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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板子打人的声音清晰传进殿内，楚如絮看见少年脸色恢复正常，她缓缓收了手，下一瞬便见扶珣利落地翻身下床，用最短的时间把衣服穿好，身子又笔直地跪在了地上。
微垂着眉眼，一副恭顺臣服的模样。
楚如絮知道，这个少年骨子里其实一直是桀骜的，曾经被楚如絮折磨得痛苦不堪也不曾服过一句软。
楚如絮让他求饶，用各种手段逼迫他，折腾他，他疼得狠了也只是死死地咬着牙，虽影者不能反抗主子，却也始终维持着影者宁死不屈的骨气，保留着他那份独有的孤傲倔强。
虽然越是倔强，就越是一次次激起楚如絮强烈的暴怒，换来一次比一次更变本加厉的折磨，他也从未求过一次饶。
按着楚如絮的脾气，这次影者被下毒，对她做出了冒犯之举，以她的手段，扶珣不死也得脱去三层皮。
扶珣显然清楚楚如絮的性子，所以压根不会辩解，只会沉默地承受着楚如絮施加在他身上的所有手段，直至消耗完最后一点生命力，阖眼长辞。
目光沉默落在他俊美异常的脸上，楚如絮淡道：“你今年几岁？”
扶珣来到楚如絮身边之后，除了命令与折磨，楚如絮从未与他以闲聊的方式说过话，也没问过类似的问题。
所以扶珣怔了一瞬，才低眉回道：“十七。”
楚如絮没说话。
十七岁，还年轻，离死亡的二十六岁还有九年。
她记得最后那几年里，因为楚如絮对他越来越厌恶，折磨得变本加厉，才导致他身体毁坏得厉害。
眼下才是他被要到楚如絮身边的第二年，身体尚未损伤太严重，用些好药养着，应该还能养回来。
“公主殿下。”侍卫跪在殿外禀报，“驸马疼晕过去了。”
楚如絮回神，淡道：“五十板子打完了没有？”
侍卫谨慎回道：“还没。”
毕竟凤瑾之此前一直是公主喜欢的人，而且出身相府，他们看不顺眼归看不顺眼，也真不敢把人给打死了。
“那就泼醒继续。”楚如絮语气淡漠，“留条命就行。”
“是。”
楚如絮静静坐了片刻，理了理思绪，起身下床。
扶珣先一步上前给她穿鞋，少年跪在地上，一身合身劲瘦的黑衣完美地勾勒出他线条流畅的脊背，连后颈都修长漂亮得恰到好处。
她不是一个会被美色迷住的人，可还是想不通，这样一个方方面都优秀出众到堪称凤毛麟角的影者，那位暴戾的公主怎么就下得去手把他毁了？
楚如絮安静地看着，待穿好鞋，少年跪着退后一步，始终都是谨守本分的恭敬模样，并无丝毫逾越之处。
走出寝殿，楚如絮看见侍卫端来一盆冷水，毫不留情地泼向趴在地上的凤瑾之。
方才还言辞愤慨句句冷嘲热讽的凤家嫡子，这会儿趴在地上跟条濒死的狗一样，疼得浑身颤抖，发丝凌乱地遮住了他惨白的脸，衣袍下的裤子上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围观的下人看见公主出来，纷纷跪地行礼。
楚如絮没说话，目光极淡地看了趴在地上的凤瑾之一眼，漠然转身离开。
“呜……呜呜呜……”虚弱痛苦的声音响起，因着声音里不容忽视的颤抖，听着自然而然带上了几分示弱意味，“呜呜！”
楚如絮眉梢微挑，停下脚步，并转头看他：“有话要说？”
侍卫见状，生怕公主再对凤瑾之心软，不由自主就停下了挥板子的动作，其实他们这会儿也是忐忑的，方才出于对凤瑾之的不满，他们打得着实重了些。
可公主一直很喜欢凤瑾之，虽不知道今日为什么怒而重罚凤瑾之，可这会儿看见了凤瑾之这般凄惨模样，万一忍不住又生了心疼，他们只怕要遭殃。
凤瑾之艰难地抬起头，看着楚如絮。
楚如絮抬手，示意侍卫拿出他嘴里塞着的东西。
侍卫照做。
“楚……楚如絮……”凤瑾之嘴巴得了空，嘶哑着开口，声音里充满阴沉怨毒的质问，“你……你得了失心疯？”
“驸马看来还没学会教训。”楚如絮嗓音淡漠，“堵上，继续打。”
话落，人已转身回了殿。
凤瑾之瞳眸骤缩，刚要说话，侍卫已经粗鲁地把布塞回了他嘴里，板子噼里啪啦又砸了下来，只疼得他眼前发黑，几欲死去。
回到殿内，侍女锦兰得到允许后进来伺候，并低声开口：“殿下今日怎么了？”
楚如絮看着她。
“往日殿下一直对凤公子宠爱有加，为何今日……”
楚如絮声音淡漠：“凤瑾之触犯规矩，胆敢辱骂本宫，若是禀报皇上，就算杀了他也不为过，区区打一顿板子已经算便宜了他。”
以眼下皇帝宠爱七公主的程度，冒犯公主就相当于冒犯皇帝，就算是相府嫡子，也可以治一个死罪。
何况皇帝早已对相府有了不满，只差一个发作的借口而已。
“婢子知道殿下仁慈。”锦兰吩咐其他几个侍女去准备热水，给公主殿下沐浴，随即续道，“只是往日公主殿下对驸马多有纵容，今日婢子有些看不明白。”
殿下仁慈？
楚如絮细不可查地扯了下唇角，原主可算不得仁慈之辈。
“即日开始，驸马在公主府中拥有的特权全部取消，不必过分优待他。”楚如絮眉目清冷，绝艳无双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稍后你通知下去，公主府里所有事情都必须禀报到本宫面前，驸马爷不再有代替本宫发号施令的权力。”
锦兰这才松了口气，恭敬应下：“是。”
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公主突然间变得如此睿智，但这样的变化显然是极好的。忠心于公主殿下的人，没一个不讨厌凤瑾之，恨不得让公主殿下立刻休了他才好。
只是殿下这性情却好似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锦兰给她卸下头上发饰时，楚如絮就安静地坐在菱花镜前，看着镜子里这张稚气未脱的少女容颜。
显然这是一张极为漂亮的脸，只是有些发育有些缓慢。
少女十五岁，但容貌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稚嫩些，仅仅十三四岁模样，生得一副冰肌玉骨，巴掌大的小脸精致贵气，一双翦眸清澈剔透，微翘的眼梢自带清冷迷人的光泽——不过这样的光泽应当属于现在的楚如絮所有，若原主还在，大抵是暴戾更为贴切些。
如画眉眼如冰雪般淡漠，肌肤白嫩吹弹可破，尤其一双娇艳欲滴的红唇，色泽饱满莹润，勾人的漂亮。
西齐这位护国公主，绝对算得上是个倾国倾城的小美人。
且身份相当尊贵。
不过尊贵归尊贵，这个小公主实在是个奇葩，明明武功上天赋异禀，堪称奇才，却偏偏花痴好男色，小小年纪就学着人充盈后院，看上了凤瑾之就让皇帝赐婚，完全不顾凤家嫡子身为男子的尊严。
这样还不算。
帝都谁家的公子长得俊秀漂亮些，她都要过来做侍君，行为堪称惊世骇俗。
她的公主府现在已经有了一个驸马，四个侍君。
这样的行为举止待在宫里显然不方便，毕竟深宫内苑住着皇帝嫔妃，素来是不允许外男踏入的。
于是楚如絮便请求她父皇赐了座府邸给她，就此搬出皇宫，做唯一一个还没出阁就有了自己府邸的公主，且光明正大享受三夫四君待遇的公主，小小年纪只把一个离经叛道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护国公主的封号就是十四岁搬出皇宫时皇帝所赐。
楚如絮眉目微敛。
原主花痴是不假，不过凤瑾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利用楚如絮年纪小愚蠢无知这一点控制她，素来喜欢用言语贬低嘲讽，因此反而更让楚如絮觉得他与众不同，不向权贵低头，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再加上凤瑾之是个读书人，心思深，能言善道，深谙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把楚如絮拿捏得死死的，三言两语就能让楚如絮生出愧疚之心，觉得不顾他的意愿请求皇帝赐婚是毁了他的仕途。
楚如絮没什么脑子，越是愧疚就越想补偿，凤瑾之越是态度不好，她就越觉得他是受了委屈所致。
相较于对其他人的狠戾暴躁，楚如絮在凤瑾之面前简直就是只温顺懦弱的兔子。
于是如此效应之下，自然就造成了凤瑾之在公主府里越来越跋扈，根本不把楚如絮放在眼里，偏偏楚如絮还不允许任何人去皇帝面前告状，努力地讨好凤瑾之。
真不知皇帝和那位端妃是怎么把女儿教成了这个样子。
好在楚如絮到底年纪还小，虽驸马侍君好几个，但至今尚未跟谁发生过实质性的关系，至于方才凤瑾之所说的下药……
扶珣身上的药究竟是谁的，只怕还得查一查。
楚如絮偏头，看着全身黑衣的少年沉默如影子般跪在角落里，悄无声息像是把自己隐身了一样。
“扶珣。”
少年身躯微震，伏地而叩，声音恭敬而寡淡：“属下在。”
“把消息透露出去，就说凤瑾之在公主府受了责打，眼下已经奄奄一息。”楚如絮道，“务必让满朝文武都知道。”
“是。”
“明日你亲自去暗阁一趟，挑几个影卫带来公主府。”
“是。”
扶珣领命离开。
楚如絮独自坐着，盯着他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西齐是自打皇帝亲政之后，才专门设了个培养影者的暗阁，目的是为了更好地集中皇权，也是为了对付天下最强大的国家东陵，想要快速壮大自己的国力和兵力。
皇帝之所以无限度地宠着楚如絮，除了她的母妃当年扶持帝王有功之外，也是因为看中了楚如絮的武功天赋，想着有朝一日她能领兵护国，想让西齐变得跟东陵一样强大，然而后来的楚如絮武功的确是高，智商谋略却跟武将完全不沾边，加上行为越来越肆无忌惮，才导致最终落了失宠被算计致死的下场。
暗阁设立时间不久，阁中还存在着许多潜藏的危险，一旦影卫背叛，皇族会面临灭顶之灾。
而楚如絮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执掌暗阁，让所有影者只听她的话，只对她一人尽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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