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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日记
时间: 2023-06-20 11:04:58
作者: mengjie
刚刚萧茗悠抓连安手的时候，袖子滑下去了一截，胳膊上的掐伤露了出来。
连安不敢告状，含含糊糊的说：“可能是摔下去的时候磕的吧。”
梁迟玉重新把袖子撩起来，指着上面的痕迹问：“磕在什么样的石头上能磕出这样的伤？”
梁迟玉非要问个究竟，连安没办法，只能如实回答：“昨日御医给齐王妃治腿伤，齐王妃太疼了，不小心抓的。”
萧茗悠的指甲留得挺长的，那些掐痕很深，今天被梁迟玉大力拽了一下，有的地方又冒出血来。
梁迟玉绷着脸，问：“昨天怎么不说？”
一点儿小伤，说出来怪矫情的，反正不会有人在意。
连安没把真实想法说出来，怕梁迟玉觉得她在抱怨，平静的说：“少爷要忙正事，奴婢不想用这些小事打扰少爷，况且和王妃的腿伤比起来，奴婢这点儿疼不算什么。”
连安说完笑了笑，叫人看不出一点儿委屈。
梁迟玉心头莫名滞了一下，问：“你想怎么处置她？”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按照这个逻辑，连安摔断了两根肋骨，受了这样的痛，桃花也该断两根肋骨。
但梁迟玉都因为这件事把萧茗悠弄哭了，连安不敢提要求，乖顺的说：“奴婢都听少爷的。”
伤处疼得厉害，连安几乎一夜没睡，不能翻身，躺着也很难受。
天快亮的时候好不容易睡着，没一会儿便被期期艾艾地哭声吵醒。
桃花正跪在床前，见连安醒了，立刻哭求：“奴婢知错，求姑娘原谅奴婢吧。”
桃花这次的道歉诚恳了很多，她的脸很红，像是发着高热，全然没有在水潭边欺负连安的嚣张。
伤处疼得厉害，连安没有丝毫动容，淡漠道“我担不起桃花姑娘行如此大礼，桃花姑娘还是请回吧。”
桃花不肯走，执拗的跪着，哭得更真切了些：“姑娘若是不肯原谅奴婢，梁三少爷就要剁奴婢一只手，只要姑娘能消气，让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连安没想到梁迟玉会对桃花罚得这样重，愣了一下，不过转瞬她便想明白了。
梁迟玉不是要为她讨回公道，而是忠勇伯府的人眼底都容不得沙子。
桃花当众撒谎，踩了梁迟玉的底线。
“我就是个奴婢，不敢对主子指手画脚，你求错人了。”
连安不想多管闲事，桃花还想说些什么，梁迟玉带着随风走进屋来。
“梁三少爷，奴婢知错了，求你饶了奴婢吧。”
桃花扑上去抱住梁迟玉的腿，哀嚎着求饶，梁迟玉不为所动，让随风把人拖出去。
没一会儿，桃花的哭声就听不见了。
连安干不了活，只能口头关心一下梁迟玉：“少爷怎么回来了？”
还不到午时，按理，他该在外面监工才对。
梁迟玉皱眉看着连安，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良久，连安听到他问：“从昨天到现在你都没有如厕，不觉得难受？”
第49章 奴婢想如厕
梁迟玉没说的时候连安不觉得，被他一说，想如厕的感觉便汹涌而来。
连安从来没有跟人讨论过这个问题，更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需要在别人的帮助下如厕。
脸烧的厉害，连安强装镇定，说：“谢少爷关心，奴婢感觉已经不那么疼了，可以自己去。”
“御医说你至少要卧床半个月才能下地走动，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才一晚上就不疼了？”
梁迟玉半个字都不信，拿了夜壶来到床边。
连安的脸越发的红，急急道：“奴婢现在不想如厕！”
实在太难为情了，连安抗拒的很。
她这模样，像是又回到那日在假山洞里，慌乱又害怕。
梁迟玉挑眉，满不在乎的说：“又不是没见过，这么紧张做什么？”
开了荤的男人都是狼崽子，成天只想吃肉。
连安没到执星院前，梁迟玉还忍着，到了执星院后，他就食髓知味，再也没委屈过自己。
对连安的身体早就了如指掌。
连安浑身都烫起来，眼眶也跟着发红，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梁迟玉愿意屈尊降贵帮她解决如厕的问题是她的福气，她要是一直扭捏作态，就只能拉床上了。
连安咬唇，正要克服羞耻答应下来，房门被敲响，萧茗悠的声音传进来：“连安姑娘，是我，我来给你送药了。”
梁迟玉怔了一下，打开房门，萧茗悠果然拿着药站在门外。
她似是没想到梁迟玉这个时候会在屋里，先是一愣，随后歉然道：“抱歉，是我打扰你们了，我……”
萧茗悠说着后退，却牵动腿上的伤，一个不稳便要栽倒，梁迟玉忙伸手接住。
不等站稳，萧茗悠便急急的推开梁迟玉，又把药塞进梁迟玉手里。
“药已送到，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便走，但她腿伤有伤，哪里走得快，被梁迟玉拉住。
“男女授受不亲，请梁三少爷放开我！”
萧茗悠冷声提醒，试图挣扎，梁迟玉直接沉着脸把她拦腰抱起，压着怒火低斥：“腿伤成这样，还到处乱跑，生怕自己变不成残废？”
梁迟玉的手紧了紧，绷着脸没有应声。
进屋后梁迟玉让萧茗悠坐下，伸手去撩她的裙摆，萧茗悠阻止了他，平静的说：“我没事。”
她的神情平静，额头却满是冷汗，唇也有些苍白，分明是疼的不行。
梁迟玉在她面前蹲下，不容拒绝的撩起裙摆，被血浸透的纱布映入眼帘。
梁迟玉的脸沉下来，抓住萧茗悠的脚踝，问：“这还叫没事？”
梁迟玉的手掌宽大，掌心灼热，萧茗悠被烫得一颤，伸手盖住梁迟玉的眼睛，带着哭腔说：“别看，很丑。”
山里比城里冷，走了一路，萧茗悠的手很凉，不止挡住了梁迟玉的视线，还带来一股清冽好闻的茶香。
和生辰那日送到府里的茶饼味道一样。
而且她不是因为两人身份悬殊不让他看，而是因为伤处太狰狞丑陋，不愿意让他看见。
梁迟玉的喉结不由自主的滚动了下，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旖旎起来。
便是连安这个旁观者，都感受到了某种被禁锢却又蠢蠢欲动的情愫。
心跳快了些，胸腔被撞得生疼，连安忍不住开口：“少爷，奴婢想如厕。”
旖旎的气氛被打破，梁迟玉如梦初醒，猛地拉下萧茗悠的手，噌的一下站起来后退了好几步。
他的呼吸急促，眸底欲念未消，就连连安都看得出他动了情。
萧茗悠也有些慌乱无措，想要起身，却又因为腿疼重新坐下去。
她的痛呼让梁迟玉冷静了些，厉声命令：“给我坐着别动！”
梁迟玉冲出房间，不多时，一名御医带着医女匆匆赶来。
御医先帮萧茗悠重新换药，等医女帮连安解决了如厕问题再帮连安换药。
换药需坐起身才行，折腾了一番，连安疼得几乎要晕过去。
考虑到两人行动都不方便，御医把医女留下帮忙照顾。
刚刚萧茗悠一直要走，这会儿梁迟玉不在，她反倒稳坐如山。
等医女去煎药了，萧茗悠倒了一杯水，一瘸一拐的送到床边：“连安姑娘一定渴了，喝点水吧。”
连安是有点渴，但喝了水就要尿尿，她不想麻烦，摇头道：“谢王妃好意，奴婢不渴。”
“可是我都倒好了，而且我端过来也不容易。”
萧茗悠的语气温和，眉头却痛苦的皱着，约莫是为了送这杯水牵动了伤处。
连安没办法，只能接过那杯水喝下，诚恳道：“谢王妃。”
“不用谢，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况且你是梁三少爷的心尖宠，我更要好好对你才行。”
萧茗悠说着一瘸一拐的回去坐下，然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就又倒了一杯水过来，用的还是和上次一模一样的说辞。
连安后背爬上寒意，她喝下第二杯水，对萧茗悠说：“谢王妃好意，奴婢真的不渴，而且奴婢受了伤不能动弹，不方便如厕。”
“可水还是要喝呀，你刚刚不是想让梁三少爷帮你的忙吗，你不喝水，一会儿他回来了，你怎么尿的出来？”
萧茗悠说着回去坐下。
她的语气很温柔，表情也是纯良无害的，每一个字却都充满了恶意。
连安刚刚拿如厕做借口打断了她和梁迟玉的好事，所以她故意给连安灌水报复，要连安难堪。
连安被萧茗悠的话惊到。
原来萧茗悠之前表现得那样端庄识大体，都是装的，她和梁迟玉的这几次见面，只怕也不全然是偶然。
桃花的冲动莽撞都是她刻意纵容的结果，桃花越可恶，她这个做主子的就越善良大度。
连安越想越觉得恐怖。
萧茗悠花了这么多心思，对梁迟玉应该是势在必得，那自己岂不是早就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第50章 奴婢饿了
喝完药，萧茗悠随便找了个借口支走医女，硬是喂连安喝了一下午的水。
傍晚，梁迟玉才带着随风回来。
屋里没有点灯，一片昏暗，梁迟玉没想到萧茗悠还在屋里，表情有瞬间的不自然。
萧茗悠抢先问：“梁三少爷，妾身现在可以走了吗？”
梁迟玉这才想起自己离开时让萧茗悠坐在这里不要动，却没有说她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想到萧茗悠的腿伤，梁迟玉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命令随风：“送齐王妃回去休息。”
萧茗悠颔首道：“有劳了。”
说是送，随风也只能跟在萧茗悠身边，不能上前扶她，萧茗悠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擦肩而过的时候，梁迟玉又闻到她身上的茶香，眼皮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冰凉的温度。
“等等！”
梁迟玉叫住萧茗悠，取下腰间的佩剑递给她：“拄着这个。”
忠勇伯府的男丁都有自己的佩剑，见剑如见人，向来是不会假手他人的。
萧茗悠接过剑，纤细的指尖抚过剑鞘，感激道：“谢谢。”
梁迟玉眸色微暗，感觉心弦被狠狠拨弄了一下，在原地站了好半天才走进屋里。
屋里很安静，连安躺在床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曾向他问好，像是睡着了。
梁迟玉自己把灯点上，转身却发现连安醒着，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
“醒了？”
梁迟玉随口问了句，准备把脏衣服换下，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连安回话。
这胆儿肥的兔子还跟他耍上小性子了？
梁迟玉眉头微皱，想给连安立立规矩，刚走了一步就听到连安大声说：“别过来！”
梁迟玉挑眉，没把连安的话放在心上，又走了两步，连安猛然失控，丢了枕头大哭起来：“脏死了！求求你不要过来！”
她的情绪崩溃，连身上的伤也不顾了，拼了命的抗拒，不想让人靠近。
梁迟玉意识到不对劲，大步上前摁住连安不让她乱动伤到自己。
距离近了，梁迟玉闻到异味儿，眉心微拧。
连安失禁了。
“好脏，别碰我。”
连安别过头不看梁迟玉，浑身都在发抖。
失禁对一个正常人来说是一件相当打击自尊心的事，大理寺有时候会用这一招刑讯人犯，连安自然承受不住。
梁迟玉果断把连安劈晕，把脏衣服和床单拿走，叫了御医和医女过来。
连安的伤又崩裂了，御医又帮她上了回药，诊治完忍不住对梁迟玉说：“这位姑娘本来伤的就重，又因为失禁在床情绪失控，伤势又加重了不少，这样下去不行啊。”
梁迟玉的脸色不好，凉凉的横了御医一眼：“你也知道这样不好，你不安排人照顾病患难道还要我亲自照顾？”
御医没想到梁迟玉会冲自己发火，连忙解释：“下官是安排了人照顾这位姑娘的呀。”
医女被叫过来问话，无辜的说：“我下午熬完药本来是要留下来照顾的，但齐王妃说后山长着不少草药，说不定也有麻沸散，我就去后山寻了些回来。”
如此说来谁都没有错，只是不小心忽略了连安而已。
梁迟玉没有为难两人，沉着脸回到房间，没多久，随风送完萧茗悠回来。
见他两手空空，梁迟玉眉心微皱，问：“剑呢？”
“齐王妃进屋后就让小的回来了，小的这就去拿。”
“算了，”梁迟玉叫住随风，“明天再拿也不迟。”
连安醒来时随风正好去厨房拿了饭菜回来。
身体被清理过，衣服变得干爽，崩溃的情绪也平复下来，饭香涌入鼻尖，肚子本能的咕咕叫了几声。
声音不大，还是被梁迟玉捕捉到，他问：“醒了？”
连安偏头看向梁迟玉，如实说，“少爷，奴婢饿了。”
梁迟玉用枕头把连安的脑袋垫高了些，亲自喂她吃饭。
见过连安的崩溃，梁迟玉本以为连安顶多吃两口就饱了，没想到她的胃口还不错，竟然把一碗米饭都吃光了，吃完还舔了舔唇，有些意犹未尽。
梁迟玉问：“还想吃？”
连安摇头：“奴婢吃饱了，谢少爷。”
她还要在床上躺很久，不宜吃太多，免得积食。
连安的平静让梁迟玉很意外，上次被孙涵修绑去破庙，被救回来以后，她也是这样的。
就像被打碎的瓷瓶，明明应该很难被修补的，可她只需要睡一觉，就能让这个瓷瓶恢复如初。
一只胆小怕事的兔子，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修复能力？
梁迟玉忍不住问：“今天下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连安的脸僵了一下，藏在被子下的手也紧握成拳，她垂着眸，没有看梁迟玉，淡淡的说：“齐王妃一直陪着奴婢，没有发生什么事。”
“为什么不让她叫人帮忙？”
连安动不了，萧茗悠多少还能走几步，要帮忙找个人其实不成问题。
指甲嵌进掌心，连安克制住了说出真相的念头，轻声说：“王妃腿伤的厉害，奴婢不想麻烦她，而且下午有医女来过，奴婢以为那位医女很快会再回来，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这些解释听起来很合理，梁迟玉没再追问，只道：“明天随风会留在院子里，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叫他。”
接下来的日子萧茗悠都没有再来禅院，医女每日都会来帮连安换药，帮她如厕，连安也没有再失态过。
不知是真的皮糙肉厚还是御医的医术太高超，十日后，连安便能下地走动了，不过动作不能太大，走一小会儿便要歇一下，不然呼吸太急胸口就会疼。
躺的太久，连安迫切的想要呼吸新鲜空气，她寻了根棍子拄着，打算在禅院附近逛逛，刚走出院门就碰上桃花。
桃花手里捧着梁迟玉的外衫，见到连安，快步走近，轻快的说：“这是梁三少爷的衣服，已经洗干净了，有劳姑娘拿进去一下。”
桃花说着把那件外衫塞进连安手里。
连安清楚看到，桃花的双手完好无损，连一点伤疤都没有。
心脏猝不及防的疼了起来。
第51章 小心提防
晚饭后梁迟玉和往常一样洗完澡出来，连安递了干帕子给他。
梁迟玉的衣衫穿得松垮垮的，一边擦头发一边问连安：“这件外衫谁送回来的？”
连安帮他理了理衣襟，柔声回答：“下午桃花姑娘送回来的，奴婢刚好想出门转转，桃花姑娘就让奴婢把衣服拿进来了。”
连安答的很细，并不追问梁迟玉的外衫为什么会在萧茗悠那里，也不好奇两人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更没有问梁迟玉为什么出尔反尔，没有伤桃花分毫。
萧茗悠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她不过是个用来瞒天过海的幌子，孰轻孰重，旁人不知，她却是要有自知之明的。
梁迟玉多看了连安一眼，见她神色平静，波澜不惊，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解释了一句：“她毕竟是齐王妃的贴身婢子，太后让齐王妃在这里为齐王祈福，若是废她一只手，就不方便照顾人了，我命人打了她二十大板。”
正常情况下，一个弱女子被打了二十大板，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这惩罚不算轻，但下午桃花面色红润，脚步轻快，一点儿也看不出受伤。
这二十大板应该只是做了个样子，并未真的打下去。
连安眉眼低垂，乖顺道：“谢少爷为奴婢主持公道。”
她的语气很诚恳，没有觉得不公平，反而还很感激，梁迟玉哽了一下，说：“我已让人备好软轿，你再休养几日，我亲自送你回府养伤，你若觉得闷，可以去戏园子听戏或者逛街买些东西。”
这是梁迟玉惯用的弥补方式，他给不了连安足够的喜欢和偏袒，所以出手很大方。
和嫖客打发妓子没什么两样。
连安眨眨眼，眸底泛起水光，像是感动哭了：“少爷对奴婢真好，奴婢之前在府里受了欺负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跟了少爷以后奴婢才知道有人依靠是什么感觉，这辈子能伺候少爷真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
连安哭得情真意切，雾蒙蒙的眼底全是对梁迟玉的信任和依赖。
梁迟玉一时如鲠在喉。
这兔子有时候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这会儿都落下满身伤了还傻乎乎的感激涕零？
连安哭了一会儿情绪平复了不少，擦了擦眼泪说：“府里不养闲人，少爷若是把奴婢送回去，大夫人肯定会觉得奴婢没用，要趁机发落奴婢，求少爷让奴婢留在这里吧，奴婢皮糙肉厚，不用精心调养也能好起来的。”
说这话时，连安的语气又变得怯生生的，怕被梁迟玉拒绝，又怕一个人面对未知的狂风骤雨。
连安受伤后，梁迟玉素了十来日，又老是阴差阳错的撞见萧茗悠，一颗心被撩拨的不行，对连安的心思淡了不少，这会儿见连安哭得梨花带雨，不觉心疼起来。
“我亲自送你回去，没人敢对你做什么！”
“可是奴婢舍不得少爷。”
连安说完，大胆的抓住梁迟玉的腰带，踮着脚吻了上去。
她没有勾引过人，虽然和梁迟玉缠绵过很多次，吻技依然没什么提升，生涩的很。
好在，梁迟玉很快给了她回应。
梁迟玉一把搂紧她的腰，想要加深这个吻，连安闷哼了一声。
梁迟玉清醒过来，横了连安一眼：“伤成这样还敢勾引我？”
连安羞涩的低下头，抓着梁迟玉的腰带在指尖绞了绞，问：“那少爷愿意留下奴婢了吗？”
她存心引诱，声音都是媚的，梁迟玉自然是应下了。
连安高兴极了，又说了好些倾慕之言。
吹灭烛火后，连安脸上的笑一点点收敛。
连安没喜欢过人，也没有被人爱过，不太懂感情的事，但她跟着三娘在风尘之地长大，对男女之事多少了解一些。
她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萧茗悠还没有把梁迟玉勾搭到床上去。
不然梁迟玉不会还对她的身子感兴趣。
寡妇的身份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萧茗悠又要在梁迟玉面前梳立端庄、矜持的形象，自然不可能太过直白的勾引。
萧茗悠今天让桃花送梁迟玉的外衫来，除了想宣示自己在梁迟玉心里的地位，只怕还有激怒她的意思。
梁迟玉没有重罚桃花，还和萧茗悠私下有来往，连安但凡有点脾气，都该跟梁迟玉撒撒娇、折腾一番，明日萧茗悠再故意上门解释一番，梁迟玉便会觉得连安在无理取闹，而萧茗悠大度善良，完美得几乎没有瑕疵。
理清思绪，连安仍是觉得后背发凉，她吃了这么大一个大亏，竟然才刚刚弄明白萧茗悠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只知道要小心提防，却不知道萧茗悠还准备了多少后招。
心里想着事，连安没怎么睡好，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伺候梁迟玉更衣。
“你这伤还需要好好养着，起来做什么？”
连安弯腰帮梁迟玉系腰带，柔柔道：“奴婢天生就是干活的命，躺了这么些天，实在躺不住了。”
两人正说着话，萧茗悠在桃花的掺扶下走进屋来。
连安顿了一下，收回手退到一旁。
萧茗悠见两人举止亲昵，面上闪过黯然，歉然道：“是我来得不巧，打扰二位了。”
萧茗悠转身便要离开，被梁迟玉叫住：“我们什么都没做，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萧茗悠停下，看了连安一眼说：“之前御医说的那样严重，我还担心的很，没想到连安姑娘恢复的这样快。”
这话说的，好像连安串通御医说谎，故意把伤势往重了说。
连安没有接话，垂着头说：“奴婢去泡茶。”
连安走出屋外，片刻后，桃花追上来说：“连安姑娘的伤还没好，这种事还是让我来做吧。”
桃花面上带着笑，瞧着很是友好和善，好像之前在水潭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连安没有推辞，轻咳一声，顺着桃花的话说：“也好，那就有劳桃花姑娘了。”
连安的回答在桃花的意料之外，桃花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连安一脸坦然，由着她看。
到了厨房，桃花去生火烧水，连安则坐在院子里休息。
第52章 误会
桃花一直在萧茗悠身边伺候，没干过粗活，被烟熏得眼泪直流，好半晌才把水烧好。
泡茶的时候，她不小心烫了一下自己的手，痛得大叫了一声，走出厨房对连安说：“茶已经泡好了，但我的手烫伤了，你来端吧。”
桃花的手烫得不轻，手背上一串燎泡，连安被烫伤过，知道有多疼，看了一眼问：“用冷水冲过了吗？要不要找御医看看？”
连安的关心让桃花皱了皱眉，她话里有话的说：“谢姑娘关心，不过做奴才的都是贱命，哪配惊动御医用那那样好的药啊。”
连安也是奴才，桃花拐着弯儿的骂了她。
连安并不生气，附和道：“姑娘说的是。”
端上茶水，两人一起回到禅院。
屋里梁迟玉和萧茗悠隔着一段距离各自坐着，并没有什么亲密举动。
见是连安端的茶，萧茗悠不悦的呵斥桃花：“不是让你去帮忙吗，你怎么空着手回来的？”
桃花立刻跪下：“回王妃，这茶的确是奴婢生火烧水泡出来的，只是泡茶的时候奴婢不小心烫伤了手，这才让连安姑娘端的。”
桃花说着飞快的看了连安一眼。
像是求连安说出真相，又像是在看连安的脸色，藏着隐情。
桃花脸上和衣服上都沾了锅底灰，看得出她确实是进了厨房的。
萧茗悠让桃花把袖子撩起来，看见她手上的一串燎泡后，怒气全都化作心疼：“怎么烫得这样重？”
桃花小声说：“奴婢太着急了。”
萧茗悠把桃花拉起来，又看向连安问：“连安姑娘可有被烫伤？”
“谢王妃关心，奴婢身上有伤，桃花姑娘让奴婢在一边歇着，离得远，所以未曾被烫到。”
连安神情平静，从容的倒了两杯茶凉着。
这时桃花带着哭腔说：“也许是天意吧，梁三少爷原本是要剁掉奴婢一只手的，今日被烫伤是奴婢应受的。”
这番话把毫不相干的两件事联系起来，虽然只字不提连安，却字字都暗指连安有心怀怨恨，故意报复的嫌疑。
“桃花，不得胡说！”
萧茗悠和前几次一样呵斥了桃花，而后与梁迟玉告辞，拉着桃花回去上药。
屋里安静下来，连安看着茶杯里腾起来的袅袅热气发呆。
片刻后，连安听到梁迟玉唤她：“过来。”
连安走过去，梁迟玉让她坐到自己腿上，拉着她的手揉捏把玩。
“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说，我不喜欢猜来猜去，更不喜欢手下的人擅作主张，明白吗？”
梁迟玉没有要责罚连安的意思，但很显然，他认定是她心存不满故意烫伤了桃花。
连安眼睫颤了颤，像是被吓到，低低的说：“奴婢明白。”
又坐了一会儿，梁迟玉出门去了大殿。
萧茗悠联络这次被困在寺里的香客，准备捐香油钱重建舍利塔，再为寺里的佛像重镀金身，今日各家的钱都送到了，梁迟玉得亲自在场看着，萧茗悠则负责清点造册。
清点结束后，寺里备了斋饭答谢，梁迟玉也陪着一同用饭。
席间不断有人给萧茗悠送东西，这些时日因房屋受损大家都挤在大殿里，萧茗悠帮了不少人的忙，为了把药留给更需要的人，还耽误了自己的腿伤，众人对她赞不绝口。
萧茗悠推辞不了，只好都收下。
饭后，萧茗悠把那些东西全都拿给梁迟玉：“这些留在我这里没什么用，不如都拿来修缮寺庙，我都记得是谁送的，回去记在册子上，明日再把册子给你。”
梁迟玉有些不满：“东西送给你就是你的了，你还要记在别人头上？”
“功名利禄都是身外之物，我现在孑然一身，何必贪图这些虚无的东西。”
萧茗悠很是无所谓，有种超然脱俗的洒脱。
她生的漂亮，眉眼却总是透着股子清冷，自齐王病故后，又添了些哀愁，这会儿月光清凉如纱，她仰头望着月亮，周身都笼罩在清润的光华里，像是马上要羽化登仙。
梁迟玉心头一紧，萧茗悠突然回头，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的对上。
萧茗悠眼底闪过慌乱，连忙后退，急急的说：“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休息了。”
萧茗悠转身要走，想起什么又停下，歉然的说：“桃花说话总是没有分寸，白日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连安姑娘也是个苦命人，你要好好待她。”
萧茗悠说完离开。
她的腿伤还没好，走的不快，仍是一瘸一拐的，背影看上去倔强又凄凉。
半炷香后，梁迟玉回到房间。
屋里，连安正在练字，她没舍得用纸墨，只用毛笔沾了水在桌上写字。
见梁迟玉回来，立刻放下笔，笑盈盈的抬头：“少爷回来了。”
萧茗悠的身影仍在梁迟玉脑海里挥之不去，和连安笑盈盈的眉眼形成反差，梁迟玉凉凉的看了连安一眼，问：“你很高兴？”
他的语气明显不好，连安怔了一下，收敛笑容问：“奴婢做错事了吗？”
连安问得小心翼翼，梁迟玉皱了皱眉，冷声道：“别总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没有人欺负你。”
他的火气来的莫名其妙，连安一时不知能说什么，正觉无措，随风拿着一个瓷瓶走进屋来：“少爷，方才方丈派人送了一瓶烫伤药来，可要给齐王妃的那位婢女送去。”
梁迟玉眼眸微眯，危险的看着连安：“又不是你烫伤她的，你为什么要去求药？”
梁迟玉已经在心里认定是连安故意烫伤的桃花，这下更觉得是她心虚才去求的药。
认识这么久，梁迟玉还是第一次对连安这么凶，连安不受控制的颤了颤。
随风连忙说：“少爷误会了，药不是连安姑娘求的，是厨房的挑水僧人看到有人烫伤，但只认得连安姑娘，就把药送这儿来了。”
“他亲眼看到的？”
梁迟玉瞪着随风，随风这才意识到事关重大，忙把自己知道的细节都说出来。
僧人没有看到桃花是如何把自己烫伤的，但他看到连安一直在厨房外面坐着，可以肯定桃花被烫伤和连安没有一点儿关系。
梁迟玉：“……”
第53章 就是这么喜欢我的？
“时辰不早了，随风去送药也不太方便，还是奴婢去送吧。”
连安说着伸手去拿药。
她猜到萧茗悠会拿桃花被烫伤的事做文章，也想好了应对的办法，但梁迟玉的指责还是让她有些难受。
她想出去缓一缓。
从小到大她受过无数委屈，因为卑贱的出身，没人为她撑腰，就连她自己也只会逆来顺受，不知道辩驳反抗。
被梁迟玉强占身子后，她没有要死要活，而是胆小怯懦的忍了下来，后来她以身体为筹码，希望得到梁迟玉的庇护，梁迟玉失言后，她也没有大哭大闹，而是心甘情愿的被他利用，做那个瞒天过海的幌子。
她习惯了遭遇不公，也习惯了忍让，她拼命的忘记那些不好的地方，只记住别人的好。
可就在刚刚，被梁迟玉冤枉指责的时候，这些年积压的委屈突然就奔涌而来。
明明是他不顾她的意愿，强行闯入她的生命，为什么到现在他连问都不问一句就认定她十恶不赦？
“你身上还有伤，瞎逞什么能，你……”
梁迟玉拉住连安，话没说完，便被连安满脸的泪痕惊到。
“放开我！”
连安命令，声音是颤抖的。
梁迟玉绷着脸，沉沉道：“御医让你好好休养，你冷静点。”
连安泪眼朦胧的瞪了梁迟玉一眼，而后抓着他的胳膊，狠狠的咬了下去。
“少爷！”
随风紧张的喊了一声，想要拉开连安，被梁迟玉拦下：“无妨，她就是只兔子，咬人也不疼。”
连安那一口用了全力，隔着衣服都把梁迟玉咬出了血，但这点小伤对梁迟玉来说不算什么，他故意问：“同一个地方咬着没什么意思，要不要换个地方？”
说完，抖落袖子，把另一只胳膊伸到她面前。
很快，连安的牙就酸了。
僵持片刻，她松开口，屈膝跪下，哑声说：“奴婢是被妓子养大的，又签了死契卖进府来做丫鬟，根本不会有人在意奴婢的喜怒哀乐，奴婢咬伤少爷罪不可赦，少爷要杀要剐都可以，只求少爷莫要迁怒奴婢的家人。”
连安一脸决绝，视死如归。
梁迟玉撩起袖子，看到自己右手手腕上多了一圈整整齐齐的牙印，血淋淋的。
他之前一直在想这只兔子被逼急会咬谁，没想到第一个咬的会是自己。
随风打了水拿了药来想帮梁迟玉清理伤口，被梁迟玉横了一眼，凭着多年伺候的经验，随风立刻提醒连安：“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少爷包扎！”
连安跪着没动，留给梁迟玉一个倔强的发顶。
急眼的兔子胆子果然大了不少。
梁迟玉挑眉，悠悠的问：“怎么，之前失了清白不想死，现在只是被冤枉了一下就不想活了？”
梁迟玉说的随意，连安却忍不住后脊发寒。
刚刚她感受到的委屈是真的，眼泪也是真的，但她说的那些话，早就在心底演练了无数遍。
昨天她猜到桃花可能会故技重施，所以故意坐在厨房外面不肯和桃花待在一起，梁迟玉早上冤枉她的时候她没有急着辩解，想看萧茗悠有什么后招，随风说出真相的时机刚刚好，她才顺势爆发。
梁迟玉不可能这么快就识破了吧。
第一次耍心机，连安很紧张，后背冒了很多冷汗，但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强撑着说：“奴婢没有不想活，只是昨晚少爷和奴婢还那样亲密，今日却对奴婢如此冷漠，还无缘无故冲奴婢发火，可见只是迷恋奴婢的身子，并非真心喜欢，奴婢咬伤少爷，少爷岂会让奴婢活下去？”
风尘地的女子，和恩客聊天的时候总爱说这样的话。
连安幼时懵懂，不明所以，直到见到萧茗悠才明白，这些话都是有技巧的，是用来拿捏男人的伎俩。
梁迟玉屈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过了好一会儿，他问：“我不喜欢你，你就不想活了？”
连安心跳加快，像是被人推到了万丈悬崖边，再往前一步就要万劫不复。
她狠狠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抬头，看着梁迟玉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回答：“是，如果少爷不喜欢奴婢，奴婢就不想活了！”
这种话，放在以前连安连想都不敢想，如今被逼到绝境，说出来竟也不觉得太难。
梁迟玉听完神情没有分毫的变化，片刻后，他嗤笑出声：“我倒是没有看出来，你还挺会演戏的。”
指甲嵌进掌心，连安整个人都绷到了极限，她想不到任何补救或者狡辩的说辞，只能撑着一腔孤勇演下去。
“奴婢没有演戏，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梁迟玉俯身凑近，冲连安邪肆一笑：“你之前不是说有心仪的人，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她连什么是喜欢都不知道，何来心仪的人？
连安有些茫然，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终于想起当初她刚被梁迟玉占了身子，为了不和他扯上关系，所以撒了这样一个谎。
没想到梁迟玉竟然当了真。
“奴婢撒谎了，那个时候奴婢根本没有心仪的人！”
连安急急解释，忍不住伸手抓住梁迟玉的衣摆：“这么多年，少爷是第一个送奴婢衣服首饰、为奴婢撑腰的人，奴婢知道和少爷有着云泥之别，不敢奢求什么，也一直努力克制对少爷的爱慕，可是刚刚被少爷指责的时候，奴婢再也没办法骗自己，奴婢……喜欢上少爷了。”
受伤后，连安又消瘦了不少，手指细白如葱，和墨色衣摆形成剧烈的反差。
梁迟玉不合时宜的想起在假山山洞那日，他抓着这只手，霸道强势的迫她十指交握。
喉咙有些发干，梁迟玉把手伸到连安面前，将那圈血淋淋的牙印展示给她看，意味不明的问：“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
铁证如山，连安没办法辩驳，想了半天，一点点撩起袖子，把自己的手送到梁迟玉面前，怯生生的说：“少爷可以咬回来。”
梁迟玉眸色微暗，那截手腕白生生的，像外邦进贡的甜萝卜，每一寸都散发着香甜诱人的气息。
第54章 她得罪的人是我
第二日刚吃过早饭，萧茗悠就带着桃花来了禅院。
今天在下雨，萧茗悠穿了一身天青色交领长裙，裙子很素，只在领口和袖口的地方绣着紫藤花。
一路走来，裙摆被溅落的雨滴打湿了不少，人也被蒙蒙的烟雨染上湿气，像染着晨露的花，娇嫩极了。
“奴婢见过王妃。”
连安行了礼退到一旁。
昨晚哭了太久，连安的眼睛肿得厉害，声音也有些哑。
萧茗悠一眼就看出她的异常，关切的问：“连安姑娘生病了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萧茗悠问得真诚，丝毫看不出有在背后推波助澜陷害连安的迹象。
连安飞快的看了萧茗悠一眼，摇头道：“谢王妃关心，奴婢没事。”
桃花放好伞走到萧茗悠身边，不平道：“自上次暴雨后，王妃你就老是在做噩梦，昨晚更是好几次从梦中惊醒，怎么还有精力关心别人呀。”
桃花说着剜了连安一眼，好像是连安害萧茗悠睡不好的。
“住嘴！”萧茗悠和之前一样呵斥桃花，“我不是说过不许对连安姑娘不敬吗，你把我的话也当作耳旁风了？”
桃花一脸委屈：“奴婢知错，奴婢也是担心王妃的身体。”
主仆俩一唱一和，看似随意，却句句都别有用心，分明是故意说给梁迟玉听的。
连安平静开口：“桃花姑娘若是真的关心王妃的身体，不妨趁御医还在寺里，让他开些安神宁心的方子，如此王妃应该就能安睡了。”
桃花没想到连安会一语戳中要害，瞪了连安一眼，没好气的问：“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在王妃身边伺候多年，难道还会对王妃不好？”
连安垂着脑袋，一脸温顺：“奴婢没有这样想，王妃宽厚善良，奴婢也希望王妃的身体能好。”
桃花还想说什么，被萧茗悠喝止。
两人拌几句嘴无伤大雅，若是当着梁迟玉的面吵起来，她的面子上也过不去。
进屋后，萧茗悠拿出一个小册子递给梁迟玉：“昨日的东西我都添到册子上了，你可以再清点一下看有没有问题。”
梁迟玉接过册子翻看，连安上前斟茶。
递茶给萧茗悠的时候，右手袖子往下滑了一截，露出小半圈牙印。
那牙印不深，一夜过去泛着淡淡的青，若不是连安的皮肤太过白嫩，都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萧茗悠接过茶杯，用茶盖一下下拨着茶水，袅袅的热气蒸腾而起，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有些看不清梁迟玉的脸。
连安是梁迟玉光明正大带在身边的人，能在她身上留下印记的，只有梁迟玉。
那出现在连安胳膊上的牙印，代表着异乎寻常的亲昵和欲。
连安身上还有伤，不能给他鱼水之欢，他却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这样的痕迹。
难道他真的喜欢上她了？
是因为那双和自己相似的眼睛么？
萧茗悠想的出神，冷不丁看到梁迟玉翻动册子时，袖子也滑下来一截，有一小片纱布漏了出来。
萧茗悠眼皮一跳，脱口而出：“你受伤了吗？”
屋里很安静，显得她的问题相当突兀。
以她现在的身份，她是不应该这样随便关心别的男子的。
萧茗悠说完咬住下唇，露出懊恼之色。
梁迟玉并未遮掩，漫不经心的说：“被兔子咬了一口，不碍事。”
后山是有野物出没，但从来都没有见过兔子。
萧茗悠不由得看了连安一眼。
连安倒完茶便站到一旁，并不参与他们的对话。
但连安手上有牙印，梁迟玉的胳膊又受了伤，两人之间分明有不能被外人知晓的秘密。
连安便是不说话，萧茗悠也能感觉到她才是那个外人。
桃花没看出三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听完梁迟玉的话，顺嘴接道：“这山里的野物脏得很，梁三少爷可不能疏忽大意呀，一定要请御医好好把伤口清理干净才行的。”
桃花拐着弯儿的在骂连安。
方才看到连安眼睛肿着，神情憔悴，她便认定连安昨晚在梁迟玉这里挨了骂失了宠，想到刚刚连安那样拆穿自己，忍不住借机发挥。
却不想话音刚落，就听到梁迟玉似笑非笑的声音：“谁让你插话的？”
桃花之前对梁迟玉的态度都不算恭敬，梁迟玉从来没有说什么，这会儿突然发难，桃花有点懵，讷讷的说：“奴婢只是关心梁三少爷。”
“是吗，”梁迟玉哂笑，难辨喜怒，“那本少爷是不是还应该谢谢你？”
主子说话下人是不可以插嘴的，况且萧茗悠和梁迟玉明面上的身份悬殊颇大，别说桃花，便是萧茗悠方才的关心都是越矩的。
桃花头皮发紧，连忙跪下认错。
萧茗悠也因为梁迟玉的态度变化变了脸色，但她没有失态，端庄的开口呵斥桃花：“果真是我太惯着你了，竟让你如此没有规矩，回去跪着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桃花连连应是，想要起身离开，被梁迟玉叫住：“慢着，昨晚方丈派人送了一瓶烫伤药过来，拿去。”
萧茗悠听到梁迟玉说烫伤药就是眼皮一跳，桃花却还是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伸手去拿药。
梁迟玉手腕一翻，那瓶药掉到地上，咕噜噜滚出一段距离。
“手滑了。”
梁迟玉没什么诚意，明显是在耍人，桃花却不敢说什么，乖乖去拣药，然而手刚碰到瓷瓶，就被踩住。
被烫伤的手背碰一下都疼，这一脚踩上去，桃花顿时痛得惨叫起来：“啊！好疼！王妃快救救奴婢！”
话落，梁迟玉加重了些力道，隔着桃花的手，啪的一声踩碎了那个瓷瓶。
碎片扎进掌心，桃花痛得晕死过去。
萧茗悠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她极沉得住气，保持着自己的优雅，冷冷的说：“桃花方才是放肆了些，但也不至于如此，梁三少爷要为心头好出气大可直说。”
梁迟玉一脸坦然：“她得罪的人是我，和别人无关。”
萧茗悠的手暗暗握成拳。
是她小瞧这个叫连安的丫鬟了！
梁迟玉处置了桃花，在和萧茗悠的较量中，连安算是扳回了一成。
但萧茗悠离开时的眼神让连安很不安，她抓住所有机会拼了命的讨好梁迟玉，然而才过两日，寺里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第55章 不许用这双手做不该做的事
“这个院子挺好的，里面住的什么人呀？”
虽存着讨好的意思，连安并没有打搅梁迟玉白日监工，梁迟玉走后，她还是看书、练字、画稿。
听到院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连安立刻就放下了笔，不过对方比她更快，她还没来得及离开桌案，房门就被推开。
穿着一身靛青色长裙的李湘灵在丫鬟的簇拥下跨进屋来。
寺里庄严肃穆，李湘灵打扮低调了不少，身上配饰不那么繁复华贵，但裙上的大片鸟羽是用金丝和踩线一并绣成的，行走间折射出粼粼的光泽，仍是艳丽得叫人移不开眼，像只骄傲的孔雀。
四目相对，李湘灵脱口而出：“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话里的敌意很重，可见她早就知道院子里住的是谁，故意闯进来的。
“奴婢连安，见过二小姐。”
连安绕过桌案上前行礼，李湘灵瞪大眼睛，把连安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嘴里忍不住嘀咕：“还真的是你，怎么刚刚看着完全像是两个人。”
今天是阴天，屋里光线有些暗，连安前日来葵水弄脏了衣服，便借了寺里给香客准备的僧衣来穿。
方才她埋首在案前画画，一身气质宁和沉静，像是悄然绽放的玉兰花，和李湘灵前几次见到那个胆小怕事的小丫鬟截然不同，故而李湘灵没有认出来。
连安奉承着回答：“奴婢身份低微，自是不配让二小姐放在心上，这么多时日不见，二小姐没认出奴婢也很正常。”
连安的姿态放得很低，很好的满足了李湘灵的优越感，她的神色好了不少，不客气的把屋里打量了一遍，皱眉道：“屋里怎么什么都没有，你就是这么伺候阿玉哥哥的吗？”
之前衣服被剪，李湘灵生气的不行，下定决心不再理梁迟玉了，但冷静下来以后她又舍不得。
瀚京的世家公子里就没有长得比梁迟玉更好看的，而且这些人好多都是些纨绔子弟，不是遛鸟斗蛐蛐，就是嗜赌好色，不像梁迟玉，骑射皆通。
那年游湖她不小心掉下画舫，如果不是阿玉哥哥及时相救，她恐怕早就死了。
李湘灵从来不会瞻前顾后，她既然放不下，那就要用尽一切手段得到阿玉哥哥！
“回二小姐，之前情况紧急，是少爷特意要求轻装简行的，所以没带多少东西上来。”
“大胆，分明是你没有照顾好主子，竟还敢顶嘴！”
李湘灵厉声呵斥，瞪了连安一眼，命人把屋里的东西都扔出去，而后抬了各式物件进来。
金丝楠木书桌、云雾纱做的锦屏、两脚麒麟抱珠香炉……
每一样都价值连城，但凡磕坏一样，连安当几辈子奴才都赔不起。
按照自己的喜好把屋子重新布置完，李湘灵满意的笑起，这时丫鬟把刚刚连安留在桌上的图纸交给李湘灵：“小姐，这些东西也要扔掉吗？”
画过的图案连安都记在脑子里了，她不想跟李湘灵起冲突，便没有声张，没想到还是被注意到了。
李湘灵接过图纸扫了一眼，而后看向连安，意味不明的问：“这些都是你画的？”
连安虽然没有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纸上，但她刚刚就站在桌案前，砚台上的墨迹还没干，她否认不了。
“回二小姐，这些的确是奴婢画的，奴婢……”
连安话没说完，李湘灵就把那些画纸扔到她脸上。
“一个妓子养大的丫鬟，搔首弄姿得了主子的喜爱，竟然还卖弄起了才学，你莫不是以为自己日后能嫁给阿玉哥哥做当家主母？”
之前李湘灵过生辰，连安展现出异于寻常丫鬟的统筹能力就让她很没有面子，如今发现连安还会画画，只觉得怒火中烧。
一个通房丫鬟，就是给主子暖床用的工具，学这么多东西不是有野心还能是什么？
连安连忙跪下：“二小姐误会了，奴婢有自知之明，断然不敢有不切实际的妄念，这些都是大小姐让奴婢画的绣样，并非奴婢故意卖弄。”
梁迟玉之前为了连安抄了孙家满门，李湘灵早就认定连安是个心机深重的狐狸精，根本听不进去连安的解释，气恼道：“还敢狡辩，忠勇伯府的绣娘那么多，若不是你故意卖弄，怎么不找别人偏偏要找你？”
李湘灵说完不给连安再解释的机会，命人打了连安三十个手板。
跟在李湘灵身边的丫鬟很有经验，每一下都打得极重，却没有在连安手上留下什么伤痕。
三十个手板打完，连安双手已经痛得没了知觉。
李湘灵冷冷警告：“阿玉哥哥要娶我的人只有我，他现在正喜欢你，我不会拿你怎么样，但若再让我看到你用这双手做一些你不该做的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和萧茗悠的迂回陷害不同，李湘灵的喜恶都是摆在脸上的，她有优渥的家世做靠山，不需要耍心机就能轻易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谁要是惹她生气，她有的是法子折磨对方。
“奴婢明白，奴婢以后一定安安分分伺候少爷，只做自己的分内事，”连安不敢逆李湘灵的意，乖顺的应下，随后提醒，“时辰不早了，少爷要回来吃饭了。”
李湘灵自然不想让梁迟玉看到自己这般模样，将信将疑的让人把连安扶起来，不多时，梁迟玉从外面回来。
李湘灵满意的扫了连安一眼。
算这个贱婢识趣，没有撒谎耍什么花样。
“阿玉哥哥，你回来啦。”
李湘灵快步迎上去，笑得一派天真烂漫。
梁迟玉步子微顿，凉凉的觑着李湘灵：“你来做什么？”
李湘灵无视他的冷淡，笑盈盈的说：“再过三个月就是祖母的寿辰，我来寺里为祖母抄念经书，再请寺里高僧诵读一番，祖母肯定会喜欢这份礼物的。”
李湘灵为自己找了个很好的借口，如此一来她不仅可以光明正大的住在寺里，回去后还能搏个孝顺的好名声。
梁迟玉并没有被李湘灵的孝心感动，扫视一圈，看到被人群挤在角落的连安。
她低垂着脑袋谁也没看，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梁迟玉眉心微拧，越过李湘灵走到连安面前，沉沉命令：“抬头！”
第56章 爱和不爱很明显
“怎么伤的？”
梁迟玉抚上连安的脸颊。
粗粝的指腹在颧骨摩挲，带来细微的刺痛，连安这才意识到脸颊上有个小口子，应该是刚刚被李湘灵扔过来的图纸划伤了。
连安不敢告状，垂眸道：“回少爷，是奴婢自己不小心划伤的。”
“我不是让你在屋里好好休息么，怎么这么不小心？”
梁迟玉的语气很温柔，拉着连安的手往屋里走，完全把李湘灵当空气。
李湘灵的眼神一直恶狠狠的钉在连安身上，看到这一幕更是怒意满满，几乎要喷出火来，她冲上来拉住梁迟玉，任性的说：“阿玉哥哥，我一到寺里就来看你了，还给你带了好多礼物，你怎么只看得到这个丫鬟，理都不理我一下？”
梁迟玉已经发现屋里大变样了，却没有任何感动，冷漠的抽出手说：“我不喜欢这些东西，你最好让人把屋子还原成之前的样子。”
李湘灵带的都是好东西，为了把这些东西完好无损的送上山，路上那些仆从没少挨骂，然而梁迟玉和她一样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来都不缺这些东西。
所以这番心意也打动不了梁迟玉。
李湘灵咬咬唇，气得不行却又拿梁迟玉没有办法，只能愤愤的说：“已经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阿玉哥哥若是不喜欢，扔了便是。”
李湘灵说完气冲冲的离开。
梁迟玉没追，拉着连安进屋，给她擦药。
药膏清清凉凉，擦完药梁迟玉却没急着收回手，盯着连安看了好一会儿说：“我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你，自己放聪明点儿。”
连安没有告状，梁迟玉也知道她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如此看来，在梁迟玉这里，爱和不爱是有很明显的区别的。
梁迟玉不爱李湘灵，所以能轻易看穿李湘灵的所有小心思，不管李湘灵怎么对他献殷勤，他都不会接受。
而萧茗悠一次次纵容桃花，梁迟玉却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
晚上李湘灵准备了晚宴犒劳这次修缮寺庙的匠人，方丈和寺里的高僧也接到邀约。
梁迟玉本不想去的，来传话的小厮却说萧茗悠也会去，梁迟玉到底还是带着连安一起出席了晚宴。
自那日桃花被罚，萧茗悠便没再来找过梁迟玉，连那些要刻在功德碑上的香客名单也是托人转交到梁迟玉手上的。
晚宴准备的都是素斋，但排场却不小，永安侯府的下人从后山摘了很多野花，又引了山泉水来做曲水流觞席，还安排了乐人吹奏乐曲，一走进宴厅，便感觉诗情画意极了。
梁迟玉一到，李湘灵便迫不及待地上前邀功：“阿玉哥哥，今日的晚宴都是我亲自操办的，喜欢吗？”
生辰宴的时候让连安挑了刺，李湘灵这段时间很是用心的跟府里管事学了如何操办宴席。
只是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讨好梁迟玉，并没有顾虑其他人的身份。
修缮寺庙的匠人都是粗人，寺中的僧人日常生活更是朴素简单，到了宴厅都很拘谨尴尬。
梁迟玉还是对李湘灵爱答不理，偏头问连安：“你觉得呢？”
李湘灵的眼刀子立刻钉向连安。
梁迟玉见状揽住连安的肩膀，温声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别怕。”
这个举动很是亲密，李湘灵气得不行，却不知道梁迟玉放在连安肩膀的手暗中用着力，不动声色的向连安施压。
梁迟玉不喜欢李湘灵，连安便是再得罪不起李湘灵，也要和他站在统一阵线。
连安先挑了好听的说：“这场晚宴布置的很漂亮，看得出二小姐花费了很多心思。
连安不敢告状，含含糊糊的说：“可能是摔下去的时候磕的吧。”
梁迟玉重新把袖子撩起来，指着上面的痕迹问：“磕在什么样的石头上能磕出这样的伤？”
梁迟玉非要问个究竟，连安没办法，只能如实回答：“昨日御医给齐王妃治腿伤，齐王妃太疼了，不小心抓的。”
萧茗悠的指甲留得挺长的，那些掐痕很深，今天被梁迟玉大力拽了一下，有的地方又冒出血来。
梁迟玉绷着脸，问：“昨天怎么不说？”
一点儿小伤，说出来怪矫情的，反正不会有人在意。
连安没把真实想法说出来，怕梁迟玉觉得她在抱怨，平静的说：“少爷要忙正事，奴婢不想用这些小事打扰少爷，况且和王妃的腿伤比起来，奴婢这点儿疼不算什么。”
连安说完笑了笑，叫人看不出一点儿委屈。
梁迟玉心头莫名滞了一下，问：“你想怎么处置她？”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按照这个逻辑，连安摔断了两根肋骨，受了这样的痛，桃花也该断两根肋骨。
但梁迟玉都因为这件事把萧茗悠弄哭了，连安不敢提要求，乖顺的说：“奴婢都听少爷的。”
伤处疼得厉害，连安几乎一夜没睡，不能翻身，躺着也很难受。
天快亮的时候好不容易睡着，没一会儿便被期期艾艾地哭声吵醒。
桃花正跪在床前，见连安醒了，立刻哭求：“奴婢知错，求姑娘原谅奴婢吧。”
桃花这次的道歉诚恳了很多，她的脸很红，像是发着高热，全然没有在水潭边欺负连安的嚣张。
伤处疼得厉害，连安没有丝毫动容，淡漠道“我担不起桃花姑娘行如此大礼，桃花姑娘还是请回吧。”
桃花不肯走，执拗的跪着，哭得更真切了些：“姑娘若是不肯原谅奴婢，梁三少爷就要剁奴婢一只手，只要姑娘能消气，让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连安没想到梁迟玉会对桃花罚得这样重，愣了一下，不过转瞬她便想明白了。
梁迟玉不是要为她讨回公道，而是忠勇伯府的人眼底都容不得沙子。
桃花当众撒谎，踩了梁迟玉的底线。
“我就是个奴婢，不敢对主子指手画脚，你求错人了。”
连安不想多管闲事，桃花还想说些什么，梁迟玉带着随风走进屋来。
“梁三少爷，奴婢知错了，求你饶了奴婢吧。”
桃花扑上去抱住梁迟玉的腿，哀嚎着求饶，梁迟玉不为所动，让随风把人拖出去。
没一会儿，桃花的哭声就听不见了。
连安干不了活，只能口头关心一下梁迟玉：“少爷怎么回来了？”
还不到午时，按理，他该在外面监工才对。
梁迟玉皱眉看着连安，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良久，连安听到他问：“从昨天到现在你都没有如厕，不觉得难受？”
第49章 奴婢想如厕
梁迟玉没说的时候连安不觉得，被他一说，想如厕的感觉便汹涌而来。
连安从来没有跟人讨论过这个问题，更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需要在别人的帮助下如厕。
脸烧的厉害，连安强装镇定，说：“谢少爷关心，奴婢感觉已经不那么疼了，可以自己去。”
“御医说你至少要卧床半个月才能下地走动，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才一晚上就不疼了？”
梁迟玉半个字都不信，拿了夜壶来到床边。
连安的脸越发的红，急急道：“奴婢现在不想如厕！”
实在太难为情了，连安抗拒的很。
她这模样，像是又回到那日在假山洞里，慌乱又害怕。
梁迟玉挑眉，满不在乎的说：“又不是没见过，这么紧张做什么？”
开了荤的男人都是狼崽子，成天只想吃肉。
连安没到执星院前，梁迟玉还忍着，到了执星院后，他就食髓知味，再也没委屈过自己。
对连安的身体早就了如指掌。
连安浑身都烫起来，眼眶也跟着发红，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梁迟玉愿意屈尊降贵帮她解决如厕的问题是她的福气，她要是一直扭捏作态，就只能拉床上了。
连安咬唇，正要克服羞耻答应下来，房门被敲响，萧茗悠的声音传进来：“连安姑娘，是我，我来给你送药了。”
梁迟玉怔了一下，打开房门，萧茗悠果然拿着药站在门外。
她似是没想到梁迟玉这个时候会在屋里，先是一愣，随后歉然道：“抱歉，是我打扰你们了，我……”
萧茗悠说着后退，却牵动腿上的伤，一个不稳便要栽倒，梁迟玉忙伸手接住。
不等站稳，萧茗悠便急急的推开梁迟玉，又把药塞进梁迟玉手里。
“药已送到，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便走，但她腿伤有伤，哪里走得快，被梁迟玉拉住。
“男女授受不亲，请梁三少爷放开我！”
萧茗悠冷声提醒，试图挣扎，梁迟玉直接沉着脸把她拦腰抱起，压着怒火低斥：“腿伤成这样，还到处乱跑，生怕自己变不成残废？”
萧茗悠的眼眶瞬间红了，靠在梁迟玉怀里，闷闷的说：“我没管好丫鬟，伤了你的心头好，这些都是我应该受的，不是吗？”
梁迟玉的手紧了紧，绷着脸没有应声。
进屋后梁迟玉让萧茗悠坐下，伸手去撩她的裙摆，萧茗悠阻止了他，平静的说：“我没事。”
她的神情平静，额头却满是冷汗，唇也有些苍白，分明是疼的不行。
梁迟玉在她面前蹲下，不容拒绝的撩起裙摆，被血浸透的纱布映入眼帘。
梁迟玉的脸沉下来，抓住萧茗悠的脚踝，问：“这还叫没事？”
梁迟玉的手掌宽大，掌心灼热，萧茗悠被烫得一颤，伸手盖住梁迟玉的眼睛，带着哭腔说：“别看，很丑。”
山里比城里冷，走了一路，萧茗悠的手很凉，不止挡住了梁迟玉的视线，还带来一股清冽好闻的茶香。
和生辰那日送到府里的茶饼味道一样。
而且她不是因为两人身份悬殊不让他看，而是因为伤处太狰狞丑陋，不愿意让他看见。
梁迟玉的喉结不由自主的滚动了下，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旖旎起来。
便是连安这个旁观者，都感受到了某种被禁锢却又蠢蠢欲动的情愫。
心跳快了些，胸腔被撞得生疼，连安忍不住开口：“少爷，奴婢想如厕。”
旖旎的气氛被打破，梁迟玉如梦初醒，猛地拉下萧茗悠的手，噌的一下站起来后退了好几步。
他的呼吸急促，眸底欲念未消，就连连安都看得出他动了情。
萧茗悠也有些慌乱无措，想要起身，却又因为腿疼重新坐下去。
她的痛呼让梁迟玉冷静了些，厉声命令：“给我坐着别动！”
梁迟玉冲出房间，不多时，一名御医带着医女匆匆赶来。
御医先帮萧茗悠重新换药，等医女帮连安解决了如厕问题再帮连安换药。
换药需坐起身才行，折腾了一番，连安疼得几乎要晕过去。
考虑到两人行动都不方便，御医把医女留下帮忙照顾。
刚刚萧茗悠一直要走，这会儿梁迟玉不在，她反倒稳坐如山。
等医女去煎药了，萧茗悠倒了一杯水，一瘸一拐的送到床边：“连安姑娘一定渴了，喝点水吧。”
连安是有点渴，但喝了水就要尿尿，她不想麻烦，摇头道：“谢王妃好意，奴婢不渴。”
“可是我都倒好了，而且我端过来也不容易。”
萧茗悠的语气温和，眉头却痛苦的皱着，约莫是为了送这杯水牵动了伤处。
连安没办法，只能接过那杯水喝下，诚恳道：“谢王妃。”
“不用谢，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况且你是梁三少爷的心尖宠，我更要好好对你才行。”
萧茗悠说着一瘸一拐的回去坐下，然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就又倒了一杯水过来，用的还是和上次一模一样的说辞。
连安后背爬上寒意，她喝下第二杯水，对萧茗悠说：“谢王妃好意，奴婢真的不渴，而且奴婢受了伤不能动弹，不方便如厕。”
“可水还是要喝呀，你刚刚不是想让梁三少爷帮你的忙吗，你不喝水，一会儿他回来了，你怎么尿的出来？”
萧茗悠说着回去坐下。
她的语气很温柔，表情也是纯良无害的，每一个字却都充满了恶意。
连安刚刚拿如厕做借口打断了她和梁迟玉的好事，所以她故意给连安灌水报复，要连安难堪。
连安被萧茗悠的话惊到。
原来萧茗悠之前表现得那样端庄识大体，都是装的，她和梁迟玉的这几次见面，只怕也不全然是偶然。
桃花的冲动莽撞都是她刻意纵容的结果，桃花越可恶，她这个做主子的就越善良大度。
连安越想越觉得恐怖。
萧茗悠花了这么多心思，对梁迟玉应该是势在必得，那自己岂不是早就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第50章 奴婢饿了
喝完药，萧茗悠随便找了个借口支走医女，硬是喂连安喝了一下午的水。
傍晚，梁迟玉才带着随风回来。
屋里没有点灯，一片昏暗，梁迟玉没想到萧茗悠还在屋里，表情有瞬间的不自然。
萧茗悠抢先问：“梁三少爷，妾身现在可以走了吗？”
梁迟玉这才想起自己离开时让萧茗悠坐在这里不要动，却没有说她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想到萧茗悠的腿伤，梁迟玉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命令随风：“送齐王妃回去休息。”
萧茗悠颔首道：“有劳了。”
说是送，随风也只能跟在萧茗悠身边，不能上前扶她，萧茗悠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擦肩而过的时候，梁迟玉又闻到她身上的茶香，眼皮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冰凉的温度。
“等等！”
梁迟玉叫住萧茗悠，取下腰间的佩剑递给她：“拄着这个。”
忠勇伯府的男丁都有自己的佩剑，见剑如见人，向来是不会假手他人的。
萧茗悠接过剑，纤细的指尖抚过剑鞘，感激道：“谢谢。”
梁迟玉眸色微暗，感觉心弦被狠狠拨弄了一下，在原地站了好半天才走进屋里。
屋里很安静，连安躺在床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曾向他问好，像是睡着了。
梁迟玉自己把灯点上，转身却发现连安醒着，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
“醒了？”
梁迟玉随口问了句，准备把脏衣服换下，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连安回话。
这胆儿肥的兔子还跟他耍上小性子了？
梁迟玉眉头微皱，想给连安立立规矩，刚走了一步就听到连安大声说：“别过来！”
梁迟玉挑眉，没把连安的话放在心上，又走了两步，连安猛然失控，丢了枕头大哭起来：“脏死了！求求你不要过来！”
她的情绪崩溃，连身上的伤也不顾了，拼了命的抗拒，不想让人靠近。
梁迟玉意识到不对劲，大步上前摁住连安不让她乱动伤到自己。
距离近了，梁迟玉闻到异味儿，眉心微拧。
连安失禁了。
“好脏，别碰我。”
连安别过头不看梁迟玉，浑身都在发抖。
失禁对一个正常人来说是一件相当打击自尊心的事，大理寺有时候会用这一招刑讯人犯，连安自然承受不住。
梁迟玉果断把连安劈晕，把脏衣服和床单拿走，叫了御医和医女过来。
连安的伤又崩裂了，御医又帮她上了回药，诊治完忍不住对梁迟玉说：“这位姑娘本来伤的就重，又因为失禁在床情绪失控，伤势又加重了不少，这样下去不行啊。”
梁迟玉的脸色不好，凉凉的横了御医一眼：“你也知道这样不好，你不安排人照顾病患难道还要我亲自照顾？”
御医没想到梁迟玉会冲自己发火，连忙解释：“下官是安排了人照顾这位姑娘的呀。”
医女被叫过来问话，无辜的说：“我下午熬完药本来是要留下来照顾的，但齐王妃说后山长着不少草药，说不定也有麻沸散，我就去后山寻了些回来。”
如此说来谁都没有错，只是不小心忽略了连安而已。
梁迟玉没有为难两人，沉着脸回到房间，没多久，随风送完萧茗悠回来。
见他两手空空，梁迟玉眉心微皱，问：“剑呢？”
“齐王妃进屋后就让小的回来了，小的这就去拿。”
“算了，”梁迟玉叫住随风，“明天再拿也不迟。”
连安醒来时随风正好去厨房拿了饭菜回来。
身体被清理过，衣服变得干爽，崩溃的情绪也平复下来，饭香涌入鼻尖，肚子本能的咕咕叫了几声。
声音不大，还是被梁迟玉捕捉到，他问：“醒了？”
连安偏头看向梁迟玉，如实说，“少爷，奴婢饿了。”
梁迟玉用枕头把连安的脑袋垫高了些，亲自喂她吃饭。
见过连安的崩溃，梁迟玉本以为连安顶多吃两口就饱了，没想到她的胃口还不错，竟然把一碗米饭都吃光了，吃完还舔了舔唇，有些意犹未尽。
梁迟玉问：“还想吃？”
连安摇头：“奴婢吃饱了，谢少爷。”
她还要在床上躺很久，不宜吃太多，免得积食。
连安的平静让梁迟玉很意外，上次被孙涵修绑去破庙，被救回来以后，她也是这样的。
就像被打碎的瓷瓶，明明应该很难被修补的，可她只需要睡一觉，就能让这个瓷瓶恢复如初。
一只胆小怕事的兔子，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修复能力？
梁迟玉忍不住问：“今天下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连安的脸僵了一下，藏在被子下的手也紧握成拳，她垂着眸，没有看梁迟玉，淡淡的说：“齐王妃一直陪着奴婢，没有发生什么事。”
“为什么不让她叫人帮忙？”
连安动不了，萧茗悠多少还能走几步，要帮忙找个人其实不成问题。
指甲嵌进掌心，连安克制住了说出真相的念头，轻声说：“王妃腿伤的厉害，奴婢不想麻烦她，而且下午有医女来过，奴婢以为那位医女很快会再回来，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这些解释听起来很合理，梁迟玉没再追问，只道：“明天随风会留在院子里，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叫他。”
接下来的日子萧茗悠都没有再来禅院，医女每日都会来帮连安换药，帮她如厕，连安也没有再失态过。
不知是真的皮糙肉厚还是御医的医术太高超，十日后，连安便能下地走动了，不过动作不能太大，走一小会儿便要歇一下，不然呼吸太急胸口就会疼。
躺的太久，连安迫切的想要呼吸新鲜空气，她寻了根棍子拄着，打算在禅院附近逛逛，刚走出院门就碰上桃花。
桃花手里捧着梁迟玉的外衫，见到连安，快步走近，轻快的说：“这是梁三少爷的衣服，已经洗干净了，有劳姑娘拿进去一下。”
桃花说着把那件外衫塞进连安手里。
连安清楚看到，桃花的双手完好无损，连一点伤疤都没有。
心脏猝不及防的疼了起来。
第51章 小心提防
晚饭后梁迟玉和往常一样洗完澡出来，连安递了干帕子给他。
梁迟玉的衣衫穿得松垮垮的，一边擦头发一边问连安：“这件外衫谁送回来的？”
连安帮他理了理衣襟，柔声回答：“下午桃花姑娘送回来的，奴婢刚好想出门转转，桃花姑娘就让奴婢把衣服拿进来了。”
连安答的很细，并不追问梁迟玉的外衫为什么会在萧茗悠那里，也不好奇两人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更没有问梁迟玉为什么出尔反尔，没有伤桃花分毫。
萧茗悠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她不过是个用来瞒天过海的幌子，孰轻孰重，旁人不知，她却是要有自知之明的。
梁迟玉多看了连安一眼，见她神色平静，波澜不惊，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解释了一句：“她毕竟是齐王妃的贴身婢子，太后让齐王妃在这里为齐王祈福，若是废她一只手，就不方便照顾人了，我命人打了她二十大板。”
正常情况下，一个弱女子被打了二十大板，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这惩罚不算轻，但下午桃花面色红润，脚步轻快，一点儿也看不出受伤。
这二十大板应该只是做了个样子，并未真的打下去。
连安眉眼低垂，乖顺道：“谢少爷为奴婢主持公道。”
她的语气很诚恳，没有觉得不公平，反而还很感激，梁迟玉哽了一下，说：“我已让人备好软轿，你再休养几日，我亲自送你回府养伤，你若觉得闷，可以去戏园子听戏或者逛街买些东西。”
这是梁迟玉惯用的弥补方式，他给不了连安足够的喜欢和偏袒，所以出手很大方。
和嫖客打发妓子没什么两样。
连安眨眨眼，眸底泛起水光，像是感动哭了：“少爷对奴婢真好，奴婢之前在府里受了欺负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跟了少爷以后奴婢才知道有人依靠是什么感觉，这辈子能伺候少爷真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
连安哭得情真意切，雾蒙蒙的眼底全是对梁迟玉的信任和依赖。
梁迟玉一时如鲠在喉。
这兔子有时候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这会儿都落下满身伤了还傻乎乎的感激涕零？
连安哭了一会儿情绪平复了不少，擦了擦眼泪说：“府里不养闲人，少爷若是把奴婢送回去，大夫人肯定会觉得奴婢没用，要趁机发落奴婢，求少爷让奴婢留在这里吧，奴婢皮糙肉厚，不用精心调养也能好起来的。”
说这话时，连安的语气又变得怯生生的，怕被梁迟玉拒绝，又怕一个人面对未知的狂风骤雨。
连安受伤后，梁迟玉素了十来日，又老是阴差阳错的撞见萧茗悠，一颗心被撩拨的不行，对连安的心思淡了不少，这会儿见连安哭得梨花带雨，不觉心疼起来。
“我亲自送你回去，没人敢对你做什么！”
“可是奴婢舍不得少爷。”
连安说完，大胆的抓住梁迟玉的腰带，踮着脚吻了上去。
她没有勾引过人，虽然和梁迟玉缠绵过很多次，吻技依然没什么提升，生涩的很。
好在，梁迟玉很快给了她回应。
梁迟玉一把搂紧她的腰，想要加深这个吻，连安闷哼了一声。
梁迟玉清醒过来，横了连安一眼：“伤成这样还敢勾引我？”
连安羞涩的低下头，抓着梁迟玉的腰带在指尖绞了绞，问：“那少爷愿意留下奴婢了吗？”
她存心引诱，声音都是媚的，梁迟玉自然是应下了。
连安高兴极了，又说了好些倾慕之言。
吹灭烛火后，连安脸上的笑一点点收敛。
连安没喜欢过人，也没有被人爱过，不太懂感情的事，但她跟着三娘在风尘之地长大，对男女之事多少了解一些。
她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萧茗悠还没有把梁迟玉勾搭到床上去。
不然梁迟玉不会还对她的身子感兴趣。
寡妇的身份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萧茗悠又要在梁迟玉面前梳立端庄、矜持的形象，自然不可能太过直白的勾引。
萧茗悠今天让桃花送梁迟玉的外衫来，除了想宣示自己在梁迟玉心里的地位，只怕还有激怒她的意思。
梁迟玉没有重罚桃花，还和萧茗悠私下有来往，连安但凡有点脾气，都该跟梁迟玉撒撒娇、折腾一番，明日萧茗悠再故意上门解释一番，梁迟玉便会觉得连安在无理取闹，而萧茗悠大度善良，完美得几乎没有瑕疵。
理清思绪，连安仍是觉得后背发凉，她吃了这么大一个大亏，竟然才刚刚弄明白萧茗悠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只知道要小心提防，却不知道萧茗悠还准备了多少后招。
心里想着事，连安没怎么睡好，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伺候梁迟玉更衣。
“你这伤还需要好好养着，起来做什么？”
连安弯腰帮梁迟玉系腰带，柔柔道：“奴婢天生就是干活的命，躺了这么些天，实在躺不住了。”
两人正说着话，萧茗悠在桃花的掺扶下走进屋来。
连安顿了一下，收回手退到一旁。
萧茗悠见两人举止亲昵，面上闪过黯然，歉然道：“是我来得不巧，打扰二位了。”
萧茗悠转身便要离开，被梁迟玉叫住：“我们什么都没做，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萧茗悠停下，看了连安一眼说：“之前御医说的那样严重，我还担心的很，没想到连安姑娘恢复的这样快。”
这话说的，好像连安串通御医说谎，故意把伤势往重了说。
连安没有接话，垂着头说：“奴婢去泡茶。”
连安走出屋外，片刻后，桃花追上来说：“连安姑娘的伤还没好，这种事还是让我来做吧。”
桃花面上带着笑，瞧着很是友好和善，好像之前在水潭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连安没有推辞，轻咳一声，顺着桃花的话说：“也好，那就有劳桃花姑娘了。”
连安的回答在桃花的意料之外，桃花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连安一脸坦然，由着她看。
到了厨房，桃花去生火烧水，连安则坐在院子里休息。
第52章 误会
桃花一直在萧茗悠身边伺候，没干过粗活，被烟熏得眼泪直流，好半晌才把水烧好。
泡茶的时候，她不小心烫了一下自己的手，痛得大叫了一声，走出厨房对连安说：“茶已经泡好了，但我的手烫伤了，你来端吧。”
桃花的手烫得不轻，手背上一串燎泡，连安被烫伤过，知道有多疼，看了一眼问：“用冷水冲过了吗？要不要找御医看看？”
连安的关心让桃花皱了皱眉，她话里有话的说：“谢姑娘关心，不过做奴才的都是贱命，哪配惊动御医用那那样好的药啊。”
连安也是奴才，桃花拐着弯儿的骂了她。
连安并不生气，附和道：“姑娘说的是。”
端上茶水，两人一起回到禅院。
屋里梁迟玉和萧茗悠隔着一段距离各自坐着，并没有什么亲密举动。
见是连安端的茶，萧茗悠不悦的呵斥桃花：“不是让你去帮忙吗，你怎么空着手回来的？”
桃花立刻跪下：“回王妃，这茶的确是奴婢生火烧水泡出来的，只是泡茶的时候奴婢不小心烫伤了手，这才让连安姑娘端的。”
桃花说着飞快的看了连安一眼。
像是求连安说出真相，又像是在看连安的脸色，藏着隐情。
桃花脸上和衣服上都沾了锅底灰，看得出她确实是进了厨房的。
萧茗悠让桃花把袖子撩起来，看见她手上的一串燎泡后，怒气全都化作心疼：“怎么烫得这样重？”
桃花小声说：“奴婢太着急了。”
萧茗悠把桃花拉起来，又看向连安问：“连安姑娘可有被烫伤？”
“谢王妃关心，奴婢身上有伤，桃花姑娘让奴婢在一边歇着，离得远，所以未曾被烫到。”
连安神情平静，从容的倒了两杯茶凉着。
这时桃花带着哭腔说：“也许是天意吧，梁三少爷原本是要剁掉奴婢一只手的，今日被烫伤是奴婢应受的。”
这番话把毫不相干的两件事联系起来，虽然只字不提连安，却字字都暗指连安有心怀怨恨，故意报复的嫌疑。
“桃花，不得胡说！”
萧茗悠和前几次一样呵斥了桃花，而后与梁迟玉告辞，拉着桃花回去上药。
屋里安静下来，连安看着茶杯里腾起来的袅袅热气发呆。
片刻后，连安听到梁迟玉唤她：“过来。”
连安走过去，梁迟玉让她坐到自己腿上，拉着她的手揉捏把玩。
“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说，我不喜欢猜来猜去，更不喜欢手下的人擅作主张，明白吗？”
梁迟玉没有要责罚连安的意思，但很显然，他认定是她心存不满故意烫伤了桃花。
连安眼睫颤了颤，像是被吓到，低低的说：“奴婢明白。”
又坐了一会儿，梁迟玉出门去了大殿。
萧茗悠联络这次被困在寺里的香客，准备捐香油钱重建舍利塔，再为寺里的佛像重镀金身，今日各家的钱都送到了，梁迟玉得亲自在场看着，萧茗悠则负责清点造册。
清点结束后，寺里备了斋饭答谢，梁迟玉也陪着一同用饭。
席间不断有人给萧茗悠送东西，这些时日因房屋受损大家都挤在大殿里，萧茗悠帮了不少人的忙，为了把药留给更需要的人，还耽误了自己的腿伤，众人对她赞不绝口。
萧茗悠推辞不了，只好都收下。
饭后，萧茗悠把那些东西全都拿给梁迟玉：“这些留在我这里没什么用，不如都拿来修缮寺庙，我都记得是谁送的，回去记在册子上，明日再把册子给你。”
梁迟玉有些不满：“东西送给你就是你的了，你还要记在别人头上？”
“功名利禄都是身外之物，我现在孑然一身，何必贪图这些虚无的东西。”
萧茗悠很是无所谓，有种超然脱俗的洒脱。
她生的漂亮，眉眼却总是透着股子清冷，自齐王病故后，又添了些哀愁，这会儿月光清凉如纱，她仰头望着月亮，周身都笼罩在清润的光华里，像是马上要羽化登仙。
梁迟玉心头一紧，萧茗悠突然回头，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的对上。
萧茗悠眼底闪过慌乱，连忙后退，急急的说：“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休息了。”
萧茗悠转身要走，想起什么又停下，歉然的说：“桃花说话总是没有分寸，白日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连安姑娘也是个苦命人，你要好好待她。”
萧茗悠说完离开。
她的腿伤还没好，走的不快，仍是一瘸一拐的，背影看上去倔强又凄凉。
半炷香后，梁迟玉回到房间。
屋里，连安正在练字，她没舍得用纸墨，只用毛笔沾了水在桌上写字。
见梁迟玉回来，立刻放下笔，笑盈盈的抬头：“少爷回来了。”
萧茗悠的身影仍在梁迟玉脑海里挥之不去，和连安笑盈盈的眉眼形成反差，梁迟玉凉凉的看了连安一眼，问：“你很高兴？”
他的语气明显不好，连安怔了一下，收敛笑容问：“奴婢做错事了吗？”
连安问得小心翼翼，梁迟玉皱了皱眉，冷声道：“别总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没有人欺负你。”
他的火气来的莫名其妙，连安一时不知能说什么，正觉无措，随风拿着一个瓷瓶走进屋来：“少爷，方才方丈派人送了一瓶烫伤药来，可要给齐王妃的那位婢女送去。”
梁迟玉眼眸微眯，危险的看着连安：“又不是你烫伤她的，你为什么要去求药？”
梁迟玉已经在心里认定是连安故意烫伤的桃花，这下更觉得是她心虚才去求的药。
认识这么久，梁迟玉还是第一次对连安这么凶，连安不受控制的颤了颤。
随风连忙说：“少爷误会了，药不是连安姑娘求的，是厨房的挑水僧人看到有人烫伤，但只认得连安姑娘，就把药送这儿来了。”
“他亲眼看到的？”
梁迟玉瞪着随风，随风这才意识到事关重大，忙把自己知道的细节都说出来。
僧人没有看到桃花是如何把自己烫伤的，但他看到连安一直在厨房外面坐着，可以肯定桃花被烫伤和连安没有一点儿关系。
梁迟玉：“……”
第53章 就是这么喜欢我的？
“时辰不早了，随风去送药也不太方便，还是奴婢去送吧。”
连安说着伸手去拿药。
她猜到萧茗悠会拿桃花被烫伤的事做文章，也想好了应对的办法，但梁迟玉的指责还是让她有些难受。
她想出去缓一缓。
从小到大她受过无数委屈，因为卑贱的出身，没人为她撑腰，就连她自己也只会逆来顺受，不知道辩驳反抗。
被梁迟玉强占身子后，她没有要死要活，而是胆小怯懦的忍了下来，后来她以身体为筹码，希望得到梁迟玉的庇护，梁迟玉失言后，她也没有大哭大闹，而是心甘情愿的被他利用，做那个瞒天过海的幌子。
她习惯了遭遇不公，也习惯了忍让，她拼命的忘记那些不好的地方，只记住别人的好。
可就在刚刚，被梁迟玉冤枉指责的时候，这些年积压的委屈突然就奔涌而来。
明明是他不顾她的意愿，强行闯入她的生命，为什么到现在他连问都不问一句就认定她十恶不赦？
“你身上还有伤，瞎逞什么能，你……”
梁迟玉拉住连安，话没说完，便被连安满脸的泪痕惊到。
“放开我！”
连安命令，声音是颤抖的。
梁迟玉绷着脸，沉沉道：“御医让你好好休养，你冷静点。”
连安泪眼朦胧的瞪了梁迟玉一眼，而后抓着他的胳膊，狠狠的咬了下去。
“少爷！”
随风紧张的喊了一声，想要拉开连安，被梁迟玉拦下：“无妨，她就是只兔子，咬人也不疼。”
连安那一口用了全力，隔着衣服都把梁迟玉咬出了血，但这点小伤对梁迟玉来说不算什么，他故意问：“同一个地方咬着没什么意思，要不要换个地方？”
说完，抖落袖子，把另一只胳膊伸到她面前。
很快，连安的牙就酸了。
僵持片刻，她松开口，屈膝跪下，哑声说：“奴婢是被妓子养大的，又签了死契卖进府来做丫鬟，根本不会有人在意奴婢的喜怒哀乐，奴婢咬伤少爷罪不可赦，少爷要杀要剐都可以，只求少爷莫要迁怒奴婢的家人。”
连安一脸决绝，视死如归。
梁迟玉撩起袖子，看到自己右手手腕上多了一圈整整齐齐的牙印，血淋淋的。
他之前一直在想这只兔子被逼急会咬谁，没想到第一个咬的会是自己。
随风打了水拿了药来想帮梁迟玉清理伤口，被梁迟玉横了一眼，凭着多年伺候的经验，随风立刻提醒连安：“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少爷包扎！”
连安跪着没动，留给梁迟玉一个倔强的发顶。
急眼的兔子胆子果然大了不少。
梁迟玉挑眉，悠悠的问：“怎么，之前失了清白不想死，现在只是被冤枉了一下就不想活了？”
梁迟玉说的随意，连安却忍不住后脊发寒。
刚刚她感受到的委屈是真的，眼泪也是真的，但她说的那些话，早就在心底演练了无数遍。
昨天她猜到桃花可能会故技重施，所以故意坐在厨房外面不肯和桃花待在一起，梁迟玉早上冤枉她的时候她没有急着辩解，想看萧茗悠有什么后招，随风说出真相的时机刚刚好，她才顺势爆发。
梁迟玉不可能这么快就识破了吧。
第一次耍心机，连安很紧张，后背冒了很多冷汗，但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强撑着说：“奴婢没有不想活，只是昨晚少爷和奴婢还那样亲密，今日却对奴婢如此冷漠，还无缘无故冲奴婢发火，可见只是迷恋奴婢的身子，并非真心喜欢，奴婢咬伤少爷，少爷岂会让奴婢活下去？”
风尘地的女子，和恩客聊天的时候总爱说这样的话。
连安幼时懵懂，不明所以，直到见到萧茗悠才明白，这些话都是有技巧的，是用来拿捏男人的伎俩。
梁迟玉屈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过了好一会儿，他问：“我不喜欢你，你就不想活了？”
连安心跳加快，像是被人推到了万丈悬崖边，再往前一步就要万劫不复。
她狠狠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抬头，看着梁迟玉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回答：“是，如果少爷不喜欢奴婢，奴婢就不想活了！”
这种话，放在以前连安连想都不敢想，如今被逼到绝境，说出来竟也不觉得太难。
梁迟玉听完神情没有分毫的变化，片刻后，他嗤笑出声：“我倒是没有看出来，你还挺会演戏的。”
指甲嵌进掌心，连安整个人都绷到了极限，她想不到任何补救或者狡辩的说辞，只能撑着一腔孤勇演下去。
“奴婢没有演戏，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梁迟玉俯身凑近，冲连安邪肆一笑：“你之前不是说有心仪的人，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她连什么是喜欢都不知道，何来心仪的人？
连安有些茫然，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终于想起当初她刚被梁迟玉占了身子，为了不和他扯上关系，所以撒了这样一个谎。
没想到梁迟玉竟然当了真。
“奴婢撒谎了，那个时候奴婢根本没有心仪的人！”
连安急急解释，忍不住伸手抓住梁迟玉的衣摆：“这么多年，少爷是第一个送奴婢衣服首饰、为奴婢撑腰的人，奴婢知道和少爷有着云泥之别，不敢奢求什么，也一直努力克制对少爷的爱慕，可是刚刚被少爷指责的时候，奴婢再也没办法骗自己，奴婢……喜欢上少爷了。”
受伤后，连安又消瘦了不少，手指细白如葱，和墨色衣摆形成剧烈的反差。
梁迟玉不合时宜的想起在假山山洞那日，他抓着这只手，霸道强势的迫她十指交握。
喉咙有些发干，梁迟玉把手伸到连安面前，将那圈血淋淋的牙印展示给她看，意味不明的问：“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
铁证如山，连安没办法辩驳，想了半天，一点点撩起袖子，把自己的手送到梁迟玉面前，怯生生的说：“少爷可以咬回来。”
梁迟玉眸色微暗，那截手腕白生生的，像外邦进贡的甜萝卜，每一寸都散发着香甜诱人的气息。
第54章 她得罪的人是我
第二日刚吃过早饭，萧茗悠就带着桃花来了禅院。
今天在下雨，萧茗悠穿了一身天青色交领长裙，裙子很素，只在领口和袖口的地方绣着紫藤花。
一路走来，裙摆被溅落的雨滴打湿了不少，人也被蒙蒙的烟雨染上湿气，像染着晨露的花，娇嫩极了。
“奴婢见过王妃。”
连安行了礼退到一旁。
昨晚哭了太久，连安的眼睛肿得厉害，声音也有些哑。
萧茗悠一眼就看出她的异常，关切的问：“连安姑娘生病了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萧茗悠问得真诚，丝毫看不出有在背后推波助澜陷害连安的迹象。
连安飞快的看了萧茗悠一眼，摇头道：“谢王妃关心，奴婢没事。”
桃花放好伞走到萧茗悠身边，不平道：“自上次暴雨后，王妃你就老是在做噩梦，昨晚更是好几次从梦中惊醒，怎么还有精力关心别人呀。”
桃花说着剜了连安一眼，好像是连安害萧茗悠睡不好的。
“住嘴！”萧茗悠和之前一样呵斥桃花，“我不是说过不许对连安姑娘不敬吗，你把我的话也当作耳旁风了？”
桃花一脸委屈：“奴婢知错，奴婢也是担心王妃的身体。”
主仆俩一唱一和，看似随意，却句句都别有用心，分明是故意说给梁迟玉听的。
连安平静开口：“桃花姑娘若是真的关心王妃的身体，不妨趁御医还在寺里，让他开些安神宁心的方子，如此王妃应该就能安睡了。”
桃花没想到连安会一语戳中要害，瞪了连安一眼，没好气的问：“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在王妃身边伺候多年，难道还会对王妃不好？”
连安垂着脑袋，一脸温顺：“奴婢没有这样想，王妃宽厚善良，奴婢也希望王妃的身体能好。”
桃花还想说什么，被萧茗悠喝止。
两人拌几句嘴无伤大雅，若是当着梁迟玉的面吵起来，她的面子上也过不去。
进屋后，萧茗悠拿出一个小册子递给梁迟玉：“昨日的东西我都添到册子上了，你可以再清点一下看有没有问题。”
梁迟玉接过册子翻看，连安上前斟茶。
递茶给萧茗悠的时候，右手袖子往下滑了一截，露出小半圈牙印。
那牙印不深，一夜过去泛着淡淡的青，若不是连安的皮肤太过白嫩，都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萧茗悠接过茶杯，用茶盖一下下拨着茶水，袅袅的热气蒸腾而起，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有些看不清梁迟玉的脸。
连安是梁迟玉光明正大带在身边的人，能在她身上留下印记的，只有梁迟玉。
那出现在连安胳膊上的牙印，代表着异乎寻常的亲昵和欲。
连安身上还有伤，不能给他鱼水之欢，他却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这样的痕迹。
难道他真的喜欢上她了？
是因为那双和自己相似的眼睛么？
萧茗悠想的出神，冷不丁看到梁迟玉翻动册子时，袖子也滑下来一截，有一小片纱布漏了出来。
萧茗悠眼皮一跳，脱口而出：“你受伤了吗？”
屋里很安静，显得她的问题相当突兀。
以她现在的身份，她是不应该这样随便关心别的男子的。
萧茗悠说完咬住下唇，露出懊恼之色。
梁迟玉并未遮掩，漫不经心的说：“被兔子咬了一口，不碍事。”
后山是有野物出没，但从来都没有见过兔子。
萧茗悠不由得看了连安一眼。
连安倒完茶便站到一旁，并不参与他们的对话。
但连安手上有牙印，梁迟玉的胳膊又受了伤，两人之间分明有不能被外人知晓的秘密。
连安便是不说话，萧茗悠也能感觉到她才是那个外人。
桃花没看出三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听完梁迟玉的话，顺嘴接道：“这山里的野物脏得很，梁三少爷可不能疏忽大意呀，一定要请御医好好把伤口清理干净才行的。”
桃花拐着弯儿的在骂连安。
方才看到连安眼睛肿着，神情憔悴，她便认定连安昨晚在梁迟玉这里挨了骂失了宠，想到刚刚连安那样拆穿自己，忍不住借机发挥。
却不想话音刚落，就听到梁迟玉似笑非笑的声音：“谁让你插话的？”
桃花之前对梁迟玉的态度都不算恭敬，梁迟玉从来没有说什么，这会儿突然发难，桃花有点懵，讷讷的说：“奴婢只是关心梁三少爷。”
“是吗，”梁迟玉哂笑，难辨喜怒，“那本少爷是不是还应该谢谢你？”
主子说话下人是不可以插嘴的，况且萧茗悠和梁迟玉明面上的身份悬殊颇大，别说桃花，便是萧茗悠方才的关心都是越矩的。
桃花头皮发紧，连忙跪下认错。
萧茗悠也因为梁迟玉的态度变化变了脸色，但她没有失态，端庄的开口呵斥桃花：“果真是我太惯着你了，竟让你如此没有规矩，回去跪着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桃花连连应是，想要起身离开，被梁迟玉叫住：“慢着，昨晚方丈派人送了一瓶烫伤药过来，拿去。”
萧茗悠听到梁迟玉说烫伤药就是眼皮一跳，桃花却还是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伸手去拿药。
梁迟玉手腕一翻，那瓶药掉到地上，咕噜噜滚出一段距离。
“手滑了。”
梁迟玉没什么诚意，明显是在耍人，桃花却不敢说什么，乖乖去拣药，然而手刚碰到瓷瓶，就被踩住。
被烫伤的手背碰一下都疼，这一脚踩上去，桃花顿时痛得惨叫起来：“啊！好疼！王妃快救救奴婢！”
话落，梁迟玉加重了些力道，隔着桃花的手，啪的一声踩碎了那个瓷瓶。
碎片扎进掌心，桃花痛得晕死过去。
萧茗悠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她极沉得住气，保持着自己的优雅，冷冷的说：“桃花方才是放肆了些，但也不至于如此，梁三少爷要为心头好出气大可直说。”
梁迟玉一脸坦然：“她得罪的人是我，和别人无关。”
萧茗悠的手暗暗握成拳。
是她小瞧这个叫连安的丫鬟了！
梁迟玉处置了桃花，在和萧茗悠的较量中，连安算是扳回了一成。
但萧茗悠离开时的眼神让连安很不安，她抓住所有机会拼了命的讨好梁迟玉，然而才过两日，寺里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第55章 不许用这双手做不该做的事
“这个院子挺好的，里面住的什么人呀？”
虽存着讨好的意思，连安并没有打搅梁迟玉白日监工，梁迟玉走后，她还是看书、练字、画稿。
听到院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连安立刻就放下了笔，不过对方比她更快，她还没来得及离开桌案，房门就被推开。
穿着一身靛青色长裙的李湘灵在丫鬟的簇拥下跨进屋来。
寺里庄严肃穆，李湘灵打扮低调了不少，身上配饰不那么繁复华贵，但裙上的大片鸟羽是用金丝和踩线一并绣成的，行走间折射出粼粼的光泽，仍是艳丽得叫人移不开眼，像只骄傲的孔雀。
四目相对，李湘灵脱口而出：“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话里的敌意很重，可见她早就知道院子里住的是谁，故意闯进来的。
“奴婢连安，见过二小姐。”
连安绕过桌案上前行礼，李湘灵瞪大眼睛，把连安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嘴里忍不住嘀咕：“还真的是你，怎么刚刚看着完全像是两个人。”
今天是阴天，屋里光线有些暗，连安前日来葵水弄脏了衣服，便借了寺里给香客准备的僧衣来穿。
方才她埋首在案前画画，一身气质宁和沉静，像是悄然绽放的玉兰花，和李湘灵前几次见到那个胆小怕事的小丫鬟截然不同，故而李湘灵没有认出来。
连安奉承着回答：“奴婢身份低微，自是不配让二小姐放在心上，这么多时日不见，二小姐没认出奴婢也很正常。”
连安的姿态放得很低，很好的满足了李湘灵的优越感，她的神色好了不少，不客气的把屋里打量了一遍，皱眉道：“屋里怎么什么都没有，你就是这么伺候阿玉哥哥的吗？”
之前衣服被剪，李湘灵生气的不行，下定决心不再理梁迟玉了，但冷静下来以后她又舍不得。
瀚京的世家公子里就没有长得比梁迟玉更好看的，而且这些人好多都是些纨绔子弟，不是遛鸟斗蛐蛐，就是嗜赌好色，不像梁迟玉，骑射皆通。
那年游湖她不小心掉下画舫，如果不是阿玉哥哥及时相救，她恐怕早就死了。
李湘灵从来不会瞻前顾后，她既然放不下，那就要用尽一切手段得到阿玉哥哥！
“回二小姐，之前情况紧急，是少爷特意要求轻装简行的，所以没带多少东西上来。”
“大胆，分明是你没有照顾好主子，竟还敢顶嘴！”
李湘灵厉声呵斥，瞪了连安一眼，命人把屋里的东西都扔出去，而后抬了各式物件进来。
金丝楠木书桌、云雾纱做的锦屏、两脚麒麟抱珠香炉……
每一样都价值连城，但凡磕坏一样，连安当几辈子奴才都赔不起。
按照自己的喜好把屋子重新布置完，李湘灵满意的笑起，这时丫鬟把刚刚连安留在桌上的图纸交给李湘灵：“小姐，这些东西也要扔掉吗？”
画过的图案连安都记在脑子里了，她不想跟李湘灵起冲突，便没有声张，没想到还是被注意到了。
李湘灵接过图纸扫了一眼，而后看向连安，意味不明的问：“这些都是你画的？”
连安虽然没有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纸上，但她刚刚就站在桌案前，砚台上的墨迹还没干，她否认不了。
“回二小姐，这些的确是奴婢画的，奴婢……”
连安话没说完，李湘灵就把那些画纸扔到她脸上。
“一个妓子养大的丫鬟，搔首弄姿得了主子的喜爱，竟然还卖弄起了才学，你莫不是以为自己日后能嫁给阿玉哥哥做当家主母？”
之前李湘灵过生辰，连安展现出异于寻常丫鬟的统筹能力就让她很没有面子，如今发现连安还会画画，只觉得怒火中烧。
一个通房丫鬟，就是给主子暖床用的工具，学这么多东西不是有野心还能是什么？
连安连忙跪下：“二小姐误会了，奴婢有自知之明，断然不敢有不切实际的妄念，这些都是大小姐让奴婢画的绣样，并非奴婢故意卖弄。”
梁迟玉之前为了连安抄了孙家满门，李湘灵早就认定连安是个心机深重的狐狸精，根本听不进去连安的解释，气恼道：“还敢狡辩，忠勇伯府的绣娘那么多，若不是你故意卖弄，怎么不找别人偏偏要找你？”
李湘灵说完不给连安再解释的机会，命人打了连安三十个手板。
跟在李湘灵身边的丫鬟很有经验，每一下都打得极重，却没有在连安手上留下什么伤痕。
三十个手板打完，连安双手已经痛得没了知觉。
李湘灵冷冷警告：“阿玉哥哥要娶我的人只有我，他现在正喜欢你，我不会拿你怎么样，但若再让我看到你用这双手做一些你不该做的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和萧茗悠的迂回陷害不同，李湘灵的喜恶都是摆在脸上的，她有优渥的家世做靠山，不需要耍心机就能轻易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谁要是惹她生气，她有的是法子折磨对方。
“奴婢明白，奴婢以后一定安安分分伺候少爷，只做自己的分内事，”连安不敢逆李湘灵的意，乖顺的应下，随后提醒，“时辰不早了，少爷要回来吃饭了。”
李湘灵自然不想让梁迟玉看到自己这般模样，将信将疑的让人把连安扶起来，不多时，梁迟玉从外面回来。
李湘灵满意的扫了连安一眼。
算这个贱婢识趣，没有撒谎耍什么花样。
“阿玉哥哥，你回来啦。”
李湘灵快步迎上去，笑得一派天真烂漫。
梁迟玉步子微顿，凉凉的觑着李湘灵：“你来做什么？”
李湘灵无视他的冷淡，笑盈盈的说：“再过三个月就是祖母的寿辰，我来寺里为祖母抄念经书，再请寺里高僧诵读一番，祖母肯定会喜欢这份礼物的。”
李湘灵为自己找了个很好的借口，如此一来她不仅可以光明正大的住在寺里，回去后还能搏个孝顺的好名声。
梁迟玉并没有被李湘灵的孝心感动，扫视一圈，看到被人群挤在角落的连安。
她低垂着脑袋谁也没看，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梁迟玉眉心微拧，越过李湘灵走到连安面前，沉沉命令：“抬头！”
第56章 爱和不爱很明显
“怎么伤的？”
梁迟玉抚上连安的脸颊。
粗粝的指腹在颧骨摩挲，带来细微的刺痛，连安这才意识到脸颊上有个小口子，应该是刚刚被李湘灵扔过来的图纸划伤了。
连安不敢告状，垂眸道：“回少爷，是奴婢自己不小心划伤的。”
“我不是让你在屋里好好休息么，怎么这么不小心？”
梁迟玉的语气很温柔，拉着连安的手往屋里走，完全把李湘灵当空气。
李湘灵的眼神一直恶狠狠的钉在连安身上，看到这一幕更是怒意满满，几乎要喷出火来，她冲上来拉住梁迟玉，任性的说：“阿玉哥哥，我一到寺里就来看你了，还给你带了好多礼物，你怎么只看得到这个丫鬟，理都不理我一下？”
梁迟玉已经发现屋里大变样了，却没有任何感动，冷漠的抽出手说：“我不喜欢这些东西，你最好让人把屋子还原成之前的样子。”
李湘灵带的都是好东西，为了把这些东西完好无损的送上山，路上那些仆从没少挨骂，然而梁迟玉和她一样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来都不缺这些东西。
所以这番心意也打动不了梁迟玉。
李湘灵咬咬唇，气得不行却又拿梁迟玉没有办法，只能愤愤的说：“已经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阿玉哥哥若是不喜欢，扔了便是。”
李湘灵说完气冲冲的离开。
梁迟玉没追，拉着连安进屋，给她擦药。
药膏清清凉凉，擦完药梁迟玉却没急着收回手，盯着连安看了好一会儿说：“我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你，自己放聪明点儿。”
连安没有告状，梁迟玉也知道她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如此看来，在梁迟玉这里，爱和不爱是有很明显的区别的。
梁迟玉不爱李湘灵，所以能轻易看穿李湘灵的所有小心思，不管李湘灵怎么对他献殷勤，他都不会接受。
而萧茗悠一次次纵容桃花，梁迟玉却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
晚上李湘灵准备了晚宴犒劳这次修缮寺庙的匠人，方丈和寺里的高僧也接到邀约。
梁迟玉本不想去的，来传话的小厮却说萧茗悠也会去，梁迟玉到底还是带着连安一起出席了晚宴。
自那日桃花被罚，萧茗悠便没再来找过梁迟玉，连那些要刻在功德碑上的香客名单也是托人转交到梁迟玉手上的。
晚宴准备的都是素斋，但排场却不小，永安侯府的下人从后山摘了很多野花，又引了山泉水来做曲水流觞席，还安排了乐人吹奏乐曲，一走进宴厅，便感觉诗情画意极了。
梁迟玉一到，李湘灵便迫不及待地上前邀功：“阿玉哥哥，今日的晚宴都是我亲自操办的，喜欢吗？”
生辰宴的时候让连安挑了刺，李湘灵这段时间很是用心的跟府里管事学了如何操办宴席。
只是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讨好梁迟玉，并没有顾虑其他人的身份。
修缮寺庙的匠人都是粗人，寺中的僧人日常生活更是朴素简单，到了宴厅都很拘谨尴尬。
梁迟玉还是对李湘灵爱答不理，偏头问连安：“你觉得呢？”
李湘灵的眼刀子立刻钉向连安。
梁迟玉见状揽住连安的肩膀，温声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别怕。”
这个举动很是亲密，李湘灵气得不行，却不知道梁迟玉放在连安肩膀的手暗中用着力，不动声色的向连安施压。
梁迟玉不喜欢李湘灵，连安便是再得罪不起李湘灵，也要和他站在统一阵线。
连安先挑了好听的说：“这场晚宴布置的很漂亮，看得出二小姐花费了很多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