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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慧敏一早就去了供销社采买食材。
婆婆上辈子就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媳妇，既然要跟陆战杰好好过，她得努力表现得好一点才行。
不久，宋慧敏拎着装满菜的网兜回家，却见大门开着。
屋内，陆母正跟身边的赵雪梅数落——
“要不是宋慧敏不要脸硬逼战杰娶她，你跟战杰早成了，你是文工团最优秀的女兵，我家战杰要娶的是你，我做梦都要被笑醒了！”
这话，刺的宋慧敏眼眶泛疼。
她走进去，艰难靠口：“……妈。”
陆母当即没了笑：“连人都不知道接，要不是雪梅带我过来，你是不是要我吹一整天的风？”
“什么都不会，尽给战杰拖后腿，你还是早点离了吧！”
宋慧敏僵在原地。
想过陆母会让自己离开陆战杰，却没想到这番话会当着赵雪梅的面说。
她抑着手脚的冰凉，将网兜放到桌上：“妈，过去的确是我不对，但以后我会跟战杰好好过日子，所以我不会离的。”
岂料话落，陆母更加黑脸：“要不是因为跟你这不光彩的婚事，战杰早就升营长了！你嫁进来还惹出一堆丢人的破事儿，凭啥不离！”
尖锐的斥责扎的宋慧敏神经作痛。
想辩驳，却想起陆战杰的嘱咐，她试图平息对方怒火。
“等战杰回来，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再说，行吗？”
一旁看戏的赵雪梅嘴角僵了瞬，故意委屈：“伯母，我一个外人待在这个家不合适，要不我还是走吧……”
“我们一起走！”陆母哼了声走到门口，“雪梅，带我去住招待所，免得在这儿碍着连长夫人的眼！”
说完，带着赵雪梅冷飕飕离开。
宋慧敏无力垂下手。
除了外婆，大家都认为她应该离开陆战杰，应该让赵雪梅跟他终成眷属，却从不给自己一个改变的机会……
泪意压得眼眶泛红，深吸几次气才压下翻涌的忧虑。
中午。
下操的哨声远远传来，宋慧敏正将饭菜端上桌，陆战杰回来了。
“回来了，饭我都做……”
“为什么把妈气去招待所？”
陆战杰冷着脸，目光迫人。
宋慧敏忙放下菜碟，压下委屈解释：“我没有……是妈非要我跟你离婚，我不同意，她就走了琅嬛付费整理……”
“我不会再给你惹麻烦，你别赶我走……”
看着她眼中的惶恐泪意，陆战杰心头擦过抹说不出的烦闷。
拧眉冷道：“哭什么？我没说赶你走。”
听了这话，宋慧敏眸光亮了些。
但下一秒却听对方又说：“妈虽然有雪梅同志陪着，但她住招待所我不放心，我过去看看，今晚不回来了。”
心口一沉，宋慧敏莫名想起赵雪梅口中的‘情书’，以及陆母那句‘你跟战杰早成了’，才放松的心又开始紧缩。
精心准备的饭菜，没一个人尝。
阴云压顶，外头渐渐刮起了风。
见陆战杰的大衣还放在椅子上，宋慧敏担心他着凉，也顾不得脚伤，拿起大衣，一走一跛地往外走。
刚要走出岔路口，便看见陆战杰和营长说着话走过来。
“你妈刚刚带着赵雪梅到政委那说，你和宋慧敏要离婚了，赵雪梅才是她认可的媳妇，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宋慧敏步伐一滞，下意识躲回拐角，搂紧了怀里的大衣。
下一秒，陆战杰沙哑的回答如冷风袭来。
“说句心里话，宋慧敏让我很累。”
======第8章======
悬起的心刹那间坠入谷底，宋慧敏攥着大衣的手止不住的发抖！
直到陆战杰离开，她才转身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坐到椅子上，陆战杰的声音忽然从屋子里各个角落传出。
“说句心里话，她让我很累。”
他不要她了吗？
可他不说过不会赶自己走吗？
脚踝的痛突然加剧，痛的宋慧敏难以呼吸。
翻出药酒擦了，可还是很疼，疼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她尝试着喝了口药酒，试图麻痹心口的疼意……
她到底该怎么坐，才能挽回这段婚姻？
陆战杰，又到底是怎么想的……
夜深。
陆战杰一回来就看见伏在桌子上，醉的不省人事的宋慧敏。
拧眉上前，还没说话，宋慧敏却迷茫抬起头，一脸泪痕。
见到他，她眼眶瞬间滚下两行热泪。
“我知道我没赵雪梅好，但我会改，我去找工作，白天出去做事，不惹你生气，不让你嫌弃……”
“求求你别离婚……”
一边说着，她一边小心翼翼拽着他的裤腿，可怜的像祈求别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酒气混着幽香的气息让陆战杰下颚不觉一紧：“说什么醉话？”
抑着身体本能的躁动，将人抱进房里放在床上，正要抽身离开，不料，宋慧敏却勾着他的脖子，吻了上来！
“战杰……别不要我。”
女人一边哭，一边闻着喉结，惹得陆战杰额头青筋鼓起。
“放手。”他嘶哑警告。
宋慧敏醉眼朦胧，反而勾人贴上去：“要我……快要我……”
‘铮！’
理智的弦瞬间断裂！7
陆战杰眸光一沉，低头将人按进棉被，一步步攻城略地。
红色毛衣和白色背心被扔下床，最后被一件迷彩服覆盖。
一室旖旎。
……
宋慧敏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正午。
身体酸痛无比，但心里却甜如蜜。
陆战杰不仅碰了她，也没说要离婚，这是不是证明，他不会再赶她走了，他们不会分开了？
穿好衣服出去，陆战杰正好回来，没等她反应，就被他拉着出门上了辆军绿大卡。
半小时后，车停在军服厂外。
陆战杰目不斜视：“厂里正缺人，你应该挺合适。”
宋慧敏愣住。
他这是在帮自己张罗工作？
她乖乖跟着进去，但当看见门口告示栏上写着‘招会计’，就走不动道了。
上辈子跟陆战杰离婚回乡，得知外婆去世后便想一死了之，结果被村里的老会计救了，后来跟他学了会计，从业几十年。
比起工人，会计更有前途。
“战杰，我想应招会计。”
陆战杰还没回话，坐门口的会计主任李庆冷哼：“多大的嘴吃多少的饭，听说你连初中都没念过，还想当会计，会用算盘吗？会四则运算吗？”
宋慧敏笑了笑：“有没有能耐，您让我试试就知道了。”
李庆把人带进办公室，直接把账本和算盘推过去，给下马威：“给你一个小时，算不出来可别哭鼻子。”
不成想，宋慧敏翻了两页账单，却说：“不用一个小时，我十五分钟就能搞定。”
这些账目清晰，发票完整，一看就不会像后世那样偷税漏税，这种账单她闭着眼睛算都不会出错。
“十五分钟？”李庆却拉下脸，“这册子的账目，就是十年老会计至少要半个小时，我看你是狂妄到目中无人！”
“你要是算不出来，这工厂你就别想进了，我们可招不起您这样的大佛！”
闻言，陆战杰拧紧眉头，刚要劝，却见宋慧敏已经噼里啪啦拨起了算盘。
她认真凝着账册，手指拨弄快到划出了残影，几乎两秒就翻一页，记下一个总数。
他眼底闪过抹诧然，这样的宋慧敏，他从来没有见过，不觉看得出神。
“好了！”
陆战杰回过神，就见宋慧敏把账本递给李庆：“您老看看，账对不起？”
李庆冷眼接过，嘲讽翻开：“还不到十分钟，这账怎么可——” 话到一半，他愣住了，不由得继续翻下一页，直到翻完。
“竟然都对了！小姑娘了不得啊！”
当天，宋慧敏就成了军服厂的会计。
安稳干了几天，就在她以为事情正往好的方面发展时，陆母突然来找茬。
“雪梅说的果然没错，你在家属院没闹够，居然让战杰开后门进厂，就你个只上过小学的蠢货能干会计吗？万一出了事儿，是不是想连累死战杰！”
谩骂惹得不少人看过来。
宋慧敏忙关上办公室门：“妈，我做会计凭的是自己本事，不信您可以去问李主任。”
“少糊弄我！给你三天时间，赶紧辞职跟战杰离婚，要不然就别怪我心狠！”
撂下威胁的话，陆母转身离开。
看着她决然的背影，宋慧敏有些心慌。
但她不会辞职的，正因为能找到这工作是沾了战杰的光，所以她一定要做好，才能不辜负战杰的信任。
接下来，一连几天，宋慧敏都工作到很晚。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休息好，今晚下班她眼皮一直跳。
而刚进部队大门，一个小兵急匆匆跑来：“嫂子，值班室有你老家的急电！”
闻言，莫名的不安攀上她的心。
唯一会联系自己的，也就只有家里的外婆了。
来不及多想，宋慧敏跟着小兵奔去值班室，刚拿起电话，就听见里头传来村支书焦急的声音。
“慧敏，战杰妈跑到你家大吵大闹，还跟全村人说你被战杰休了，你外婆在去找你的路上被车撞了！”
======第9章======
轰！
宋慧敏只觉有道响雷在脑子里炸开，震的大脑一片空白。
“人已经被送进县医院了，你赶紧过来吧！”
挂断电话，她才发觉拿着听筒的手在打颤，顾不得给厂里请假，她匆忙赶去县医院。
三个小时后，她奔进医院病房。
只见瘦小的外婆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
宋慧敏呼吸猛然一窒，踉跄跑到床边：“外婆！”
一旁村支书面色凝重：“医生说老太太伤到脑袋，这里的医疗条件治不了，得去首都。”
说着，他忍不住问：“你跟战杰到底咋了？老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怎么不跟你一块儿来？你们不会真的要离了吧？”
宋慧敏一哽，说不出一个字。
恍然间，脑海回想起陆母几天前撂下的话——
【给你三天时间，赶紧辞职跟战杰离婚，要不然就别怪我心狠】
紧缩的心渐渐沉进冰窖，冷痛刺骨。
原来，还是自己连累的外婆……
看着病床上老人凹陷的脸颊，花白的头发，宋慧敏泛红的双眼浮起挣扎。
一直以为，只要她好好改正，就能摆脱上辈子的结局，她就能和陆战杰好好的，奶奶也能好好的……
可这两件是如果相悖呢？
她垂下眸，极力忍着涌上眼眶的泪水。
这时，护士来催促交住院费和治疗费，宋慧敏出来匆忙，身上没带钱，只能拜托村支书先照顾外婆。
赶回部队时，天已经亮了。4
刚走到家属院，再次看到楼下围满了人。
她心一沉，难道宋伟又来闹了？
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道深恶痛绝的目光如箭射来。
“四处勾搭男人还不算，现在连公家的钱都敢偷，呸！不要脸的破鞋！”
“难怪找陆连长开后门进厂做会计，原来是奔着钱去了，还没干多久就贪了三千，这要没抓住，以后军款都要被她吃光了！
“可不是，现在报应总算是来了，要我就先找根绳子吊死，也省的丢了自己男人的脸！”
军嫂们啐了几口，各自骂着。
宋慧敏听得满心疑惑，但记挂着外婆，也想不了太多，匆忙上楼。
推开门，一眼看见陆战杰站在屋里，还有个穿着橄榄绿警服的公安。
来不及惊讶，公安就走上前：“宋慧敏，你涉嫌私吞军服厂公款，请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宋慧敏愣住：“什么？”
视线扫桌上几摞厚厚的大团结，最后落在陆战杰面无表情的脸上。
家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钱了？
“战杰，这……”
话没说完，就被陆战杰冷冽的声音打断：“作为军属，既然敢做，就该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一瞬间，宋慧敏顿觉血液凝结。
望着眼前自己深爱了两辈子的陆战杰，他不仅不为自己证明，甚至还问都不问就给她定了罪……
恍然间，她觉得好像从来没看清过他。
‘咔’的一声，冰冷的手铐铐住了颤抖的手。
公安朝陆战杰敬了个礼：“谢谢您配合我们工作，只是……”
“秉公执法是所有人的责任和义务。”
宋慧敏僵在原地，泛红的双眼凝着陆战杰，只要他一瞥，就能看到她眼中的不解、期盼和痛苦。
可从始至终，男人的目光都没在她身上停留过，挺拔冷冽的像个看客。
视线逐渐朦胧，宋慧敏眸光渐黯。
原来他要她，为她介绍工作，并不是因为他接受她了，
一切，原来都是自己的错觉。
也许他就是讨厌她，所以无论花几辈子的时间，结果都是一样……
宋慧敏像具失去灵魂的，任由公安带走。
一路上，尽是不堪入耳的叱骂，可每一句，都不及陆战杰的冷漠来的痛。
浑浑噩噩的在公安局待了几天，也没有人来问话。
稀里糊涂被关了四天，才被释放。
顾不得委屈，宋慧敏拖着疲惫的身体奔回家拿钱。
刚走到家门口，却听见里面传出——
“战杰啊，为了把在军服厂常年侵吞军款的人揪出来，我们故意污蔑宋慧敏偷公款，让真的小偷放松警惕露出马脚，可算是把人抓住了。”
宋慧敏瞳孔一紧，推门的手顿住。
“只是宋慧敏还不知道，现在这事儿也了了，你要不去公安局接她出来好好解释，毕竟她也受了顿无妄之灾。”
无声片刻，陆战杰漠然的声音像千万根针刺进她的骨血。
“不用，让她吃吃苦头也好。”
======第10章======
握住门把的手缓缓垂落。
男人的冷漠如嘲讽的利刃，告诉宋慧敏，她的坚持和挽回，是多么可笑。
宋慧敏凝着眼前的门，白着脸后退几步，落荒而逃。
混混沉沉的回到县医院，刺鼻的药水味终于拉回了些许意识。
刚到病房外，便听见外婆熟悉的嗓音传出：“我没事，不用……”
宋慧敏黯淡的眸光一亮。
外婆醒了！
顾不得一身的风尘仆仆，她撒腿奔了进去。
却见医生站在病床边，苦口婆心劝着：“您大脑里还残留着血块，拖得越久，就会引发严重的脑出血，必须赶快转去首都医院治疗。”
老人捏着陈旧褪色的存折，抗拒地摆手：“这钱是我给囡囡存的，我这把老骨头都快入土了，花钱就不值当了……”
宋慧敏听得心骤然收紧。
“外婆。”
她轻轻叫了声，声音沙哑的连自己都认不出。
看见她，外婆苍白的脸顿时浮起了笑：“囡囡。”
亲昵虚弱的呼唤像槌敲着宋慧敏的胸膛，她上前握住老人冰凉枯瘦的手，自责卷着痛占据整颗心。
外婆撑着笑，爱怜地摸着她的脸。
看着无言却各自红了眼的祖孙两人，医生于心不忍：“老人家的病情不能耽搁，如果你同意转院，我可以立刻联系首都的医院，今晚六点就能走。”
“转！当然要转！麻烦您了！”
宋慧敏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
得到回答，医生才舒了口气离开。
贴着外婆长满老茧的掌心，宋慧敏混乱的心终于得到一丝平静。
几番努力，她才咽下满喉酸苦：“外婆，去首都治病吧，囡囡陪着你，无论花多少钱，我们都能挣回来，但命只有一条，囡囡不想失去你……”1
“听说首都很繁华，我们在那儿工作生活，不回来了好不好？”
外婆看着她，明白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不回来？你那么爱战杰，舍得他吗？”
一句轻问如巨石砸在宋慧敏心头，疼的泪水滚出眼眶。
她摇摇头，泪眼里含着坚决：“我只是明白过来，爱他不会有结果，所以我不爱了，也不要了……”
半晌，外婆温柔擦去她脸上的泪：“好，无论囡囡做什么，外婆都支持。”
当天中午，医生帮着联系好了首都中心医院，宋慧敏赶回部队家属院。
将因为二流子来闹事，被妇联主任谈话时收到离婚申请报告翻了出来，签好字后交给妇联主任。
傍晚六点，初雪突至。
宋慧敏带着外婆，头也不回地踏上前往首都的火车。
看着窗外逐渐模糊的月台，宋慧敏眼眶酸涩。
再见了，陆战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