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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瑶顾秋林小说(姜瑶顾秋林)完整版阅读-(姜瑶顾秋林)姜瑶顾秋林小说全文无删减版

分类: 作文  时间: 2023-06-03 22:17:22  作者: panshi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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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娘说了一通,听到不能嫁到侯府,苏语嫣哭了:“娘我错了,你去顾夫人那处再帮我说……”
话还未说完,“呯、呯”的两一声,杯盏杯盖砸到了她的脚边,落地便碎了,还溅出了不少的水渍。
吓得苏语嫣脸色一白,她从未见过母亲这么生气过。
“你是嫌我的脸丢得还不够吗?非得没了脸面你才肯罢休?!”
“你觉得你有什么本事能做侯府的世子娘子?你是有德?还是有才?还是有举世无双的样貌?你什么都没有,只有你父兄给你的尊荣身份,若你今日连累了你父兄,你往后连屁都不是!”
“你今日的举动,让所有人都觉得你愚蠢至极,每个人看你的眼神,鄙夷,嗤笑,不屑,我不信你看不明白。顾夫人人好,可你觉得她看你的眼神可有半点喜欢?”
“若你觉得你自己比金枝玉叶还要高贵,顾夫人也是真的喜欢你的话,你现在就去侯府和顾夫人说明白你的心意,我也不拦着你。便是你被拒绝了,顶多就是苏府的脸被你丢尽了,你父兄在朝中抬不起头来而已,这又有什么呢?反正你也不在乎。在你眼里,天大的事都不如你受了委屈重要。没人敢娶你,我就把你送去姑子庙罢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到这,柳大娘子也不说话了,面无表情。
苏语嫣不敢,不敢去。
她知道今日所有看她的目光都带着鄙夷,不屑,就是顾夫人看她的眼神都泛着冷意,可她就是喜欢时行哥哥呀。
柳大娘子知道自己把女儿养废了,如今若是不狠一点,只怕定性后比那苏雯还要可怕。

苏雯虽可怕,可有脑子且也知道隐忍。但女儿没有脑子,更不知隐忍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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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私妄为,自私到只顾自己,连父兄亲娘都不顾了。如此又有何颜面享受你父兄给你带来的优渥日子?”
说着,狠下心来对着祝妈妈吩咐:“吩咐下去,没收四姑娘的华衣美服,金银首饰,往后素衣打扮,就是吃食都是粗茶淡饭,谁敢帮着她,给我赶出苏府去。”
苏语嫣闻言,震惊的大喊了一声“娘!”
柳大娘子也不看女儿,显然是经侯府一事,是真的狠了下心来。
*
冬节之后,苏蕴的小铺开了起来。
铺子虽然不大,但总得一步一步来。
而庄子收成是半年一结,小娘所在的庄子也过到了苏蕴名下。那处有些田地租给百姓耕种,收取佃租,再把那些果蔬收了,然后送到金都城中过给酒楼,这半年下来银钱不是很多,但也有百两进账。
对比旁的庄子,这个收成不是极好的,却也不差。
虽说是将来的嫁妆,可如今还未出嫁,收成自然是交付中公,但也能留下来一部分。
从弄胭脂小摊开始,苏蕴手头也存了些银子,也念着小娘,便时常买东西暗中托人捎给小娘。
时下冬节过完,明日她便可以去陪一陪小娘了,所以便准备了好些保暖的衣物和吃食,届时带给小娘。
苏蕴正要思索着还要带些什么去给小娘的时候,小婢女浅草从院子进来了,不知与初意说了什么,初意端着姜汤便敲了姑娘的门,得了应声后才把门推开。
刚开门的时候,冷风灌入,冷得苏蕴缩了缩脖子。
小院偏僻,没有地龙,也就只能烧炉子。
关上了房门,苏蕴把手放在炉子上边烤着,转头看向好似憋着什么消息的初意,问她:“什么事?”
初意虽然只在苏蕴身边服侍,可在这苏府里边就没她不知道的事情。苏蕴看她这模样,八成是又听到什么闲话了。
初意忙点头,说:“浅草说方才主母让人去了四姑娘的院子,把四姑娘的首饰裘衣都收走了,还让下人往后只送一些粗茶淡饭过去,还不允四姑娘出门。”
苏蕴闻言,倒也没有什么意外。今日她就是没有在场,也知道苏语嫣闯祸了。
苏语嫣闯祸也是迟早的事情,还好这次能兜下来。她希望这回主母是真的狠得下心来管教苏语嫣了,也真的能改好。
不求十分好,五分也行。
虽说苏府里边有与她极为不亲近的人,但也有待她好的嫡兄,与她亲近的五姐姐,所以她自是希望苏府能长久好下去的。
叹了一口气,随而道:“明日去庄子看小娘,要在庄子住上两三日,我估摸着这天也快要下雪了,你多准备些厚实的衣服。”
初意应了声,然后踌躇了一下,小声问:“姑娘今日去侯府,那顾世子可有为难姑娘?”
听初意提起顾时行,苏蕴想起在厢房里边看见顾时行的事情。
她回来琢磨了一下,总觉得那不是在做梦。
可若不是在做梦,那顾时行摸入了屋中,总该不会就是只为了给她掖被衾,擦脸的吧?
收回心思,苏蕴笑了笑,道:“他与我没说话,又怎么能为难我?你别关心这个了,倒是还有个把月就要年底了,你去买些棉布和棉花回来发给洛家兄妹,还有那两个小丫头,让他们自己寻些空闲自己给自己做衣裳和被子。”
初意笑道:“姑娘这般记挂他们,难怪一个两个都铆足了劲帮着姑娘赚银子呢。”
苏蕴也笑了笑,这些不过是杂事罢了,比起打理整个侯府来说,已然是极为轻松的了。
想起侯府,便又想起今日去赴宴的姑娘,也不知哪个姑娘最后会成为侯府的世子娘子。
想到这,心头有一丝丝的闷。
且不说猫猫狗狗相处了四年,都会有些许的不舍,更莫说四年夫妻,无关情爱,多少都有些情分在的。
但愿,顾时行会对他下一个妻子好些,莫要再像上辈子那般了。
想起今日的那个梦境,苏蕴都隐隐觉得身子有些发疼,不禁跟着打了个寒颤。
*
冬节过后,顾时行去了普安寺。
顾时行幼年时期身子不大好,吃了许多药都不见好,最后倒是有个算命的说把人送到寺庙里边养着,那里福瑞养人,总该比起金都城好些。
顾夫人也是犹豫了许久才肯把儿子送去寺庙的。
好在身子弱的儿子,在寺庙养了几年身子也逐渐好了,所以这一待就待了有十年。
而这普安寺也不远,出了金都城再去一个半时辰就是了。
顾时行每年都会挑个时候去普安寺小住几日,而冬节朝中大臣几乎都有五日假期,所以在这个时候去最合适不过。
太子如今还在普安寺,顾时行除却去看望老主持这个目的外,还要去认一认人。
先前托太子帮忙,在去普安寺之际从禁军挑选护卫,再而暗中观察有无与画像上相似的人,若有相似,便一同带去普安寺。而发现了有相似的人,就派人去查他们之中是否有人在上个月离开过金都城,只要一对上,便立刻抓拿。
顾时行去见了老方丈,再去寻了太子。
太子见他来了,倒也直接:“表兄说的事情,本宫与父皇说过了,父皇让本宫与表兄来处理。而禁军里有七个是与画像上是比较相似的,本宫派人回城去调查了,只要确定其中有哪两人出过城的,可在这处直接把人抓了,省得节外生枝。”
顾时行点头,问:“那几人在何处?”
太子:“分散了来当值,免得有人起疑心,可要现在去确认?”
“那现在就去走走。”
“若是抓到了人,表兄可是要立刻回京?”太子问。
顾时行摇头:“带人回去容易打草惊蛇,臣在这山脚下有宅子,倒是方便先把人提到那处审问。”
因以前顾时行在寺庙待得久,顾夫人也就在山下买了处宅子,平日来看儿子也方便。
太子沉吟了一下,随而道:“既然如此,我便在这普安寺多待三日,给你做掩护。”
“多谢殿下。”
太子要更衣,顾时行也就先行出禅房外等着了。
等着太子的时候,顾时行问墨台:“普安寺离周家庄有多远?”
墨台以前也是跟着世子在寺庙待过好些年的,所以想了想,回:“大概有五十里路左右,架马车而去的话需得三刻左右。”
墨台心说世子怎么就问起周家庄了?可纳闷的下一瞬才猛然想起苏六姑娘的小娘可不就在周家庄么!
而且这几天也是苏六姑娘去周家庄的日子。
面上一喜:“世子可是想通了?”想通不折腾自己了?不再避着苏六姑娘了?
顾时行面色淡淡的轻“嗯”了一声。
若抓到了人,他也能有由头去寻她。
回想起来昨日冬节,她迷糊不清喊的那一声“夫君”,不过才过了一日,他便想念了起来。
也不知她下一回再喊夫君,还要等多久。
43.半夜出门她像是个藏汉子的(修前半段……
顾时行与太子在寺中走了一圈,看了那几个较为相似的人后。有一男人方正脸,唇厚,嘴角不笑而勾,与苏蕴画像的人最为相似。
顾时行在凭栏处,微抬手,虚空以掌遮住了那男人的双目,只一眼,便与太子道:“殿下可否让那护卫过来一趟?”
太子朝着身旁的内侍点了点,内侍颔首前去把人喊来了。
那人走了过来,朝着太子行礼:“卑职赵勇见过太子,顾世子。”
听到这声音,顾时行轻点凭栏。
声音比旁人的是要粗沉些,样貌也最为相像,他应就是苏蕴所见的两人中的一人了。
顾时行朝着太子微一点头,表示确定。
太子道:“世子前来,你去厨房那些斋膳过来。”
名叫赵勇的人应了声,然后转头离去。
顾时行看了眼他的颈项,因护卫衣衫皆是立领,倒是什么都看不到。
确认了一人,而另外一人却是没有那么的好辨认了。
如今已确定了里边有一个苏蕴所说的人,想要知道另一人是谁也不难了,也就全把那些个有嫌疑给抓住,让苏蕴前来认人。
苏蕴虽来认人,但到底没看全脸,还是需要进宫去翻阅这些人当日的当值情况。
所以顾时行向太子要了令牌,立即派人回去查阅。
等这几样都对上了,那最后也就错不了了。
夜半,顾时行从侯府带来的人,便悄无声息地把那几人给绑到了宅子那处。
少了几个人总会让旁人起疑,太子也就派了十数人外出来遮掩。可到底派了多少个人出去,旁人也不知道个准数。
安排妥当后,第二日,顾时行便写了信,让墨台快马送去周家庄,想法子送给苏六姑娘。
墨台因自家主子想开了,在这大冷的天再做小信差,却是一点抱怨都没有,反而像是去捡金子似的。
可不是捡金子么,世子以前黑脸归黑脸,可却没有这段时日来那般渗人,渗人到平日他都不敢多说一个字。
再说世子差些和苏六姑娘吹了那些天,早出晚归的去办公,他心疼世子,也心疼自个。
阴沉了这么久的天,可算是要见晴了!
*
苏蕴到庄子的第二日,天气就冷了许多,约莫是要下雪了,不是今晚下就是明早下。
庄子没有地龙,又临山,入了夜会比金都寒冷许多,苏蕴才待一个晚上,便有些冻得受不住了。
本来还有些担心小娘的,可每一次来,小娘的脸色就会比上一回要红润许多,她也就没有那么担心了。
小娘的身子能养好,摆脱了苏府那个囚笼是其一,其二则是嫡兄寻来的那个大夫。
苏蕴问过嫡兄那个大夫的事情。
嫡兄解释是父亲亏欠了刘二小娘,他这个做儿子便费心些,花费了好些银钱和人脉,才寻得一个女科圣手,便让他来给小娘治病了。
嫡兄的品性如何,苏蕴是清楚的,他确实是会这样做。
嫡兄是嫡兄,父亲是父亲,苏蕴分得很清楚。父亲在她这里,也就是父亲而已,并没有什么感情。
说句不中听的,父女感情还不如她与初意的主仆情深。
苏蕴昨日来的,今日在屋中陪着小娘说话,然后与她说了在府中的事情,还有铺子的事情。
苏蕴并没有隐瞒什么,毕竟隐瞒也只会让小娘胡思乱想。
“从那事之后,父亲已经数月都不曾去过大刘氏的院子了,听说主母把她们院子的用度都削减了,她也就敢怒不敢言,我院子的用度都恢复如常,送到我院子里边的物件也是好的。”
说道这,苏蕴看了眼小娘平平静静的神色,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小娘你如今还怨吗?”
小刘氏摇了摇头:“我如今日子过得舒心,你在府里过得也好,我作甚想那些来为难自己?再说了,大夫也让我心绪不要太多,这样才好让我”
小刘氏握住女儿有些凉的手,温柔地道:“小娘知道的,我若是过得不好,你也会寝食难安,我要是真的想你过得好,没有顾虑,那便是把自己的身子养好,不拖累你。”
苏蕴闻言,依偎进了小娘的怀中:“那小娘你可要答应我了,好好养身子,活到长命百岁。”
小刘氏温柔抚摸着她的头,柔声地应了一声“好”。
苏蕴在小娘的屋子待了许久,见小娘乏了才出来的。
正准备吩咐人早早把鸡汤给熬了,初意便怔怔愣愣地站在门口,有些发呆地看着自家姑娘。
苏蕴看她这傻样,就知道是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与她道:“你随我进屋。”
进了屋中,初意才缓过来些。关上房门后,初意发愣地问自家主子:“姑娘,你知道奴婢方才在后院遇上谁了吗?”
苏蕴忙坐到了炉子边烤手,抬眸看,半真半假地问:“可看见猛兽了?”
初意摇头:“不,比猛兽更让人躲避不及。”
听到这话,苏蕴脸色蓦地一变,不假思索的道:“忠毅侯府的?”
初意忙不迭地点头:“忒大胆了,这青天白日的,竟然翻墙头进来。”
“是那小厮?”
初意再次点头,小声地道:“蒙着个脸,要不是捂住了奴婢的嘴,奴婢早就喊出声来了。”
苏蕴觉得刚刚被冷风吹了头,现在有些头疼。
都说女子善变,她怎觉得顾时行才是最善变的那一个?
上回他那意思分明就是再无关系了,怎又寻来了?
心里想太多都没用,苏蕴问:“来作甚?”
初意把一封信给了姑娘。
苏蕴接过信,把信拆开后,确是顾时行的字。
没有太多废话,只有一句——人已寻到,子时来接你认人。
许是怕这信若被人看到了,她解释不清,所以没有任何的署名。
苏蕴沉默了一下,随后把信和信封扔进了碳炉中,看着烧成灰烬后,才看向初意。
“把我那件墨绿色披风拿出来,再在子时前准备好汤婆子。”
初意一愣,压低声音问:“姑娘,你难道还打算去?”
苏蕴嘘了一声,提醒:“莫要多问。”
旁的她可不理会,可就在害了她和顾时行上一辈子的人,她放不下。
她没能力对付,那也要认出这个人来让顾时行去对付。
皇城有宵禁,顾时行既然说子时来接她,那便说明他并不在城内,应是离这庄子不远处。
子时走,怎么都会在天亮之前送她回来。
陪着小娘用完晚膳后,苏蕴便回房小睡了一会。
醒来等到夜半,苏蕴坐在碳炉旁昏昏欲睡之际,后边的窗户忽然传来了细微的敲响声。
苏蕴料想是墨台。
庄子人不多,也没有苏府那般的森严,只有个别守夜的,所以会些功夫的人想不被人发现潜进来也是容易的。
但好在这离皇城近,
对于墨台是如何知晓她在哪间房。苏蕴倒也没有太惊讶,这点本事没有,又如何能给顾时行当差。
苏蕴站到了窗后,为保险起见,还是压低声音问了声:“谁?”
还以为来人是墨台的苏蕴,在下一瞬便听到了熟悉的嗓音:“是我。”
苏蕴一愣,想了想还是把窗户打开了。
看到一身黑色斗篷,带着兜帽的人从窗户外跃了进来,进来之际还挟带着几片雪花。
苏蕴望外看了一眼,果然是下雪了。许是刚下,地面上也没有什么雪花。
风一进来,冷得很。
忙关上了窗户,看向取下宽大的兜帽顾时行。
无论是白色,月白色,还是这黑色穿着他身上,确实是好看。白衣君子之姿,黑袍冷冽伟岸。
但这样英俊伟岸的男子,苏蕴无福消受。
“怎是世子来了,墨台呢?”她问。
顾时行看向已经穿戴整齐,随时可准备出发的苏蕴,淡淡地道:“你未出阁,他来,不合适。”
听到这话,苏蕴在心底笑了笑,反问:“那世子来就合适了?”
苏蕴这话有些噎人,可到底没有以前那般冷漠了。上回嫡兄大婚,他醉酒时说的话,她是听进去了。
他们两人,谁都没有什么错,何至于弄得好似有什么大怨似的。而且婚后几年,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所以也不至于把错都归在他的身上。
顾时行沉默了几息,才道:“我来接你,总归合适些。”
人都已经进来了,苏蕴也没有说什么,道:“喝杯热茶暖了身子再走吧。”
说着,寻来了杯子,把不久前放到炉子上烧的茶水取了下来,倒入杯中。
顾时行看向苏蕴的背影,眼中多了几分思索。
苏蕴待他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了。
苏蕴倒了茶水,端给了她。
顾时行接了茶,饮了一口。
苏蕴轻声声问:“人在何处?可在早上赶回来?”
顾时行饮了水后,与她说道:“人在普安寺山脚下的宅子里边,坐马车而却约莫要半个时辰左右,不会逗留太久。”
一来一回一个多时辰,便是中间在留小半个时辰,时间也是充裕的。
苏蕴沉思了一下后,才点头:“好,你饮完茶,我们就走。”
顾时行垂眸看了眼热气氤氲的热茶,若是可以,倒是想留久一些。
“嗯。”最后还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正在这时,房门被敲响,还未等苏蕴反应顾来,顾时行已经端着茶水躲到了雕花月门的帘子后。
动作利落稳当,杯子的茶水愣是一点都没有溅出来。
苏蕴看着他躲得自然,愣了愣。不知怎的忽然生出了一种——她在藏汉子的错觉?
暗暗地晃了晃头,把这种荒唐的想法从脑海中晃了出去。随后走到了门那边,只听到初意小声地说:“姑娘,是初意。”
听到是初意,苏蕴还是没有立刻开门,她转头看了眼顾时行,只见他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略一思索,苏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地方,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
苏蕴没有开门,只小声道:“你且去休息,不用你去。我约莫一个半时辰就能回来,若是回不来,你便帮挡着些。”
苏蕴还是做好安排,虽说来去一个多时辰,可谁知道这风雪会不会忽然变大挡了路。
外头的初意踌躇了一下,可到底是知道姑娘说一不二的性子的,也就道:“奴婢给姑娘准备了汤婆子,还有姜汤。”
听到这,苏蕴打开了门,接过东西,便让初意去休息了。
关上房门的时候,苏蕴看向顾时行,问:“可以走了?”
毕竟早点走也可以早点回来。
不等顾时行应声,更不等他饮完一杯茶,苏蕴开了门就探头望出去。见四下没人,便朝后边招了招手:“没人,可以走了。”
苏蕴先行出去,顾时行也随之出去。
下了雪,冷得不行,苏蕴拿着东西,不好把兜帽戴上,只冷得咬着牙缩着脖子。
正站在墙角下,想看看后门那边有没有人的时候,兜帽就被人戴到了头上。
苏蕴下意识地看了眼身后的人,顾时行少了些冷淡,道:“下雪了,戴着。”
苏蕴知晓要夜出,所以身上的斗篷是墨绿色的,不打眼。
她心思有几分愕然,这还是顾时行么?
怎就忽然关心起她来了?
时下正紧绷着要偷摸着出院子,所以杂七杂八的想法也只是浮现了一瞬而已。随而正要走出去,顾时行拉住了她的手臂。
苏蕴转回头,声音极小:“可是有人?”
顾时行松开了手,摇头:“没人,但你知晓要往哪个方向走?”
闻言,苏蕴才发现自己带头走了,想了想,她走到了顾时行的身后,似乎没有留心方才顾时行又一次的“动手动脚”。
从庄子出来,顾时行寻到了放在外边的灯笼。
灯笼在他进去的时候熄灭了。而灯笼是暗色的,便是点上,也只是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
苏蕴怕黑,可有个人在身旁,况且还是那沉稳的顾时行,倒也不怕。
见没旁人,苏蕴问:“就世子一个人来了,墨台呢?”
“他回去了,我一人便可。”说着,又道:“马蹄声响,没有驶入庄子,拴在了庄子外头,要走半刻。”
人都出来了,苏蕴也不在意那半刻。
因苏蕴想知道那二人的事情,倒也不至于无话可说。
“人是怎么寻到的?”苏蕴抱着汤婆子,还抱着水囊,看着路问他。
顾时行伸了手:“我给你拿着水囊。”
水囊里边装的是初意煮的姜汤,还热着,热意透出水囊。这下了雪冷得很,有物什暖手也是好的,苏蕴也就给了他:“还是暖的,可焐手。”
顾时行接过,确实还是暖的,像是里边的水热,又像是她在她怀中焐暖的。
把水囊放在了怀中,隔着黑色斗篷,苏蕴却是看不到他用那带着薄茧的指腹细细摩挲着水囊。
走了些路,顾时行低头看了她一眼。
她确实有些不一样了,没有以往那般尖锐了。
看回路后,顾时行把事情全与她说了,包括寻了太子的事情。在她惊慌前,又解释:“我只与太子说了有人算计我,但到底算计了什么,我没明说。”
听到这,苏蕴才暗暗地呼了一口气。
她与顾时行之事,是决然不能让旁人知道的。上辈子那种抬不起头,被人用异样眼神盯着看的感受,她不想再重新来第二遍了。
44.她明白了他的情,她可不敢要
二人走了半刻,到了拴着马车的小林子。
顾时行与她说:“来得匆忙,并未多做准备,略有简陋。”
苏蕴应了声:“不打紧。”
可在苏蕴掀开帘子正欲上马车之际,动作顿住了,带着几分错愕之色的看了眼宽敞的马车。
马车上铺有被褥,有软枕,更有一块极大地貂皮。
便是没有上手,只是循着淡淡的烛光望去,也知皮子是何等的松软,暖和,更知价值不菲。
而在马车里边还有一个食盒和小炉子。
苏蕴没有进去,而是踩着脚杌子,转身看向虚扶她上马车的顾时行,略一挑眉:“顾世子,这就是你说的并未多做准备,略有简陋?”
顾时行平静的抬眸看着她:“与你先前在侯府所用,确实简陋。”
苏蕴无奈:“前尘已去,世子莫要再提了。”
顾时行也没有说旁的话:“走吧。”
苏蕴进了马车。
顾时行点了马车两边的灯笼,才驱赶马车离去。
苏蕴没有太矫情不用马车的物件。把炉子点上了,放在了帷帘后边,也就是顾时行的身后。
顾时行也感觉到了背后的暖意,嘴角不自觉地倾泻一丝笑意。
寒风凛冽,倒也不觉得冷。
因天黑又下了雪,路不好走,所以马车有些缓慢。
苏蕴在用完晚膳后已经睡了一个时辰了,再者四周又是风声,狼嚎声,马车再平缓也是睡不了。
苏蕴看了眼盖在自己腿上的貂皮,眼中多了几分疑惑。
她倒是越发地看不明白顾时行了。
对她有所照顾,可以理解是对连累了她,误会了她的亏欠,可体贴到这般倒也没必要吧?
她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索性也不想了。
苏蕴靠着车厢,忽然就开了口:“顾世子,人真的寻到了?”
顾时行“嗯”了一声,与她道:“有个人,颈项后有伤疤,形似蜈蚣。”
许是天气太冷了,来回赶了几乎一个时辰的马车,顾时行的嗓音有两分沙哑。
听到那人颈项后有伤疤,苏蕴略一愣怔,觉得有些不真实。
不成想,真的能在茫茫人海中寻到了个颈项有疤的人。
感觉到了车厢里的人的沉默,顾时行又道:“虽有八成把握确定就是你口中所说的人,但背后的人还没找到,便是找到了,或许对那人来说也暂时没有太大的影响。”
车厢里边的苏蕴回过了神来,淡淡的笑了笑,很是明白的道:“便是现在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可我也想知道,而且那人也是与你对立的,始终都会有正面的对上的那天,不是么?”
“是”
始终都是要站到对立面的,她这话并没错。
“如此又有什么区别呢。”始终要应对上的,顾时行也不是软柿子,她只管等着他的好消息。
一会后,外边传来顾时行的声音:“去到宅子,你把马车的帷帽戴上,莫要露脸。”
苏蕴看了眼车厢,确实有一个帷帽。
二人一路上再也没有几句话,到了宅子那处,马车直接进了宅子。
苏蕴从马车下来之前就已经戴上了帷帽。
宅子中的暗卫瞧见自家主子带回来了一个姑娘,都暗暗的瞪大了眼,更别说那姑娘下马车的时候,还在一旁看着,好似怕那姑娘下马车的时候摔了似的。
有些个暗卫觉得不可思议,都不约而同地望了一眼飘下来的雪花,心底纳闷的道——这下的确实是雪呀,但他们怎么就觉得下的是红雨?
这些个暗卫,基本上都是跟了自己主子十几年的,有些个还是与自家世子在寺庙里边当了七八年的俗家弟子的,所以看到冷淡的世子带着一个女子回来,皆是惊愕。
他们还以为世子寺庙待久了,真的清心寡欲得没了七情六欲呢。
马车一进来,就有人去与墨台说了。墨台是个机灵小伙,掐准了世子回来的点熬了热汤,听到人回来了,忙端着两碗暖身子的热汤前来。
“天气寒冷,世子和姑娘先来喝口热的吧。”
顾时行看了眼身旁的苏蕴,道:“一会我与你过去。”
苏蕴点头,并未出声。她是知道的,顾时行在这,定然有暗卫,她不想出声暴露自己的身份。
上辈子,苏蕴曾来过两回这宅子,一次是随着婆母来普安寺上香求子,一次是老主持圆寂的时候,陪着顾时行来的。
随而进了厅中,墨台把热汤放下,便退出了屋外,还贴心地把厅门给关上了,好不殷勤。
汤是鱼汤,冒着热气和香味。
顾时行把沾了雪花的兜帽掀下,端起了一碗,递给她:“先暖身子,一会再过去。”
苏蕴在马车里边倒也没有多冷,但看了眼沾了不仅是披风,便是脸上都有些风霜的顾时行吗,有些迟疑。
寒风凛冽地赶马车,一来一回的,该暖身子的不是她,该是他。
她若不喝,他也是不喝的,会直接带她过去看人。本想要直接去认人的苏蕴,看到他这模样,觉得自己若是拒绝了,就有些不厚道了。
想了想,还是帷帽取下,接过了热汤,道了声“谢谢”。
端着热汤,坐在桌子旁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顾时行也坐在了她的对面,端起汤碗,斯文优雅地喝着汤。
二人坐在桌旁,安静无声地喝汤,倒有些像是回到了上辈子同一桌用膳的时候。
他略感温馨。
鱼汤喝完,倒是暖和了许多。
出屋子之际,苏蕴戴上了帷帽。
下边的雪越来越大了,苏蕴正欲步下阶梯之际,头顶多了一伞。
苏蕴抬头看向顾时行,只见他俊美的脸依旧清冷寡淡,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但却贴心得让人不自在。
到底没说什么,还是随着他去了关押人的地方。
宅子没有那等专门关押人的地方,所以把人关在了柴房里边。
守在柴房外边的暗卫,竟破天荒的看到冷清的世子在给一个女子撑伞,愣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忙行礼:“世子。”
入了屋檐之下,顾时行收了伞,面色清冷点了点头,问:“人如何了?”
暗卫不敢多看一眼戴着帷帽的姑娘,正色道:“捆绑在里边,怕他有什么坏心思,用了药,意识是清醒的,但四肢乏软得闹不起来。”
五个人里边,只有一人后颈有疤,顾时行也就让人单独的关押了起来。
若是确定了这人就是当初在苏府算计他和苏蕴之人,旁人也不用再确认。
听到暗卫的话,转头看向身旁的人,少了几分冷淡,问:“若是害怕,便缓一下再进去。”
些许贴心,却也能让一旁的暗卫觉得见鬼了。
苏蕴微微摇头,表示不用缓了。
见她如此,顾时行微抬了抬下巴。
暗卫会意,随而开了柴房的门。
屋内有一盏灯,能清楚地看到屋内的景象。
有个方正脸的男人被五花大绑在一张圈椅上,嘴唇泛白,额头和脖子都是汗珠,虚软无力。
这人便是昨日太子喊去厨房准备斋膳的赵虎。
赵虎见到门开了,虚软得只能半睁眼睛看向门口的方向。
看到进来的是顾时行,眼神锐利了起来。
前头的厨娘帮工被抓了,现在是他,时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顾时行已经知道了那晚的事情他也有参与。
只是那厨娘连他的脸都没见过,又怎么会知道把苏六姑娘送到顾时行床上的人是他?
顾时行进来的下一息,又有人进来了,是个戴着帷帽的女子。
没多猜想那个女子是谁,只看向顾时行,装傻的道:“不知顾世子把卑职绑来是何用意?卑职是保护太子殿下的,顾世子绑了卑职,可知视如谋反?”
人虚弱,声音不是很有力气,但那嗓子的调子还是在的,嗓子粗哑粗沉。
顾时行抬起眼皮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沉敛中带着寒凉。
苏蕴看向顾时行,问:“我可以把帷帽摘了吗?”
顾时行:“你若不怕,便自己做主。”
苏蕴点头,然后把帷帽摘下了。
当男人看到帷帽下的那张脸,略一惊愕。
凭着男人脸上的这一丝惊愕神色,苏蕴就已经确定了七八分,眼前的男人就是那晚把她杠到顾时行床上的人。
苏蕴抬起手,虚空地遮挡了他的上半张脸,随后镇定地放下了手,与顾时行道:“劳烦顾世子把他颈项的疤露出来让我瞧一眼。”
顾时行低“嗯”了一声,走到了男人的身后,把他领子拽下来了些。
苏蕴走了过去,眯起眼眸让自己的视野变得模糊,而后再望向那个疤痕。看了好半晌,隐约地与数个月前意识迷糊那会看到的疤痕所重合了起来。
苏蕴睁开了杏眸,目光坚定地看向顾时行,确定的道:“就是他。”
听到“就是他”这几个字,赵虎明白了,那晚他在苏六姑娘这里露出了破绽。
而且那晚这二人是已经成事了的,只是被这苏六姑娘提前逃走了!
顾时行松开了手,轻拂了拂抓过男人衣领的手。再看向男人的时候,目光虽淡淡的,却隐隐透出冷彻寒意。
如今苏蕴还在,还不是审问人的时候。
大理寺的刑罚不如诏狱那般残暴血腥,但也有的是折磨人的严刑。在还未确定犯人之前,顾时行甚少用刑。
如今已经确定犯人,便不需要有任何犹豫。
人已经确定了,顾时行也不想苏蕴久留在这里,与她说:“走吧。”
苏蕴颔首,把帷帽重新戴上了。
顾时行与她正欲出去,身后的赵虎冷笑了一声:“美人乡,英雄冢,看来顾世子还是陷进去了。”
这从小在寺庙长大的忠毅侯府世子,大概是食髓知味了。
顾时行和苏蕴都没有理会他,顾时行推开了门,让苏蕴先行出去。
只是帷帽之下的苏蕴,脸上多了几分复杂之色。
出了前边的院子,顾时行送苏蕴离开。
苏蕴从进入这宅子再到离去,不过就是一刻左右。
出了宅子,苏蕴问他:“有暗卫,为何不带?”
顾时行素来清淡的音质透过帘子入了车厢:“我一人送你回去便可。”
苏蕴沉默了一下,又问:“冬节那日,世子是不是进过我休憩的厢房?”
马车外的人也沉默了几息,如实的答:“进去了。”
而后谁都没有说话,马车缓缓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入了周家庄,在之前拴马车的地方,马车停了下来。
苏蕴已经戴上了兜帽,抱着冷却的汤婆子从车上下来。
前路昏暗,她不敢一人回去,可等着正在拴着马车的顾时行之际,她站得有些远。
显然是在疏离。
顾时行拴好了马车,她便转过身去背对他,未提灯却也是要先行一步。
但没走几步,忽然被人拉住了肩膀。
那人的手劲有些大,大到她忽视不了。随而手臂被一扯,怀里的汤婆子落了地,人也被扯进了一个冷冰冰的怀中。
她怒意起来,低声喊:“顾世子!”
她整个身子被紧紧桎梏在了冰凉的怀中。
苏蕴锤打着他,怒道:“顾世子的情意,我受不起,松开我!”
顾时行无视她的捶打挣扎,只轻叹了一声,无奈道:“你既明白了我的意思,恐怕这一走,将会彻彻底底不再与我见面,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会再见。”
苏蕴不是傻子。
他若只是觉得亏欠,只会在钱财物什,还有外在帮助来补偿她。但绝非是在她醉酒的时候细心照顾,更不会贴心地准备了马车里边那些物件!
今晚也更加不会在意是谁来接送她离去!
他这已然不是亏欠了!
他这迟来了一辈子的情意,不会让她生出什么悸动,只会让她不安。
他说得对,知晓了他对她有的不仅只是亏欠,还有情意后,今日一别,她会避他避得远远的,无论还有什么理由,都不会再见他。
45.哭闹不休与他吵了。
顾时行明白,他的这份情意若让她知晓了,只有惊,不会有喜。
但今日她知晓了,只怕他们之间更无可能,或许她真的逃到那姑子庙去当了姑子,以此来避开她。
如此,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离开的。
赶了一路了马车,雪越下越大,顾时行身上的斗篷皆是雪花,怀里更是一片冷寒。
苏蕴见挣扎不开来,她便歇了,恼怒道:“顾时行,你与我说好的,不会再纠缠我的了!”
她抬着头,恶狠狠地瞪向他。
凶悍不足,神色反倒十分的鲜活。
旁人都说顾时行是个君子,可他自己却觉得自己不是个君子,毕竟君子不会出尔反尔。
他出尔反尔道:“我没说过这样的话。”
低沉的嗓音落入苏蕴的耳中,她不可置信的看向他。昏暗之中,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愣是没有半点的羞愧,与她所认知的那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顾世子完全不一样了。
他脸皮厚了。
顾时行低下头看她,黑黝黝的一双眸子,平静却又执着。
苏蕴语噎。嫡兄大婚那晚,他是有那个意思,可他却没有明说,只要她好好地照顾自己,她反驳不了他。
可个中意思彼此心知肚明,何须明说?可他这会却是不认账了!
苏蕴再温婉的脾气都被他激得躁火了起来:“你都已经准备迎娶新的世子娘子了,何苦再纠缠着我?!”
“我不娶旁人,便只娶你。”他的声音似乎平静没有波澜,但他既能说得出这样的话,就说明他是认准了。
苏蕴在气头上,想也不想就斩钉截铁的道:“你娶谁与我何干?你快松开我!”
说着,又开始挣扎了起来,使劲地推搡着他的胸膛。
“阿蕴,给我一刻的时间,与我平心静气的谈一谈可好?”
“不好!”
“那便不放。”
她怒极,他却是平心静气,让人着实火大。
苏蕴暗暗深呼吸了两口气,暗暗劝自己不能因怒意而没了理智。
他说什么,她也就先假意应下,往后她岂是他那么容易见到的?反正她打定了主意,回去苏府后,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绝对不让他有机会见着自己。
再度的呼了几口气,平缓了情绪,应:“你现在松开我,我便给你一刻时辰。”
顾时行松开了她,但却抓住了她的手腕,以防她逃跑。
关于这点,顾时行却是顾虑过多了。
乡下庄子,四周黑漆漆的,也不知这黑暗之中暗藏着什么凶险,所以苏蕴便是再气也不会想不开的独自一人走回去。
苏蕴皱眉看了眼被他紧握的手腕,就让他多握那么一会,总归往后不复相见。
她已然决定了,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动摇的。
见她缓和了过来,顾时行也暗暗呼了一口气,开口:“外边冷,入马车再说,可好?”
声音少了与旁人相处时的冷淡,多了两分商量。
寒风凛冽刺骨,四下黑漆漆,好似随时会有什么凶猛野兽窜出来一样。
苏蕴不想受罪,冷哼了一声,率先朝着几步之外的马车走去。
顾时行握着她的手腕,也跟在了她的身旁,她踩上脚杌子的时候,他也就松了手。
待她进了马车后,他也跟着进来了,坐在了她的对面。
本来宽敞的车厢,因多了个男人而显得窄小了起来,且都是他带进来的寒冷气息。
苏蕴冷着一张脸,不看他,也不说话,就想把这一刻时快些耗过去了。
他对她会生出情意这一点,是苏蕴始料未及的。
那么寡淡,那么无欲无求的一个人,怎会对人生出情意来?
可他所作所为,不是生出情意,又能是什么?毕竟就是想再娶她,他也不是那等会屈尊纡贵来用感情算计人的性子。
顾时行望向执拗不肯看他的发妻,静默了片刻,他才开了口:“上辈子,我们夫妻二人可是闹到了仇人的地步?”
苏蕴不语也不看他。
“我知你如今果断拒绝我,因有太多的隔阂,太多的顾虑了,可你对我并没有怨恨。”
没有太多的怨恨,也就是没有太多的情爱,这点,顾时行也明白。
但情爱之事得渐渐图之,若是她连见都不愿见他,又何来的渐渐图之?
听到这,苏蕴转回了头,也很认真地看着他:“有些事情已经说得太多了,我不想说了,我只能说我对你没有那份心思。”
顾时行不怒,却是淡淡地笑了笑:“可我有了这份心思。”
苏蕴蹙眉,又听他温声解释:“上回的茶席,是母亲所办,我事先并不知情,你时下不愿嫁我,我也不会强迫你,但也不会娶亲。”
苏蕴叹气:“你一年,两年不娶亲尚可,你一辈子不娶亲,偌大的一个侯府谁来继承?”
他从容应答道:“还有叔伯,从他们那处过继个孩子,不是难事。”
“你母亲是不会同意的,你何必伤她的心呢?”
“那你嫁我,便不算伤她的心了。”
苏蕴瞪他。
什么身份地位,什么恭敬,全然被她抛在了脑后。
顾时行目光紧锁着她,缓声道:“我若想再娶你,大可以权势相逼……”
话还未说完,又被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随即被她咬牙威胁:“你若真这么做,你便试试!”
顾时行不恼,有条不紊地道:“可我不想如此,我不逼着你,你也莫要躲避着我,给我一个机会,若我不能让你满意,你再果断拒绝我也不迟。”
苏蕴正想开口拒绝给他机会之际,他又道:“别急着拒绝。”
苏蕴看着他,不说话,等着他想说什么话来说服她。
顾时行:“一年为期,莫要避着我,每个月与我见一面,无论最后你答案如何,我都帮你小娘脱离了苏府,还了自由身。”
苏蕴依旧不语,只是审视着他。
许久之后,问:“我嫡兄让人带来的那个大夫,可是傅太医?”
那些个药膳的方子,她让何妈妈给她看过了。
上辈子,傅太医开的所有方子,苏蕴也看过,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但隐约觉得熟悉。
应该不是一模一样的方子,但有些相似,所以她起了疑。虽起了疑,可到底因嫡兄的品性没有深究。
可今日想明白了顾时行的情意,她才约莫有了答案。
顾时行略微一怔,但还是点了头。
“是你安排的?”苏蕴虽然这么问,但心底已经确定了七八分。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不欲瞒她,如实承认:“是我安排的。”
是他安排的,而嫡兄也从中帮忙了,她与他的事情,嫡兄到底知道了多少?
苏蕴的脸色渐渐转白,便是平日红艳的唇也没了颜色,嘴唇微微颤着。
她恍惚了几息,抬起头看向顾时行,她除了沉默,依旧是沉默。
过去了半晌,可却好像是过去了许久,她才颤着声音道:“你何来的脸让我给你机会,让我每个月见你一次?你明知道我最在意什么,可你竟、竟与我嫡兄说了?”
说着,眼泪从眼眶滑落到脸颊。
顾时行早就知道这事不可能瞒得住,却不知她这么快就揣测到了,看到她这眼泪,心底似压了块千斤重的石头。
伸出手,欲抹去她眼尾还挂着的泪,却被她推开了。
苏蕴抬起袖子抹去了自己脸上的眼泪,她红着眼盯着他,字字诛心:“你可知道,我上辈子最冤屈的就是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被你牵连得小娘疯了,被你连累得没了名声,人人唾弃。明明是你连累了我,可在别人眼里你反倒成了受害的那一个,而我却是那个不知廉耻,用身子算计你的荡I妇……”
说到最后,饶是再坚强的人,如今却是止不住满脸的眼泪。眼神坚强,可又控制不住那些委屈的泪水汹猛地落下。
顾时行紧抿着唇,眸色黑漆漆的一片,手心也收紧了起来。
苏蕴濒临崩溃,不想与他待在一块,只想离他远远的。
有了念头的苏蕴,起了身就想要出去的时候,他的手臂一伸,她再度落入了他的怀里边。
准确的来说,是跌坐在了他的怀里。
这次的挣扎没有方才那么温和了,也不讲究端庄了,她对他又打又咬的。
冬日衣服厚,她咬得牙都酸了都咬不到他的皮肉,她便发了狠,盯上了他的脖子。
身子往上一抬,一口咬住了他轮廓下的半截脖子。
她无论怎么打,无论怎么咬,顾时行都没有制止她,只是紧紧地桎梏着她,不让她离去。
她咬上他的脖子,狠得好似要咬下一块血肉似的,他也没有制止他,只是紧紧抿着唇,手紧握成拳,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她对他没有深仇大恨,可始终还是有怨的。
此时她需要宣泄出来,而非是一直忍着,堵不如疏。
苏蕴咬得用力,直至咬到牙根酸软,咬得口中有血腥味蔓延开来,她才松了口,犹如没了力气一样瘫在了他的怀里,哭得汹涌。
回来了快有半年了,她因见到小娘喜极而泣过,可从没有因上辈子的委屈哭过。
顾时行没有管自己那被咬得有血丝渗出的脖子,而是轻顺着她的背脊。
这一事有很多解释,他没有说出口,再多的解释都无法否认伤了她,他垂下了眼帘,嗓音干哑道:“对不起。”
苏蕴哭得更狠了,好似要把那些憋着心底的委屈都一次性的哭出来一样。
环抱着她的手臂也暗暗地收紧了起来,似要把她融入到了他的血肉之中一样。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得没了力气,没了眼泪,只断断续续地抽噎着。
顾时行的胸怀也从一片寒凉,逐渐暖了起来,但他的胸襟却是被苏蕴哭湿了一大片。
哭过闹过之后,苏蕴精疲力尽了。
一刻时早就过了。
顾时行把她抱下了马车。
她哑着声音道:“放我下来。”
顾时行顺应她,把她放了下来。
落了地,苏蕴有些脱力地软着双腿往庄子的方向走去,而顾时行在她半步之后提着灯笼,跟着她。
看着她单薄背影,眸色很深。
走了约莫有一小段距离,她似被树枝所绊,差些跌倒,身后的人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
拉住了她后的下一瞬,提着灯笼却还是把她给打横抱了起来。
哭肿了一双眼的苏蕴瞪他,嗓子又干又哑骂道:“你别想我原谅你。”
“那便别原谅,一直怨着也好。”也好过不怨不理,当他是陌生人。
说着,他也没有把人放下来的打算。
抱着人,提着灯笼在雪地里,迈着稳步前行。
苏蕴身心俱疲,已然没有与他争执的力气了,也懒得再挣扎了。
46.四十六章二人日常
顾时行强横地把她抱在怀中,抱着她走了半刻的路,却好似没废什么力气。
苏蕴抿唇不语,因方才哭得太狠了,所以眼睛哭肿了,鼻头也是红的,而且还堵得通不了气。即便是方才胡乱闹了一通,没了形象,可也做不来在外人面前撸鼻子的行径,所以只能强忍着。
一路到了宅子后门,苏蕴不闹了,只冷着脸,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放我下来。”
抱了她一路的人倒是没有二话,把她放了下来。
苏蕴转过身去,拿了帕子轻声捏了捏鼻子后,冷声道:“你走吧。”
然后上前去拉门栓,可拉了之后,门却打不开了。
倏然一愣,她记得离开的时候,后门并没有上梢,这怎么就从里边锁上了?
苏蕴不信邪,又试了好几回,动作有些急了,可依旧是徒劳无功。
顾时行看到她气愤的动作,知道门锁了,便压低嗓音道:“我翻墙进去给你开门。”
苏蕴并未与他说话。
顾时行熄了灯笼,原想放在门前,思索了一息后,还是离后门有七八步之外的墙下,随而才翻入了围墙之内。
门从里边开了,苏蕴走进了院子,红肿着眼暼了他一眼,赶人的意思很是分明。
顾时行沉默了几息,才平缓道:“风雪里赶了三趟马车,手脚略僵,需缓一缓。”
手脚虽僵,但不至于赶不了马车,只是不想那么快离开。
苏蕴轻抽了一息,带着鼻音道:“你缓便缓,别来烦我。”
说着,拂袖而去,压根就不搭理他。
可走到屋檐下,他竟跟在了她的身后,她半转身子转回头看他,目光不善:“你跟着我做什么?!”
屋檐之下的忽暗忽灭的灯笼,烛火昏暗之下的顾时行,目光幽暗的看她。
那眼神只差没把“我对你有意”这几个字写在里边了。
戳破了这层纸后,他连遮掩都不遮掩了。
“外边冰天雪地,缓不了。”他说。
言外之意,他是想入她的闺房,他好大的脸!
“你想都别想。”缓了情绪后,她声音多了几分冷静。
苏蕴不搭理他,转了身后脚步飞快,欲在他之前进入房中,把门窗都上了锁。
他现在已经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个君子顾时行了,他如今诓骗她都能诓得一本正经,她还怎么信他?
天气寒冷,又是半夜,院中根本没有人。
苏蕴一路快步走回去,一到房门前,开门进去再到关门几乎是一气呵成,只是房门还有比碗口大些的门缝还没关上之际,一条忽然横伸了进来,抓着门扉,把门扣得紧紧的。
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把这门推开,她花再大的力气也是防不住他。可他却没有用蛮力推开这扇门,就好似要与她僵持,让她情愿放他进来。
怎么可能?!
僵持了有片刻,二人皆无话。
“有人过来了。”顾时行忽然开口。
不疾不徐的嗓音落入苏蕴的耳中,她怀疑他在诓她,可她赌不起。
拉开了门扉,让他进来。
顾时行进来后,她快速的把门关上了,但没有看他,只在门后边仔细观察着屋外的动静。
除却风雪呼啸声外,确实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透过纱窗,隐隐看到了院子里边有微弱的光亮。
应是看门的人听到了什么动静,提着灯笼过来瞧一瞧。
屋中留了暖黄的烛火,苏蕴转回头看了眼站在自己屋中的顾时行,没有半点的好脸色。
当他不存在一般,加了些炭到那已经快燃尽的炉子里边,然后坐在一旁,把茶壶放到了炉子上边,再把手放到了炉子旁烘烤。
虽然已经没有什么暖意了,但总好过冷冰冰的。
顾时行也坐了下来,目光不曾从她的身上挪开。
平静无波的眸子敛去了冷漠,深如渊潭。半晌后,他低声道:“先前调查匿藏在苏府中的探子,我是外人,搜查不便。不知匿藏之人会不会再次对你出手,也就想着你嫡兄能护你一二,便说了。而且你嫡兄的为人,你也是知道的,他会护着你,不会把此事往外说。”
说到最后,他思索几息,多了几分歉意,沉声道:“我没有深思熟虑过,抱歉。”
早已经发泄过了,苏蕴现在倒没有方才在马车上那般崩溃了,只是一直沉默。
她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以什么样的心情与他说话。
让她去理解他,可她没有那么宽阔的胸襟。
让她不在意,可也无法不在意。
往后她该如何面对嫡兄?她在苏府又如何自处?
太多太多的烦恼,以至于她现在想气也气不起来了。
苏蕴没有抬头看他,一直盯着那炭炉。
炭逐渐转旺,暖意在小范围内扩散开来。苏蕴那冰冷的身子也暖和了一些。
过了大概有一刻多,连水都已经在冒着热气了,则对面坐着的人却依旧定定地坐在那处,好像还没有走的意思。
苏蕴微颦眉,抬起眼眸看向顾时行,却见他手肘支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手撑着眉骨,闭着双眸休憩。
他还真的得寸进尺了!
她让他进来,他竟在她的房中睡了过去。
皱着眉头,张口正要喊醒他之时,目光落在了被她咬了一口的脖子上。
略一愣。
那被咬过的地方已经破了皮,周围是已经干了的血渍。暗红色的血渍沾在了皮肤上,许是一路冻着回来的,而被咬的牙印已经转成了红紫色。
她方才咬得有这么狠吗?
说愧疚,倒是没有,毕竟是他活该。只是视线再往上,看到他那不像是被烛火映红的脸时,怔忪了一下。
不仅是脸红,便是双耳和脖子,还有手都是红的,暗红得不正常。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抬起了手,手背触碰到了他的额头,感觉到了滚烫的气息。
她很确定,他发热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手碰到顾时行的额头的下一瞬,那双紧闭的黑眸半张,许是发了高热,眼神多了几分薄雾朦胧,不解地望向眼前的人。
苏蕴收回了手,冷静的解释道:“你发热了。”
顾时行闻言,手背放在了额头上。
确实感觉到了些许烫意,他略为自嘲的笑了笑:“倒是病弱了,让你笑话了。”
他放下了手,随而站了起来,与她道:“我先回去了,下回再来寻你。”
说罢,戴上兜帽,朝着房门走去。
看着顾时行离去的那一瞬间,苏蕴忽然就胡思乱想了起来,脑海中浮现风雪纷纷之中,他驱赶马车回去的画面,忽然画面一转,他神志不清得从马车摔了下去,跌落到了斜坡上,一直滚落……
想到这,忽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后蓦地伸手拉住了他的大氅。
顾时行半侧身子转回头,眼眸带着疑惑地看向她。
她不至于铁石心肠,她还是有心的。
松开了大氅,她道“你再歇一会,等天快亮的时候,我再掩护你离开。”
如今不过是三更天,况且冬日昼短夜长,离天亮还有差不多两个时辰,够他休息的了。
顾时行幽深的眸子似乎多了一丝烛火倒映的光亮,嘴角轻掀的低应了一声“好”,随即退后了几步,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苏蕴轻吸了吸鼻子,然后倒了两杯热气氤氲的茶水。
一杯放在了他旁边的桌子上,一杯自己饮。
沉默无声了半刻后,苏蕴放下了已空的杯子,然后说了声:“你自便,我歇一会。”
说着,起了身,走回到床边,把身上的裘袍脱下,还有厚实的棉衣。
四年的同床共枕,在他面前脱一件外衣也没有什么可矫情的。
脱去了外边的棉衣,上了床榻,把帐幔放了下来,钻入了被窝之中。
昨晚在她入睡前,会让下人把炉子挪到床边。但现在屋中没有多余的被褥,若是挪了炉子,他这个发热的病人只会更加的严重。
苏蕴暗恼自己的心肠不够冷硬。若是能冷硬些,不管他死活该有多好。
“阿蕴。”
苏蕴闭着双眼养神之际,听到了顾时行低低喊自己的名字,她本不想应,可下一瞬感觉到声音就在床外,蓦地睁开了双眼。
“做什么?”她看着帐外的身影,没好气地问道。
若是他敢提出上榻,那就给她滚,管他是死是活。
下一瞬,他挑开了帐幔,站在床外低头看向她。
苏蕴躺在被窝中,死死地瞪着她。
顾时行把她擦脸的帕子沾湿了,撩着帘子递给了她:“敷一下眼,明日好消肿。”
“谁要你献殷勤的,多管闲事。”她语气不善,比起先前装出来的恭敬,如今却是想要说什么就说什么。
顾时行语声无奈:“明日你小娘看到你这红肿的双眼,不免为你担心,追问怎么肿了?”
苏蕴皱起眉头。
就在这时,顾时行把已经叠好的帕子放下,欲给她覆在眼睛上,她忙伸出手,从他手中扯过帕子。
“我自己来,你把帘子放下,若不想坐了,就走。”她知道他肯定不会走的。
顾时行放下了帘子,低声道:“我不扰你休息。”
说罢转身走回了原来的位置,坐下后把她倒的茶水端了起来。
苏蕴看了眼纱幔外的朦胧身影后才收回目光,闭上双眸,把那湿凉冻手的帕子敷到了双眼上。
很是冰凉冰凉,但不会难受,反而有些舒缓。
屋外雪虐冰饕,寒风呼啸,这风声比刚刚回房的时候还要大。苏蕴庆幸方才留下了顾时行,不然他真的要是在回途中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她这一辈子都会不安的。
但他怎就发热了?
是因在风雪中赶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车吗?
可他虽然年幼体弱,但上辈子听婆母说过,他长大后几乎就没有生过病,就是风里去,雨里来也没有病过。
但看他那样子,又不像是装的。
因屋里多了个顾时行,且心里也有事,苏蕴睡不着。
顾时行看了眼那帐幔之后,隐约可见起伏,轻叹一口气,但也松了一口气。
她到底还是心软的。
饮着温热的茶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覆在眼上的帕子都快干了,苏蕴才把帕子拿下。
拿下帕子后才发现屋内暗了下来,约莫是油灯没油了。苏蕴看了眼纱幔外,只看到炭烧得红旺的亮光,却看不到顾时行的身影。
她撩开了纱幔,才在昏暗之中看到了趴在桌面上的身形轮廓。
动作轻缓地把帕子放到了床头外的矮桌上,然后放下帘子,闭目养神,等着快天亮的时候把人喊起来,让他离开。
除却屋外的声音,屋内很安静,安静得只有炉中烧着炭发出来噼里啪啦的细微声响。
*
顾时行出来确实没带暗卫,但也会有三名暗卫跟随,只是离得比较远。
这回,墨台也跟着出来了。
在马车停下的时候,他们也停在了远处,隐约听到了女子的哭声。
四人面面相觑,不知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但也没有一人敢前去。
许久后,哭声渐缓,直至没了声音。
他们就在原地等着自家世子,但都过去小半个时辰了,也没有等到返程的世子。
冰天雪地的,他们虽然不如常人那般畏冷,但久待也是不成的。
“要不我去看看?”墨台提议道。
其他几人赞同的点了点头,墨台翻身下了马,提着灯笼朝前边走去。
不一会,墨台走到了世子停马车的那处。
看到落在地上的汤婆子,面色一紧,但随即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也就把汤婆子捡了起来。
看了眼地上一大一小的脚印,也就一路寻过去。但走了一小段路,只余下一双大脚印,那女子的脚印没了。
墨台思索了一息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脸上也露出了个笑意,随而转头走回了马车旁,把马车解下。
边解边自言自语道:“也不知世子怎么惹哭了苏六姑娘,但肯定是要一通好哄的。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可别把你们冻坏了,先随我去个暖和的地方等着。”
解开了马车的绳子后,在树干上做了个记号,好让世子知道是他拉走了马车。
墨台牵着马车回到那几个暗卫前,解释:“世子应没有那么快回去,我记得这附近有个小土地庙,去那里避一避风雪吧。”
“有人问,不等世子了?”
墨台道:“我们几个人每隔小半个时辰再去前头看看世子回来了没有,若是天亮也没等到世子,我便去看看。”
若是现在就去庄子查探世子行踪,他觉得肯定会被世子记恨上的。
只是不免有些担心。世子连续半个多月把心神都耗费在了公事上,昨日又只睡了两个时辰,今日更是顶着冷寒的天气赶马车,也不知能顶不顶得住。
不过,这顶不顶得住另说。
世子看了那么多风流才子俏佳人的本子,总该不会再像以往那般不解风情了吧?
世子难得见一次苏六姑娘,希望这回能开窍些,别又把苏六姑娘给惹恼了。
47.四十七章招供了。
约莫五更天的时候,炉子里的炭已经熄了好一会了,屋内也逐渐寒冷了。
这时趴在桌面上的人似乎感觉到了这丝丝刺骨的寒意,从浅眠中转醒。
半阖双目,略坐直腰身,骨节分明的手揉了揉刺痛的额头,只是短暂的一息就反应过来了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放下了手,朝着床榻的方向望去。
天色还是黑的,屋内只有外边屋檐下的灯笼照射进来的微弱光亮。
起了身,未整理衣袍上的褶皱就朝着床榻迈去。
脚步轻缓无声。
顿足在床榻之外,只拨开了一角帐幔,望向还在睡梦中的人。
因屋内昏暗,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
伫立半晌,没有喊醒睡梦中的人,放下了帐幔,转身离开。
天色微亮,房门忽然传来敲门声,就在睡梦中有了意识的那一瞬间,苏蕴猛然想起要赶顾时行离开的事情,蓦地睁开双眸,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不畏寒冷,从被窝中伸出手拨开了帐幔,目光在屋中快速地看了一眼,没有看到顾时行的身影,才呼了一口气。
把手缩回了被窝中,朝着门外道:“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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