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帝都第三人民医院。
病房里，护士帮月轻尘安排好住院事宜。
看着一个人站在窗边的月轻尘，她关切问：“你家人呢，不来陪你？”
月轻尘摇了摇头，语气轻而淡：“我一个人没关系。”
想起父母斑白的双鬓，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他们。
护士见状没再多问，嘱咐了两句关于胃癌手术的注意事项后就离开了。
门被关上，月轻尘拿起手机给最信任的同事打了个电话，将明天龙司绝的婚礼全权交给了她：“婚礼流程我都已经检查过了，应该不会出问题，但还是要麻烦你盯着……谢谢。”
电话那头，同事虽有些不解，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后，月轻尘呼出长长一口气，望着窗外浓稠的黑夜，内心一片凄凉。
因为没有按时接受治疗，医生说手术成功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二十，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百分之二十。
月轻尘想到这，拿过一旁桌子上的纸笔，写下了给父母的一封遗书。
落笔几字，月轻尘鼻间发酸，眼眶发烫。
说让父母好好照顾身体的是自己，可到头来让他们伤心的也是她。
还有龙司绝……
如果她真的离去，他应该也会难过吧！
恍神间，手机突然响起，拿起看竟是龙司绝。
月轻尘心底一震，看着不断闪烁的名字，竟然有些不敢接起。
时间一点点过去，像是悬在脖子上的一把刀。
就在快要挂断的前一秒，月轻尘终究还是无法抗拒心里的悸动，接起了电话：“敬怀，怎么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说出口时却连呼吸都在发颤。
电话那头，龙司绝似乎毫无察觉：“你明天会来参加婚礼吗？”
提到婚礼，月轻尘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想起今天更衣室里顾雪琳的示威，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很胆小，也很懦弱。
相比起无声的失去，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眼眶滚烫，月轻尘垂眸掩下泪水：“我去不去，重要吗？”
她以为龙司绝会否认，毕竟从爱上顾雪琳那一刻起，他就在不断的拒绝和远离。
下一秒，龙司绝的话却出乎她意料：“重要。”他没有半点迟疑。
月轻尘一怔，本来死寂冰冷的心在这瞬间似乎活了过来。
但紧接着，就听他说：“你是我二十几年唯一的朋友，我希望你在。”
月轻尘喉间哽住，心里传来刀割般的疼，一阵一阵，碎骨噬心。
不知不觉间，嘴唇被咬破，一股血腥气蔓延。
月轻尘生生咽下那疼和痛，轻声回：“好。”

这是她第二次骗他。

第一次是在他们结婚前，那时龙司绝对她说：“我只把你当朋友，你应该也一样吧？”
那时候，她违背了心撒了谎说“是。”
月轻尘忍不住想，如果那时候她就表明了自己的真心，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但也只能是如果了……
而电话那头，龙司绝听到月轻尘肯定的回答，整晚不安的心终于定下。
他无声地松了口气，没察觉到心中一直紧绷着的弦已然消失。
“我留了最前排的位置给你，明天我等你。”
最前排？他是希望她清楚地见证他的婚礼吗？
泪意涌上眼眶，月轻尘生生忍下，嗓音微哑：“嗯。”
通话结束的一瞬间，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崩溃的情绪，缓缓蹲在地上，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掉落，很快在地上聚集成了一滩泪河。
窗外夜空漆黑，无月无星，就像永恒。
不知过了多久，月轻尘突然胃部一阵绞痛，刹那间弥漫四肢百骸。
她重重的栽倒在地，疼痛如海水侵袭，拉着月轻尘不停的下坠，直至再无意识……
段家别墅。
床头柜上的闹钟才刚刚划过六点，窗外刚泛起些亮光。
龙司绝眉头紧蹙，满身冷汗。
他刚刚做了一场噩梦，梦里月轻尘说她没有办法来参加他的婚礼了，来和自己告别！
摸过一旁手机，龙司绝看着昨晚和月轻尘的通话记录，想要给再拨过去。
可手指悬在屏幕上好久，还是没有按下。
龙司绝靠在床头，按了按眉心，不过是一场梦，更何况月轻尘已经答应来参加，自然不会食言。
如此想着，他那颗不安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
早上九点，婚礼现场。
龙司绝换好西装之后，就站在门口迎接来的客人。
然而，就连黎父黎母都到场了，却仍始终不见月轻尘。
眼看着婚礼即将开始，龙司绝走到黎父黎母身边：“黎叔，黎姨，月轻尘怎么还没来？”
黎父黎母一怔：“离离没说要来啊？”
月轻尘在骗他？
龙司绝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我去给她打个电话。”
他走到角落，刚拿出手机，还没拨通。
月轻尘的名字先一步在屏幕上闪动。
龙司绝连忙接起：“月轻尘，你在哪儿？”
然而那边传出的却是个男人的声音：“你好，请问是月轻尘小姐的老公吗？”
龙司绝怔愣一瞬，眉心深深皱起，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是她丈夫，你是谁？”
男人声音低沉：“我是第三人民医院的医生。很遗憾的通知您，您的妻子月轻尘小姐因胃癌恶化，于上午八点二十三分抢救失败……”
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侵袭四肢百骸，冻得龙司绝浑身一瞬僵硬。
他狠狠怔在原地，眼底一片愕然。
刚才医生的话还在他的耳边不断回响着。
“……月轻尘小姐因胃癌手术失败……”
这不可能！
月轻尘怎么会得胃癌？！
他们昨天晚上还通了电话，她明明说她会来参加自己的婚礼。
假的，一定是假的。
龙司绝手足无措，心口处像是被扎了一把刀，刀刃在里面绞着，鲜血淋漓。
这时，司仪在台上高声道：“让我们有请今天的新郎——上场！”
龙司绝失神地循声看去。
下一秒，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抬步跑了出去！
他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想法——见到月轻尘。
龙司绝失去了理智，不顾一切地向前跑，两条腿肌肉酸胀麻木也不自知，仿佛他成了一个感觉不到疲累的机器人。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记得那风似刀片一样割在他的脸上。
终于，龙司绝到了医院。
他冲进大厅，拉住一个护士便问：“月轻尘呢？月轻尘在哪？！”
瞧见龙司绝一身白色西装，胸前还别着花，护士皱着眉看向他：“你是月轻尘的什么人？”
龙司绝想都没想就回答：“我是她丈夫！”
护士眼中怀疑更浓：“你是她丈夫？”
龙司绝没了耐心，手上力道加重：“带我去见她！”
犹豫片刻，护士挣开他的束缚：“跟我来吧。”
两人走进电梯，龙司绝眼看着护士按下地下一层的按钮，心仿佛一瞬被吊起，摇摇欲坠，而底下是万丈深渊。
他呼吸一滞，声音略哑：“地下一层是哪里？”
护士瞥了他一眼：“太平间。”
刹那间，龙司绝双腿一软，险些就要站不住。
他觉得他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分崩离析。
电梯门打开，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龙司绝跟着护士走进去，抬眼便看见一架盖着白布的病床停在不远处。
他在心里说了无数遍不可能，可当护士掀开白布，他看见那个跟在他身后二十几年的小丫头，脸色苍白地躺在上面时，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龙司绝双膝重重跪在地上，刺骨的寒意和疼痛他却都感觉不到。
他缓缓伸出手，触碰到月轻尘更冰更冷的脸颊，眼泪一瞬从眼眶涌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龙司绝攥着月轻尘的手，像小时候喊她起床那样一遍遍呢喃着“离离，醒醒，离离，再不起来、再不起来就……”
就什么呢？
少年时，他常用再也不理她来逼迫她起床。
现在，她再也不会受他的威胁了。
这次变成是她永远不理他了。
龙司绝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手背上青筋凸起，指节已然泛白。
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无一不是月轻尘曾经的笑颜。
她明眸皓齿，唇角上扬，站在透过树叶间隙的碎光下，对着龙司绝天真活泼地挥手：“敬怀！”
画面定格在这一幕，哗啦一声，碎成满地狼藉。
只剩下面前再也不会睁开眼对他笑的冰冷尸体。
龙司绝喉咙里发出压抑嘶哑的哽咽声：“离离……”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不停，全是顾雪琳和段父段母打来的电话。
龙司绝靠在墙面坐在走廊的瓷砖地上，双眼失神黯淡无光地看着虚空。
他的心口一阵阵闷痛，像是被人挖了个洞。
这是什么感觉？
是因为他失去了一个最好的朋友，一个亲密的家人，还是……
手机再一次响起。
龙司绝俯眼去看，屏幕上跳动着黎母的名字。
他手一颤，按下接通键。
“黎姨，离离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