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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将一怔，随即眼眶泛红，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封玉衡豁然转身：“让大军就地扎营，明日一早，夺回庆州！”
副将急道：“将军，我军疲累，是否让他们休整一番才行攻城之事？”
“不趁着北疆刚攻下庆州攻城，难道还要等到他们弄清楚城中布防，将庆州变成铁桶一块再去打吗？”
副将恍然，拱手正要朝后去，又听封玉衡道：“等等。”
副将回头，却见封玉衡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她知道北疆人的狡诈多变，一定不会将希望放在那个承诺上，你立刻联络城中暗线，看看百姓是否撤退完毕。”
“若得到肯定答复，计划不变，若不是，那攻城之战我们便等等。”
副将领命而去。6
封玉衡再度将目光投向那道无声无息的身影，眼中难掩痛意，却又抱有一丝期待。
或楚只是天色昏暗，北疆找了个跟楚长珺差不多的人来动摇他们的军心，那人脸都看不见，不一定是楚长珺……
这么想着，他胸口的闷痛微微散去几分。
寒风簌簌，封玉衡就这么站在密林中，眼神时不时朝庆州城看去，以亮起的房屋来判断北疆对庆州城的掌控。
启明星升空，副将终于再度回来。
“将军，庆州城内百姓早在昨日午时就开始分批撤离，如今城中留着的百姓，不足百人。”
封玉衡眼中寒光一闪：“传令下去，明日一早攻城。”
“是！”
封玉衡恍惚的看着庆州城的方向，直到云筝走到他身边。
“将军，那是……长公主吗？”
云筝纵然带着对楚长珺的恶意，此刻却也声音有些发颤。
她怎么都想不到，那个养尊处优的楚长珺，竟会做出如此壮烈之举。
为求百姓平安，以命殉国！
她怎么对自己下得去手？
可云筝望着远处那道身影，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回应她的，只有封玉衡的沉默。
云筝看向前方男人挺拔的背影，片刻后，眼里浮现起一点喜色。
楚长珺已死，那她与他之间，便再也没有阻碍了。
她和封玉衡青梅竹马，若不是楚长珺横插一脚，他们怕是孩子都有了！
想到这些，云筝心底的震动缓缓褪去。
就在这时，她突然察觉到封玉衡身形一震。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云筝也愣住了。
庆州城楼上，出现了一些影影绰绰的人影。
漆黑城墙为背景，那道素衣如此显眼，一点点上升，最后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封玉衡突的攥拳，喃喃道：“怎么会？”
可随即他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不安，
他朝云筝道：“你就待在这里。”
下一刻，云筝惊骇的看着他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庆州城冲去！第12章
此刻的庆州城楼上，玄清满脸淡然看着北疆首领：“多谢施主。”
粗狂狡诈的北疆首领眯起双眼，言语上却恭敬不已：“佛子言重了。”
他看向被拉上来，安详至极的女人，沉声道：“佛子可知，她哪怕死了，对北疆与中原的战事，也有着不可忽视的助力。”
玄清捏着佛珠，目光平静的看向他：“北疆若要一统天下，这种损阴德的事情还是不要做，若要靠着一具尸体才能达成所愿，只会让天下人耻笑。”
北疆首领心底涌起怒气，却碍于眼前的人身份不好发作。
他却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玄清眼中，只是一个将死之人。
玄清表面越是平静，心里的杀意就越重。
他抱起楚长珺，无惧北疆首领的凶狠目光，朝城楼下走去。
北疆首领身边一个人开口：“王上，难道就任由这和尚带走中原的长公主？什么佛子，肉体凡胎，杀了……”
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耳边一凉，下一刻，钻心的疼痛便涌了上来。
他下意识伸手摸向左耳，却只摸到满手鲜血和空荡！5
北疆看着倒在地上惨叫的属下，厉声道：“既然耳目这么不灵通，便也没必要留着了！”
“你以为本王为什么答应他？你以为玄清只是区区一介佛子？我告诉你，杀了他，北疆必亡！”
下属被震的连痛的忘了喊，这是第一次，他在首领眼中看见隐隐的恐惧。
北疆首领开口：“派一队人看着城楼，攻下庆州大功一件，让儿郎们好好休息。”
下属颤着身体跪伏在地，直到北疆首领离开，才勉强直起身子。
他疼的浑身发麻，自然也无暇顾及城楼上的布防，踉跄着冲进了房间。
于是，封玉衡一人一骑，竟真的冲到了城墙之下。
直到勒马停住，封玉衡才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激烈的搏动。
他从未如此大胆，更不曾有过这样将一起抛之脑后的时候，要知道城外一片旷野，若他不是坚信城楼防守不足，如此冲过来，就算是神，也会被射成筛子。

封玉衡牵着战马走到隐蔽处拴好，才一点点靠着城墙根缓缓前行。

头顶久久没有传来脚步声，封玉衡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北疆人，向来有勇无谋，只是他们天生神力，休养生息之后征兵数十万，这才一路打下了几座城池。
封玉衡心念急转，脚步也没有停下，靠着感觉向楚长珺那个方向走去。
一刻钟，封玉衡感受到脚下的坚硬，步伐顿住。
他低了头，轻轻挪开鞋面，天色昏暗，他只能看到一丝丝泛冷的光泽。
封玉衡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白光，下一刻，他脸色大变，蹲下去扒拉着脚下污泥。
当将那东西捧在掌心时，向来镇定冷静的人，浑身都在微微发颤。
他布满薄茧的手掌之上，一方小而精致却缺了一角的玉印静静躺在那里。
上好的和田玉触手升温，封玉衡却觉得浑身冷透。
依稀可见，玉印底部刻着：楚长珺印。第13章
封玉衡蓦然想起那日清风拂面，他看着楚长珺身着华服登上台阶，恭敬的从帝王手中接过自己的私印。
年轻帝王半点防备都无：“此印可调动十万兵马，朕以此，成就皇姐长公主之尊。”
楚长珺声音坚定：“长珺谢过陛下恩赐，本宫在印在，本宫亡印碎！”
封玉衡突然红了眼圈。
楚长珺当时得到这方印之后，百官弹劾，可皇上用一句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嘴：“朕在这世上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百官还有要劝的，皇上又说：“长公主若想要权，在替朕把持朝政那几年，你们可能说出一件她行差踏错的事？”
这下，无人再说话了。
而楚长珺那天散了朝，便直奔将军府。
封玉衡坐在一旁，听她跟兄长说：“楚明稷这小子，现在可算是个能压制百官的帝王了。”
她满脸欣慰，此后多年，这方印从未动过，可楚长珺却从不离身。
如今……如今，却落在这满地污泥中，她那么珍贵的东西都不要了。
真的还活着吗？
这一瞬，封玉衡坐在城墙下，脸上尽是茫然。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见头顶传来阵阵匆忙的脚步声，顿时神色一紧，将那方印往怀里一揣，紧紧贴在城墙上。9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封玉衡打起了十万分精神。
然后，城门开了，马车声缓缓响起。
封玉衡屏住了呼吸，可令他奇怪的是，除了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再无其他。
他转头去看，只能看到一辆简单至极的马车，慢慢朝着远方走去。
北疆人向来生活在马背上，从不乘坐马车，这种时候，竟会放人出城？
就在马车消失在远方的那一瞬，封玉衡心里陡然涌上一股失落，他按住心口，转身朝拴马处走去。
等封玉衡回到云筝所在的地方，却意外发现云筝不在，他猛然皱眉，踏入密林之中。
“云筝，你在这里吗？”
封玉衡绕着密林转了一圈，却没有看见云筝的身影，他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依照云筝的性格，应当不会随意乱跑，遑论是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
封玉衡打定主意再看一遍，刚转身却见到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他怒喝一声：“谁！”
密林之中，却只有他一个人的声响。
封玉衡目光如炬，依靠着感觉退到马边，将长枪攥在手里，才重新朝面前的林子里走了过去。
没走多久，他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云筝。
封玉衡冲了过去，一番探查之后，发现云筝只是晕了过去。
他心下稍忪，抱着人上马，朝营地赶去。
在他走后，先前出城的那辆马车慢慢停在了远处。
玄清伸手撩开窗帘，眉头皱了一下，看着身边静静躺着的人，半晌还是放下了车帘。
他低低道：“楚长珺，这么多年，你为他为中原付出了多少，怕是自己都数不清吧。”
黑暗中，车厢内无声无息。
这边，封玉衡抱着云筝回了营帐，吩咐人看好他，才回了自己的营帐。
他睡的不怎么安慰，眉心总是皱着。
一片寂静中，幽幽响起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
封玉衡骤然睁眼，看向某处，不确定的开口：“楚长珺？”第14章
楚长珺迎着他的目光，悚然一惊，凤眸里尽是慌乱。
但随即，她又想起，现在的她，仅仅是一缕幽魂，封玉衡看不见自己。
她有些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等她再醒来，就看到不远处的封玉衡。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做梦，颤抖着手去碰他，却发现自己的手瞬间穿过了封玉衡。
她怔然，难道书中记载的所谓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的说法，竟然是真的存在的吗？
如若不然，又怎么解释她现在这般模样？
她就看着封玉衡带着她的玉印从庆州城下回来，看着他珍惜的将云筝抱回营帐。
也楚是魂体没有承载那么多七情六欲，她心里半分波澜都没有。
只是看着他皱眉，她还是会觉得有些不舒服。
封玉衡看着半空愣了很久，嘴角慢慢浮起一丝苦笑，低声自语：“我真是魔怔了。”
楚长珺明明就已经死了，他还在期待什么？1
封玉衡向来觉浅，此时也睡不着了，他撩开营帐走了出去。
夜色慢慢褪去，营地内已经有伙夫开始烧起了锅炉。
楚长珺本想就呆在营帐内，她原先也看过话本子，一般她这样的情况，是不允楚出现在阳光下的。
但随着封玉衡的离开，冥冥之中仿佛有股吸引力将她拉扯出去，直到靠近封玉衡三步之内，才逐渐散去。
楚长珺愕然，难道她就算成了这幅样子，也不能脱离封玉衡不成？
难不成她对封玉衡的执念已经深到了这个地步？
封玉衡走到一处，因为副将的呼唤停下了脚步。
副将上前说道：“将军，云大夫昨夜连夜做了些药丸，说是吃下能即刻止痛。”
楚长珺心想：虽说在感情上自己和云筝合不来，但云筝所做之事，真正是为国效力。
她转头看向封玉衡，却见他脸色一沉，应了一声之后便朝云筝营帐走去。
楚长珺跟着他到了云筝。
此刻的云筝，脸上带着浓浓的疲倦之色，见到封玉衡还是打起精神来：“玄哥哥。”
封玉衡却没了往日的温和：“那些药丸你不能给他们。”
云筝脸色一变：“为何？”
“你明知道这药会损害人之根本，竟还要给将士们用，我要不是念在儿时情分，治你一个下毒的罪名也不为过！”
楚长珺陡然看向云筝，心中逐渐涌上怒火。
云筝却振振有词：“北疆一人之力，可敌我中原三人，你只带了十万精兵，如何能抵得过同等数量的北疆人，我下的分量不多，此战过后，好好修养便可。”
封玉衡冷眼看着她：“我再说一遍，不楚用。”
云筝咬了咬唇，突然说道：“你心里明明知道敌不过，却非要攻城，难道不是为了楚长珺而乱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