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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摇摇晃晃地到了宫门外。
陆如意下车道了谢，强撑着朝宫门而去。
驾车的少年石璟看着那踉跄的背影，不解问道：“殿下，为何要答应帮秦王妃啊？”
太子谢陆离如玉的指节轻叩马车窗，答非所问：“她倒算个妙人。”
风雪中，陆如意仰望着宫门上“承天门”三个大字，倏然跪下。
侍卫面面相觑，忙叫人进去禀报。
满天飞雪，陆如意跪在宫门外的场景惹得不少行人驻足窃窃私语。
“秦王妃怎么跪在宫门口？”
“几日前秦王娶了平妻，这是受了委屈啊……”
“实在可怜，听说王妃的父亲陆将军可是为国捐躯啊……”
没多久，一个公公跟着侍卫从里头走了出来。
“皇上口谕，传秦王妃入宫。”
御书房。
陆如意跪在御前，磕头恳求：“求皇上开恩，许臣女与秦王和离。”
“荒唐！”皇上一盏茶砸在陆如意脚边。
天子之怒，吓得陆如意一颤。
她咬牙又磕了个头：“臣女才情不善，三年无所出，实担不起秦王妃殊荣。”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皇家之人只有丧偶没有和离。”
皇上看着她，眉目间的愠色让人不寒而栗。
陆如意只能磕头。
这一刻，她大概豁出去了，只想着便是死也不要再做秦王妃去死。
这时，外头候着的公公来报：“皇上，太子到。”
皇上神情蓦然缓和了些：“传。”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陆如意浑身紧绷着，连呼吸都不敢过重。
身旁多了一道身影，熟悉的声音响起。
“儿臣参见父皇。”
陆如意眼眸一震。
她抬头望去，果真是那送她来宫门的男子！
他竟然是太子谢陆离。
陆如意心下大惊。
谢陆离薄唇亲启：“父皇，容儿臣说一句，若陆将军还在，定会心疼独女。”
短短几句话便让皇上心底的怒气消散。
他看着瘦弱苍白的陆如意，再想起她战死沙场的父亲，眉头紧皱。
陆父安邦定国，战功赫赫，若他看见自己唯一血脉如此凄惨……
皇上暗叹了口气，细想自己答应谢无涯娶平妻一事确有不妥。
御书房内气氛凝滞半晌。
皇上终于松了口：“既如此，朕准许你同无涯和离，但为了皇家颜面，你此生都不许再嫁，就算这样，你还要和离吗？”
陆如意愣了瞬，而后直接叩头谢恩：“臣女叩谢皇上。”
不嫁便不嫁，她受够了爱而不得的折磨。
这一世，不如守着母亲行医济世来的安稳自在。
风雪已停，陆如意从御书房走了出来。
她双腿一软，向前摔去。
突然，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扶正。
陆如意错愕地望着谢陆离：“多谢太子。”
谢陆离收回手，语气淡漠：“举手之劳。”
话落，一旁候着的石璟上前引着他离去。
陆如意看着他丝毫不因失明而慌乱的步伐，再想起他前世战死的结局，心中一阵感叹。
若他能登帝，夏国必再现昌荣。
王府。
陆采薇将热茶递给谢无涯：“都看了半日的书，歇会儿吧。”
谢无涯并未接，目光随停在书上，却没看进去一个字。
陆如意已经被禁足好几日，他原以为她会像从前那般最多两日便差梅朵来请他，然而……
“王爷！不好了，王妃她，她……”一个小厮神色匆匆地跑了来。
陆采薇皱眉呵斥：“慌慌张张成何……”
她的话还未说完，谢无涯起身打断：“陆如意怎么了？”
陆采薇眸色一怔，手中的茶也险些泼倒。
小厮喘了几口气：“王妃说要见王爷。”
谢无涯眉头一松，只当陆如意总算服了软。
他大步流星地朝正厅跨去。
直至看见那消瘦单薄的身影，谢无涯心底忽然升起一丝不安。
他还未开口，陆如意就率先将一道明黄圣旨展开。
“圣旨到，王爷请接旨。”

第六章 夺嫡之路
  
厅内除了谢无涯，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圣旨吓得跪在地上。
“皇上有旨，陆如意即日起与秦王谢无涯和离，从此桥路不相逢，各不相干，钦此！”
陆如意放下圣旨，看着僵在原地的谢无涯：“王爷，桥路不相逢，珍重。”
陆于两人，她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或者一字都不愿再对他说。
良久，谢无涯才寻回自己的声音：“你竟然去求见父皇。”
陆如意眼神毫无波澜：“王爷既能幽禁我，我又为何不能去求皇上？”
话落，她见陆采薇迟迟而来，目光顿时染上一抹嫌恶。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眼前两人挺相配。
一个薄情，一个寡义。
谢无涯看着陆如意那张苍白却又淡然的脸，莫名的沉闷感像是石头压在心头。
陆采薇见到她便开口指责：“堂姐，你怎能如此不谢情谊，在宫门下跪，让王爷丢了好大的脸！”
陆如意只觉好笑。
陆采薇比谢无涯都还要快知道自己宫门下跪之事，看来她的确事事留心着自己。
“情谊？”陆如意轻咬两字，“王爷可觉着我们有情谊？”
谢无涯看着她，心绪烦乱异常。
他紧攥着拳，声音冰冷：“离开王府，你又能去哪儿？”
陆如意的父亲虽是前一代侯爷，但他战死沙场后，爵位和侯府就都被陆采薇的父亲陆成杰继承了。
陆如意就算离开他，也回不了侯府。
陆如意淡淡道：“不牢王爷费心。”
她看向表情僵硬的陆采薇，“妹妹，这王妃之位以后便是你一人的了。”
说完，她抬腿便转身离去。
谢无涯望着那渐远的背影，紧抿唇线。
他越发不认识现在壹扌合家獨βγ
的陆如意了，复杂情绪糅杂堆积在胸口。
回到云舒院。
陆如意简单收拾了一下细软，带着梅朵一同离开了王府。
雪路中，强撑了一整日的陆如意终于松下心弦，不断咳嗽。
梅朵搀扶着她，心急如焚：“王妃，你伤还没好，奴婢带你去医馆吧。”
陆如意摇头：“从今往后莫唤我王妃。”
她脸色煞白地喘了几口粗气，意识却难以支撑，踉跄着又走了几步后，眼前猛然一黑。
……
陆如意再次睁开眼时，身在一陌生的房间里，一股苦涩的药味钻入鼻内。
床边燃着炭，案上焚着檀香。
陆如意蹙起眉：“这里是……”
这时，房门突然被打开，石璟扶引着谢陆离走了进来。
她一愣，忙要起身行礼。
谢陆离明明看不见，却看见了一般说：“不必行礼。”
他坐到榻上，石璟便退至门外候着。
房间静的只剩下盆内炭的“呲呲”声。
良久，陆如意满含谢意开口：“多谢殿下在御书房为我说话……”
“本宫并没说什么”谢陆离声音冷淡，止住了她的话。
陆如意没再继续说，但她永远记得这份恩情。
这时，谢陆离又问：“既已和离，你往后该如何？”
陆如意轻捂伤处，心绪惆怅：“带着娘，开个药铺，行医救人渡此余生。”
谢陆离弯起唇角，空洞的眼中却是让人胆颤心惊的阴翳。
“陆如意，你可知自己已经阻了谢无涯夺嫡之路？”

第七章 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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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夺嫡”二字，陆如意脸色一白。
上一世谢陆离战死沙场后，皇上便立谢无涯为太子。
“本宫眼疾不愈，朝廷内外纷传太子之位会传给谢无涯，你跪在宫门外求和离，给他惹了不少口舌是非。”
谢陆离指尖轻轻摩挲着扳指，语气难以捉摸。
陆如意沉默，良久似是下定决心：“殿下若是治好眼疾，秦王又岂会有机会染指太子之位！”
谢陆离指尖一顿。
陆如意从床上坐起，即便知道谢陆离看不见，却还是端正跪拜行了大礼。
“臣女不才，却也治好了秦王腿疾，若殿下信得过，臣女愿拼死一试。”
谢陆离没说话，陆如意紧张的额头都冒出细密冷汗。
良久。
一句“可。”字敲在她心头。
“若是你治好我，我保你一世无虞。”
谢陆离声音虽轻，却莫名叫人心中安定。
“石璟。”谢陆离唤道。
石璟推门下跪：“属下在。”
“药房交给陆姑娘，你派人护她安全。”谢陆离说完就起身。
“是。”石璟有些惊讶的看着陆如意，却对谢陆离的命令没有半点质疑。
谢陆离清贵身影远去，陆如意松了口气。
莫名，她又一次想起那只签的解。
贵人，难道指的是太子殿下不成？
另一边，石璟低声问道：“殿下，若是秦王知道，他必定记恨在心。”
谢陆离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那位置只有一个，他势在必得，注定我们不死不休。”
陆如意……
就当是谢过她的雪莲之恩吧。
修养了几日，陆如意请示了谢陆离，要将陆母从侯府接出来。
父亲战死后，母亲带着她退居侯府一角，含辛茹苦将她养大。
想到上一世母亲被她连累，请愿上了庵堂，自己甚至没见到她最后一面，陆如意便心事沉重。
谢陆离没说什么就答应了。
再次回到侯府。
陆如意却没能见到陆母，接待她的，是三婶陈云芳。
她慢悠悠地抿了口茶：“你一个秦王弃妇，来我侯府作甚？”
陈云芳面孔得意。
全然忘了，三年前她是怎么跪在地上，说陆采薇重病，求陆如意嫁给谢无涯。
若是前世，陆如意定然已经难堪得狼狈不已。
但如今的陆如意却端起茶ⓨⓑγβ
，眉眼风轻云淡：“我与秦王是皇上钦定的和离，你说我是弃妇，是在对皇上不满吗？”
这话一出，陈云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你……！”她怒视着陆如意，心中却不由生了丝困惑。
从前陆如意逆来顺受，绝不会说这等尖酸之语，如今竟像变了个人似的。
“告辞了。”
陆如意懒得与她多费口舌，径自起身离开。
说是告辞，可出了正理整家獨費付βγ
门，陆如意就径自朝陆母的院子走去。
刚走到院门口，便见陆母身边的丫鬟拿着食盒灰头土脸地跑向柴房。
陆如意心一沉，不安漫上心头。
陆如意跟了过去，万万没想到，看到的竟是让她心如刀绞的场景。
凌乱冰冷的柴房中，陆母只盖着一席薄被蜷缩在柴堆旁，雪花从窗外飘进了来落在她的银发上。
“娘！”
陆如意红着眼跑过去，忙将斗篷脱下来盖在陆母身上。
“小姐！”丫鬟见了救星似的跪地哀诉，“小姐救救夫人吧，夫人身感风寒数日，侯爷夫人不让奴婢请大夫，还把夫人挪到柴房来……”
陆如意看着陆母惨白没有意识的脸，胸口翻起滔天的怒火。
这时，陈云芳带着几个丫鬟赶了来。
她看着跪在陆母身边的陆如意，呵斥丫鬟：“我不是吩咐过外人不能放进来吗？”
陆如意深吸了口气，冷着脸走向陈云芳。
那眼神，恍若从地狱而来的讨命厉鬼般，让陈云芳下意识地发憷。
还没等她说话，陆如意就冲上前狠狠攥住陈云芳的发髻，将她的头一把压进地上结了薄冰的剩汤里！

第八章悔不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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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喝吗？”陆如意两眼泛红。
“啊，来人……”陈云芳疼的龇牙咧嘴地大叫，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陆如意便又扯着她往碗里按去，喝道：“好喝吗！”
丫鬟们本想上前帮忙，却被陆如意冷冽的眼神吓得不敢上前。
陈云芳狼狈不堪，瞪着陆如意的双眼似要喷火：“你竟敢……”
“我有什么不敢。”陆如意冷笑一声，想起前世那件最可笑的丑闻。
倾身在她耳旁低声道：“三婶，你若不想陆采薇是个孽种的事传出去，就给我安分点。”
陈云芳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陆如意。
陆如意嗤笑一声，狠狠放开手，她便脱力地瘫倒在地。
陆如意转身将陆母扶起。
丫鬟们正要阻拦，陈云芳颤声道：“让他们走。”
丫鬟们只好让开。
陆如意刚行至府外，就撞上了谢无涯和陆采薇。
谢无涯脚步一顿，复杂的目光落在陆如意脸上。
“堂姐？你这是？”陆采薇诧异地看着陆如意和陆母。
陆如意根本不想理会眼前的两人，直接绕过了他们。
谢无涯皱眉，却在陆如意擦肩而过那一瞬攥住了她的手臂：“陆如意。”
陆如意面色一沉，下意识要抽回手。
可谢无涯反倒收紧了力道。
看着陆如意那满含愠色的双眼，谢无涯生了丝莫名的不甘。
“这几日，你餅餅付費獨家
住在何处？”他冷声问。
那日陆如意离府后不久，他便派人去追，谁知竟不见了人影。
“秦王殿下倒是多管闲事。”陆如意皱眉，“只是，我看秦王妃像是不开心呢。”
谢无涯一怔，看向陆采薇。
谁知却正好看见了陆采薇来不及收敛的嫉恨恶毒。
只是那扭曲神色一瞬即逝，转眼便又恢复如常。
陆如意趁机抽开手，扶着陆母离开了侯府。
陆采薇看着谢无涯的目光跟着远去，将狠毒藏进眼底，带着委屈开口：“无涯，我们进去吧。”
谢无涯生硬地收回视线，烦乱的心绪却久久无法平息。
陆如意将陆母带回太子府，便去拜见太子。
书房。
谢陆离盘坐于于榻上，指间捻着一枚黑棋。
陆如意上前准备行礼，谢陆离却率先开口：“坐吧。”
闻言，她欠了身便轻轻坐了过去。
“你帮本宫看看，这枚黑子该落在哪儿？”谢陆离意有所指似的问道。
陆如意一愣，看向面前的棋盘。
盘中黑子已被白子重重包围。
她思索一番，拿起一枚黑子落下：“置之死地而后生。”
谢陆离听了，黯淡的眸子亮了瞬。
他将手中黑子稳稳落下，从容地让人觉得他并不是瞎子。
两枚黑子如同一把剑刺破被白子围困的僵局。
陆如意有些诧异，谢陆离真的看不见吗？
而谢陆离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唇角轻扬：“本宫眼瞎，但心不盲。”
听到这话，陆如意低头一笑。
太子眼瞎心不盲，有的人却是眼不瞎心盲。
谢陆离抬眸：“怎么了？”
陆如意忙道：“殿下英明，我是说，明日我便开始为殿下诊治。”
陆母的事让她明白，就算和离，若是没有守护的力量，最终还是保护不了她的家人。
直到傍晚，陆母才醒了过来。
守在榻边的陆如意眼眶一红：“娘。”
陆母浑浊的目光闪了闪，颤抖的手抚上她的脸：“如意，你瘦了，在王府……可是伤心了？”
陆如意心一紧，险些落下泪：“如意不伤心。”
她深吸了口气：“娘，您放心，以后如意定不会让您再受苦。”
心底的涌起的愧意让她声音都有些颤抖。
上一世，她满心都扑在谢无涯身上，以至于错过与陆母的最后一面。
这是她的错，也是她的痛……
次日，陆如意就开始治太子的眼睛。
她先将裹着药的细布轻轻蒙住谢陆离的双眼。
两人靠的很近，温热的气息洒在谢陆离的鼻尖，竟有种猫爪挠了下心的感觉。
“你在想什么？”
陆如意眼底划过一抹诧异，谢陆离竟然知道自己在想别的。
她将细布打了个结，转身拿出银针：“我来往太子府一事恐怕早已入了谢无涯的耳了。”
淡淡馨香的远离让谢陆离心莫名空了瞬。
他轻咳一声：“害怕了？”
陆如意莞尔一笑：“这不是有殿下吗？”
话一出，她顿觉这话不妥，忙讪讪改口：“不，我的意思是……”
“施针吧。”谢陆离打断她，声音中忽然多了一丝微不可闻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