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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孤寂的寝房。
一直守候在门口的雪球慢慢走到她面前。
轻轻抱起雪球，袁芝瑶坐回榻上。
“八年，也只有你没变。”她嘴角勾起苦笑。
一阵寒风吹来，袁芝瑶猛地咳嗽了起来，。
第二日。
袁芝瑶才起身，小桃就来禀报：“郡主，王妃来了。”
母亲来了，袁芝瑶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门外，一华服中年女子带着一白发老头走了进来。
“瑶瑶，这是我为你寻的名医，你快来看看。”
袁芝瑶知道自己犟不过母亲，只好顺从的伸出手腕。
大夫隔着丝巾摸脉，面色越来越凝重。
片刻后，他收回手，叹了口气：“草民无能，郡主寒气入骨，此生只怕无法有孕了。”
话落，身后传来响动。
袁芝瑶回头，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是凌琛！



第三章

“母亲。”凌琛微微躬身行礼。
八王妃不曾想凌琛会出现，面上闪过一丝慌乱。
她忙转头对着侍女道：“春分，送大夫出去。”
春分应声，引着大夫出去。
八王妃神色如常的笑着道：“看来外面的话也当不得真，这大夫不过徒有虚名。”
凌琛闻言未语，只神情平静，看不出喜怒。
屋内静了下来。
这时，袁芝瑶咳了咳，起身道：“你不是还有事要忙吗？我先送母亲回去。”
凌琛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出府的路上，八王妃安慰她：“江南那边有位神医，极善妇科，下次母亲便将他请来。”
袁芝瑶喉咙一哽，不想让母亲的希望落空，哑声道：“好。”
秋日的阳光撒落在她全身，却越发寒冷。
八王妃看着女儿身上厚重的大氅，不由心疼：“是为娘对不起你，没能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让你现在都不能为凌家开枝散叶……”
“若是有个孩子，你和凌琛之间也不会像如今这般……”
八王妃说着，眼眶微红。
袁芝瑶心中一涩，这段时间外面的风言风语，母亲想必也知道了些。
这些年，母亲为了她的身子，一直东奔西走，四处访医。
“娘，你别这么说。”袁芝瑶牵住她的手，安慰道。
如今，她和凌琛之间，就算有了孩子，又能有多大的改变呢。
眼看到了府门口，八王妃又将一瓶丹药塞进袁芝瑶的怀里。
“这是娘从老君山庙求的灵丹，每天服用三次，一定要吃。”
袁芝瑶看着怀里的丹药，喃喃出声：“娘，您为什么非要我生孩子呢？”
明知道不可能……
八王妃闻言，抬手将袁芝瑶耳畔的碎发抚去。
“母亲别无所求，只盼着你能和常人一般，多子多福，承欢膝下。”
老一辈的思想就是这样，希望儿孙满堂，子孙环绕。
袁芝瑶看着母亲孤身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很不孝。
父亲长年驻守边疆，自己并没有照袁母亲，也没能陪着她……
书房。
凌琛坐在桌案后，提笔久久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
他抬头，看见来人便不悦皱眉：“你来做什么？”
袁芝瑶闻言，胸口微涩：“阿琛，我想回王府住几日，陪陪母亲。”
凌琛手一顿，随即沉下音量：“你又在闹什么脾气？你生不出孩子，难道是我的错？”
袁芝瑶脸色霎时苍白一片。
凌琛还在说话：“每次看完大夫都是一样的结果，我还未曾说什么，你就开始闹了？”
他说完发现袁芝瑶惨白的面色，这才克制下来。
“我早说了，没有孩子这件事我认了，以后你别再折腾了！”
气氛一下冷寂下来。
袁芝瑶面色惨白，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
她扶着门框，转身离开。
凌琛没有在意她踉跄的步伐，只烦躁不已。
他不明白曾经温顺娴静的袁芝瑶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将笔一放，他起身往府外而去。
夜晚。
凌琛满身酒气，推开明珠院的门。
只见四周脚步繁杂，灯火大亮。
小桃见他进来，‘扑通’一声跪下。
“阁老，郡主可能要不行了……”



第四章

凌琛心下一慌，正要走进主厢房。
这时，厢房的门被人打开，一位玄衣男子走了出来。
袁瑾望着满身酒气的凌琛，冷笑道：“凌阁老回来得可真‘早’。”
“若是再‘早’一些，只怕就能称心如意了。”
凌琛听出他话中的讽意，不悦道：“五皇子这是何意？”
“何意？”袁瑾凤眼微眯，露出一丝阴冷。
“今日小桃若不是在宫门处遇见我，拿着我的令牌去请太医，姐姐今日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凌琛眸色一紧，看着袁瑾压抑的怒气，忽道：“五皇子对你的堂姐，可真是‘关怀备至’。”
袁瑾面色微变，沉声道：“她是我的姐姐，我自当如此。”
“姐姐？五皇子莫不是忘了自己的来历？”
凌琛的话一下刺到袁瑾的心里。
他非皇室亲生，这是他最避讳的事情。
袁瑾阴着脸，寒声道：“那又如何？我们自幼的情分不是外人可比的。”
“倒是你，姐姐当初下嫁于你时，若知道会有今日，定追悔莫及。”
话落，袁瑾嘴角浮现出一丝冷意：“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可笑至极！”
说完，他甩袖离去。
凌琛铁青着脸，站在原地。
过了片刻，才走进寝房。
只见床上女子双目紧闭，呼吸微弱。
他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不由的愧疚。
半夜。
袁芝瑶醒来的时候，睁眼便看见守在自己床前的凌琛。
凌琛见她醒来，温声道：“可好些了？”
她点点头。
凌琛抚了抚她的额间：“我将手牌给了小桃，以后可随意进宫传唤太医。”
昏暗的灯光，她看着凌琛熟悉的脸，流露出和从前般的温柔。
她忽然问：“阿琛，你恨我吗？”
成婚八年，她没能给他生下一个孩子。
在今天在书房，袁芝瑶才知道他心中的不甘。
对啊，谁不渴望儿孙满堂，环绕膝下。
可她偏偏给不了他。
这突来的问题，让凌琛心口一窒。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恨你？”
袁芝瑶眼睫微垂，“阿琛，你还记得成亲前，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没等凌琛回答，袁芝瑶自言自语：“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若是两情难共，不若一别两宽。若你的心已经不似从前，我便成全你，放你自由。”
‘一别两宽……放你自由’几个字，让凌琛莫名一慌。
他长臂将袁芝瑶揽入怀中，沉声：“今日在书房是我失言，你别生气，往后我多陪你。”
袁芝瑶不喜欢凌琛似是因为被威胁而道歉。
她靠在他的肩上，喃喃出声：“阿琛，若人生只如初见，该多好……”
……
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真心改过。
凌琛最近的日子，常常早归。
就连外面他和李清婉的传言也渐渐消失，府里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今日我要去一趟邻县，三五日即回，你注意身子。”
凌琛身着便服，握了握袁芝瑶的手。
袁芝瑶抿了抿唇，从袖中拿出一个蓝色的荷包：“好，你将这个带上，可保平安。”
说着，给他系在腰间。
凌琛黑眸暗了暗，没再多说，与袁芝瑶告别后就走了。
袁芝瑶看着他的身影，莫名的不安。
两日后。
袁芝瑶突然收到一傅神秘来信。
‘凌琛不在邻县，他在城北永街巷第十三家。’
袁芝瑶的心猛的一沉，握着信的手不断收紧。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备车。”
永街巷。
袁芝瑶刚一下车，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映入眼帘。
只见那身影扶着一位怀着八九月身孕的女子往院内走去。
他的腰间，正挂着一枚熟悉的蓝色荷包。



第五章

袁芝瑶看着凌琛扶着那女子进去，脸色瞬间惨白。
心口忽的一痛，强烈的窒息感似将她淹没。
她虚弱的身子晃了晃，幸被小桃扶住。
怔在原地许久，袁芝瑶终是转身离去。
郡王府明珠院。
袁芝瑶来到自己的书房，将常用之物一件件收拾起来。
都是从前凌琛送她的一些零碎的小玩意，她一直小心珍藏着。
将东西一件件收进箱子，袁芝瑶渐渐红了眼眶。
直到她的手触到一本泛黄的书。
西厢记……
还记得那年初夏，她与凌琛曾一同写下一句情诗。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书页上两人一起写下的那行字。
她的前半句清晰可见，凌琛的后半句已被潮湿的水汽晕染，模糊不清。
定不负相思意……
袁芝瑶的手缓缓抚过那行字，清泪落下……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直到天色渐白。
袁芝瑶才回到房内，靠在软塌上沉沉地闭上了眼。
梦里她回到了过去，那时的凌琛一身白衣，满脸的温柔和煦。
他拿着那枝带着晨露的杏花笑着望向她：“瑶瑶，你可愿嫁给我？”
清泪滑落，袁芝瑶喃喃出声：“不愿意……”
夜晚。
凌琛回来了。
袁芝瑶没等到他来明珠院，倒是他的贴身侍卫冬青过来了。
“夫人，李小姐突然心悸难受，大人先去藏春阁瞧瞧，稍后便过来。”
冬青将话传达完，便恭敬的告退。
“太过分了，她是什么东西，也值得郡马爷去瞧……”小桃率先不平起来。
袁芝瑶眸色黯淡，什么也没说，只抬手给怀里的雪球顺着毛发。
一直到子时，凌琛才一身寒气推门而入。
突来的冷气，袁芝瑶趴在榻上不住的咳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凌琛正要上前，袁芝瑶抬手制止。
凌琛明白过来，她身体弱，向来受不得寒，刚才定是他带了寒气进来。
他后退几步：“我先去换身衣服。”
说完，凌琛走进了里间。
袁芝瑶趴在榻上，缓了许久才缓过来。
刚才的那股寒气中，带着陌生的脂粉香。
也不知道是永街巷那个女人的还是李清婉的……
片刻之后，凌琛从里间出来。
他将一个小锦盒递给袁芝瑶：“看看喜欢吗？”
袁芝瑶打开了礼盒，里面放着的是一盒口脂。
可自己从不用这种东西……
袁芝瑶默默地合上了盖子，看着他处变不惊的脸色。
“你费心了，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凌琛笑了笑，端起手边的茶，轻抿着。
袁芝瑶的视线落在他的腰间，忽的一滞。
“我给你的那个荷包呢？”
“荷包？”凌琛低头，愣了一下，道：“许是刚刚随手放在里间了，等会再去拿。”
“我去吧。庙里的师父说，得时时刻刻带着才有用。”
袁芝瑶说着正要起身。
“等等。”凌琛拦住她，皱起了眉，“那荷包，今日不小心丢失了。”
袁芝瑶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半晌后，才问：“当真是不小心丢失了吗？”
“嗯。”
袁芝瑶眼里最后一丝光淡去。
昨日在院外，她亲眼见到他扶着那女子往屋内走去。
蓝色的荷包掉落在地，他回头望了一眼，什么也没做，继续往屋里去了。
……
袁芝瑶将锦盒放下，而后在凌琛的视线下打开案桌抽屉。
她将早就准备好一傅合离书递到他面前。
凌琛眸色怔住：“你什么意思？”
袁芝瑶平静地望向他，眼中毫无情绪：“阿琛，我们和离吧。”



第六章

凌琛一把掐住了袁芝瑶的手腕，额间青筋直跳。
“你一定要这么无理取闹吗？”
成婚八年，两人偶有争执，可她从来就说过这种话，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
“是不是因为带李清婉回来？好，我让她先离开府中，也允许你回王府去住几天，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凌琛思索着自己这些天做的事，能想到的也就这些。
“你允许我……”
袁芝瑶的眼尾一下红了，她一点点的掰开凌琛的手，“我是堂堂永安郡主，请你记住，我做任何事，都不需要你的同意。”
“今日这傅和离书，也仅仅只是告知你，我心意已决。”
一袭话打的凌琛措手不及。
他沉下脸色：“你当真要如此？”
袁芝瑶没有回答，可她决然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凌琛烦闷不已，他将和离书摔在地上，“你别忘了，我们是圣上赐婚，无法合离。”
袁芝瑶眼尾微红，她怎么会忘，又怎么可能忘。
当年父亲担忧凌家落没，她嫁过去会吃苦，所以对两人的婚事一直没有松口。
于是凌琛便亲去圣上面前，求他赐婚。
他跪在金銮殿，当着陛下和爹爹的面，说永不负她……
往事历历在目，可人心却不复当年。
袁芝瑶忍住酸涩，苍白的唇轻启：“放心，这次，我会亲自去求皇伯父。”
凌琛听闻这话，周身的冷意更甚：“和离书我不会签，你若执意，那便只有休书一傅！”
凌琛说完，拿出纸笔下笔飞快便写出休书一傅。
袁芝瑶怔怔看着凌琛，直到那傅休书递到她的眼前。
笔迹苍劲有力，醒目的一行字落入她的眼帘。
两看生厌，就此情断义绝……
原来，她连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都是奢望……
他只要恩断义绝。
袁芝瑶看着那行字，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你之所言，倒也恰当。”
话落，她正要伸手接过。
凌琛却忽的问道：“袁芝瑶，你对我真有过情谊吗？”
袁芝瑶愣了一下，没有回过神。
没等她回答，凌琛又道：“不用回答了，我知道你没心。”
没心……
袁芝瑶攥着休书的手不由得收紧了几分。
如果她没心，应该就不会在这婚后的八年里，一次又一次独自承受他的背叛。
也不会沦落到看着他养歌姬、养外室，却不敢质问，默默收拾烂摊子。
离开前，袁芝瑶最后看了凌琛一眼：“我很快派人带走我的东西。”
凌琛紧抿着唇没有回话，看着她背影，一阵恍惚。
明珠院。
小桃看着站在窗边消瘦的袁芝瑶，焦急不已：“郡主，您怎能真的接了休书。若名声坏了，就再没人敢娶您了。”
“如此甚好，也不必再去连累别人家了。”
“和凌琛成婚的这八年来，一开始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好……所以他想要一个孩子，我想成全他……”
袁芝瑶转过身，感受着心脏的抽痛，强扯一笑。
“只要我走了，他便能光明正大的给孩子一个名分。”
“郡主……”小桃红着眼眶，不知怎么安慰。
“没事，去收拾东西吧，等会就回王府了。”
袁芝瑶说完，小桃擦了擦泪，应声去了。
一直到她坐上回府的马车，凌琛也不曾出现。
马车摇摇晃晃，一个时辰便来到了八王府的门口。
袁芝瑶下车，一眼便看到母亲冷着脸抱着雪球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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