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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靖越说越愤怒：“三年前是我的一意孤行才令吾妹沦落至此，穆靖悔不当初。”
穆岚嫣不知何时，已经站到穆靖身边，看着他发红的眼眶，心口像被一只大手捏紧了般难受。
她红着眼开口：“哥……不是你的错，我知你是为了我好……”
穆靖却听不见。
他极压抑地咳嗽了一声，又转为漠然语气：“只盼王爷签了这字，此后，我们穆家与永安王府恩断义绝！你与我妹妹，自此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梁牧笙眼中滔天怒意化为冷笑，声音里尽是嘲讽。
“穆岚嫣既然妄想得到不属于她的东西，那所受的一切便与人无尤。”
“更何况你们把本王当什么了？”
“这桩婚事当初是你们穆家自己求的，既如此，再不愿也给本王自己受着！”
穆岚嫣看见哥哥骤然苍白灰败的脸色，终于还是忍不住嘶哑道：“够了，梁牧笙！”
但那如秋叶般苍凉的声音悄无声息散去，不起波澜。
梁牧笙说完拂袖而去。
穆岚嫣固执地留在原地想要握住穆靖的手，想要留在他身边，却只是徒劳无功。
哥哥还不知道她已经死了，若是知晓，哥哥又该怎么办……
随着梁牧笙远去，一阵强烈几乎撕碎灵魂的引力传来将她拉离，她瞬间出现在近月楼门口。
耳边传来众人细碎的窃窃私语声。
“刚才那个残废是曾经的楚国战神穆靖？他竟敢让永安王跟她妹妹和离？！”
“他自己被太傅千金退婚就罢了，竟然连妹妹的姻缘都不放过。”
穆岚嫣神魂一震，哥哥被退婚了？
她竟毫不知晓……！
“要我说，这个哥哥倒比妹妹识趣的多，知晓自己一个残废配不上名满盛京的太傅千金，也不纠缠，就那穆岚嫣不要脸，仗着家世求皇上赐婚！”
这时，林邺冷冽的声音传来：“你们说够了没有？”
一群人做鸟兽散。
梁牧笙站在门口，抬眸看了一眼二楼包厢位置。
“穆岚嫣人不在手段倒是不少，先是夏英，又是穆靖，不就是想逼我去镇国寺把她接回来？”
他脸上的嘲讽愈深，冷冷吐出两个字：“做梦。”
定定看了他许久的穆岚嫣露出一个支离破碎的笑。
她不明白，上天让她以这样的方式跟在梁牧笙身边，难道就是想让她更深刻的了解梁牧笙有多厌恶她吗？
林邺皱起眉，走近梁牧笙：“你不是一直想摆脱穆岚嫣，方才为何不签了那和离书？”
梁牧笙倏然转头看他，眼神冰冷，嘴角似笑非笑：“怎么，和离了让你娶她吗？”
林邺也冷下眉目：“王爷慎言！”
两人正对峙着，突然，快马的嘶鸣声响彻整条街。
一道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边疆急报！快快让道！”


第6章

这种急报都是进宫直接呈给皇上，就算梁牧笙贵为楚国最尊贵的王爷亦不能私自探听。
穆岚嫣就看见梁牧笙蹙了眉，随即对着身后的卢风道：“回府。”
刚踏进王府厅中，穆岚嫣眼中撞入一道纤弱身影。
苏清荷？
穆岚嫣又倏地转头看梁牧笙，眼睁睁望见他敛了脸上戾气，温柔问：“清荷，你怎么来了？”
苏清荷盈盈一笑，我见犹怜：“不知怎的，心头总有些不安，便来看看你。”
月下清影，梁牧笙与苏清荷坐于庭院中。
苏清荷纤手抚琴，梁牧笙手持一只玉笛。
琴瑟和鸣。
穆岚嫣自虐般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悲哀。
梁牧笙于乐理一道颇有造诣，一曲琴谱天下无数人求而不得，所爱女子自当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不是没做过努力，两人刚成亲没多久，她寻访了一位制琴名家，费尽心力亲手制作了一把琴想要送给梁牧笙。

但当她兴致冲冲抱着琴来到梁牧笙面前，还未开口，就见他冷着脸道：“你也配抚琴？东施效颦。”
说完抽出长剑，剑光一闪。
她亲手做的琴弦由中间齐齐断开。
梁牧笙毫不留情地离去，丝毫没注意到穆岚嫣细密伤口布满的十根手指。
她永远成不了梁牧笙爱的那种女子。
穆岚嫣从没一刻这般清晰的明白这件事。
这时，梁牧笙的笛声却骤然停住，他脑海中突然出现穆岚嫣在这院中练枪法的身影，身姿翩若惊鸿。
又好像看见穆岚嫣停下动作，白皙脸颊微红，额间沁出一层薄汗，转头往他这个方向看来。
看见他穆岚嫣眼睛先是一亮，又流露出踟蹰和惶恐。
她小心翼翼征求他的意见：“王爷，你若不喜欢我以后便不在这院里练了……”
“王爷，你怎么停了？”
苏清荷疑惑的声音打断梁牧笙的回忆。
“没什么。”他莫名竟有些仓皇，忙收敛思绪，正要说话。
恰时，护卫来报：“王爷，陛下召您即时入宫。”
……
皇宫，紫微殿。
穆岚嫣跟着梁牧笙走入。
见他向楚国皇帝梁玄行礼后询问：“皇兄，这么晚召我入宫何事？是因为今天那份边疆急报？”
梁玄抬眸看他，揉揉眉心才沉声道：“敌军突袭，穆家军主将受伤，边疆求援。”
梁牧笙沉吟一瞬：“穆家军这次领兵的是旁支的穆明修吧？真是无用。”
穆岚嫣一顿，说是穆明修，其实她才是主将。
这份情报应该是数十天前，她与羌国大将军拓跋炎那一战。
许是穆家军连胜，拓跋炎坐不住了，召集人马夜攻云鹫城，穆岚嫣也在那场仗里受了伤。
为了以防万一，便派人进京求援。
她又听见梁牧笙道：“皇兄，我愿亲自领兵驰援。”
“不必，你给我安分在盛京待着！”
梁玄看着一无所知的弟弟，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又突然问，“牧笙，你这两月就没想过上镇国寺去看一眼穆岚嫣？”
穆岚嫣抬眸诧异望过去，陛下明知道她不在镇国寺，为何要问这句话？
梁牧笙脸上出现一抹明显可见的烦躁。
“为何这几日个个都要跟我提穆岚嫣，搞得仿佛是我亏欠了她！”
“你……”梁玄语气一沉，又无奈地问，“你就不曾对她动心分毫？”
梁牧笙毫无半分迟疑地冷笑。
“她是我此生最厌恶的女人！”


第7章

似乎还觉得不够，梁牧笙强调似的补充：“莫说心动，就算她死在我眼前，我也不会有片刻动容！”
话落，梁玄浓黑瞳仁里溢出无尽怒意。
“混账，你根本不知道她为你付出了多少！”
天子一怒，帝王威严如雷霆般压下。
梁牧笙识相地沉默。
梁玄见状却越发来气。
“好，好得很！”
“既如此，等她回来，我就让你们俩和离！”
闻言，梁牧笙浑身一僵，他抿紧唇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是拱手行礼道。
“多梁皇兄！”
梁玄顿住，气得挤出一句话：“滚出去！”
梁牧笙紧了紧手，终于转身告退。
穆岚嫣一路跟着，看着梁牧笙黑沉的神情，忍不住疑惑。
“梁牧笙，这不是你一直所想，得偿所愿不应该高兴吗，怎么还沉着个脸？”
……
梁牧笙回到王府时，苏清荷还未离去。
梁牧笙不由皱起眉，不轻不重地道：“我不是安排人送你回府？”
苏清荷敏锐地察觉到梁牧笙心情不悦，温柔又担忧地道：“陛下这么晚召你入宫，我担心你，陛下……是不是不愿让你娶我？”
梁牧笙想到皇兄的话，心中越发烦闷。
苏清荷以为自己言中，声音凄切。
“不能做王爷的结发妻子，是妾一生的遗憾，现在就连想陪在王爷身边这微小的心愿亦无法成全吗？”
梁牧笙缓了神色：“别多想，婚期不会变，你早点回去休息。”
苏清荷这才放心离开。
穆岚嫣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那句“结发妻子”，眼中酸涩。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当初也曾有过这样天真的愿景。
成亲没多久，为了求得梁牧笙的一缕头发，她向大楚第一琴姬求艺制琴，拿惯长枪的手被磨得鲜血淋漓，琴却被梁牧笙一剑斩断。
后来又向画圣百里衡求一幅墨宝想送给梁牧笙，却被百里衡断然拒绝，说她根本不懂得自己画的含义。
这让她成为整个盛京的笑话。
直到最后，梁牧笙如赏赐般扔给她一束发丝，她如获至宝，将那缕头发与自己的青丝交缠放进香囊。
直到死，那香囊都被她妥帖地珍藏在怀中。
梁牧笙入寝后，穆岚嫣在一旁盯着他看了许久。
睡着的梁牧笙少了几分凌厉，那薄唇也不再吐出伤人话语。
穆岚嫣轻声道：“当初你愿与我结发，是不是证明对我也曾有过怜惜。”
她自然得不到答案……
月华如水，穆岚嫣起身走到廊下。
却见守在门外的卢风神色怜悯低声自语。
“王妃，你若是知道你当初费尽心思求来的只是街边一个乞丐的头发，你该多难过。”
穆岚嫣整个人蓦地僵住！
尽管只是一缕幽魂，她却感觉自己似乎被月光冻成了冰。
她的心似乎又开始密密麻麻疼起来，那疼痛绵长而持久，如千万只虫在不停啃噬。
远胜当初心脏被利箭洞穿。
……
没两日，梁牧笙奉皇帝圣命前往东岳山为边疆战事祈福。
东岳山下，穆岚嫣看见这熟悉的地方，感慨万千。
梁牧笙刚下马，便看见一对老夫妻相携，一步一跪，颤巍着往山上而去。
他看了半晌，问一旁迎接的东岳观观主：“他们这是在作何？”
观主轻声解释：“我东岳山有一条出名的传说，据说一跪一叩首，诚心跪完这万级台阶，所求之事便可实现。”
“不过万级台阶跪下来可会要半条命，所以甚少有人能完成。”
梁牧笙蹙眉：“那他们为何还跪？”
观主叹息一声：“这对老夫妻儿子上了战场，两人这是来求儿子平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梁牧笙沉默片刻，内心隐隐触动。
突然，观主身后一道童开口：“这算什么，五年前，有一个女子为求危在旦夕的心上人平安，在这万级阶梯上整整叩首了九遍。”
“我看她那不是求神，是想以命换命。”
卢风惊叹开口：“世间竟有如此痴情女子，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就连梁牧笙亦忍不住停下脚步。
那道童仰头回想片刻。
“似乎是姓穆，叫……穆岚嫣！”


第8章

身为故事中的主角，穆岚嫣遥遥望着万级阶梯，悲凉又苦涩地一笑。
耳边传来卢风惊异的声音：“五年前，那不是爷您被叛徒偷袭误入西南密林，重伤垂危的时候吗？”
穆岚嫣忍不住望向梁牧笙，却见梁牧笙面无表情地沉默良久。
而后他眼眸暗沉地发出一声嘲讽。
“清荷不顾安危从死林里救出我，而她却只会做这些愚蠢的无用功，这就是区别。”
穆岚嫣只感觉呼啸山风从自己几近破碎的魂体中穿过。
席卷走了她最后一点温度。
梁牧笙跨步往台阶上走去，穆岚嫣只如一抹被牵引的幽魂，木然地跟随他往上而去。
看着这一级一级仿佛没有尽头的台阶，穆岚嫣回想起自己当初来此跪拜时那焦急的心情。
每跪一阶，她便祈愿一次梁牧笙平安无恙，岁岁岚嫣。
现在想来，真是傻的可笑，蠢得可怜。
穆岚嫣蓦地生出一丝悔意……
如果那年跟哥哥回盛京述职，她没遇见梁牧笙该多好。
遇见他的那一刻，自己的生命就仿佛被谱成了一章残酷的乐曲。
几日后，梁牧笙祈福完毕回京。
回程路上，穆岚嫣就见梁牧笙从头到尾都冷着脸。
似乎是从那日听见她的名字后，梁牧笙就一直情绪不穆。
穆岚嫣无力又认命般的想，这人已经到就连听见她的名字都恶心至此。6
到了京郊门口，梁牧笙本欲直接进城，却看见有许多人排了长队在领着什么东西。
他随意抬眸一瞥，却在看到队伍尽头时眼眸凝住。
冷声质问：“那里为何打着我永安王府的名号？”
卢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连忙解释：“王妃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在城门口施粥布善。”
穆岚嫣垂眸，心中涌起一丝欣慰。
尽管她不在，王府的人却依旧按照她的吩咐没断了这善事。
突然，耳边突然传来梁牧笙冷冷的一句。
“真是伪善！用着我王府的钱来树立她的好名声。”
穆岚嫣麻木地扯出一个笑，罢了。
却不想卢风忍不住低声道：“王妃……用的是自己的嫁妆！”
梁牧笙顿住，脸色越发难看。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城门口有纷乱的马蹄声疾步而来。
“穆家军出征，无关人等速速避让。”
数列军队从城门口鱼贯而出。
穆岚嫣了然，这恐怕是皇上派去边疆的援兵。
就在军队快要尽数出城时，后面突然喧闹不已。
有苍老的声音呼喊。
“穆将军留步！”
一旁众人看去，只见许多穿着军服的老人快步而来，再后面年轻一些，或是伤了一只眼，或是只有一臂，身体竟然尽数有残缺。
只见他们走到军队最前方，突然整齐划一的跪下！
最前方的布满白发的老者声如洪钟：“听闻边疆形式严峻，我穆家军六百七十一名退役将士，请命出征！愿将军成全！”
身后众人齐齐高喊：“请命出征！愿将军成全！”
无畏之势直冲霄汉！
城门口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不由停住动作，神色动容，只觉得眼睛发烫。
满是人的城门口，竟只闻战马吐息的声音。
穆岚嫣蓦地抬手捂住嘴，无法言喻的悲恸如瀑布般冲刷全身，又如撞上礁石，疼得她神魂俱散。
马上的将军回神后，立时翻身下马想要扶起最前面的老将，那老将却是巍然不动。
他红着眼眶无奈苦笑道：“诸位叔伯兄弟，我知晓你们的护国之心，但我穆家军还未到如此地步。”
面前的人要么是年纪过大，要么是伤残才导致退役，战场对他们而言，是加倍的危险。
但面前众军士固执地不愿起身。
那年轻将军顿了又顿，咬牙道：“我穆家军都是血性好男儿，我穆明修在此答应兄弟们，即便是拼了这条命亦会守住我楚国国土。”
这话一出，一直沉默的梁牧笙眼神一凝，蓦然上前质问那年轻将军。
“你是穆明修？那边疆的主将又是谁？！”


第9章

穆岚嫣心瞬间提起。
她看着堂弟穆明修躬身行礼：“见过永安王！”
梁牧笙定定盯着他，又问了一遍：“边疆的主将是谁？”
他只知晓穆明修这名，却从未见过其人。
穆明修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敛去，他垂眸道：“王爷误会了，末将名叫穆捷，字敏休，边疆那位是末将堂兄，音相同写法却不同。”
听了穆明修的解释，梁牧笙皱紧眉，眼眸却是让人猜不透的幽深难测。
就在穆明修鬓边已经有细汗沁出时，梁牧笙淡淡道：“赶紧出发吧！莫要贻误军情！”
穆明修颔首应是。
一旁的穆岚嫣亦是松了口气。
她只怕梁牧笙知晓她替名从军的真相后为难穆家。
只是……等她战死之事传来，这一切终究是瞒不住的。
穆岚嫣沉默地跟着梁牧笙回到王府，管家就送上数十个绣娘日夜赶工制作好的喜服。
穆岚嫣这才恍然。
原来不知不觉，梁牧笙和苏清荷的婚期竟然已临近。
梁牧笙瞥过喜服，不知怎的突然问了一句。
“穆岚嫣还未从镇国寺回来？”7
管家一愣，摇头道：“回王爷，没有。”
听见自己名字的穆岚嫣不解地低声道：“梁牧笙，你不是最厌恶我，怎么会想在你的大喜之日看见我这张脸。”
却见梁牧笙沉默良久，冷嗤一声转身离去。
管家小心翼翼问卢风：“清荷姑娘马上入府，王爷为何还如此不高兴？”
卢风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越临近婚期，王爷的情绪便越发焦躁，他也看不懂。
新婚前一日。
梁牧笙再上镇国寺，却在寺庙门口的巨大银杏树下见到了住持。
住持那双苍老却通明透亮的眼看着他，淡淡道：“王爷，回去吧。凡事莫强求，一切因果终有定数。”
穆岚嫣却脑中灵光一闪，但终究似懂非懂，只好朝住持行了一礼。
住持双手合十向她回礼。
“阿弥陀佛，执念散尽，方能涅槃。”
梁牧笙看着住持奇怪的行为，却不知这话是对谁而说。
定定站了半响，他转身高声对寺中道：“穆岚嫣，如若此时不回，永安王府永无你立足之地！”
隔日，大婚至。
梁牧笙的迎亲队伍声势浩大，比之当年她入府，不知热闹几凡。
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感慨这盛大场面。
一身喜服的梁牧笙骑于高大白马之上，修眉凤目，芝兰玉树。
穆岚嫣抬眸看着身着喜服的梁牧笙，心里却只剩一片麻木。
花轿行到一半，突然有激动兴奋的声音遥遥传来。
“穆家军凯旋归来！”
“穆家军凯旋归来了！”
这喜讯迅速在百姓间传播，越来越大的声音逐渐盖住梁牧笙迎亲的唢呐声。
“穆家军凯旋归来，快去城门口迎接！”
穆岚嫣一震，耳边似有军中的哀歌响起，无数阵亡的同袍面容划过她眼前。
“梅落南山畔，亲人远望，千里风霜，星月伴我还乡……”
不知从哪儿传来的铜铃声响起，一滴眼泪划过她颊边。
将士们！我们回家了！
随着这念头一起，穆岚嫣的魂体逐渐消散，蓦然化为一片虚无……


第10章

百姓们纷纷往城门口涌去，堵住了迎亲队伍的路。
卢风忙看向梁牧笙：“王爷，我们要不要……”
梁牧笙面容冷漠地吩咐：“继续往前。”
迎亲队伍继续往前，但还未前行多远，两队御林军疾步而来拦住梁牧笙。
随着训练有素的御林军站成两排，明黄的龙辇从街道出现。
梁牧笙眉目紧皱，下马行礼。
皇帝梁玄从轿辇上走下，神情严肃而冷厉。
梁牧笙唤道：“参见皇兄！”
梁玄看了眼梁牧笙身后喜气洋洋的队伍，脸色越发难看，他没应梁牧笙的话，而是对着一旁的侍卫下令：
“来人，给我将他这身衣服扒了！”
几个御林军随之上前，梁牧笙一退，冷声道：“皇兄这是作何？”
梁玄见他还想反抗，勃然震怒：“梁牧笙，你敢抗旨？”
梁牧笙动作一顿，红色喜服被脱下，又被套上一件白色外衫。
待换好后，梁牧笙定睛一看。
——竟是丧服。
这是要他为穆家军守丧？4
梁牧笙眉眼染上怒意，然而梁玄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吩咐道：“带走！”
梁牧笙被强行带往城门。
大军得胜归来的号角已经响起，远处烟尘漫天，那绵延的军队越走越近，直到停在城门前。
全军倏地跪下，黑压压一片声势惊人。
梁牧笙这才发现，军队最前方的竟是身坐轮椅的穆靖，他身旁，站着自称穆捷的那年轻小将。
蓦地，原本浑身散发着冷意的梁牧笙心中不安涌起，他抿紧了唇，心跳越来越快。
看见梁玄，神色悲哀的穆靖从轮椅上撑起，强撑着跪在了地上。
“回禀陛下！穆家军此次歼灭敌军近五万，羌国大将军拓拔炎被我方斩首，十年之内，羌族不敢再犯！”
“穆卿快起……”梁玄不顾帝王之仪快步走过去抬手将人扶起，神情沉痛。
穆靖却再次深深一拜，整个身体都几乎埋在地上，嗓音嘶哑。
“我方牺牲士兵两万八千人，主将穆岚嫣斩首拓拔炎后，中箭而亡。”
“我穆家军众将士不负皇恩！不负百姓！不负天下！”
话落，梁玄身后的梁牧笙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下一瞬，他不可置信地扬声道。
“什么主将穆岚嫣中箭而亡……穆靖，你可知欺君是什么罪！”
梁玄怒喝：“混账，你给我闭嘴！”
梁牧笙血气翻涌，呼吸粗重。
他如同一头被惹怒的豹子，煞气四溢，瞳仁红得吓人。
“穆岚嫣明明在镇国寺，我这就去将她带回来让你们看看……”
突然，一阵空灵而悠远的铜铃声响起。
跪在地上的黑压压的士兵们渐次散开，露出一条道路。
接着，就见八个将士抬着一副纯黑的棺木，缓缓走上前。
而那铜铃声，正是由挂在棺材四角的招魂铃传来。
他们庄严而肃穆，每一步都走得坚定却又缓慢，似乎怕惊扰了棺中之人。
随着清脆铜铃声渐逼近，梁牧笙连呼吸都屏住！
难以言喻的惊惧如潮水般涌进身体，心脏像是被细细的丝弦一圈圈缠紧。
这时，走到最前方，抬棺将士们扑通一声跪下。
众多粗豪的汉子们脸上却溢满泪水，声带哭腔。
“陛下！元帅！我们带岚嫣将军回家了！”


第11章

梁牧笙只觉眼前一阵眩然，他脸色变得比身上那领华贵的丧服还白的令人刺目。
一个又一个不曾细想的细节在他脑海中闪过，可他却固执的不愿相信。
“我不信，穆岚嫣绝不可能在里面，你们全是骗子，穆岚嫣你给我出来……”
他想要上去打开那棺材，却被一群神色愤怒的将士拦住。
梁牧笙不管不顾想要动手，梁玄一声爆喝：“将永安王给我拿下。”
就在这剑拔弩张至极，一道冷然的嗓音传来。
“将棺材打开！”
——竟是穆靖。
将士们不可置信地望过去，失声道：“元帅！”
穆靖又说了一遍，喉头微微发抖，声音却变厉：“打开！”
就连梁玄亦不忍道：“穆卿不必顺这孽障的意，我这就将他抓起来……”
穆靖微微摇头，又抬手对身后的穆明修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