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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秦北夜看着那张巧笑嫣然的脸，心却再不能平静。
世间真的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但仔细观察之后，他却又眉头微蹙。
不一样，这位南词公主更像是五年前的慕夕芷。
像还没嫁给他时，那个明艳骄傲，容满盛京的骁兰将军。
宫宴结束后，秦北夜匆匆离席。
回到驿馆，他唤出暗卫：“立时帮我查清南越的南词公主是何人。”
吩咐完后，看着那烛光摇曳，他一人独坐至天明。
而另一边，回到偏殿，慕夕芷和太子陪着他们那没吃饱的父王共进夜宵。
晚上没出席宫宴的南农也翩然而至。
“父王，小铃铛今天跟我说，楚国永安王病重，这才派人来求医，可晚宴上那人是怎么回事？”
太子南离挑眉道：“小铃铛那丫头向来听话听一半，怕是听岔了！”
慕夕芷又夹了一箸银丝鱼放进南越王碗中，哄得老父亲眉开眼笑。
这才听南越王说道：“生病的其实是楚国皇帝谢玄，这次永安王亲自不远千里前来，正是为此。”
南离道：“看来确实有些严重，若非如此，就算我们南越素来不参与九州战争，他们也不会透露给我们知晓。”
慕夕芷垂眸思索，放下她与秦北夜的恩怨不谈，谢玄确实是个好皇帝。
她故作无意地看向南农：“那小叔要去楚国吗？”
南农老神在在道：“我只负责治病救人，其他的你们去谈。”
换言之，人是要救的，但其中利益牵扯还是要掰扯清楚。
毕竟，救的人非同小可，治病的人身份也不一般，这就是两个国家之前的事。
慕夕芷应了一声，不再管她的便宜哥哥和便宜爹如何商量。
而是眼珠一转，又问了一句：“那小叔去楚国的时候能带我一起吗？”
南越王和太子同时停下说话动作，一脸震惊地转脸看她。
南晟不可置信道：“乖女，你说什么？”
南离也搭腔：“妹妹你为何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慕夕芷：“……”
第19章
毕竟十八岁之前的南词都被这两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慕夕芷十分理解这两人的心情。
于是她耐心道：“我还从未出过南越，我想跟着小叔出去看看。”
这里面最淡定的反倒是南农。
他放下筷子，笑容中带上一丝兴味：“看来我们小词儿确实是开了窍了。”
慕夕芷淡定自若，反正以前的小公主是个小傻子，既然神僧苦海断言她灵智开，那她表现的特别一点应该也没什么。
南越国最尊贵的两个男人愁的眉头紧锁，这倒让慕夕芷看得于心不忍起来。
她小声又委屈地说：“九州大陆那么大，我却见识如此短浅……”
孩子聪明了也不是个好事。
“既然如此……”南越王神色变换半晌，咬牙道，“不如明天孤就传位于太子，父王亲自陪你游览九州。”
慕夕芷：“……”
太子南离：“……”
下一秒，太子起身跪下：“父王年富力强怎能退位，还是由儿臣亲自陪同妹妹，父王放心，儿子一定照顾好妹妹……”
看着这两父子推来让去，仿佛那王位是什么烫手山芋，慕夕芷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南农沉下脸：“胡闹！”
那两人一滞，南农冷冽眼神扫过两人：“小词儿跟着我，你们不放心？”
慕夕芷悄悄松了口气，内心给南农竖大拇指。
这一家子果然还是小叔靠谱。
那两人不说话，但心情显然不佳。
南越王室人口不丰，王后过世后南越王便未再娶，膝下只有南离和南词两个孩子。
除了有个王室头衔，一家人相处起来其实与平常人家没什么两样，虽然只相处短短时日，但慕夕芷十分喜欢这种氛围。
内心里，她更感觉仿佛她生来就与他们是亲人。
若非慕靖的原因，她也不想离开这里。
南农缓下口吻：“治好楚皇最多三五月，届时我们便会回来。”
南晟和南离听见这数字越发难受，连饭都吃不下了。
慕夕芷亦是难受：“父王，哥哥……”
最后还是南晟长长叹了一口气：“孩子大了，留不住的，去吧！只是你要记得你家里还有个老父亲，别一去不回……”
长着一张棱角分明俊美冷脸的南离不甘示弱：“还有哥哥。”
慕夕芷哭笑不得地点点头。
翌日，南越驿馆。
秦北夜看着案头的文书。
翻看半晌，他将手中文书合上，低声呢喃：“南词，十八岁，真是好年纪！”
沉默许久后，他又苦笑一声：“世间竟真有这样的巧合。”
长相如此，名字竟也如此相似。
午时过后，暗卫传来消息。
“王爷，南越王他们同意了，这份密函中写了他们的要求。”
秦北夜打开看了一眼，眉心微不可查地舒缓。
“答应他们，问问几时可动身？”
早就听闻神秘的南越王室不同凡响，性子超脱，人品也极佳，这也是秦北夜会来此求助的原因。
这次一见，果然如此。
暗卫回道：“药圣说了，只要您答应，随时。”
秦北夜心下一松，颔首：“那就去准备一下，今夜便走！”
皇兄那边情况紧急，他必须争分夺秒。
只是想到要走，他脑海中又浮现宫宴上那张灿若骄阳的脸。
秦北夜咳嗽起来，又以手抵唇掩住。
当日晚上，南越王城城门口。
两行人马汇合。
秦北夜打马上前：“药圣前辈对不住，大部队明早出发，我们轻装简行，这一路上您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提。”
南农摆摆手：“救人要紧。”
秦北夜刚欲点头，却在看见南农身边的人时眼眸一定。
“这位……”
南农瞥了眼做少年公子打扮的慕夕芷，颔首：“家中小孩儿跟我出去历练，王爷不会介意吧？”
秦北夜心中一动，隐约有什么浮现，又强行压下去。
他若无其事道：“无妨！”
慕夕芷却并未看他，而是一直对着城楼上招手。
秦北夜余光一瞥，竟是南越王和南越太子！
关于心中最后那点猜疑尽数散去，这小公主，果然如传言一般受宠！
那就……更不可能是慕夕芷了！
第20章
南越国与楚国离了数千里，纵使一行人轻装简行日夜不停也要近大半个月。
一开始秦北夜还以为那小公主撑不住，却发现就连随行的侍卫已经露出痛苦神色，她却仍是一声不吭。
最终还是秦北夜忍不住对着南农道：“南前辈，若是……公主撑不住便跟我说，本王可以安排马车。”
南农还没说话，慕夕芷便歪头道：“加上马车，路程最少拖慢七八日，永安王心这么大，楚皇陛下撑得住？”

那神色无辜中又带着嘲讽，这是秦北夜从未在慕夕芷脸上见过的神情语气。

对着这张脸，秦北夜心忍不住软下来：“公主可以随后赶来，身体要紧。”
慕夕芷一挑眉，半年时日，秦北夜性子倒是沉稳了不少。
不过想到他看见自己这样的长相，却装作从未相识，慕夕芷松了口气之时心中又有些怨怼。
她冷哼一声懒得说话，南农淡淡道：“家里人交代了，她绝对不能离开我身边，永安王见谅。”
秦北夜默了默又咳嗽起来。
南农忍不住道：“永安王总是咳嗽，不若让我为你把个脉？”
秦北夜摇头：“老毛病了，南前辈不必费心。”
再往后几日，慕夕芷就感觉休息的时间似乎长了些许。
不过她时常感觉有道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
慕夕芷转过头去，只对上秦北夜仿似在发呆的眼神，就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她心中嗤笑一声，偶尔秦北夜跟她说话，她也是爱答不理。
秦北夜心中暗暗奇怪，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过她。
默了他又自嘲，他确实挺不招人喜的。
秦北夜想在南词身上找到那个人的痕迹，却无法自己无论如何想不起来慕夕芷喜欢什么，爱做什么，又有哪些小动作。
这半年来，他无数次回忆，可每一次回忆，都只能让他看见自己的冷漠。
这让他一次比一次更恨自己，恨到想毁了自己。
半月时间一闪即逝，临近进城前，秦北夜打马来到慕夕芷面前，递给她一块丝巾。
慕夕芷蹙眉：“永安王这是作甚？”
秦北夜顿了顿，哑着嗓子道：“或许有些唐突，但公主的容貌不适合在盛京出现。”
慕夕芷挑眉：“为何？”
秦北夜看着那张艳色倾城的脸，拳头握紧，声音故作平静：“本王的妻子，楚国的骁卿侯，与公主容颜一般无二。”
说这话时，他眼神一错不错盯着慕夕芷，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神情。
慕夕芷眼中出现一抹错愕：“骁卿侯？”
她死后，谢玄竟给了她如此荣耀？
秦北夜没错过她脸上的震惊，试探的心思淡去，微微颔首：“这可能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但确实是真的。”
一旁的南农神情古怪：“当真如此？那为何永安王一开始不说？”
秦北夜沉默无言，不知如何开口。
慕夕芷嘴角勾起：“为何跟她一样，我便不能露脸？永安王不若将她叫出来，我们或许还能认个姐妹。”
说到这里她倒吸一口凉气，转头看南农：“小叔，我父王年轻时游历诸国可在楚国留下过什么露水姻缘吗？”
南农抬手轻拍她的头：“别胡说，你父王这辈子只爱过你母后一个人，更是只生下你跟你哥哥两个孩子。”
秦北夜苦笑一声，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我的妻子，在半年前的云鹫城之战中……牺牲了！”
听闻他一口一个妻子，慕夕芷只觉得胃里有些恶心。
倒是南农先是一声抱歉，随即看着慕夕芷手中面纱，轻声道：“小词儿，戴上吧，别惹麻烦。”
第21章
一行人进了盛京后，便直奔皇城。
刚走到紫微殿门口，便有人奔出来：“不好了，陛下又吐血了……”
看见秦北夜，来人脸上露出惊喜神色，随即又变为惊惶：“王爷，您可算回来了，快去看看陛下吧！”
秦北夜进去看了眼谢玄，不知说了什么，出来后对南农一礼：“拜托南前辈了！”
南农颔首，要进去前又看了眼慕夕芷。
秦北夜立刻会意：“前辈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慕夕芷抬手保证：“我会乖。”
在这样紧急的时刻，不知为何，秦北夜竟被她这动作逗得心下一缓。
南农放下心，抬脚踏入内殿屏风后。
外面便只剩下慕夕芷和秦北夜。
殿内安静下来，只剩下秦北夜偶尔压抑的咳嗽声。
慕夕芷也不四处打量，安静坐着。
秦北夜见状，对着内侍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几碟精巧的点心和一壶茶水送上来。
秦北夜低声如哄小孩一般温柔：“公主，先垫垫肚子，等南前辈出来便带你去用膳。”
慕夕芷面无表情托腮，不做声亦毫无动作。
秦北夜也仿似习惯一般，倒是几个伺候的宫人心内惊异。
自永安王妃去世后，王爷情绪便越发阴晴不定，性子更是冷得吓人。
此刻竟然会对一个小女孩这般温声细语。
尽管作男装打扮，但这宫里都是成精的人，一眼便看出来那是个姑娘。
一刻钟后，南农从内殿出来。
秦北夜连忙迎上去：“前辈，如何？”
南农瞥他一眼：“不是生病，是中毒。”
慕夕芷抬眸看过来，却看见秦北夜却毫不意外的神色。
他眼中流露出一抹戾气：“一月前，皇兄被北疆刺客行刺，兵刃上抹了毒。”
秦北夜弯起指节在桌上轻扣，下一瞬，门外一个侍卫走入，托盘上托着一截断了的利箭。
南农拿起来嗅了嗅，神色严肃地道：“确实是只有北疆天山才生长的断魂草。”
秦北夜道：“我皇兄服了一粒之前偶然所得的玉莲子这才续命三月，可却仍然无法清除血脉中的毒素。”
“玉莲子确实是神药，中了断魂草还能续命三月。”南农感慨道。
秦北夜眼带希冀：“前辈，可有解毒之法？”
南农沉吟半晌，就在秦北夜和慕夕芷心都提起来时，他点点头。
“法子倒是有。”
那两人心还没落下去，他又道：“但有几味药材极为难寻，现如今楚皇只剩下两个月怕是难以寻齐。”
两人的心像是他手中的提线木偶，落了又起。
南农能以这个年纪便被称为当世药圣自然有他的道理。
他看了眼面前神色都变了两人，再次开口：“不过，我有一套独门的金针法，能为楚皇续命半年，这半年内你必须要找齐药材。”
秦北夜神色凝重：“付出任何代价亦在所不惜。”
南农颔首道：“拿纸笔来，我将药材写下。”
看着秦北夜往外走去吩咐仆从，南农凝眸看慕夕芷：“永安王紧张楚皇那是人之常情，你跟着紧张什么？”
慕夕芷在楚国生长，又为楚国而死，自然有着极为复杂的感情。
再者说，秦北夜这人虽混蛋，谢玄对他们慕家却还是不错的。
于是她顿了顿，垂眸道：“要是救不了，多影响小叔你的药圣之名啊！”
南农笑了笑，一甩雪白锦袍，不置可否。
而门外，秦北夜亦是脚步一顿，眼神幽深。
第22章
拿到药材名字后，秦北夜便吩咐下去。
有了法子，其他的一时半会也急不来。
秦北夜带着两人用了膳后，有侍从道：“两位贵人入住的宫殿已经安排好……”
南农一摆手道：“我们不住宫内。”
秦北夜想到这两人的性子，住在陌生宫中只怕觉得压抑，于是便道：“本王那里……”
慕夕芷蹙眉打断：“也不住永安王府。”
她脸上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秦北夜神情复杂地看她一眼，还是坚持开口：“有套别院，若是二位不嫌弃，可以暂作休憩。”
慕夕芷一滞，抬眸四处看，尽力掩饰自己的尴尬。
末了还是南农高贵有礼地颔首：“那便有劳王爷。”
秦北夜目光还在慕夕芷脸上，一听这话回神笑了笑：“前辈客气。”
临兰别院坐落在盛京达官贵人聚积的东大街上。
慕夕芷路过一个熟悉的地方，突然眼眸一定，嗓音是极力压抑的激动：“镇北……王府？”
秦北夜不知何时，已经将越来越多的心思放在了这个满是谜团的小公主身上。
他不动声色道：“是的，公主有什么问题吗？”
慕夕芷定了定神，语气疑惑：“我记得，楚国只有一个王爷？”
秦北夜瞥过那道牌匾，神色自若：“这是我朝大将军慕靖的府邸，亦是楚国唯一的异姓王！”
慕夕芷心尖一颤。
真好，真好！
这样，就不会有人敢欺负哥哥了！
秦北夜看着她将目光移开，又淡淡道：“从未听过。”
很快，几人到了入住之所。
这别院说是别院，其实比之王府气派的亭台楼阁也不差，奴仆也皆是一应俱全。
但这两人连王宫都住过，自是神色不起波澜。
只是慕夕芷看着那临兰二字，又被恶心得够呛。
一切妥当后，南农脸上显出一丝疲惫之色。
“待我休息好，两日后便为楚皇陛下施针。”
秦北夜神色恭敬地点头：“辛苦前辈。”
南农转头看着精神十分好的慕夕芷无奈道：“小词儿，自己去玩吧！”
说完这句，他看看秦北夜，秦北夜微不可查地点头示意自己会照顾好她。
待南农打着哈欠离开后，秦北夜问慕夕芷：“想出去逛逛吗？”
慕夕芷撇撇嘴，冷笑一声：“不劳烦永安王，我累了。”
秦北夜看着她离去，心内又泛起浅淡的疼。
若是当初，他对慕夕芷好一点，再耐心一点，她是不是也能有这样任性肆意的神情。
想起那张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脸，秦北夜心如针刺，他转身往另一个院子走去。
慕夕芷下葬后，他于镇国寺修行三月。
再下山便独居在这临兰别院，不愿再回永安王府。
永安王府那地方，光是踏进一步，都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走进自己住的院子，他推开一间幽暗的屋子走入。
最前面挂了一张惟妙惟肖的画像，看面容正是慕夕芷。
刚走进去关上门，就有股挥之不去的浅淡血腥味传来。
他不以为意地褪去外衫，背后触目惊心的新伤旧伤层层叠叠。
最近的看愈合程度是在一月前，他离开楚国之时。
秦北夜淡定地拿过桌台上放的鞭子狠狠往自己背后一抽，刚愈合不久的伤口再次绽开。
毫不留情的十鞭过去后，他背后血肉模糊，面容更是苍白，额头也沁出细密汗珠。
秦北夜又从桌下暗格取出金疮药随意往背后一洒，也不管上好没有，便就那么坐在桌边看着那画像发呆。
就在他打算拿出纱布往身上卷时，外面传来暗卫低沉的声音。
“王爷，南词公主正在翻墙往外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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