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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有半小时晚饭，教室几乎空了。
往常，陈嘉予很享受这半小时的宁静，我也可以放肆地靠着他肩膀补眠。
而现在嘛……
我破天荒追问陈嘉予：【你呢？】
【和哥们打球走不开。你多吃点啊，你不吃晚饭我会心疼的。】
是吗？
我翻看上面的聊天记录，陈嘉予是个干脆的行动派，回消息不超过五个字，有话直接到我面前说。
他肯打这么多字，心虚得很啊。
我强压下心底的酸涩，去天台绕了一圈再回来，果真撞见了令我心痛欲裂的一幕。
苏湘湘跷着脚坐在我桌上，腰上围着陈嘉予的校服，被男人霸道地圈在怀里，笑意晏晏。
「生理期就是会痛嘛，我也不知道怎么昏倒了，还好有嘉予哥。
「嘉予哥哥我好爱你啊，遇见你是湘湘这辈子最幸福的事了。」
陈嘉予笑了，骂她一句「娇气的小绿茶」，却低下头，放肆地亲吻她。
是什么感觉呢？
苏湘湘穿着染血的脏裤子，坐在我桌上沉醉动情，压着我干净的满分试卷，和我男朋友亲吻。
真的好恶心啊。
他们两个让我想吐。
4
「我靠夏神你怎么把满分试卷扔了？老师还让我们学学你最后一道题的解法呢，比答案还简洁！」
「脏了，有一股臭味，你们没闻见？」
我说话的时候，苏湘湘下意识颤了一下，心虚到不敢抬头。
我面无表情地扔了桌上所有东西，洒满消毒水，明眼人都看出了有点故事。
苏湘湘是老师眼里那种乖孩子，住校却有妈妈一天两顿来送饭，管得特别严。
当我和校霸的故事被全班调侃时，她只会红着脸继续写题，不敢碰早恋的红线。
这样的一个乖乖女，却在开学不久网购蕾丝睡裙，看着手机屏保里陈嘉予的照片偷偷脸红。
后来我才知道，是陈嘉予找她要睡衣照，两人顺理成章整夜厮混在一起。
她在春心萌动的年纪爱慕一个人，却以最恶心的方式表达爱意。
陈嘉予更是令人恶心，他对我没有一丝一毫愧疚，明目张胆至此，还把我当傻子一样骗。
「夏知确！雀雀……走这么快干吗啊，不等我吗？」
我与陈嘉予不同班，我们班老师常常晚自习拖堂，可无论多晚，陈嘉予都会守在门口，送我回宿舍。
「生气了？不理我？怪我打球没陪你吃饭？
「对不起啊雀雀大人，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陈嘉予倒退着走在我前面，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我，拼命逗我笑。
暖黄灯光洒在他那张痞帅的笑脸上，飞扬的眉宇间填满了温柔。
我慢慢停下，掏出手机照片给他看。
「有下次吗？别人碰过的东西，我嫌脏。」
陈嘉予的目光缓缓聚拢在那张他轻吻苏湘湘的照片上，唇角的笑意倏然消失不见。
「和我在一起腻了吧？我很无趣吧？难为你复读一年了。」
「不是，是她先暗恋我，我才……雀雀你别说了！」
陈嘉予第一次害怕到主动牵我。
他手心好多汗，连声音里都是颤抖，寒意一直蔓延到了指尖。
「你听我解释！」
我以为足够冷静，能平淡地面对这一切，可当我复述那些话时，每一个冰冷的文字都像是在我心上乱砍，刀刀血肉模糊。
我果然很无趣，爸妈走了，陈嘉予最后也走了，我在乎的人都会离我而去。
我有什么值得爱呢。
我不值得被爱。
「雀雀我还是喜欢你的！你给我一次机会，我只是犯错了……你已经没家了，连我都不要，你还能去哪啊！」
我沉默着向宿舍走去，在手机里把陈嘉予拉黑了。
我是没有家了，爸妈歇斯底里吵了半辈子，离婚时连家里的碗都一分两半。
可他们教会了我：不能将就一个错的人，只恨没早点断干净。
陈嘉予，你也不值得我爱。
6
第二天，陈嘉予照例守在班门口给我送早饭，目光灼灼，满脸写着恳切。
我冷冷问他：「买了几份啊？小绿茶还饿着肚子呢吧？」
陈嘉予脸色倏然白了，紧紧攥着塑料袋，用力到骨节泛白：「雀雀，能不能先别提她——」
「夏神，嘉予哥，早啊！」
苏湘湘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自信又从容地挤进我们中间，把陈嘉予挡在身后。
「夏神，班主任让我喊你去办公室诶，好像有急事。」
她怀里抱着清洗干净的校服，领口的标签上用马克笔飞扬地写了个【予】字，毫不掩饰地让我看见。
而陈嘉予，还假惺惺地要给我递早餐。
真让人恶心啊！
我翻了个白眼，转身去办公室。
身后立刻传来两人的低语：
「你疯了是吗？我和女朋友说话你插什么嘴？」
「……昨晚我听到你们分手了呀。我只是想保护你。」
我快步甩开两人，刚进办公室，班主任便让我拿昨天的数学卷子。
「也不算什么大事。这套卷子答案有错，全年级就你一个满分，现在有同学提出来了，我要把你卷子再核一遍。」
我欲言又止，因为卷子昨天已经被我撕碎扔了。
「老师，我记得昨天晚上夏夏就把卷子撕了，没办法复核了吧？」
苏湘湘抱着一沓作业走进来，调皮地朝我眨了眨眼，笑道，「该不会夏神早发现了卷子误判，害怕得不了满分，就先销毁证据吧？」
07
我下意识攥紧了拳头，目光倏然冷了下来。
老师跟着笑了：「不至于吧这点小事。那算了，你们回去上课吧，苏湘湘告诉班里不要乱传这件事。」
苏湘湘脸上闪过一抹得意，刚转身要走，我突然开口：「老师，谁说我答的卷子有问题啊？
「哪道题错了？她觉得谁应该满分？不如把她喊来，我们当场重写一遍，看看谁对谁错。」
苏湘湘心虚地抓了下裤子，还没开口，老师立刻用红笔指了指她：「就是苏湘湘啊，我看了下她最后一题的解题思路才是对的，只是没计算出结果。就是我忘了你卷子当时怎么判的了，瞧我这脑子……」
我立刻从桌上抽走一张空白试卷，顺便抓住了苏湘湘的后衣领。
「那我现在重写最后一题，也给湘湘看看啊，免得她受委屈是吧？」
苏湘湘下意识挣扎，她一米五几，我很轻松地按住她肩膀，将她狠狠甩回空座位上：「湘湘坐吧，帮我看看解得对不对。」
「也行，反正还有十五分钟才上课。你俩小姐妹关系还挺好的啊，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我冷冷勾唇笑了，手下的苏湘湘却克制不住发抖，心虚到头也不敢抬，半蜷缩在凳子上，煎熬了十五分钟。
她明明不敢当面惹我，却反复在我发怒的边缘试探，真是好笑。
「你这样解确实是对的，比苏湘湘的思路还简洁一点，看来得满分实至名归啊！苏湘湘这次踏实了吧？还要继续努力啊，赶上你的小姐妹！」
「……是。」
苏湘湘低着头，细弱蚊蝇地哼了一声，看都不敢看我就跑了。
我慢慢追在后面，把卷子折成一架纸飞机，飞到她头上：「喂我昨天不是说了吗？那张卷子臭了才扔掉，我觉得恶心。」
苏湘湘倏然停下脚步，乖巧的齐耳短发被纸飞机快速扫过，乱得很狼狈。
「这次，看清楚我怎么解题了吗？你比得上吗？既然爱捡垃圾，就跟在我身后好好捡，别搞那些小动作。
「我不要的男人，你随便碰。我在乎的东西，你动一下试试？」
8
苏湘湘回班大哭了一场，好多人问她怎么了，她只是紧紧抱着陈嘉予的校服哭，可怜的样子收获好多人心疼。
我专心复习懒得搭理她。
还有一个月便是上学期期末，这次考试成绩将影响下学期分班，全年级选物化地的有一半，能分六个班，重点班的资源肯定和其他班不一样。
去年我没心思学习，错过了重点班，今年复读不想再留下任何遗憾了。
「夏神，陈嘉予给你送的奶茶！」
「哇校霸太贴心了吧，咬人的大狼狗被你驯成小奶狗了呀！」
我又重复了一遍分手，班里人都不信，说我肯定是闹脾气。
从我提出分手的那天开始，陈嘉予照例每天送早饭，送晚饭，晚自习送我回宿舍。
我连续把他当空气一周后，他便让班里同学每天跑腿送东西。
奶茶，蛋糕，鲜花，几乎每天不重样地出现在我桌上，不知羡慕死了多少女生。
而他送的每一样东西，第二天都会精确无误地出现在他们班的垃圾桶里。
「夏神，今天我看见八班的人捧了好大一团玫瑰呢，又是陈嘉予要送你的吧？」
刚走到门口，就见我桌上摆着一团硕大醒目的红玫瑰，足足占满了整张桌面，娇艳欲滴。
屋里只有苏湘湘一个，她忍不住瞄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起身，悄悄掐了一朵玫瑰，小心翼翼捧着趴在桌上，用脸轻蹭。ÿȥ
听到门外有脚步声，苏湘湘飞速藏起玫瑰，假装睡着了。
「雀雀，今天是我们认识三周年纪念日，每一朵花都是我亲自挑的，这次别扔了好吗？」
点进万年不用的 QQ，陈嘉予发来几百条烦人的语音，低沉略略沙哑的声音瞬间在教室里炸开，深情款款：
「我真的好爱你，其他人都不配——」
苏湘湘突然重重推开椅子，红着眼眶跑了出去。
等晚自习结束时，陈嘉予照例在班门口等着送我回寝室，我抱着玫瑰走上讲台，笑道：
「其实今天是苏湘湘的生日，高三学业忙，也不能回家过个生日，就把这束玫瑰送给她，祝她生日快乐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屋外的陈嘉予，屋内的苏湘湘，脸上不约而同地褪去血色。
9
陈嘉予就站在门外，眉头骤然拧紧，眸子里写满了震惊错愕，窗口的冷风吹得他很狼狈，颀长的身姿流露出几分颓败和凄凉。
苏湘湘被起哄着上去捧花，脸色爆红，窘迫中又透着几分屈辱，好一会，才颤抖着把花抱进怀里。
看见这一幕，陈嘉予惨然一笑，转身离去。
「开心吗？」我凑近苏湘湘耳边，「偷拿什么啊，想要我光明正大送给你。」
10
期末前陈嘉予给我发短信，又打起了温情牌。
他说要考高分，下学期争取和我同一个班。
【我说过的，我会努力追赶你的脚步。再等我下，雀雀。】
这话从前听是感动，现在我觉得只他有点不自量力。
我考 680 复读的，他考 180 复读的，我学习是查漏补缺，他是女娲补天。
【我早就和那个女的断干净了，春节去我家好不好？我爸妈都想见见你，来我家过年吧。】
高三的寒假只有七天，中间包含春节，虽然高中管得严，大部分人还是会回家过年，但不包括我。
我早没有家了，爸妈只留给我一栋空房子。
去年陈嘉予不能陪着我，却喊了一群陌生朋友开 party，我们从除夕玩到了初二才散去，外面热闹，我们也热闹，只是谁也不认识谁，稀里糊涂地虚度时间。
而今年，我不需要那些虚伪的热闹了，我打算留在学校复习。
我无视陈嘉予一遍又一遍的短信骚扰，寒假第一天直冲图书馆复习，直到八点关门才回去。
刚走出大门，路灯下又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雀雀……」
与此同时，刚刚开机的手机疯狂弹出几条消息。
许多朋友八卦地问我：【你和校霸寒假不回去啊？留学校二人世界是不是？】
我点开一张截图，发现陈嘉予在楼下等我时，拍了一张照片发朋友圈。
昏暗的建筑里，只有图书馆那一盏灯亮着，女孩梳着高马尾的清秀侧脸被他码去一半，还是能认出是我。
陈嘉予在路灯的影子下面悄悄比了个心，附文：【不论你在哪，我都会陪你。】
而苏湘湘，第一个点赞。
最后是苏湘湘，她莫名其妙发了一堆照片给我，有一张和陈嘉予牵着手，地上丢着她皱成一团的蕾丝睡裙，附文：【你抢得过我吗？嘉予哥哥说过爱我，他只爱我一个。】
11
「雀雀，我寒假留下陪你好吗？期末我成绩不太理想，好多题想请教你！」
我狠狠皱眉，快步与他擦身而过。
陈嘉予像条摇尾乞怜的狗，在后面穷追不舍，字字句句都是恳切。
「你要怎样我都依你，今年春节我也安排好了，我们就在学校——」
「陈嘉予，你还不懂吗，我真的恶心。」
我倏然停下脚步，把苏湘湘发来的照片一张张怼到他眼前。
「你和她断了又怎样呢？那些事真实发生过，你明明和我交往，又找另一个女生要睡衣照片。因为她暗恋你，你就可以高高在上地玩弄她，肆无忌惮地背叛我吗？
「现在看见你的每一秒，我都觉得无比恶心。穿白色蕾丝睡裙的乖乖女就那么可爱吗？」
刹那间陈嘉予愣在了原地，恰好路灯在这一刻熄灭，他张扬俊朗的五官，随着冷风渐渐变得模糊，最后融进了无边的黑暗里。
「所以啊，你本来就很烂，现在还想挽回？」
几滴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悄然滚落，我明白，我哭不是因为不舍，我是为自己白白付出的真心而遗憾。ўȥ
在这种烂人身上荒废两年青春，够多了，再多一分一秒都不值得。
良久以后，陈嘉仪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至少今晚，你能不能再和我爸妈出去吃个饭？去年错过了，今年他们都安排好了弥补你——」ýƶ
「夏知确？你和谁在那说话，寒假没回家吗？」
12
一道清冽的男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回头望去，是留校值班的物理老师。
「你是……八班那个陈嘉予？怎么小情侣寒假不回家，还留在学校谈情说爱啊？」
我飞速擦掉眼泪，说了句老师好，转身欲离去。
「诶等等。」
物理老师叫住我，他身材高大又常年健身，只是轻捏住我的后衣领，就硬生生让我停在原地。
「今天二十九了，我请你们提前吃个年夜饭吧，学习辛苦了。」
陈嘉予冷声拒绝：「她有约了，不劳费心。」
我却开口：「好啊，谢谢老师，那就让老师破费了！」
物理老师解锁了保时捷，奇怪地看了陈嘉予一眼，招呼我们上车。
陈嘉予的摩托就停在拉风的蓝色保时捷旁边，他不怎么懂得保养，车身灰蒙蒙的一层土，低配的宝马车标都撞歪了，停在那有些掉价。
最后，陈嘉予还是跟来了，和老师的年夜饭强行改成了他爸妈主动请客，我们去了市中心的高档餐厅。
起初只是互相寒暄，因为物理老师并不教八班，很快他父母便将话题转移到我身上。
除了夸我成绩好，脑子聪明，饭吃到一半时，陈嘉予妈妈悄悄从爱马仕里掏出一个粉玉镯子，不由分说套到我手上。
「我和这孩子就是投缘。听说她家里不太好，阿姨送你个见面礼，今后就把阿姨当妈妈吧！」
通透的粉玉没有丝毫瑕疵，里面好像漾着水一样莹润，饶是我不懂，也看得出价值连城。
陈嘉予歪头看了一眼，眸子里瞬间填满了笑意，低声道：「你戴着好看。」
我立刻撂下刀叉站起来，冷声拒绝了。
「抱歉啊，我不能收。
「也不是别的，只是我亲妈说过，戴玉的女孩子是要被宠爱的，我没那个命，也没遇到对的人。」
说罢，我掏出了一直放在背包深处的卡地亚钻表，代替玉镯套在右手上：「我更喜欢戴手表，随时掌控时间和未来。不是我的东西我不稀罕，也不需要。」
话音落下，陈嘉予一家人脸色都变得很尴尬，他爸爸直接撂下刀叉，起身去抽烟了。
陈嘉予眼角微微泛红，近乎卑微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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