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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璃用衣袖囫囵抹去眼泪。
她取来白布，一点点擦拭去南桓身上已然干涸的血渍。
擦到手臂，白璃透过泪光，见他拳头紧握，似是抓着什么。
可无论她怎么掰，那手都丝毫不动。
白璃心中大恸，她死死抱住南桓的手，字字泣血：“阿桓……我是白璃，我是姐姐啊……”
她泣不成声，几乎哭成泪人。
那眼泪落在南桓紧攥的拳上，他的手终于一松。
手心里是仙灵花微微泛着光的花瓣！
白璃看着浑身血痕遍布的南桓，再也受不住，吐出一口黑血。
这一口血吐出后，她脸色惨白得几近透明。
但她生生撑起自己，没有倒下去。
她此刻也不能倒下去。
白璃捡起白布，继续擦拭着他身上血渍。
又迅速而细致的给南桓换上干净的衣物。
她忙忙碌碌，恍然间，却听到院门一响。
她回过头，神色一怔。
院门外，一袭银色长衫的墨染正站在那儿。
墨染看着伏在地上，苍白得几乎像要消失一般的白璃，心中莫名一颤。
当他听说南桓仙逝以后，不知怎么的，他就走到了这里。
抚着院门的手不由紧攥，他声音干涩：“你……怎如此伤心？”
白璃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声音沙哑得吓人：“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我……”
墨染心猛地一紧，这是她第一次唤他太子殿下。
恭敬而陌生。
好似无端就能伤到他。
他往前走了一步，跨入院门。
白璃却突然道：“太子殿下请回吧，殿下即将大婚，我这里很晦气……”
墨染的脚步顿住，白璃的话一字字砸在心头，闷的生疼。
可为什么呢？
再回过神来，白璃已然将芳华居的院门关上了，隔绝了他的视线。
看着院中那株桃花树，白璃喃声道：“阿桓，你既喜欢此树，我就将你埋在树下可好？”
白璃一点点在桃花树根处艰难的挖着土。
日落月升，到第二日，一个小小的土坑才出现。
她将落了满地的桃花瓣铺在坑中，才放入南桓的仙体。
从脚到头，她一把把撒入泥土。
最后。
白璃忍着心间的剧痛，将土盖住南桓的脸，堪堪忍着的泪才终于落了下来。
她伏在那土堆上，声音颤抖。
“阿桓，你要好好的，姐姐很快就会去找你的……”
压抑着的血再也忍不住，从她嘴角涌出，落在土堆上。
白璃含泪凄楚一笑，靠在树干上，浑身都没有了气力。
她知道，自己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她没有看见的是，桃花树绽放了一抹光亮。


    第九章 最后一件事

另一边。
蓬莱仙岛，仙雾缭绕。
祝颜上神的侍女山媛仙君透过仙镜看着白璃发生的一切，死死抓紧了眼前石桌。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走至身后密室。
山媛仙君在一张白玉床边跪下。
而白玉床上的人，除了左眼下的泪痣和白璃长得一模一样！
这正是蓬莱之主，六界仅有的三位上神之一——祝颜上神。
另一名与她穿着相同服饰的女子走入，在她身边跪下。
她拿出一个白玉盒递给山媛，语露担忧：“山媛，这绝情丹用下后，便会前情尽忘，真的要给上神用吗？”
山媛打开盒子，看着丹药，抑不住胸中悲愤：“上神情劫如此惨烈，若是不用，历劫归来后必会再生痛楚。”
流云殿。
红绸漫天，硬生生给这仙境沾染上了凡间才有的一丝喜气。
白璃站在殿前，垂下眼，良久终于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仙侍匆匆来报：“殿下，白璃来了。”
墨染闻言，写字的手一顿，墨水晕染了整个字迹。
从那日离开芳华居，他一直在等她来。
事实上，墨染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等她，可这一等，就足足等了半个月。
来到正殿，墨染一眼便见到了白璃。
可见她脸色苍白，身形消瘦，墨染又不由眉头紧锁。
白璃一双眼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将礼服从箱子中取出。
她伸手将礼服展开：“殿下，这是天后娘娘派人送过来的婚服，你试一试吧。”
墨染淡淡看了眼鲜红的喜服，深沉的眸光却落在白璃瘦弱的肩膀上。
他很快回过神，缓缓开口：“南桓的事，节哀。”
白璃闻言，愣了一会，而后浅笑了下：“多谢殿下还记着。”
她笑的勉强，墨染却更在意她越发消瘦的身子。
他眉头轻皱：“此事交给仙侍，你先回去歇息。”
白璃将婚服呈到墨染面前：“毕竟是婚服，还是试试吧……”
她轻飘飘的声音让墨染心口一紧。
看了她一眼，他伸手接过婚服，转身去了侧殿。
不一会儿，他走了出来。
白璃一怔，愣愣看着一身喜服的墨染。
真是好看，她一直都知红色极称他。
这婚服比他们在凡间时她亲手做的那件，精致多了。
白璃不自觉的走上前伸出手，却在将要触碰到的那一刻回了神。
明明近在咫尺，实际的距离却如同鸿沟。
白璃忙退后一步，硬扯出一丝笑：“很适合你。”
墨染却沉默不语，幽深的眸光落在白璃的身上。
此时的白璃有些不对劲，可他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如此，便订了。”白璃看着墨染，喉间苦涩，“这就是最后一件事了。”
再往后，便是夫妻对拜，结发同心……
却都是她做不到，也见不到的了。
“白璃之事已毕，就此告退了。”
白璃说完，行了礼便要离去。
可她的话却让墨染心更紧了几分，他不由问：“明日，你何时来？”
然而，白璃却沉默了。
她想告诉墨染自己不会再来了。
可这话，她说不出口。
被布条紧紧缠住的腹部又是一痛，喉间一口腥甜上涌。
她死死咽下，什么异样也不敢表露。
半响，她回身笑着看向墨染：“殿下和桑元仙君是天造地设的姻缘，我祝福你们白首不离！”
闻言，墨染眸色深沉，却还是道：“……多谢。”
白璃抿着唇，点点头笑道：“殿下，我该走了。”
听到这话，墨染的心又是一紧，再次问：“你明日几时来！？”
白璃深深地看着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第十章 因果已了

白璃摇头的瞬间，墨染觉得她忽然间离自己远了，远到他好像再也找不到她一般。
白璃跨出流云殿殿门，本就无力的脚一个踉跄。
一只温暖的手拉住她，让她堪堪站稳。
墨染握着白璃瘦得像是一折就断的手臂，诧异地看着她。
她怎么这么瘦！？
白璃抽回手，躲避着他的眼神。
她极力撑住自己孱弱的身子，声音虽轻却清晰无比。
“至此，我与殿下因果已了。”
终究是大梦一场，她用她的一生，遂了当年许下的诺言。
一生一世，一天也不少。
白璃不敢再看他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墨染不知为何，只觉呼吸都显艰难。
医仙殿。
白璃再次拜见医仙。
可医仙却怎么也不肯见她，大门紧闭。
白璃伏跪在冰凉的石阶之上，她已经没了力气，却还是一个又一个的磕着头：“求求医仙救救他……”
“求求医仙救救他……”
大门终于打开，医仙看着她凄惨的样子，无奈至极。
“这是这孩子的命数啊，你何必非要连自己也搭上……”
医仙掌心仙气护住白璃心脉，带着她进入殿中。
白璃惨白脸上浮出一个乞求的笑。
医仙心口竟也一酸，他摇摇头：“若非要保住这孩子，便只能现在就取出他……”
“可即便取出，活下来也只有十分之一的可能，你却必死无疑！”
“医仙，求求您……”
白璃又要跪下，医仙连忙阻止。
医仙叹一口气，看着她狼狈凄惨的样子，只能沉重点头。
躺在冰凉的寒玉榻上，白璃意识几乎已经模糊。
只有腹中疼痛让她睁着眼不肯闭上。
无尽的血带走她仅剩的体温。
白玉榻几乎成了个血泊。
随着一声啼哭，白璃整个人急速消瘦下去，喉间溢出最后一丝腥甜。
她伸出手，想要看一眼那正哇哇大哭的孩子。
但她终究到了极限，手刚伸出就垂了下去，一直紧紧握着的那枚金钗“叮铃”一声落在地上！
恍惚间，白璃好像回到了凡间。
那个说好会护她一生的男子，伸出手来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好暖……
她笑了，用尽最后的力气回握住了他。
天界霞光笼罩。
已经闭上眼的白璃眉心一点若隐若现的桃花。
医仙抱着哭声渐弱的孩子，惊骇不已：“怎会……如此？”
九月初九，天界太子殿下的大婚。
流云殿。
一身大婚喜服的墨染站在门外，却始终没能等来那抹身影。
漫天红绸红的像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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