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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晞扫完两瓶饮料，说：“十一块五。”
男同学道：“这个是我们专业那个温湉的男朋友。”
桑絮宁敛眉“嗯”了一声，默默的给他扫了码。男人也一句话都没说，一副高冷样。
她几乎是立刻转身走了出去，男同学跟在她身后说：“别看他就是个收银的，但他对温湉特别特别好，温同学家里情况不好，不给生活费，这个男人就两班连着上，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都不休息的。老师，你不会看不起他吧？”
“没有。”桑絮宁喃喃说，“这么有责任感的男人，我怎么会看不起他呢？”
所有人都以为陆晞跟温湉分手了，结果他们好好的，过着苦日子，感情一天比一天好。
她差不多猜到温湉为什么经常晚归了，陆晞下班晚，她大概是去给他洗衣服整理东西去了。
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很和谐不是？
她头一次发现，陆晞原来这么能吃苦。
．
看见陆晞的事，桑絮宁没有声张，也没有再次去过学校的便利店。
只是她每次路过，都能看见温湉或进去，或出来，唯一没有区别的是她脸上的笑容，那种满足现状、安逸的笑容。
桑絮宁每次只看一眼，就看不下去了。她已经很久没这样笑过，看见了这样的笑容总是羡慕，还有满腔心酸。
好在工作渐渐繁忙起来，她路过便利店的次数变少了。
桑絮宁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偶尔处理处理同学的事情，比如温湉晚归次数过多，最终被通告批评。通批过多，影响奖学金的申请。
这对于好学生温湉来说，无疑是天打雷劈。上课在教室里哭的昏天黑地，几乎缓不过来。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的传到了陆晞耳朵里。
于是桑絮宁这天下班，看见了有一段时间没见到的陆晞，他居然主动来找她，站在她办公室门口，穿得很随意，说：“替我帮帮她呗。”
她站着没动。
“她这几天特别难过，我哄不好。”他声音有些沙哑。
桑絮宁低声说：“我没做过去消除通批的事，做了，对其他学生不公平。”
陆晞低头看着她，说：“桑絮宁，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你帮她一次吧。大学里面这种很多纪检部的同学自己都能销。”
可是他们之间．．．．．．还有情分吗？桑絮宁想。
她完全可以恨他，她只是心软，恨不起来。她还有点善良，也不知道是不是愚善，不然她又怎么会总是吃苦。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一旦帮了她，就会有其他学生，背后会讲我的闲话吗？”她盯着他，“会有学生，会觉得我不配为师，没有师德。”
桑絮宁站在这个位置上，就不想让学生失望，她不会做对不起这份职业的事情。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有我的原则，真没办法帮你。”
陆晞点点头，没勉强她：“行。”
他应该很忙，学校是个人流非常大的地方，便利店那边他估计没办法走开很久，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桑絮宁盯着他的背影，估计他身上那件短袖的价格应该不超过五十块。
两分钟以后，桑絮宁去了停车场。
她过着跟往常一样的生活，回家吃完饭，在房间里看了下最近学校的活动安排，就去给顾泽元打电话了。
学校当然不准带手机，但顾泽元保证只在跟她打电话的时候用，桑絮宁也只好由着他去了。
临近高考，他的状态不太好，毕竟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顾泽元也有点紧张，每天睁眼闭眼都在担心：“絮宁姐，你说我要是考砸了怎么办？”
桑絮宁平静说：“没事，大不了去搬砖。”
顾泽元不太认可：“问题是我这么细皮嫩肉，工地不一定要我。”
桑絮宁莞尔：“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别担心好好考就行，你最近这状态考个大专没问题的。今天在学校有发生什么没有？”
顾泽元每天说的也就是吃吃喝喝的事情，至于今天又有女生写情书给他，他只字不提。
他行情很好，情书这玩意儿平均每个星期就能收到一封，但他一次都没跟桑絮宁说过。
“那你觉得，我报哪个学校好？”
“到时候看成绩再说吧。”
顾泽元顿一顿，说：“你说我考a大怎么样？”
桑絮宁皱起眉。
“你是不是觉得不可能？”顾泽元说，“可是陆晞当时成绩不是跟我八斤八两么，他都能考上985，a大就是个双非。”
陆晞虽然不是读书那块料，但是那一年很拼，桑絮宁偶尔一两点回家，他房间的灯也还是亮着，而早上五点多就在家门口早读了。桑絮宁跟他认识归认识，不过那会儿还不算熟，只从身边的人嘴里听到过，他是个纨绔子弟，凭借着一张俊俏的脸，在圈子里吃得很开。
她当时觉得纨绔子弟这样努力很是新奇，就给他送了一套三年高考五年模拟。
桑絮宁一个寄养在桑英芝家里的孩子，是融不进他们圈子的，她并没有想过他会回应。
但当天晚上，陆晞就进了桑家，那张脸格外精致，显然是收拾过，他弯着眼角，燥热的天气之下脸蛋热得有点泛红，他说：“絮宁姐，谢谢你的卷子，要来我家吃晚饭吗？”
桑絮宁收回思绪，回归现实问题，对顾泽元道：“也不是不可能，努力总会有收获。越努力越幸运，也会有更多选择。”
顾泽元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桑絮宁的鼓励会让他很有安全感。
他俩约定每天通话的时间只有十分钟，桑絮宁那边没过多久就把电话给挂了，顾泽元躺在床上，又有学习的动力了。
旁边的室友道：“顾泽元，你怎么这么黏人，天天都要跟你女朋友打电话。”
顾泽元心道我哪来的女朋友，那是我隔壁邻居家对我很好的姐姐，但想了想，没开口解释。
室友不依不挠道：“你女朋友得多好看，你连会校花班花都看不上。”
这些跟桑絮宁可没有法子比。
他不说话，闭上眼睛睡觉去了。
．
桑絮宁那边，却有些失眠。
第二天她起的有些晚，赶到学校的时候正好和早上一二节课的学生撞上了，跟她们一起挤了电梯，这当中正好有温湉的室友，几个人在抱怨没睡好：“有人知道温湉昨天晚上哭到几点吗？”
“两三点吧，好学生崩溃的点我们这种普通人是理解不了的。”
回头看见桑絮宁，又都跟她道了声好。
“早上有课？”她笑着看她们。
“是啊，导员姐姐要不要去跟温湉聊聊，她这样子挺影响大家睡眠的。”其中一个女生提醒说，“学校的通报表扬是可以抵消通批的。”
学校的一些志愿活动，都是可以加通表的，只不过现在到了学期末期，活动不多，而且几乎已经报名报完了。
桑絮宁依旧觉得这事情不太好办，人家凭本事报上的名，没有说因为温湉难过就让给她的道理。
现在的小姑娘到底是抗压能力弱了一点，这是要是发生在桑絮宁身上，她起先就不会哭，通批下来就会去找那些参加了志愿活动的同学，能花钱的就花钱买名额，没人愿意就接受这种结果就当买个教训。当然，她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
桑絮宁是不愿意花太多心思给温湉解决问题的，只是把她叫到办公室提了一嘴，把最近的志愿名单给她看，剩下的就要她自己解决了。
没过多久，温湉就拎了一箱牛奶来看道谢。
陆晞花了两千块钱，给她从同学那换了个名额。
“谢谢老师，这是陆晞叫我给你的。”她看着那些牛奶，也有些困窘，“他最近没钱，收银员一个月也就三千块，同学那就花了两千了。”
桑絮宁叫她拎回去：“老师是不能受任何礼的。”顿一顿，“你可以拿去分给你室友。”
温湉只能把牛奶带走了，下午的时候，陆晞自己倒是亲自又跑了一趟。
他给她递了本书，书里夹着一千块钱。
桑絮宁扫了一眼，没接。
“没人看见，也没人知道。知道你看不上一千块钱，这只是一部分，我分期给。”陆晞道。
桑絮宁说：“你花什么？”
他扯了扯嘴角，“我有其他赚钱的路子。”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把夹着钱的书收了下来。桑絮宁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恶劣的想看他过得更苦的日子。
“走了。”陆晞离开前又补充一句，“给你钱这事，这件事情别告诉温湉。”
他喜欢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不舍得温湉替他操心，她一个外人能说什么？
最操心陆晞的只有陆母，桑絮宁见到她的时候，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尽管她半点关于陆晞的字眼都没有提。
“还是生女儿省事，儿子就是个吃里爬外的东西，说走就走，家也不要了，那个女学生要真进了陆家的门，我估计那个兔崽子到时候眼里只有媳妇，哪里还能想到我这个妈”陆母跟桑絮宁逛街的时候感慨道。
桑絮宁安慰她：“不会的，您是他母亲。”
陆母安静了片刻，喃喃说：“也不知道他最近待在哪，日子又是怎么过的。”
桑絮宁没说话。
只是当天下去，去了趟便利店，因为是上课时间，店里的人非常少。
桑絮宁拿了两包薯片，陆晞有些疏离的替她结账，她很容易就看见他手上磨出来的茧，那当然不会是因为收银出现的。
“不打算回家看看吗？”她收回视线。
陆晞像是没听见一样。
“你妈挺想你的。”她拿走薯片，留下这么一句话。
桑絮宁不知道陆晞有没有决定好见不见陆母，反正她跟陆母倒是很快见着了他。
起因是陆母带着她去和吴太太一行人打牌，吴太太无意中提了一嘴，说老吴验收工地的时候碰上了个人，体型有点像是陆晞，不过不太确定。
陆母哪里相信自己儿子愿意吃这种苦，就带着桑絮宁去吴太太所说的那个工地看了看。
大夏天的日头真的很大，桑絮宁撑着伞都觉得很热，跟陆母站在角落里看了片刻，就看见陆晞带着头盔和橡胶手套，在烈日下搬着沉沉的水泥袋，那种重量压得他直不起背，脸也晒得通红，衣服完全被汗水打湿，小腿上不知道被什么扎出血了，裹着纱布。
整个人不修边幅，很是落魄。
工地上干久了脊椎都不太好。
桑絮宁没想到才和顾泽元开玩笑，陆晞真就来工地了，她多想拍给顾泽元看看，搬砖有多苦。
陆母看到的第一眼，就难以置信的捂住嘴，再接着眼泪就掉下来了：“你说是不是我逼他逼得太狠了？”
桑絮宁从包里拿出纸给她擦眼泪。
“他们绝对没分手。”陆母笃定道。
的确没分，说分手估计是个烟雾弹，是陆晞怕陆母找温湉麻烦才想出来的对策。
“那个女学生我见过，哪哪都普通，真就，真就让他那么喜欢？”陆母语气复杂。
桑絮宁如实说：“他从来没这样子对我过。”
对一个人格外偏爱，还能是因为什么？
“你性格软，管不住他，可那个女学生分明也软．．．．．．”陆母闭上眼睛，有些绝望的说，“难道我真的要同意让他跟那个女学生在一起？”
桑絮宁顿了顿，垂着眼皮说：“您和他当中得有一个要妥协，我觉得他不会。”
陆母听了桑絮宁的话，却没有再开口。
她离开后，坐在车上也一直闭着眼睛，一副很疲倦的状态。桑絮宁以为她睡着了，就随手拿了件衣服，想给她披上。
谁知刚披上，陆母就开口了：“你上班的学校是a大？”
“嗯。”
“带我去你的学校逛逛吧。”
桑絮宁明白她的意思了，逛学校哪里是重点，陆母是想见温湉。
陆母在大多数时候，还是一个让人觉得有压迫感的人，温湉这是第二次见她，显得相当的局促不安。
她的直觉告诉她，她还是不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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