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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陌眉心一拧。
齐纵的目光在他们两者之间来回切换，让她有点烦躁。
就好像……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存在某种关联一样。
齐纵大概是酒真的喝多了，见两个人相顾无言，胆子越来越大：“还是你们俩当年真的谈过？”
沈星陌还以为他难得正经了一回，结果又开始胡说八道。
她蹙眉，一脸嫌弃：“不会说话就闭嘴。”
“那我是真的不明白。”齐纵看着沈星陌，一改往前吊儿郎当的模样，表情像在研究一个艰难课题，“你们俩现在干嘛装不熟啊？连微信都是刚加的，至不至于啊？”
齐纵是真的不懂为小时候那么亲密无间的三个人就这么散了。
也不明白为什么从野给沈星陌送个饭卡，都要叫上他来避嫌。
好歹当年，三个人天天混在一起，胜似亲兄妹。
但齐纵能感受到，从野表现的疏远，只是为了配合沈星陌。
真正矛盾的源头是沈星陌。
沈星陌从很久以前，对他们，尤其是从野，设了一道无比厚实的防护膜。
这层膜是透明的，看不见摸不着，但始终存在。
今天他喝了酒，气氛也不错，所以他非要在这儿把这层膜给扒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沈星陌面对齐纵的质问，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
齐纵大概是喝多了，才如此直接。
余光中，一直安静喝酒的从野也放下了啤酒罐，眉眼敛起，不咸不淡地盯着她。
就好像。
他也在等这个答案。
气氛有些凝滞，沈星陌耳边只有隔壁桌发出的谈笑声，她的手搁在腿上，无意识地上下抬落，就像敲击琴键。
等到砂锅里的汤汁都快烧干了，沈星陌才开口。
“我跟你们本来就不是一届，你们高考完了，我才刚读完高一，后面是最关键的两年”她抬起头，给出了一个合理的原因，“在加上学校里人多口杂，我跟你们混在一起，总有人说闲话。我那时候成绩不稳定，想好好学习。”
她说这句话时挺平静的。
但却是第一次真正把这件事诉之于口，虽然，那只是冰山一角。
齐纵刚想反驳，他觉得沈星陌不会是那种会向流言蜚语低头的人。
一抬眼，看见从野那张多年如一日过分招摇的脸。
话就说不出来了。
他和从野自小学以来就读一个学校，小学初中还行，一到高中，少年少女情窦初开，对学校里外貌出众的人总是会多几分关注。
从野当年是学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事哪怕他帮某位女生课代表搬个作业，都会被人搬到贴吧扒皮他们关系的程度。
更别说是沈星陌，因为一起长大，他们对她没什么边界感。
但在别人眼里，未必是这么想。
而且那个节点，齐纵知道沈星陌父母感情又出了点问题，已经闹到分居的地步。
那时很多事情撞道一起，想必对她影响很大。
齐纵想说些什么，但沈星陌显然没有意愿再继续这个话题：“都过去了，没什么好提的。”
就这么草草结束了这段模棱两可的对话。
-
吃完夜宵，各回各家。
齐纵喝酒上脸，他意识清醒，但满脸通红，看起来像个喝多了的失足少男。
最后他被司机捞走了，剩下沈星陌和从野站在巷子口。
沈星陌家的司机在过来的路上，她见从野还没打电话，于是问了一嘴：“需要送你回去吗？”
从野眉梢一扬：“那不客气了。”
这个语气，好像早就在等她这句话似的。
从野也喝了几罐啤酒，但看上去丝毫没有酒精反应，甚至身上都没什么酒味。
沈星陌避无可避地看着从野。
他套件了黑色夹克，迎风而立，恣意又锋利。
微风吹拂，卷起他的发丝。
这个人和她在某种程度上很像。
是锋芒毕露的那种好看，张扬有度，让人挪不开眼。
可沈星陌知道从野的自信是天生的，那是刻在灵魂里的东西。
他们家同辈里，他年纪最小，从小他就是最受宠的一个，想要什么都可以轻易得到。

沈星陌几乎没见过他失落的表情。

……除了那一次。
“沈星陌。”就在她思考之际，从野的嗓音从耳边划过。
像晚风一样轻盈凛冽。
路灯微弱地映在他身上，晕染出他高瘦的身体轮廓。
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身高差距。
外面温度低，从野张口成烟：“你跟齐纵说的那些话，是真的？”
沈星陌扬起脸看着他。
她自然知道从野问的是什么。
从野的脸就映在她眼前，眼皮很薄，下颌线利落流畅，笑起来时右脸带一点点浅浅的酒窝。
这张和高中时并无变化的脸，像一把开启记忆的钥匙，将她拉回到七年前。
那是高一下学期，一个星期五。
那天齐纵发烧没来学校，从野像往常一样等她放学一起回家。
他站在学校门口，斜背着包，时不时地望向高一教学楼。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他大大方方，甚至肆无忌惮。
那时候他就是这样张扬肆意。
但那时候的沈星陌，和现在不一样。
在最后一个转角，她亲口对他说，“希望我们以后可以保持距离，在学校里你们就当不认识我，也别来找我了。”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少年错愕的表情。
甚至他的手里，还握着她喜欢的葡萄味冰棒。
他们的关系也就是因为那句话彻底改变。
其实当年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时过境迁，一晃他们都大学毕业了。
但她到底还是欠他一句抱歉。
“其实齐纵说的没错，我高一的时候状态不好。”沈星陌吸了口气，一鼓作气，“所以没能处理好自己的状态，对你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现在想想，都是我的问题，抱歉。”
语毕，她觉得身体莫名得轻松。
因为和自己内心敏感纠结的那部分和解了。
但她仍然有点在意从野的反应，所以抬头悄悄打量他。
不远处一阵车鸣声响起，在人头攒动的巷子里，从野站在她身前，挡住了所有的喧嚣。
他叫了声她的名字。
狭长的眼睛扬起，从野勾起唇角，笑意从浅色眸子里一点一点曳开。
比路灯散发的光还要柔和。
“齐纵有句话倒是说的没错。”从野伸出手，像小时候那样，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沈星陌感受到头顶的温柔，怔忪地问：“……什么话？”
下一秒，他继续说。
“沈星陌小朋友，你别这么战战兢兢的。”他眨了下眼，笑得意气风发，“搞得好像我们真的谈过。”
12  ☪ 坠落
◎你真的是个垃圾。◎
不知为何，沈星陌此刻居然有点想笑。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她反倒能把它当作纯粹的玩笑。
“从野小朋友。”沈星陌有板有眼地还嘴，“麻烦你别跟齐二一样胡扯。”
这种对话才是很久以前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
从野收起笑容，将外套扣上，修长的手指擦过她的唇角。
“我这人，记性不好，当年的事情早不记得了。”
“所以，没什么可道歉的。”
沈星陌心里有个声音冒出来，明明刚刚是他先认真地问自己跟齐纵说的话是不是真的，简直是自相矛盾。
但她懒得去较真。
“那就好。”沈星陌点头，含糊带过，“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话音刚落，一辆s500L在跟前停下。
那是沈宏彬的二号座驾。
沈星陌走到车前，还未等司机下车替她开门，一道阴影倏地覆盖下来，下一瞬，从野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
他站在她身后，咫尺的距离。
她终于闻到他身上柏木藤枝的气味之中，夹着一点点若有似无的酒精气味。
让人有种没饮酒却微醺的氛围错觉。
沈星陌下意识回过头，看见他清俊的眉眼。
她甚至能瞧见他脸上的细小绒毛，在光影交错之间，闪着细碎的浮光。
从野站直，头微低，胳膊为她拉开车门，慢悠悠地问：“我们应该不止是朋友吧？”
沈星陌背脊一僵。
从野这句三分试探七分玩笑的话像一句耐人寻味的质问，沈星陌脑海里不受控制地蹦出一些离谱的画面，导致她大脑短暂宕机。
始作俑者却轻松地将她塞进车里，在她身边坐下，自问自答：“毕竟八岁就认识了，青梅竹马这个词，嗯……略微肉麻。”
他扬起唇，故作正经地沉吟道，“至少也应该是发小吧。”
沈星陌：“……”
发小跟朋友差别很大？
她心底里边腹诽边浮现的念头是
——这人从外貌到性格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之前跟她客客气气看来也都是装的。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从野更爱跟她开玩笑。
以及。
这个人其实比齐纵浪多了，骚话一套一套，不见重复的。
也许真像齐纵说的那样，人家早都放下了，或是根本不在意。
真正闹别扭的只有她自己。
-
过完周末，沈星陌回到寝室，继续两点一线的实习生活。
和季泽正式分手转眼一个多月了。
这个当时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已经成为被后浪拍死的旧浪，无人再提及。
只是最近冒出几个不怕死的学弟，他们不知从哪里要到她的联系方式然后跟她表白，勉强算是这件事的最后一点连锁反应。
沈星陌自从那天之后再也没见过季泽，即使他们两个都住校。
她忙于工作，努力让自己的思绪都被项目牵制，反正只要不去想和“季泽”有关的一切，日子也就这样过。
十二月初，沈星陌寝室聚会，分散在各地的室友纷纷回到霖越。
她们在学校附近找了家烧肉店吃饭。
女孩子们的聚会，免不了八卦娱乐新闻与周边轶事。
众人起初保持默契，谁也没先提起沈星陌和季泽分手这件事。
最后是沈星陌看不过去她们目光中流露的恳切，主动大方跟他们提起，自己跟季泽已经分手快一个月了。
即使早就从别处听说，但这件事真从沈星陌嘴里说出来，与道听途说绝对不同。
毕竟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甚至还有一种说法，沈星陌疑似出轨外校男生，还把人带到学校里炫耀。
蜚短流长，和沈星陌同个寝室四年的室友们绝不会信，她根本不是这种人。
关于自己和季泽究竟为何分手，沈星陌并不想解释，说也说不清楚。
她给出的还是那个原因，两个人都没有错，只是性格不合。
话题很快被带到别处。
酒足饭饱之后，寝室长提议一起去唱歌，嗨一下。
四个人人数太少，沈星陌又叫来了林洛琪和蒋玥。
离校区最近的一家KTV叫星聚，因为地理位置，常客基本全是霖大学生，沈星陌和林洛琪时不时来这玩，社团聚会也常在这办，她们和经理都熟。
开完包厢去隔壁小超市买啤酒时，沈星陌看见道熟悉的身影从门前经过。
那人是季泽的朋友。
其实季泽人缘挺好的，男生都慕强，很多学弟对季泽这种系里所向披靡的学神十分崇拜，觉得他很酷。
沈星陌收回视线，看起来神色如常。
就算是见到季泽，她也会只当没看见，况且季泽很少来这种地方，对他来说，任何纯放松的娱乐活动都是浪费时间。
进到包厢，室友都凑去点歌台找歌唱，沈星陌坐在最里面，握着手机走神。
林洛琪点完自己想唱的歌，跑到沈星陌身边，抱住她的胳膊摇：“陌陌，你要唱什么？我帮你点啊。”
沈星陌想了想，没什么特别想唱的歌：“随便，我会的都行。”
“好。”林洛琪挑眉，“不唱首《失恋阵线联盟》？”
沈星陌觑她一眼：“除了我这里还有人失恋？”
“……我勉强也算吧。”林洛琪吐舌，“还是《倒带》？我帮你提前。”
寝室长听见她们的对话，在边上疯狂给林洛琪递眼神，让她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洛琪没注意到她的提示，寝室长只好开口：“这么多歌，干嘛非要唱这种……”
“这叫以毒攻毒。”林洛琪义正言辞道，“我每次分手就会唱一大堆失恋情歌，发泄完就好了。”
沈星陌明白，其实林洛琪没恶意。
林洛琪知道沈星陌会把负面情绪都憋心里，她坦荡不代表真放下，说没事也不代表真的不受伤。
才会想让她通过别的方式补充情绪值。
沈星陌接过林洛琪递来的话筒，并没有太多反应：“唱呗。”
前奏响起，沈星陌握住话筒，在屏幕上倒数点结束后切入歌声。
沈星陌唱歌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