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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再不懂玉，她也看出来自己胸口这块，不过是沈知竹身上那块玉的边角料。
许是宋沐恩沉默太久，沈知竹有些站不住了。
她福了福身子，轻言细语的开口：“娘娘，妾身告退，免得扰了娘娘雅兴。”
宋沐恩回过神，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笑意：“沈答应，你这话似乎在说本宫霸道专横。”
“臣妾知错！”沈知竹陡然变了脸色，连忙跪下。
宋沐恩静静看着她，半响，却深吸口气道：“退下吧。”
若是前世遇上这种事，宋沐恩绝不会姑息。
但如今的她，又如何敢对秦楚皓的心上人动手？
宋沐恩心里发苦，瞬间没了赏花的心思。
“吟霜，回吧。”
宋沐恩并未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可当天晚上，秦楚皓便闯进了她的寝殿。
“嘭”的一声殿门大开！
宋沐恩浑身一颤，对上秦楚皓冰冷无比的眼：“你竟然因为一件小事便让人跪到昏迷，谁教你如此跋扈的！”

第5章 

秦楚皓罕见的动怒，凤鸾宫的宫女顿时跪了一地。
宋沐恩这才知道，在她走后，沈知竹竟在御花园跪了两个时辰。
她心尖一颤，抿唇道：“臣妾没有罚她下跪，陛下就只听那沈答应一面之词吗？”
秦楚皓眼眸微眯，语气更冷：“无人说是你叫她下跪，沈答应是因为在御花园中与你起了些许争执，觉得得罪了你，怕的跪了两个时辰！”
“若不是她昏迷不醒，朕还不知，你在这宫中竟如恶鬼一般让人害怕！”
恶鬼二字，如同一柄重锤砸在宋沐恩心上，痛得她眼前一阵发黑。
她以往的确罚过宫妃，可那时秦楚皓从不苛责，反而笑她罚的轻了震不住人。
而今日，‘受罚’的成了沈知竹，她就成了十恶不赦的‘恶鬼’了！
心脏处涌起一股剧烈的疼痛，宋沐恩此刻竟一个字都说不出！
秦楚皓眼神转冷。
“朕从前只以为你是任性，却不想你嚣张恶毒到了这种地步，如今更是连承认的勇气都无。”
“宋家就是如此教你女德女书的不成！”
‘宋家’二字如同一道闪电重重劈开了宋沐恩被疼痛填满的心脏。
心中的痛楚霎时转为寒意遍布全身。
宋沐恩立刻颤颤跪下：“臣妾知错！”
“朕看你根本不知错在何处，去太庙里跪两个时辰，好好思过！”
……
太庙透着阴冷。
宋沐恩直直跪在那里，寒意从蒲团下窜进膝盖，逐渐蔓延全身。
她看着堂上满满秦家先祖牌位，满目荒凉。
她想她的确有错，错在不该对一个皇帝动了真心。
等宋沐恩从太庙出来，一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疼痛钻心。
等在门外的吟霜看着她苍白脸色，心疼无比，急忙在宋沐恩面前蹲下：“娘娘，步撵在外边等着，奴婢背您过去。”
宋沐恩心里一暖，也没逞强，趴在了吟霜背上。
吟霜带着担忧的声音响起：“娘娘，陛下虽然震怒，但只要您肯哄，一定不会有事的，陛下最爱的就是娘娘您了。”
宋沐恩心里一颤，望向漆黑的前方，轻声道：“吟霜，一个人心里可以爱很多人么？”
吟霜一愣。
宋沐恩自嘲一笑：“或许，陛下的心意从来不在我身上。”
她心里再明白不过。
秦楚皓，就是要替他爱的女人出气罢了。
宋沐恩被罚的第二天，宫中便知道她受罚的原因，顿时流言四起。

从宋沐恩入宫起，便独占恩宠，可如今跟一个小小的答应对上，竟然会输？！

一时间，不起眼的沈知竹立刻处在了风口浪尖。
就在宋沐恩听到这些流言的当晚，秦楚皓来了凤鸾宫。
他坐在床边拉住她的手：“沐恩，可有怪朕？”
宋沐恩看进秦楚皓状似温柔的眼里，心狠狠一颤，接着便似委屈似撒娇的红了眼：“臣妾……只怕惹陛下厌弃。”
秦楚皓无奈发笑：“若是朕厌弃你，又怎会将这绝品冰玉膏拿来给你。”
说着，他小心的撩开宋沐恩的裤腿，竟是亲自给她上药。
的确是绝品好药，药膏刚碰到伤处，疼痛便有所缓解。
秦楚皓对她确实很好，甚至堂堂九五之尊放下颜面亲自给她上药。
可宋沐恩喉间却酸涩到发苦。
万般宠爱，只为推她给另一个女子做挡箭牌，秦楚皓，你对我何其残忍？
秦楚皓将那白玉般的膝盖上清淤揉去，只觉顺眼许多。
见宋沐恩身子僵硬，不由柔声问：“怎么，可是疼？”
宋沐恩身子前倾，靠近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体温，心凉彻骨。
“陛下，伤口不疼。”
疼的，是心。
自这天起，秦楚皓连续一个月都歇在凤鸾宫。
宫中那些沈知竹得宠的流言，自是不攻而破。
后宫众人嫉恨的目光再次钉在了凤鸾宫中。
宋沐恩入宫多年，早已将这样的目光不放在心上。
离秋猎只剩半月时，她将名单整理好呈了上去。
晚上秦楚皓便来了。
他带着笑意进门：“沐恩，朕看过你列的名单了，很合适，不过这里还有一事要让你筹备。”
宋沐恩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秦楚皓在她身旁坐下，道：“三日后，拓拔野入京，你准备一下。”
宋沐恩整个人顿时如坠冰窖。
拓拔野，统管塞外九部，也是前世的叛军首领！

第6章 

前世，她便是被拓拔野虏去后，被秦楚皓下令射杀！
宋沐恩想起前世在拓拔野手里的遭遇，身子不由一抖。
秦楚皓看向她，关切的问：“怎么了？”
他敏锐捕捉到宋沐恩的一丝害怕，眸间划过一抹狐疑？
宋沐恩逼着自己镇定下来。
如今并非前世，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
她扯开唇角，道：“传言说塞外蛮族饮毛茹血，臣妾想着，一时有些惊惧。”
秦楚皓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别怕，有朕在，你只要安心准备宫宴即可。”
宫宴二字砸入宋沐恩耳中，她呼吸一窒，脑海中瞬间闪过一段记忆。
前世，她唯一的妹妹宋流景，便是在这场宫宴上出的事！
宋沐恩垂下眼掩去眼中的惊惧，语气坚定：“臣妾，定不负陛下所托。”
流景，这一次，姐姐绝不让你出事！
三日后，拓拔野入京面见天子。
是夜。
保和殿内丝弦阵阵，百官列于台下，觥筹交错。
这是为欢迎拓拔野而安排的盛宴。
秦楚皓坐在上首，宋沐恩就坐在他身旁，一袭宫装，艳色无双。
她身旁摆着一张小矮桌，娇憨天真的少女仰头看她。
“姐姐，为何今天要让我坐在此处？”
宋沐恩温柔的看着她：“姐姐很想你，想多跟你呆呆。”
宋流景被她看的红了脸，左右看了一眼，飞快的伸手勾了勾宋沐恩的手指，笑得可爱至极。
宋沐恩心中酸涩，她的流景，才十四岁啊。
她想起前世，流景嫌宫宴无聊出去透气，却跟旁人起了争执，不幸落水，虽被巡逻侍卫救起，却也失了清白，只能与青梅竹马的武侯世子退婚，委身那侍卫。
而在成婚当日，宋流景用三尺白绫，自尽于闺房之内！
不多时，拓拔野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
宋沐恩放在袖子里的手猛然攥紧，心里泛起阵阵寒意。
前世，谁都没看出来，臣服百年的塞外诸部会有反叛之心，更无人想到，拓拔野能勾结内贼大胆行刺！
就在宋沐恩回忆前世时，朝秦楚皓行礼起身的拓拔野也看清了宋沐恩的脸，眼中顿时浮起浓烈的惊艳之色。
他对宋沐恩向来只闻其名，可如今见了，才知道这是个漂亮得能让男人发疯的女人。
拓拔野毫不遮掩自己的欣赏，赞叹出声：“陛下好福气！”
一瞬间，宋沐恩只觉得犹如被毒蛇缠上，几乎能感觉到蛇鳞上那阴冷滑腻的恶心感。
就在这时，秦楚皓不悦的声音响起：“拓跋首领，谨言慎行。”
拓拔野眼中的觊觎，秦楚皓看的清清楚楚，一股怒意旋即在胸腔内燃烧。
“臣失礼。”
拓拔野回过神来，忙告罪，转而将各种珍宝呈上。
一时间，众人都忘了之前的插曲，大殿内惊叹声阵阵。
宋沐恩却兴致缺缺，她感觉到衣角被人拉了拉。
宋流景小心翼翼道：“姐姐，我想出恭。”
宋沐恩只得无奈唤来两个宫女陪着她。
直到宋流景的背影消失，宋沐恩才收回了目光。
秦楚皓打趣道：“沐恩，你妹妹都要嫁人了，你还把她当孩子看？”
宋沐恩眼中满是：“陛下，臣妾只愿流景百岁无忧。”
秦楚皓笑了笑，掩去眼中深沉。
可直到一炷香后，宋流景仍不见归来。
宋沐恩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座位，心里的不安瞬间窜到顶点。
她突的站起身来，甚至没来得及跟秦楚皓说一声，在众人齐刷刷望来的目光中，径直走出了大殿！
皇宫中长廊无数，宋沐恩顾不得体统，脚步飞快的朝前世宋流景出事的那片湖冲去。
她刚走到湖边，便看见一个人影，将站在湖边的宋流景推了下去！
这一刻，宋沐恩什么都没想，本能的朝水里跳了下去！
‘扑通！’
池水冰凉刺骨，宋沐恩拼命往前游着，终于拉住了宋流景的手。
等她将人拖回岸边，已是一刻钟后的事。
看着惊惶未定的宋流景，宋沐恩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没事了糖糖，别怕，姐姐在，谁都不能伤害你……”
宋流景身子也在发颤，可看着姐姐失控的样子，忙安抚的拍着宋沐恩的背。
“姐姐，我好好的呢，你也别怕。”
宋沐恩心口似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她抱着宋流景，骤然痛哭出声。
她做到了，她护住了，她的流景不会死了！
这里的事自然惊动了秦楚皓，他匆匆赶到，驱散左右。
“怎么回事？”
宋沐恩将宋流景护在身后，一字一顿：“陛下，宫中有人想要谋害我妹妹，还请陛下准我彻查此事！”
秦楚皓沉默片刻，道：“朕，准了。”
宋沐恩的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
她差人将宋流景送出宫去，自己则回了凤鸾宫。
夜深，烛火摇曳，却只照亮宋沐恩半张脸。
“吟霜，彻查六宫，将推二姑娘的人找出来。”
“还有，流景出宫前说是武侯世子派人请她去湖边小叙，此事你也要查证。”
吟霜领命而去，宋沐恩却无法入睡。
她只要一闭眼，便能想起宋流景前世自缢那一幕……
凤鸾宫灯火长明，宋沐恩就这么在软塌上坐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吟霜急匆匆从外走进。
宋沐恩看着她脸上的焦急，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她急声开口：“发生了什么事？”
吟霜跪倒在地：“娘娘，昨夜您救二姑娘时，还有个侍卫也一同跳了下去，现在宫中盛传，二姑娘被人看去了身子，并非清白之身，根本不配武侯世子！”

第7章 

嗡！
宋沐恩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陡然震颤，霎时惊怒交加。
她明明已经救下了宋流景，怎还会如此？！
宋沐恩声音发寒：“将造谣生事者抓起来，严刑逼供！”
吟霜即刻领命去办了。
不过一个半时辰，吟霜便去而复返。
宋沐恩看着她惶然的神色，冷声道：“可有问出来幕后主使？”
吟霜猛地跪倒在地：“娘娘息怒，奴婢去时，却发现那两人……自尽了！”
宋沐恩猛然站起身来，眼前一阵发黑。
恍惚间，一个念头出现在她脑海中，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淋下！
天牢守卫森严，这天底下，除了秦楚皓，还有谁能让证据确凿的罪犯在看守的眼皮底下自尽？
宋沐恩整个人重重跌回了软塌上。
一颗心仿佛落入了万丈深渊里，直直下沉，却永无尽头。
她不明白，她的流景做错了什么？秦楚皓要下此狠手？！
宋沐恩目光空洞，突然想起一件事。
流景的未婚夫武侯世子，是继承爵位后定能掌管二十万边军的少年将才。
而前世宋流景退婚后，秦楚皓亲自赐婚，将沈知竹的表妹许配给了武侯世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宋沐恩终于看清前因后果，眼眶赤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坐在软塌上，指甲死死扣进掌心，却丝毫盖不住心底的痛楚！
半晌，她从牙缝中挤出声音：
“将所有传谣之人尽数抓获，并传本宫口谕，后宫上下，尽数去太平宫前观礼。”
吟霜扣头领命：“是，娘娘！”
整个后宫，迎来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半个时辰后，上至妃嫔，下至宫人，尽数站在了太平宫宽广的殿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最前方被压着的十数人身上。
而在一片窃窃私语中，宋沐恩出来了。
她身穿贵妃朝裙，头顶贵妃金冠。
玄色衣摆上凤凰展翅欲飞，本就极盛的容颜这一刻更是绚丽得刺目！
所有人几乎都在这刻屏住了呼吸。
宋沐恩自入宫后，便不曾穿过这身象征地位的贵妃礼服，可今日，她必须这么做。
她缓步走到那十数人面前。
那些人浑身发抖，就连头都不敢抬。
宋沐恩声音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字字冷冽。
“尔等污言秽语扰乱宫廷，吟霜，将人拖下去！”
一时间，磕头声不绝于耳。
“娘娘饶命！奴才知罪！”
“求娘娘高抬贵手，奴才再也不敢了！”
宋沐恩一双清眸如寒冰，在一片求饶声中，吐出两个字。
“杖毙！”
传谣之人简直肝胆俱裂，旁观的嫔妃也脸色发白。
宋沐恩垂着的眼里凌冷无比。
“饶你们的命？谁来饶我妹妹的命？！”
她话落音，便有侍卫上前将他们拖了下去。
宋沐恩看着妃嫔各异的脸色，缓缓开口。
“今日之事，还望各位姐妹引以为戒。”
这一刻，她高傲又漠然，将嚣张跋扈四个字宣扬到了极点！
伴着不远处凄厉的惨叫声，血腥味逐渐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就在这时，宫门处传来一声冷沉的呵斥。
“住手！”
秦楚皓大步踏入。
宋沐恩站起来，与众人齐齐跪下。
“参见陛下。”
秦楚皓看着满地血腥，黑眸中怒意盎然，他看向宋沐恩。
“朕予你贵妃之权，不是让你草菅人命的！”
宋沐恩攥紧了手，声音毫无畏惧：“陛下，臣妾既掌中宫，难道要看着旁人犯错而不加管制么？这些人，祸乱宫廷，罪不容诛。”
秦楚皓一怔，随即更怒。
“还要狡辩？宋沐恩，你何时变成了这幅心狠手辣的模样！”
宋沐恩心里的寒意止不住的往外冒，她抬起头来，对上秦楚皓的眼。
“陛下，清白乃是女子生存之本，流景之事有关贞洁，岂容旁人胡言乱语？”
她说着，鼻尖骤然发酸。
“昨日臣妾向陛下求了恩典，彻查我妹妹落水一事，不过一夜宫中便流言飞舞，臣妾不罚，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逼死流景吗？”
秦楚皓脸色沉沉：“可朕分明听说，哪怕主谋已然死在天牢，你也不肯罢休。”
“自然不能罢休！”宋沐恩红了眼。
“陛下，臣妾在宫中一日，若有人要害我的家人，哪怕拼死，臣妾也要讨个公道！”
说到‘公道’二字时，她眼中已有泪光盈动，直直看着秦楚皓，分毫不让。
秦楚皓一怔，眼中蓦的闪过一丝心虚之色。
只是一瞬，他便恢复了冷脸。
“这皇宫，还由不得你说了算！来人，传令下去。”
“贵妃宋氏，心肠狠毒手段残忍，责其禁闭一月罚俸半年，褫夺其掌管六宫之权！”

第8章 

贵妃受罚一事很快便传遍宫中，秦楚皓哪怕听见，也未置一词。
谣言愈演愈烈之际，他却跟沈知竹的父亲沈太傅在勤政殿内对弈。
一炷香后，沈太傅放下棋子缓缓道：“陛下今日可是有烦心事？”
秦楚皓一顿，沉下心来看向棋盘，眸色隐晦。
他捏着那黑玉棋子在指尖把玩，突然开口：“是下的有些乱。”
“看来，是棋子不听话了，竟在棋盘上乱走。”
沈太傅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秦楚皓将棋子丢入盒中，便起身离去。
沈太傅眸中光芒一闪，回府后，召来手下。
“给宫里娘娘传信，让她近日多亲近陛下，莫要被那宋氏抢了男人还一无所觉！”
手下小心讨好：“大人放心，陛下对娘娘情有独钟，那宋氏不过是个棋子挡箭牌罢了……”
沈太傅冷哼一声：“一个男人，怀抱绝世美人，纵然心有所属，又怎会毫无所动？”
……
半月后，凤鸾宫。
宋沐恩靠在榻上，脸色苍白，不断咳嗽。
自她被罚第二日，便莫名大病一场。
这时，门吱呀一响，吟霜端着一碗泛着苦味的药进来了。
“娘娘，该服药了。”
宋沐恩咳了两声，看向她通红的眼：“遇到什么事了？这么委屈？”
吟霜一顿，连忙掩去眼中泪意，急急摇头：“没，可能是风沙迷了眼。”
宋沐恩轻轻吐出一个字：“说。”
吟霜便不敢再隐瞒：“今日奴婢听人讽刺娘娘，跟他们对了起来，只恨自己无用，没讨着好。”
宋沐恩心口一颤。1
后宫中人早就对她恨意深重。
秦楚皓仅半月未来凤鸾宫，她们便一个个蠢蠢欲动。
想来上一世，若是她没死，最后只怕也是落得这个下场……
宋沐恩接过药，一饮而尽，喉间苦意蔓延，没等吟霜拿蜜饯，她便猛地扑在床边，剧烈呕吐起来。
“娘娘！”吟霜慌了神，急忙去扶，却见宋沐恩脸上一片惨白，眼中泪意浮动。
吟霜顿时心酸不已：“娘娘，奴婢再去煎一副来。”
宋沐恩拉住她，摇了摇头：“这药，不必再喝了。”
“风寒可医，心病难除，这药，对不了我的症。”
她慢慢躺了下去，嘴里的苦意却久久不散。
这几日晚上，她总觉得冷，也总想起当初秦楚皓对她宠爱时那些好来。
可每每当她想沉溺其中，真相便犹如利刃，狠狠撕开这片假象。
宋沐恩手指紧紧抓住被单，声音哽咽。
“吟霜，你说，陛下是不是从未爱过我？”
吟霜惊的直直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宋沐恩背过身去，床榻之上，她肩膀微微抖着，泪流满面。
凤鸾宫的太医去了一波又一波，可宋沐恩的病却迟迟不见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而秦楚皓，从未踏足过凤鸾宫。
解禁的当天晚上，宋沐恩坐在窗前，天边皎月倒映入眼，却照不亮她心底深处。
不知道坐了多久，吟霜走过来：“娘娘怎在这吹风，等下寒了根本，有碍子嗣，”
宋沐恩整个人僵住。
她哪里来的福气有个孩子呢？
即便是前世，她到死前，也从未有孕。
宋沐恩如同木偶般站起身来，一时不察，却将窗边那坛盆栽带落在地。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骤然响彻房间。
宋沐恩下意识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在那棕褐色的泥土中，赫然露出一截血色的花蕊！
宋沐恩心脏猛地一揪，她蹲下身去，颤着手拨开泥土，一阵刺鼻的异香随之袭来。
她看着这盆栽，陡然想起这是去年秦楚皓送来的。
这一瞬，她的心如同千根钢针狠狠扎下！
宋沐恩猛地抬眸：“吟霜，将陛下御赐之物全都拿来！”
她此刻脸色白的如纸般。
吟霜不敢耽搁，一样样将宋沐恩珍藏之物都摆在她面前。
可下一刻，宋沐恩犹如魔怔一般，将其一样样砸碎，碎片满地，割裂了她的手。
吟霜慌的去拦，却被宋沐恩狠狠一推：“让开！”
她满手是血，状若疯魔。
百样物件，尽皆碎裂，就如她的心，寸寸裂开，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
每一样东西里，都有那刺鼻的异香！无一例外！
宋沐恩死死的盯着那些东西，眼白处血丝遍布，骇人至极。
“吟霜，去太医院打听打听，这是何物。”
她声音里哑得令人心碎。
吟霜领命而去。
不过一刻钟时间，宋沐恩却觉得漫长的令人窒息。
她瞧着跪在面前抖若筛糠的吟霜，缓缓开口。
“说。”
“娘娘……是麝红花，女子用之，终生无子！”

第9章 

宋沐恩浑身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她从椅子上滑落在地，倒在了满地碎瓷上。
痛的钻心，可她仿若无知无觉。
“娘娘！”
吟霜哭了。
宋沐恩却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前世她一直无子，所有人都说，是宋家作恶多端，活该生不出龙嗣！
她为此求尽偏方，甚至求神拜佛，为了能有个孩子，她什么都做过！
她因此对秦楚皓感到愧疚，忍着心中剧痛将他推去旁人宫中！眼睁睁看着别人生下了她最爱之人的孩子！
却原来，这一切，竟都是秦楚皓一手安排的！
泪一滴滴砸落在她手背上。
秦楚皓，你好狠的一颗心——同床十几载，你竟就这么冷眼看着我在这场早已注定的棋局中不死不活！
宋沐恩猛地捂住了脸，血与泪一同溢出指缝。
她喉间散出极尽痛苦的哽咽。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