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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谣之人简直肝胆俱裂，旁观的嫔妃也脸色发白。
盛怀安垂着的眼里凌冷无比。
“饶你们的命？谁来饶我妹妹的命？！”
她话落音，便有侍卫上前将他们拖了下去。
盛怀安看着妃嫔各异的脸色，缓缓开口。
“今日之事，还望各位姐妹引以为戒。”
这一刻，她高傲又漠然，将嚣张跋扈四个字宣扬到了极点！
伴着不远处凄厉的惨叫声，血腥味逐渐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就在这时，宫门处传来一声冷沉的呵斥。
“住手！”
楚锦筵大步踏入。
盛怀安站起来，与众人齐齐跪下。
“参见陛下。”
楚锦筵看着满地血腥，黑眸中怒意盎然，他看向盛怀安。
“朕予你贵妃之权，不是让你草菅人命的！”
盛怀安攥紧了手，声音毫无畏惧：“陛下，臣妾既掌中宫，难道要看着旁人犯错而不加管制么？这些人，祸乱宫廷，罪不容诛。”
楚锦筵一怔，随即更怒。
“还要狡辩？盛怀安，你何时变成了这幅心狠手辣的模样！”
盛怀安心里的寒意止不住的往外冒，她抬起头来，对上楚锦筵的眼。
“陛下，清白乃是女子生存之本，流景之事有关贞洁，岂容旁人胡言乱语？”
她说着，鼻尖骤然发酸。
“昨日臣妾向陛下求了恩典，彻查我妹妹落水一事，不过一夜宫中便流言飞舞，臣妾不罚，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逼死流景吗？”
楚锦筵脸色沉沉：“可朕分明听说，哪怕主谋已然死在天牢，你也不肯罢休。”
“自然不能罢休！”盛怀安红了眼。
“陛下，臣妾在宫中一日，若有人要害我的家人，哪怕拼死，臣晚.晚.吖妾也要讨个公道！”
说到‘公道’二字时，她眼中已有泪光盈动，直直看着楚锦筵，分毫不让。
楚锦筵一怔，眼中蓦的闪过一丝心虚之色。
只是一瞬，他便恢复了冷脸。
“这皇宫，还由不得你说了算！来人，传令下去。”
“贵妃莫氏，心肠狠毒手段残忍，责其禁闭一月罚俸半年，褫夺其掌管六宫之权！”
贵妃受罚一事很快便传遍宫中，楚锦筵哪怕听见，也未置一词。
谣言愈演愈烈之际，他却跟沈芯竹的父亲沈太傅在勤政殿内对弈。
一炷香后，沈太傅放下棋子缓缓道：“陛下今日可是有烦心事？”
楚锦筵一顿，沉下心来看向棋盘，眸色隐晦。
他捏着那黑玉棋子在指尖把玩，突然开口：“是下的有些乱。”
“看来，是棋子不听话了，竟在棋盘上乱走。”
沈太傅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楚锦筵将棋子丢入盒中，便起身离去。
沈太傅眸中光芒一闪，回府后，召来手下。
“给宫里娘娘传信，让她近日多亲近陛下，莫要被那莫氏抢了男人还一无所觉！”
手下小心讨好：“大人放心，陛下对娘娘情有独钟，那莫氏不过是个棋子挡箭牌罢了……”
沈太傅冷哼一声：“一个男人，怀抱绝世美人，纵然心有所属，又怎会毫无所动？”
……
半月后，凤鸾宫。
盛怀安靠在榻上，脸色苍白，不断咳嗽。
自她被罚第二日，便莫名大病一场。
这时，门吱呀一响，吟霜端着一碗泛着苦味的药进来了。
“娘娘，该服药了。”
盛怀安咳了两声，看向她通红的眼：“遇到什么事了？这么委屈？”
吟霜一顿，连忙掩去眼中泪意，急急摇头：“没，可能是风沙迷了眼。”
盛怀安轻轻吐出一个字：“说。”
吟霜便不敢再隐瞒：“今日奴婢听人讽刺娘娘，跟他们对了起来，只恨自己无用，没讨着好。”
盛怀安心口一颤。1
后宫中人早就对她恨意深重。
楚锦筵仅半月未来凤鸾宫，她们便一个个蠢蠢欲动。
想来上一世，若是她没死，最后只怕也是落得这个下场……
盛怀安接过药，一饮而尽，喉间苦意蔓延，没等吟霜拿蜜饯，她便猛地扑在床边，剧烈呕吐起来。
“娘娘！”吟霜慌了神，急忙去扶，却见盛怀安脸上一片惨白，眼中泪意浮动。
吟霜顿时心酸不已：“娘娘，奴婢再去煎一副来。”
盛怀安拉住她，摇了摇头：“这药，不必再喝了。”
“风寒可医，心病难除，这药，对不了我的症。”
她慢慢躺了下去，嘴里的苦意却久久不散。
这几日晚上，她总觉得冷，也总想起当初楚锦筵对她宠爱时那些好来。
可每每当她想沉溺其中，真相便犹如利刃，狠狠撕开这片假象。
盛怀安手指紧紧抓住被单，声音哽咽。
“吟霜，你说，陛下是不是从未爱过我？”
吟霜惊的直直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盛怀安背过身去，床榻之上，她肩膀微微抖着，泪流满面。
凤鸾宫的太医去了一波又一波，可盛怀安的病却莫莫不见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而楚锦筵，从未踏足过凤鸾宫。
解禁的当天晚上，盛怀安坐在窗前，天边皎月倒映入眼，却照不亮她心底深处。
不知道坐了多久，吟霜走过来：“娘娘怎在这吹风，等下寒了根本，有碍子嗣，”
盛怀安整个人僵住。
她哪里来的福气有个孩子呢？
即便是前世，她到死前，也从未有孕。
盛怀安如同木偶般站起身来，一时不察，却将窗边那坛盆栽带落在地。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骤然响彻房间。
盛怀安下意识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在那棕褐色的泥土中，赫然露出一截血色的花蕊！
盛怀安心脏猛地一揪，她蹲下身去，颤着手拨开泥土，一阵刺鼻的异香随之袭来。
她看着这盆栽，陡然想起这是去年楚锦筵送来的。
这一瞬，她的心如同千根钢针狠狠扎下！
盛怀安猛地抬眸：“吟霜，将陛下御赐之物全都拿来！”
她此刻脸色白的如纸般。
吟霜不敢耽搁，一样样将盛怀安珍藏之物都摆在她面前。
可下一刻，盛怀安犹如魔怔一般，将其一样样砸碎，碎片满地，割裂了她的手。
吟霜慌的去拦，却被盛怀安狠狠一推：“让开！”
她满手是血，状若疯魔。
百样物件，尽皆碎裂，就如她的心，寸寸裂开，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
每一样东西里，都有那刺鼻的异香！无一例外！
盛怀安死死的盯着那些东西，眼白处血丝遍布，骇人至极。
“吟霜，去太医院打听打听，这是何物。”
她声音里哑得令人心碎。
吟霜领命而去。
不过一刻钟时间，盛怀安却觉得漫长的令人窒息。
她瞧着跪在面前抖若筛糠的吟霜，缓缓开口。
“说。”

“娘娘……是麝红花，女子用之，终生无子！”

盛怀安浑身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她从椅子上滑落在地，倒在了满地碎瓷上。
痛的钻心，可她仿若无知无觉。
“娘娘！”
吟霜哭了。
盛怀安却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前世她一直无子，所有人都说，是莫家作恶多端，活该生不出龙嗣！
她为此求尽偏方，甚至求神拜佛，为了能有个孩子，她什么都做过！
她因此对楚锦筵感到愧疚，忍着心中剧痛将他推去旁人宫中！眼睁睁看着别人生下了她最爱之人的孩子！
却原来，这一切，竟都是楚锦筵一手安排的！
泪一滴滴砸落在她手背上。
楚锦筵，你好狠的一颗心——同床十几载，你竟就这么冷眼看着我在这场早已注定的棋局中不死不活！
盛怀安猛地捂住了脸，血与泪一同溢出指缝。
她喉间散出极尽痛苦的哽咽。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月光如水，照的满室苍凉，却照不亮盛怀安眼里的绝望。
解了禁闭后半月，楚锦筵终于来了凤鸾宫。
见盛怀安真病了，他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本以为盛怀安又在装病邀宠，没想到竟病得如此严重。
看着她没了以往活力的苍白模样，楚锦筵心中莫名烦闷。
遂大发雷霆：“太医院干什么的吃的，连小小风寒都治不好！”
这样的关心，盛怀安却再也没了以往的甜蜜心动。
“与太医院无关，臣妾只是不爱吃药。”
楚锦筵皱眉将她揽入怀中：“好了，你妹妹之事就此揭过，过几日，朕带你去皇家寺庙散心。”
“谢陛下隆恩。”
沉默半响，盛怀安靠在他怀中，遮住麻木的眼。
三日后，皇家寺庙。
盛怀安跪在佛前。
阵阵檀香中，她执起签筒，心中默念：“佛祖在上，求求您，为信女指条明路。”
告诉她，该怎么才能在这条楚锦筵为她安排的死路上求活？
木签落地，盛怀安刚要俯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却先她一步捡起了签。
盛怀安抬头，却是一愣，那僧人单手执褐色珠串，身上白袍一尘不染。
而他那张观音般慈悲的脸，却跟楚锦筵一般无二！
盛怀安连忙起身行礼：“玄明大师。”3
玄明与楚锦筵乃一母同胞的兄弟，只因莫生片刻，按照皇家双子不能同堂的规矩，十二岁那年便送来了皇家寺庙出家为僧。
玄明微微躬身：“贵妃有礼。”
他垂眸看了眼手中签，眉心一皱。
“奔波阻隔重重险，带水拖泥又渡山，皇嫂，所求何事，竟求了个下下签。”
盛怀安心底发寒，她张了张嘴：“是死路吗？”
玄明扫过眼前这张苍白至极，不复往日明媚的脸。
绝美容颜上，染上病弱之气，就像最好的山水画被晕染墨汁。
若是西子在世，只怕也不如眼前之美。
玄明收回目光，双手合十：“神佛之念不过求个心安，皇嫂可信，人定胜天？”
盛怀安身子一震，正要开口，却听殿外吟霜唤道：“娘娘，陛下出来了。”
盛怀安只能还了一礼：“多谢大师解惑。”便朝外走去。
她身后，玄明那双冷寂黑眸中，异色浮动。
……
第二日，楚锦筵率众人回宫。
却在寺门口遇见等着的玄明。
他手里提着一坛酒，僧袍浮动间，整个人飘然欲仙。
“见过陛下，贵妃娘娘。”
楚锦筵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忌惮：“你来此作甚？”
玄明俯身一礼：“陛下，此乃小僧自制桃花酿，昨日见贵妃娘娘不断咳嗽，又听闻她不喜用药，所以特地送给她试试。”
盛怀安一怔，看着玄明递过来的酒坛，正欲接过。
下一刻，她手臂却被楚锦筵抓住。
楚锦筵锁着眉，冷道：“贵妃的身体自有宫中太医调理，此物她不需要。”
盛怀安只得收回手：“大师好意，本宫心领了。”
“是小僧多事，望陛下与娘娘勿怪。”
玄明自然的将酒坛收回，目光澄澈坦然，任谁都看不出他有任何异心。
楚锦筵凤眼微眯，下一刻，竟当着玄明的面一把拉住盛怀安的手。
盛怀安浑身一僵，只能跟着他大步向前。
她看着楚锦筵宽阔肩背，这曾是她眼中唯一的依靠，此刻却只剩满心苦涩。
寺门口。
所有人瞠目结舌看着这不合体统的一幕，留下的妃嫔更是嫉恨得眼都红了。
而沈芯竹脸色苍白无比，想起沈太傅上次传入宫中的话，猝然狠狠攥紧了手。
回京之后，凤鸾宫再次成了后宫众人的眼中刺。
秋猎前一天。
楚锦筵踏入凤鸾宫时，盛怀安正在窗边认真刺绣，阳光微微洒落，一片岁月静好。
他拦住奴才即将出口的通传，自己走了进去。
在盛怀安身后看了片刻，他才出声：“初初。”
盛怀安一惊，放下手中东西就要行礼，却被他虚扶住。
“这里并无旁人，不必多礼，这是绣的什么？”
盛怀安轻声道：“流景婚期将近，臣妾想给她添妆。”
楚锦筵一挑眉。
“朕记得，流景出嫁之日还早，你现在就开始了？朕的香囊呢？”
盛怀安眸光一顿，声音轻柔。
“陛下坐拥天下，怎的还惦记臣妾这一个小小香囊，臣妾不绣，陛下也总会有的。”
楚锦筵心里蓦然涌起一丝不舒服。
这丝不爽，不知从何而起，似乎是从上次宫宴之后开始的，又或许更早……在盛怀安第一次让他去其他人宫中开始……
他神情冷了下去，淡淡道：“你这是不愿给朕绣？”
语气虽淡，可任谁都知道他生气了。
他本以为盛怀安会立即朝他撒娇认错，谁知却看到了她眼中来不及收回的苍凉。
这一瞬，楚锦筵心口竟莫名一空。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悄然离他而去。
而盛怀安接着却是向他请罪：“臣妾只是怕自己的拙劣绣工让陛下蒙羞。”
曾经哪怕把鸳鸯绣成鸭子，也要霸道的让他戴上之人，何时如此懂事？
这懂事，让楚锦筵无比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