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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扶闻言道：“若我元府无缘无故破坏两姓之好固然不妥，可如今是侯府无礼无度在先，若我元府袖手充耳、漠然置之，岂不更损元氏风骨？”
“若开此先例，是否等同告知世人，我元府的姑娘外嫁后可被人随意欺辱？”
元蓝安道：“那依你所见，又应拿挽儿如何？”
“孩儿想聚二府族亲见证，让封行简写下放妻书。”
元蓝安看着元扶不发一言。
“太子苏醒，宫中局势有变，虽五皇子不至总角，但封妃野心不小，必会有所动作。父亲迟迟不管侯府之事，可是想让封妃亦或封行简对挽儿动手，借此以告知世人封妃手段阴损、品性有瑕，连残害弟媳之事都可做出？”
“如此元府便可不费吹灰之力，立于不败之地？”
一旦封妃使出这种肮脏手段，必会人心尽失，若父亲想不战而胜，说不得日后还会推波助澜，亲自迫封妃对挽儿动手。
元扶只要想到此，便觉心头愤懑难抑，恨不能立刻将元姝接回府中。
见自家嫡子言辞激烈，元蓝安微微眯了眸子：“这便是你同父亲说话的态度？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进入吏部，做了个五品郎中便可游离元氏族外，自立门庭？”
“孩儿不敢。”
“不敢？我瞧你胆子大得很。”
元蓝安哼笑：“区区一个五品郎中，便让你目中无人同父叫嚣？难不成你以为这官职是白来不成？”
“若你不是元家子，又怎会坐上这位置？”
元扶道：“父亲的意思，这郎中之位乃族中安排？”
元蓝安冷哼一声，既不应下亦未否定。
“想让挽儿离开侯府，也并非难事。”
将面前奏折一一合起，元蓝安站起身：“我既是挽儿父亲，又是元氏族长，怎可因一己之私带累元氏一族？你这般想我实令为父失望。”
“且你身为元府嫡子，日后这一族的担子亦要交给你，若挽儿此时归家，你要如何自处，你的婚事又怎好与高门女子相看？”
“你日后要接任族长之位，更需撑门拄户，是以元家下一任主母出身必不能低。”
“你当为父不思虑这些？”
元扶垂眸，一时不知这是父亲真心，还是对他婚事有了想法，借挽儿辖制于他。
他双手垂立，任由元蓝安左右。
元蓝安淡淡道：“你的婚事我已有人选，待两家定下元府无了后顾之忧，万事方好谈。”
“不知父亲中意哪一府？”
“英国公府二房嫡出九小姐，不知你觉得如何？”
元扶抬眸看向元蓝安，许久后微微颔首：“凭父亲做主。”
英国公原乃齐国公之子，父子二人皆葬身于四十年前同南庆的大战中。英国公之妻乃当今圣上嫡亲姑母，懿和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生有两子一女，九小姐乃嫡出二公子所生。但早年二公子病逝，九小姐生母悲愤殉情，是以英国公府九小姐一直被大长公主养在房中。
上京传言九小姐极受大长公主喜爱，其嫡亲舅舅乃兵部侍郎严同甫，亦是万分疼宠她。
按说这般身份远非元家可匹配，但上京从未有人见过这位九小姐，据闻她患有语阻之症，说话不甚利落。大长公主不忍她被人取笑，方从不让她外出见客。
这般女子出身再好，想要做一府主母亦是不可能，可大长公主性情跋扈眼光奇高，上京世家子中甚少有人能入她的眼。
更莫说那些膏梁纨袴同庶出子弟。
父亲能同大长公主搭上线，将这门婚事说成，想来是费了不少功夫。
元扶垂眸遮住眼中神色：“孩儿婚事已定，挽儿是否可接回府？若府中不便，孩儿亦可将她安置在别处。”
元蓝安淡笑：“待你大婚过后，便可ʟᴇxɪ独当一面，这些小事你可自行处理。”

第89章定数
元扶同英国公府嫡出九小姐明湘定下婚约后，一直无人告知元姝。直到两府庚帖已换，这婚事再无转圜余地时，她才得知这个消息。
这还是因芸妃生辰邀了元姝入宫小聚，长信宫太监来传芸妃口谕，她方知晓父亲给阿兄选了这样一门亲。
脑中回想英国公府现况，元姝不自觉皱起了眉。
蘅芷面色亦有些难看，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蘅芜忍不住开口：“小姐，这英国公府九姑娘您可知晓？”
元姝点头：“九姑娘算是老来子，据闻英国公府二房夫人嫁去多年未有子嗣，但她同夫君情深意笃，二老爷一直未曾纳妾，直到年近三十，二人才艰难诞下九姑娘。”
“二老爷病逝后，二夫人隔年便跟着去了，二房留下九姑娘一人被老太太养在房中。据闻她口齿有些问题，小时候被家中刁奴嘲笑过，这些年便一直再未出来见客，一直被大长公主护得很好。”
蘅芜视线扫过蘅芷，喃喃道：“这样的姑娘……老爷怎会说给大少爷？”
“九姑娘母舅是严同甫严大人，父亲有自己的成算。”
元姝微微握拳，忍不住失望。
她从来知道如自己这样的高门贵女，唯一作用便是为族中联一门好亲，所以无论父亲做何抉择，她从不曾心生怨言。
女子艰难，但世上女儿皆如此，所以她不攀不怨。
可元扶不同。
她阿兄日后要顶门立户，无论于朝堂亦或后宅，若无一个能掌得住家的夫人，怕将来要愁多喜少。
虽说甚少人像林葭玥那般惯会惹是生非，但如封母那种性子，也足够让人忧心。
且九姑娘又不好出面交际，日后阿兄在官途上便少了大半助力。
元姝抓着裙摆，胸口憋闷。
“大长公主已年至古稀，九姑娘不过刚及笄，寻常教导应是疼宠怜爱居多，掌家理事的本领怕是学不到几分。”
“虽出生世府之家，但她自幼无严父慈母教导，天性尚不知如何……”
元姝生母故去得早，自幼便无人教她明事理晓进退，若非侯府孀居日子难熬，以致她被迫博学宏览，如今尚不知要生成个什么性子。
这般无人教导之亏她尝过，是以元姝心中并不看好这桩婚事。
便说父亲看重大长公主身份，同严大人背后关节，亦不该用元府主母之位置换。大长公主年岁渐长，她故去后不知圣上还会念英国公府几分恩情。
且严大人不过是九姑娘母舅，严家前前后后尚有十数个闺中女眷，便是严大人自己的嫡庶闺女便有三五个不止，她实在不知对方会有几分心思放在她阿兄身上。
这桩婚事对元氏一族，同她阿兄的好处实在有限。
“不知父亲是如何想的。”
元姝眉宇间染上淡淡哀愁，可如今亲事已定，其他一切都是徒劳。
因芸妃生辰要同封行简一起入宫，元姝想到此更是兴致缺缺，蘅芜见自家小姐与蘅芷都闷闷不乐，亦不敢多言多语，只在一旁整理芸妃生辰那日要穿的衣物。
晚间元姝睡下，蘅芜方拉了蘅芷在外间绣榻上小声询问。
“阿姐，大少爷要成亲了，你可是……”
“胡呲什么？这等话日后再也莫提。”
拉了被子为蘅芜盖上，蘅芷一人缩在角落里偷偷摸了眼泪。
女子爱俏，对大少爷那般金玉一样的公子动心实是寻常。
但她向来知道这天下再混的混人，也没有收亲妹子房中女婢的，是以蘅芷从来都晓得心中万般情思，皆是空谈。
扯了被子将头蒙上，蘅芷偷偷哭过一顿，便不再想其他。
入宫那日天气渐凉，元姝整理好妆发后，见封行简正在门外等她。
说来他二人也有些时日未见过了，今日她才发现封行简消瘦得厉害，也不知为何事难成这般。
她无意询问，封行简亦无心提起，二人一路沉默，冷淡模样混似从不相识的陌生人。
封行简垂着眸，只见元姝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抚在膝上一副谨慎防备的模样。他忽然就想起上次二人一起入宫时，于马车中膝头相触的情形。
当日车中情愫蒸腾，曾让他心头躁动不已。
可如今元姝避他如蛇蝎，再不见当日温柔小意。
同一辆马车，同一条路，二人心境却是不尽相同。
直到进入长信宫，两人才齐齐勾出笑意，仿如是多年恩爱夫妻，如胶似漆、鸾凤和鸣。
元姝夫妇到得早些，拜见过芸妃后封行简便跟随衍庆宫太监去见封妃，原本他还邀了元姝一起，却被她拒绝。
“今日到底是姑母生辰，你不在便罢了，总不好我二人都不在这边。”
“你平日寻不到机会同封妃叙旧，不若趁此多陪陪娘娘，不必急着回来，姑母不会怪罪。”
封行简沉默一瞬，转身离去。
封曼正在衍庆宫等待封行简，上次元芸宁于众人面前落她面子，实让她难以忍受。若非顾全大局，她倒想寻个由头整治那人一番。
“祖母如何了？”
封行简摇头：“怕是撑不住几日，娘娘可有什么拖延的法子？”
封曼颇有些烦躁的摆摆手。
她在深宫之中，哪里能管得了祖母死活？
只是见封行简近日消瘦得厉害，她心中不忍：“再想办法拖几日，若不行就将老太太尸身藏至冰窖，待将来治丧寻个借口莫开棺便好。”
“宫中我亦有些安排，元芸宁同沈千柏……”
封曼垂眸，话未说透。
“你也莫要过于忧心，伤了身子便是阿姐的过错了。”
封行简道：“这话应该我讲给阿姐听。”
姐弟二人会心一笑，封曼淡淡道：“我知林氏有了孩子，按说这胎儿本不该留，但既是你第一个孩儿若你想要便留下吧。”
“寻个偏僻地界将她送走养胎，待时局已定再将人寻回不迟。”
封行简却道：“我知该如何做，弟弟心中自有定数。”

第90章纳妾
封行简去了衍庆宫，便只剩下元姝一人。
今日虽说是家宴，但她来得早，又正逢其他嫔妃来给元芸宁送贺礼，她懒怠寒暄，便在园中寻了个安静位置静静赏景。

“城阳侯夫人，奴才给您端了茶点。”

先前有过几面之缘的太监，端着镶银漆盘走了过来，又为她摆好点心。
“多谢公公，先前便劳烦您许久，今日竟又要麻烦你。”
那小太监一脸笑意：“夫人说得什么话？都是奴才该做的。”
他见元姝同自己说话时竟站起了身，不由心中舒坦：“奴才名唤昌平，夫人日后直唤小的姓名便可。”
“劳烦昌平公公。”
宫中向来踩低捧高，虽昌平在长信宫里地位颇高，平日无人敢对他呼来喝去，但下头人阳奉阴违，亦或有些主子辈口蜜腹剑，人前孝敬人后冷眼的不知见过多少。
宫中混迹久了，说有双火眼金睛也不为过，不过一二眼昌平便知元姝是真心敬他，难免对她殷勤几分。
二人在角落中，一个赏花一个作陪。
昌平正怕元姝无趣，便见院中进来几个担着木箱的小太监。
“咦，夫人您瞧瞧，那个佝着身子的像不像上次遇见过的东宫小太监？”
元姝抬头望去，确有些眼熟，还未等她答话昌平便将人喊了过来：“你过来，过来给城阳侯夫人请个安。”
沈千聿闻言躬身缓缓走了过来。
“见过城阳侯夫人。”
小太监声音含糊低哑，倒让元姝有些进退两难。
她从无拿这些苦命人打趣解闷之意，但又不得不领昌平的情，是以只好站起身，淡淡询问两句。
见那小太监答话亦艰难，元姝心下不忍。
今日蘅芷蘅芜未同她一起进宫，是以无人带着打赏下人的金银锞子。
元姝手略一停顿，从袖中拿出一张本准备用来打点长信宫太监的银票。
“辛苦你了，待会儿带着几位公公买些茶水喝。”
眼前手掌细润如脂、指甲粉嫩干净，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
沈千聿低头瞅了瞅自己前些日被玉玺宫总管太监踩断，如今正青肿不堪的手指微微出神。
他本能将手伸了出来，又突然缩了回去。
元姝的手没有收回，就那般直直举着，沈千聿下意识在衣摆处仔细擦了擦手心手背，这才捏着银票一角收了起来。
“多谢夫人。”
行礼后沈千聿跟随院中太监一一退了出去，元姝则坐在石墩上继续赏景。
不多时长信宫进来两位面生之人，那中年妇人眉眼凌厉，身上穿着套海棠红云纹绣衫，一头乌发梳得高耸隆起，目光如炬神情肃穆。
身后跟着的是个圆脸小姑娘，许是年岁尚小，小姑娘面上透着淡淡绯红，双颊未施粉黛却仍似朝霞映雪，十分可爱俏丽。
最让元姝喜欢的是她那一双眸子，小姑娘目光澄净，清眸流转间处处透着少女娇憨。
那妇人刚进院便看见坐在角落中的元姝，她勾唇露出嘲讽一笑，如ʟᴇxɪ没看见般大步走了过去。
反倒是那小姑娘瞧着元姝站起身，很是害羞的停下朝她悠悠行礼。
二人都不知对方是谁，直到那姑娘进了内殿拜见芸妃，元姝才猜测她应该就是英国公府的九姑娘明湘。
想到方才小姑娘明眸善睐，素齿朱唇的可爱模样，她忽而勾唇一笑。
这般娇娇俏俏招人疼的姑娘，想来阿兄也会喜欢。
继续坐在一旁，元姝等着英国公府的人来寻她。
方才那位应是这代英国公夫人，虽看着傲慢跋扈了些，但应当不是不懂礼数的。
果然，不过半盏茶时间，明湘便在婢女的陪同下，红着小脸儿走了过来。
她平日很少见客，又不熟悉元姝的性子，加之眼前人又是未来夫婿的嫡亲妹妹，明湘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
她比元姝年轻几岁，按说要尊称一声姐姐，可自己日后辈分又高她一点，但如今她又还没嫁入元府，这……
一来二去明湘愈发紧张，小脸儿憋得绯红，元姝见她紧张得鼻尖都氤出了汗意，不由柔柔出声：“是英国公府的九姑娘吗？”
明湘眸子忽然瞪大，眼中亮晶晶的看着元姝，好似再问她是如何知道的。
元姝勾唇浅笑，面上虽未显出半分，但心中却略有忧虑。
明九姑娘到如今还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元姝拿出个小小巧巧的蝙蝠络子递给她，这络子打得精致又复杂，七八种色彩鲜艳扎眼，蝙蝠双眼处还嵌了彩宝。
“也不知你喜欢什么，我照着书中做的。”
看着那络子明湘一双大眼瞬时弯成一道新月，眼中的欢喜和羞涩止都止不住，她眨着眼小心翼翼接了过来。
小姑娘声音嫩生生的：“多……多……多谢……城阳……”
“姑娘饮茶。”
明湘身边丫鬟从桌上举起一盏茶，递到她面前。
元姝只见被人打断后，小姑娘眸子中天真又欢欣的神色渐渐淡去。她垂着眸将身上坠领摘下递给身后丫鬟，又将元姝送的小蝙蝠络子挂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才抿着唇朝元姝怯怯一笑。
元姝只觉心中忽而一软，拉了小姑娘到身旁细细护了起来。
直到芸妃生辰至众人离开前，明湘都一直陪在元姝身边，只可惜小姑娘再也不曾开口说一句话，倒惹得元姝既心疼又担忧。
心疼她被生生抑住本能，又担忧她日后无法支撑元扶掌理元府。
直到芸妃生辰宴散去，元姝都再未见小姑娘吭过一声。
封行简来接元姝时，已是席终人散。
二人在昌平领路下离开了长信宫，英国公夫人看着二人背影冷哼一声。
到明湘坐在马车上，她才露出几分柔软：“伯母瞧你同那城阳侯夫人处得还不错？”
明湘勾着唇笑盈盈点头。
“如此便好。”
待回了英国公府，又送明湘回房后，英国公夫人才嗤笑一声：“老爷昏了头，才给湘儿说了这样一户人家，也不知婆母瞧上那元扶何处了，上赶着寻元蓝安。”
“先前探过一遍，被人家拒了，如今因着华新要娶金吾将军之女，他元蓝安立刻又同意了两家婚事，这样以利当先的人家怎会待湘儿好？”
话音刚落，她身边一个面容清秀的姑娘道：“祖母眼光应不会错，小湘儿是祖母的心头肉掌中宝，虽元家急功近利些，但这元扶必是个好的。”
“且元大人看重严家门路同咱们府上姻亲兵权，爹爹又何尝不是在押宝三皇子？不过各取所需，倒说不得谁更吃亏了。”
英国公夫人面色稍霁：“明日我便寻人教湘儿掌家理事，说不得……”
明十一摇摇头：“祖母护了湘儿一辈子，如今学得了什么？有这时间倒不如寻一二有能力的忠仆陪嫁，日后帮湘儿打理府中，不让妾室压她一头方是正事。”
“总不能让元家那继室操持府权。”
明十一想了想又道：“元夫人母族还有个庶兄，身下有两个姑娘尚未成婚，如今想想这二人怕不是为元扶准备的。”
“娘亲临时抱佛脚抬举湘儿，不若先想法子打消元府纳妾之心。”

第91章逼迫
秋风微凉不时吹开马车纱帘，让元姝感到几分冷意。
封行简见她僵着身子微微蹙眉，抽开马车暗格将当中软毯拿了出来。
“多谢夫君。”
随手披在肩上，元姝又是那副淡漠模样。
封行简双手紧握，侧过脸去。
她永远都是这般，不生气不恼火。
她可推脱祖母临终嘱咐，又可淡淡唤他夫君，很多时候封行简根本看不透她心中所想。
元姝跟林葭玥不同，林葭玥生气会指名道姓喊他，会哭会闹，若是二人柔情蜜意，她会撒娇调笑，但元姝从不如此。
封行简甚至觉得，就算有一日他突然暴毙在元姝眼前，她也只会用这般清清冷冷的眼神看着他，既不悲伤也不会欢喜。
心中烦闷，他抬手掀开车帘想要透气却又很快想起什么，将车帘小心压好。
二人回到侯府，元姝一句夫君早些歇息便转身离开。
宫中一日她只觉万分疲惫，回了澜庭院蘅芷同蘅芜便帮她卸妆梳洗，元姝半眯着眼困顿得不行，直到蘅芷拿了帕子帮她净面，才寻回几分神志。
“小姐，今日绣烟阁那边出了问题。”
“发生什么事了？”
蘅芷道：“白日林姨娘突然疯疯癫癫跑了出来，口口声声说听见了鼓声。我瞧她那模样，实在病得厉害。”
“确实如此。”蘅芜拧着眉道：“小姐您是没见林姨娘那模样，听说她日日晚间如此，闹得李嬷嬷同刘婆子整宿整宿睡不着，二人白日刚打个盹儿，就闹出了这事。”
“奴婢听院里小丫头说，绣烟阁所有人都被林姨娘搅得神志不清，白日李嬷嬷睡着睡着也说听见了异响。”
元姝闻言眉心微拧：“李嬷嬷也听见了？”
蘅芷半跪下身，凑在元姝耳边道：“小姐，您说会不会是怀素姨娘？”
“不会。”
元姝道：“怀素自幼侍奉侯爷，最是忠心不过，我虽不知她是否生了嫉妒之心，但没有封行简的命令，她绝不会做残害侯府子嗣之事。”
“那可否是侯爷……”
元姝愣愣摇头：“若封行简不想要这胎儿，送一碗落胎药便好，又何必做得这般复杂？”
“想来是林姨娘患了癔症。”
主仆三人正交谈，就听绣烟阁那边又是一阵吵闹，元姝见蘅芜兴致勃勃的模样，忙让她好生在院中，莫要去寻热闹。
澜庭院上下静悄悄，从主至仆皆安静睡下，绣烟阁却是闹得人仰马翻。
林葭玥扶着小腹捂住耳朵惊慌哭泣，她在孕中本就情绪不稳，如今接二连三受到惊吓，身体状况愈发不好。
封行简进门时只见她一双眼空洞无神，因过分瘦弱，全身只堪堪显出个隆起的小腹，瞧着颇为骇人。
他眉目微敛，上前将人抱回床上。
“不舒服？”
“行简，我怕。”
封行简道：“不过是心魔做怪，你安心养胎。”
轻轻摸着林葭玥小腹，他幽幽开口：“你日日这般睡不好吃不好，可会对腹中孩儿有影响？”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别再问了，你日日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林葭玥捧着小腹，心焦不已：“我有好好吃饭，也有好好休息，他不会有事的。”
一边哭一边轻摸着肚子，想了想她艰难从床上爬起：“我去吃些东西。”
喊来浅碧让小厨房给自己做了补品，林葭玥拿出银针一一试验后，才吃了起来。
她没有胃口，只喝了几口汤食便吃不下。
封行简见状担忧道：“只吃这一点怎么成？你不多吃些，腹中孩儿怎能身体康健？若是来日诞下有了什么问题……”
“你别说了！”
林葭玥猛地掀翻桌上餐盘，温热补汤烫得她手臂微红。
仿佛被烫得回神，她哭着道：“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好烦……封行简，你总说孩儿有问题，我听着好烦。”
封行简站在一旁，垂眸道：“我只是担忧你，也担忧我们的孩儿。”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林葭玥扯了扯头发，晦暗发丝缠绕手指脱落数根。她烦心甩开，又重新坐回桌面抓起点心往口中塞。
封行简只静静看着不发一言。
直到她撑得不住呕吐，他方上前轻抚她的背：“慢些吃，休要如此折腾自己，你身子垮了，孩儿亦不会好。”
林葭玥浑身一抖，暴躁同烦闷，以及想要发疯的冲动让她眼前一黑。
可抬头看着铜镜中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自己，再看看身边仍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封行简，她又将满心烦躁咽了下去。
只是越是压抑越让人近乎疯狂，林葭玥推开封行简自己漱了口躺回床上。
封行简坐在一旁沉默等她入睡，林葭玥背对着他许久后低声道：“你去休息吧，不必管我。”
“我陪着你，夜间风凉，待你睡了我便离开。”
轻轻摸着ʟᴇxɪ她的发，林葭玥在烦躁中慢慢闭上眼。
夜深人静，林葭玥睡得半梦半醒，忽然听见窗外有淡淡鼓声，她害怕惊慌，却又在暴躁情绪下被逼着冲出了屋子。
黑暗中什么都没有，唯月光清冷，林葭玥再忍不住哭了起来：“封景？是我对不起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李嬷嬷和刘婆子见她又闹了起来，二人上前将人架回屋中。
如此迷迷糊糊挨过一夜，林葭玥只觉自己做了好长一场梦，恍惚醒来，封行简正在床边满目柔情看着她：“听说你昨夜又出去了？可冷着了？”
林葭玥红着眼摇头，封行简将她搀扶起来：“我让小厨房给你做了肉羹汤，府医说多吃可保腹中孩儿顺利诞生。”
“封行简……”
林葭玥眼眶一红：“我如今的状态是不是很不好？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的孩儿生下来会有问题？”
他整日都在问孩子如何，孩子如何，林葭玥只觉压力好大。
她懂的比这个时代任何人都多，腹中的这个孩儿怕是不会太健康，无论生理亦或心理。
“你说，他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如今没有产检，她又不相信中医，那些个大夫只把把脉便说可治病，她总觉心中没底。
摸着小腹，林葭玥哭着问：“你说话啊。”
封行简眼皮微敛，遮住眸中神色：“世人都道母子连心，孩儿好不好你作母亲的自当知晓。”
“怎么，难道你觉得自己不能护住他，让他健康降世吗？”

第92章落胎
林葭玥心中烦闷。
先前封行简总是问这孩儿会不会顺利出生，会不会健康，她只觉烦得要命，今日却仔细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了。
摸着突兀隆起的小腹，林葭玥闭上了眼。
封行简薄唇微抿，神色淡漠。
“我去神枢营，你好生照顾我们的孩儿。”
林葭玥微微一抖，不敢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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