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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雷劈在身上一样，慕腓梨呆滞的看着顾寰白。
他应该是忘记了吧？不然怎么会这么残忍？
却听顾寰白说：“嗯，特地选的。”
慕腓梨瞳孔一颤，再没办法自欺欺人。
一抹无人听见的叹息，悠悠消逝与空气之中……
顾寰白和慕晓琪的订婚在项市掀起了一股热潮。
第二天一早，顾寰白就被大院儿里的朋友拉出去聚会。
车上，慕腓梨被迫坐在他旁边，望着窗外已经逐渐陌生的家乡。
这时，CBD玻璃楼梯上的投屏变成了顾寰白和慕晓琪的订婚照。
“顾总，您和慕小姐的订婚典礼真盛大，我女儿还说从没见过这么恩爱的情侣！”
听着司机的话，慕腓梨看向垂眸摆弄手机的顾寰白，眼里尽是涩苦。
时间似乎总能让人忘记一切，也包括十二年前那场轰动全市的生日庆贺。
那一年，为了给十六岁的慕腓梨庆生，顾寰白一掷千金包下了项市所有的广告屏，祝她生日快乐。
也是那时，慕腓梨喜欢上了顾寰白。
但现在，顾寰白将这份殊荣给了慕晓琪，并延续一生。
慕腓梨抬手按了按发胀的心口，垂下眸不再去看。
老天啊，你是惩罚我生前求而不得，死后也要这一缕孤魂断念妄想吗！
会所里。
顾寰白靠在沙发里，昏暗的环境下，他的神情不太清晰。
几杯酒过后，大家都打开了话匣子，气氛酣然。
直到其中一个人提起慕腓梨——
“说起来，慕腓梨真是没良心，当年接纳她进我们的圈子，还不是看在顾哥和晓琪的面子上，她倒好，你们订婚连个面都不露！”
慕腓梨坐在离顾寰白十步远的地方，
她四岁那年，父亲做生意亏钱，欠债五千万后选择了自杀，留给她和母亲一地鸡毛。
从那之后，她性子变得孤僻，是顾寰白带着她融入这个圈子，后来又认识了慕晓琪……
如果……如果她还活着，她想，她应该会来参加。
“就是，要我说当初就不该看她可怜……”
“不提她，你们会死吗？”
顾寰白骤然打断了他们的话，起身离席。
和其他人一样，慕腓梨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生气。
回顾家的车上，顾寰白的助理打来电话：“顾总，原定出差去滨城的李总临时请了病假，说希望您能替他去一趟，将合作谈下来。”
滨城，是慕腓梨死去的城市。
一年前被顾寰白赶去那儿不久，她就检查出了胃癌晚期。
她想，顾寰白应该不会去吧？
都说恨屋及乌，他那么讨厌自己，估计也连带着讨厌那座城市。
却听顾寰白说：“订机票吧。”
随后挂断电话，阖目养神。
三个小时后，顾寰白到达了滨城机场。
慕腓梨脚踩在熟悉的土地上，忍不住想，到了同一座城市，顾寰白会去看自己吗？
如果知道了自己的死讯，又会怎么样？
然而，顾寰白直接去了公司。
等签下合同，天已经黑了。
慕腓梨已经睡了一觉，醒过来，就发现顾寰白将车停在了曾经安置她的房子外。
慕腓梨扭头看向顾寰白，他正看着手机里的消息，紧皱着眉。
——“慕小姐只在这里住了两天就离开了，再没回来。”
这时，顾寰白的手机又一次响起。
电话那头顾父问：“听说你去了滨城？去见腓梨了？气消了就把人带回来，你慕阿姨很想她。”
顾寰白凝望着窗外漆黑的房子，沉声回：“她走了。”
“去哪儿了？你让人找找，万一出什么事……”
顾寰白直接打断他的话：“她如果死了，再好不过。”
慕腓梨想过顾寰白会有多讨厌自己，却没想过恨不得自己死。
她鼻间有些酸胀，自嘲一笑：“顾寰白，那我是不是要恭喜你，如愿了……”
回项市的飞机上，慕腓梨一直恹恹的。
下机时，是慕晓琪来接的。
她紧紧拥抱住顾寰白，话语里是慕腓梨从来不敢有的责怪：“怎么去的那么急，我给你发消息也不回？知不知道我很担心啊！”
顾寰白歉声道：“抱歉，没来得及，以后无论去哪儿我都跟你报备。”
慕晓琪粲然一笑：“不准食言喔！”
两人情深意浓，十指紧扣的上了回家的车。
慕腓梨看着这刺眼的画面，唇边溢出苦涩又嘲讽的笑。
这样光明正大的和顾寰白亲近，是她从来不敢奢求的。
慕腓梨记得，自己离顾寰白最近的一次，就是二十三岁那年。
那一年，慕晓琪突然出国，杳无音讯。
顾寰白喝得酩酊大醉，是慕腓梨去接的。
那一夜，下着很大很大的雨，慕腓梨留在顾寰白的公寓照顾他。
深夜，暖灯，心上人……
她不可控制的凑上前，想要吻他。
却听他醉呓着喊：“晓琪……”
这一声，如刀捅进心，痛的慕腓梨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也是那一次，慕腓梨知道了顾寰白对慕晓琪的感情，也彻底打消了告白的心思。
车上，慕晓琪握着顾寰白的手：“寰白，你和腓梨真的没联系吗？我们就这么订婚了，她会不会生气啊，也不回我消息。”
顾寰白面色不改：“没有。”
慕晓琪叹了口气：“好吧，希望结婚之前，她能联系我们。”
顾寰白没有接话。
慕腓梨坐在后座，转头地望着窗外，无声的说：永远，都联系不上了……
顾家别墅，顾父不在。
顾寰白和慕晓琪用过晚饭后，就进了卧室。
慕晓琪看着半面墙的奖杯和证书，扭头看向顾寰白：“寰白，你什么时候学的泰拳啊，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是为你学的。”顾寰白将她揽进怀里，“十岁那年，你为了我救我差点被绑架，自那之后我就发誓要变强，不再让身边人受伤。”
慕晓琪笑的温柔：“只要你没事，我怎么样都没关系。”
一旁的慕腓梨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怎么会是慕晓琪？
当初明明是自己救了顾寰白，还受了一身的伤，在家里养了一周才能动，那之后的一个月的盛夏，她都穿着长袖长裤出门，怕身上残留的青紫被人看见。
慕腓梨想要问清楚，可无论她怎么嘶喊质问，眼前两人都没有半点反应。
最后，她止住了声，静静的看着他们……
深夜。
送慕晓琪离开时，路经了繁茂的花园。
慕晓琪被丛密的树影吓到，缩在顾寰白怀里：“吓死我了！寰白，花园里种的这是什么啊，好丑！”
顾寰白皱眉看着乱作一团的花卉：“这是扶桑花。”
慕腓梨和顾寰白关系尚好时，顾家的花都是她来打理。
这扶桑花也是她种下的，代表着她对顾寰白的爱，永远新鲜，炙热。
没想到她走了不过一年，就乱成这般模样。
慕腓梨伸手想去扶正，却虚无的穿过花瓣，她看着这一幕，心中只剩酸楚。
送走慕晓琪后，顾寰白就上了楼。
第二天是周末，他没去公司，反而在客厅待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就起身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花园里，顾寰白倏然叫来管家：“把这些花，都砍了。”
管家愣了下，才领命下去。
慕腓梨连忙拦在顾寰白面前：“不行，顾寰白，你不能这么做！”
顾寰白听不见，也不会回答。
五分钟后，满园的扶桑花分毫不剩。
顾寰白压下心烦意乱，正要离开时，目光却猛地定住……
只见狼藉的花园中，慕腓梨竟神色悲戚的站在那里。
顾寰白下意识上前一步，可眼前那抹靓影，瞬间消失不见。
他眉心微蹙，冷喃了声：“真是疯了！”
漠然转身。
慕腓梨被拉扯着跟在他身后，不受控制的回望着那空无一片的花园。
只觉得心口也变的空空荡荡。
慕腓梨看着那张几乎刻进她骨血的冷峻脸庞，嘴边渐渐泛出自嘲笑意。
她眺望远方，再一次跟老天祈求，祈求让她魂归故里……
顾父回来的时候，管家通知花园里已经换上了新植。
顾寰白站在雨廊下看着，神色难辨。
顾父疑惑问：“那些扶桑花呢？怎么突然换了？”
顾寰白淡淡回着：“昨晚吓到晓琪，就都砍掉了。”
顾父微微拧眉：“那是腓梨喜欢的，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慕腓梨站在一旁，尽管喉间满是苦楚，却也释然了许多。
甚至忍不住想，她那无人问津的尸体，究竟何时才会被人认领。
这时，顾父又开了口：“寰白，腓梨那孩子到底做了什么事，能让你连从小到大的感情都不顾了？”
顾寰白脸色一冷：“我和她，没有感情。”
“以后不要再提这个人。”
短短一句话如刀捅进慕腓梨心口，她怔怔望着顾寰白，眼波静如死海。
午后。
顾寰白回到书房里，找了一本外文书看。
慕腓梨却一直看着墙边书柜格子里的一个竹雕笔筒。
那是顾寰白二十岁生日时她亲手雕刻的，上面的花纹，是她简化了俄语的‘喜欢’字符设计出来的。
但只要细细看，就能轻易看出这巧思。
可现在，那竹雕笔筒上的蝴蝶结都不曾拆开。
顾寰白怕是连看都没看一眼吧？
慕腓梨看向顾寰白，不知何时，他已经睡了。
暖暖的阳光下，他身上似乎都在散发着光芒。
慕腓梨蹲下身看着他俊秀的脸，眼里满是涩苦：“顾寰白，我是不是该庆幸你没看过那个笔筒，不然你会在那时就把我赶走吧？”
无人回应，慕腓梨却早知答案。
“顾寰白，你就是我的劫吧，活时让我爱而不得，死后也要让我痛苦……”
可她做错了什么呢？她只是喜欢他而已啊！
她缩成一团，抱紧自己，无声呢喃：“要是一开始，不靠近就好了。”
这天之后，慕腓梨最大限度的远离顾寰白。
她闭上眼，不再看。捂住耳朵，不去听。得过且过。
直到这天，顾寰白刚用过早饭。
管家就进来通传：“少爷，慕夫人来了，想见您。”
慕腓梨猛然转头看向管家，死寂的眼里涌上抹亮色，是母亲！
在顾寰白的控制下，她已经很久没见过母亲了！
顾寰白皱了皱眉，还是让人进来了。
一年时间，却隔了生死。
慕腓梨看着鬓角斑白，身形佝偻的母亲，眼眶发热：“妈！”
她想要去拥抱，却在母亲的动作下，僵在了原地。
慕母‘扑通’一声跪在了顾寰白面前：“寰白，你爸说是你把腓梨送走了，我求求你，把她接回来好不好？”
慕腓梨想要伸手将人扶起来，手却一次次穿过母亲的身体。
她无力又痛苦的看向顾寰白，希望他能让母亲先起来。
顾寰白只是冷漠拒绝：“不行。”
“那让我见见她也行啊！”慕母捂着心口，十分痛苦，“我昨晚梦见了腓梨，她来跟我告别，说……说她太痛了，要离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