岔路口，然而其中的一条岔道被严严实实地堵住。
电梯不知不觉地到了19楼，只听得“叮”的一声，门向两边拉开。
唐染看一眼外面，却没能跨出一步。
他们俩依旧胶着着。
纪昱恒压根没有退步的意愿。
唐染犹豫了又犹豫，纠结了又纠结，终于问出了口：“您所谓的‘请求’，具体指的是什么？”
倘若他现在就提出来，她还会考虑一下；如果他要她空口许一个承诺，她就算砸锅卖铁、东拼西借，明天也得凑出一百五十万来给他。
见她松口，纪昱恒的脸上有了一抹笑。
“很简单。”他说，“假扮我的女朋友。”
“什么？！”这比之前听到那个“一百五十万”还让唐染震惊。
“为什么？”她实在不能理解。
纪昱恒这样的男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只要他愿意，真女朋友都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带重样，何必让她来假扮？简直是多此一举。
纪昱恒扯了扯领带，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
“想爬我床的女人太多，很烦。”他说，“你是我认识的女人里头唯一一个对我没有兴趣的，所以我希望借用你，来帮我挡掉那些麻烦。”
唐染是真真实实目睹过他被施语涵下药后的“惨状”的，她知道他这不是在撒谎。
但是——
“我觉得，就算我假扮了您的女朋友，想爬您床的女人也不会减少。”她很认真地说。
能主动往他床上爬的人，道德底线一般都不会太高，他有女朋友这一点，压根就不会成为那些人的阻碍，说不定她们还会幻想着挤掉他的女朋友成功上位。
“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会不会减少？”纪昱恒却比她要乐观许多。
“你放心，我不会用真正女朋友的标准来要求你，你只需要像今天一样，陪我参加一些宴会和活动，让那些对我有想法的女人打消念头就好。”
今天的晚宴并不算难熬——如果没有那两个专门来找茬的女孩子会更好。
如果说都像今天一样……
“好。”唐染打定了主意，以后就跟着纪昱恒，扮演一个安安静静的花瓶，努力偿还这一百五十万的债务。
“不过我们要事先说好，期限多长？”
跟纪昱恒做交易，她绝不能掉以轻心。
“期限？”纪昱恒沉吟片刻，“半年？”
“会不会有点久？”唐染只是想象一下，都觉得跟纪昱恒绑在一起半年会很难熬。
纪昱恒的眼神变冷，像是对她的讨价还价极不满意。
“只是你分期还钱总时间的四分之一而已，而且我也不是每个月都会有这样的应酬。”他顿了一顿，勾起一个讥讽的笑，“当然我没有逼唐经理同意的意思，如果你不愿意，可以选择明天还钱。”
他这分明就是逼她同意的意思！偏偏她没有反抗的能力。

唐染咬一咬牙，“半年就半年！”

纪昱恒握在裤兜里的拳头一点点舒展开，“那我明天就让叶行舟把合同准备好。”
**
纪昱恒说到做到。
第二天晚上，叶行舟就送来了他已经签好名的合同。
合同只有薄薄的一页纸，内容很简单：规定了唐染应尽的义务（假扮纪昱恒的女朋友陪他参加各种公开活动），列出了她能得到的好处（一百五十万的赔款减免），以及合同的有效期限（半年）。
一切都清清楚楚，没有任何的陷阱。
唐染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叶行舟留下一份合同给她，把属于纪昱恒的那一份小心收好。
他喝了口水，说：“和你前夫的官司，我把所有的诉讼材料都准备好了，你看看什么时候送到法院去。”
唐染很担心：“我前夫现在都没法离开医院，我如果起诉他，能顺利开庭吗？”
“只要他的代表律师到场就行。”叶行舟说。
“可他现在估计没钱请律师……”唐染一想到官司的事儿就烦躁不已，有时候甚至还想就这么吃个闷亏，早点换回来一张离婚证算了，不再跟赵家那些人纠缠下去。
“没事儿，他要实在没钱，还可以申请法律援助，反正最后肯定能开庭。”叶行舟从头到尾都信心满满。
“好了，你的事儿都说完了。”他突然正襟危坐，摆出了一张严肃脸。
唐染有点紧张。
“你想做什么？”她往后缩了缩。
“我问你——”叶行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一双眼睛里闪烁着令人战栗的寒光，“我的手机号，是不是你告诉聂斐宁的？”
唐染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几乎磨破了嘴皮子，才让叶行舟相信她跟聂斐宁真的不熟，更不会做出对外泄露他私人手机号的事。
叶行舟走的时候，她清楚地听见他骂了一句：“纪昱恒个王八蛋！”
**
之后近半月的时间，日子都过得风平浪静。
叶行舟把起诉书和各种材料都交到了法院，法院审理完后予以立案，并将起诉书副本送到了赵建恒的手上。
这一下，就像是捅了马蜂窝，没声息了许久的赵家父母再度出现。
只不过这次他们自己没露面，而是拜托了海市电视台《金牌调解室》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到皇庭去找唐染。
那些人的脖子上都挂着海市电视台的工作证，起初也没表明身份，只说节目需要，想找皇庭酒店客房部的经理配合。
恰好那天大堂经理不在，只有两个资历浅的小姑娘。
小姑娘没见过这种场面，一听电视台来的就兴奋得丢了魂，不仅放了人上去，还极热情细致地给他们指明了唐染办公室的具体位置。
唐染正在做报表，听到有人敲门，还觉得奇怪。
她的办公室很少有人来，通常都是她一个人在这儿做一些文档类的工作。
怀着满腹的疑问，她说：“请进。”
门打开，一男两女三个人鱼贯而入。
这些人，唐染一个都不认识。
她紧张地站起身，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能进到这儿来的，多半是酒店的客人。
三个人一块儿，还主动找到了她的办公室，说明事情比较严重。
她正猜测着他们的目的，最先进来的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短发姑娘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绳子，把工作证举起来给她看。
“唐染女士您好，我们是海市电视台《金牌调解室》节目组的编辑。”
《金牌调解室》是海市电视台收视率最高的几档节目之一，已经有近十年的历史。节目以调解百姓纠纷为主，有时候也会宣传一些政策法规，其接地气的内容深受中老年观众的喜爱。
皇庭酒店的保洁有好些都是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唐染中午跟她们一块儿吃饭的时候常听她们讨论前一天的节目内容，所以她虽然一期没看过，但也对这个节目有一些了解。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节目的编辑会找上她。
唐染没有出声，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后文。
“我们受到了您婆婆李晓燕女士的委托，邀请您上我们节目，消除您与她之间存在的误会。”
唐染很小的时候也做过上电视的梦，但从未想过会是以这样的形式。
她只觉得荒谬至极，同时也极佩服她前婆婆的脸皮——那么大的矛盾，竟被她用“误会”两个字轻飘飘地敷衍过去。
“抱歉，我不去。”唐染一口回绝。
“唐女士，您再考虑一下吧，我们节目组和您婆婆都很有诚意。”短发女编辑劝说她。
“抱歉。”唐染并不打算给他们商量的余地，直接打开门将他们请出去。
另一个长发女编辑突然问她：“唐女士，您不同意上节目，是因为您心虚吗？丈夫出车祸瘫痪后不去医院照顾，甚至连看望都没有一次，现在为了摆脱这个负担还起诉离婚，您也知道这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对吧？”
她的言辞犀利，神色中充满了对唐染的鄙夷。
从事了五六年服务行业养成的强大心理素质让唐染及时抑制住了怒火。
她握紧了拳头，指尖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用刺痛来提醒自己时刻保持清醒，不要失去理智。
“我做的所有事情都问心无愧。”她说，“不好意思，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还请你们离开。”
长发女编辑还想说话，唐染干脆地关上了门。
晚上下班经过前台，几个小姑娘拉住她兴高采烈地问：“唐经理，电视台的人找你干嘛呀？是不是要你去录节目呀？”
“是呀，不过被我拒绝了。”唐染淡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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