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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家因她之死而得以片刻喘息，她如今若是光明正大的‘活’过来，也逃不过被当作棋子的命运。
牧云初想起那日，玄明问自己：“皇嫂，你甘心吗？”
“明明是天下第一美人，却要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太傅之女做陪衬。”
“明明牧家世代忠君，却只因皇兄的忌惮而只能被打压欺辱。”
“明明皇兄不爱你，却还是要让你陷入他精心编制的圈套。”
玄明目光灼灼，语气却透着一丝狠绝。
“就如我，明明与他一母同胞，却犹如云泥之别。”
“我不甘心，难道我活该命如草芥？”
牧云初被他眼中的狠戾吓得说不出话，可细细想去，她那颗心脏里，除了对萧北舟的爱，又何曾没有恨？
牧云初甩了甩头，将那些思绪纷纷压下。
纵然不甘，可萧北舟是帝王，掌万民生死，她只要踏错一步，便是将牧家满门送上断头台！
能让她答应玄明的，还是那件极为隐秘之事。
萧北舟早就定好了各地世家的命运。

他永不接受世家投诚，所谓世家，只有被蚕食殆尽的份！

这，便是萧北舟的为君之道，他要将所有可能的变数，尽皆掐灭在摇篮之中。
牧云初无法看着牧家百余人死于非命。
她只能答应玄明。
站在萧北舟的对立面！第17章
萧北舟意欲封一个异域公主为妃的事情如同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便飞遍了后宫。
第二日上午，四位宫妃便聚集在了萧贵嫔的宫中。
户部侍郎之女唐青率先开口：“姐妹们说说吧，如今该怎么办。”
一人挑眉：“唐贵人想如何？咱们难道还能左右陛下的恩宠不成？”
另一人眨眨眼：“是啊，除了贵妃娘娘，没人敢在陛下面前放肆的。”
提起牧云初，殿中突的一静。
这个人压在她们头顶太久，犹如一座永远也跨不过去的高山，更别提牧云初失踪已久，早就成了陛下的求而不得。
唐青左右看看，低声道：“我听说，那波斯公主跟牧云初长得一模一样，咱们被自己人压着也就罢了，难道还要被外来的女人压上一头？”
几人闻言，脸上都露出一些不忿之色，只是没有人开口先应承唐青的话。
这时，坐在主位上的萧贵嫔开口了。
“不过一个替代品，也值得你们大惊小怪？陛下对后宫向来是雨露均沾，咱们当务之急，是为陛下绵延龙嗣，你们应该知道，异族嫔妃，是绝不允许有孕的。”
殿中一静，随即唐青笑了起来。
“还是萧姐姐高瞻远瞩，倒是我们想多了。”
在后宫，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陛下就算宠爱，又能宠爱多久？
先前提及贵妃的那个小妃嫔飞快的扫了另外几人的脸色一眼，将嘴里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一场聚会便就此结束，几人也回到了自己宫中。
快要回到住处时，那小妃嫔身边的宫女凑上前，小声道：“贵人，奴婢瞧着您刚刚似乎有话要说。”
小妃嫔似乎也是忍不住，竟直接将她拉过来，咬起了耳朵。
“我本来就提醒几位姐姐，当初贵妃无孕多年，陛下不也将她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如今哪怕只因着这位异域美女的脸，陛下也不会对她差到哪儿去的。”
她嘀嘀咕咕的说着自己的见解，突听一个声音说道：“这样吗？那你觉得陛下是真心喜欢那位贵妃娘娘的？”
小妃嫔顿时昂首提胸：“那是自然！贵妃她……”
当她看清面前之人时，脸色顿时涨红的如同猪肝，一口气堵在喉咙里，猛地咳嗽起来。
牧云初好以整暇的看着她，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眉心一点红钿更显美艳不可方物。
小妃嫔咳的难受，却仍旧盯着她那张脸使劲看，像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似的。
牧云初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温柔道：“不着急，我有的是时间听你慢慢说。”
小妃嫔顺过气来，不好意思的往后挪了挪，她轻声道：“谢谢……”
说到后半截，她却又卡壳了。
一是她不知道眼前人的名字，二是皇上虽说封妃，却没赐名号与品级。
小妃嫔懊恼的挪开目光，瞥见身前大大的‘瑶华宫’三个字，心里更懊恼了。
她怎么就将八卦舞到人家正主面前来了？
这要是换个脾气不好的主，她早就在这里挨嘴巴子了！第18章
牧云初看着她一双眼睛左看右看，像极了自家那做错了事的妹妹，心中不由更加软和。
她开口：“你叫什么名字？我初来宫中，也没有认识的人，你若是不介意，可以常来陪我说说话吗？”
小妃嫔心跳加快，有些不可置信道：“你让我来陪你说话？！”
牧云初一怔，以为她是不愿意，正要道歉，就听她说：“我当然愿意，我可太愿意了！我叫盛绵绵，我是可以随时来找你吗？”
牧云初不知道她的喜悦从何而来，跟着盛绵绵的宫女却觉得此情此景有些没眼看。
自家小姐向来对貌美之人毫无抵抗力。
牧云初揉了揉点了点她的额头，轻声道：“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她神情温柔，阳光透过树荫洒落，在她眼中映出细碎的光来。
不远处，萧北舟看着这一幕，心脏仿佛被什么重重一击，疼的他鼻腔发酸。
不远处的那抹人影仿佛跟他这半年来思之如狂的人重合在一起，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在他心间慢慢盘旋，可他却又再清楚不过，顾初初不是牧云初。
牧云初是他当做棋子的人，不是眼前这个身份背景都无可怀疑的波斯公主。
他的牧云初，也许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回到他身边了。
萧北舟指甲掐进掌心，心脏处的悔与痛好似生出了尖刺，一寸寸蔓延，扎破心房，扎进血肉。
只是一瞬，他便抬脚走向了瑶华宫门口。
他的出现让牧云初和盛绵绵都是一怔，随即两人行礼。
萧北舟看着牧云初身上的异域服饰，冷声道：“为何不换衣服？”
牧云初一顿，似乎有些尴尬：“陛下，我不会穿你们中原的衣服。”
萧北舟看着她，那张脸明明就是一样的，可她的自称，她的礼仪却跟牧云初截然不同。
牧家向来注重后辈的培养，百年书香门第，牧云初身上一直有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而眼前的顾初初，灵动活泼，跟牧云初几乎是两个极端。
萧北舟转头看着于逢，怒声道：“你没有给她安排婢女？”
牧云初看着于逢一抖的样子，有些好笑，她拉了拉萧北舟的衣袖，轻声道：“于公公拨了的，只是我不喜欢被人近身伺候，对不起，你不要生气。”
被她那样注视着，哪怕萧北舟知道她不是牧云初，也强行压下了心中怒意。
他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轻轻甩开了牧云初捏住他袖子的手，想了想，他说：“朕让宫女当着你的面换一遍，你便知道了。”
他看向盛绵绵，眸光微动：“你是？”
盛绵绵心里叫苦不迭，她万万想不到，进宫一年都没遇见的皇帝竟然今日这么巧就遇上了。
盛绵绵只能老老实实跪下：“妾身盛绵绵，是大理寺卿盛祈之女，参见陛下。”
萧北舟这才有了那么一点印象，盛祈也算是朝中肱股之臣，只是这盛绵绵怎的看上去如此之小？
这念头在他脑海中不过一闪而过，他淡声道：“退下吧，顾初初，你跟朕进去。”
说罢，萧北舟率先走进了瑶华宫。
牧云初对盛绵绵眨了眨眼，才跟了上去。
瑶华宫内，萧北舟独自一人坐在屋中，等待着去换衣服的牧云初出来。
足足一刻钟后，门外才传来脚步声。
萧北舟下意识看过去，顿时心中一震。
牧云初穿着与从前毫无二致的衣服站在他面前。
“陛下。”
只是她那张绝美面容下却是一颗死寂冰冷的心。
她再怎么傻，也猜到了萧北舟的用意。
如今她成了自己的替身。
何其可笑！第19章
牧云初不知道，萧北舟并非有意让她换上这样的衣服。
只是在这后宫里，萧北舟接触的最多的女人只有牧云初，挑东西的标准自然也跟她相差无几。
萧北舟将她打量一番，最终落在她那头卷曲的金发上，眉心不自觉皱起，但很快便松开。
他轻咳一声：“看来你已经学会了，以后在宫中，不要再穿以前的衣服了。”
牧云初垂眸，掩下眼中情绪，低声道：“我知道了。”
萧北舟挑了挑眉，没去计较她从未在自己面前用过谦称，而是转移了话题。
“日后这瑶华宫就是你的家，朕会赐你为初妃，希望你安分守己，也希望你安然无恙。”
牧云初骤然抬眸看向萧北舟，颇为不服气的开口：“什么叫安分守己？陛下这么快就开始敲打我了吗？”
她记得前世，宫中也有个别国送来联姻的公主，只是最后因为太过刁蛮而被厌弃，但她当时听着萧北舟说起那位公主时，倒带着一丝兴趣。
如今别国公主还未入宫，牧云初刚好将自己波斯公主的身份利用个十成十。
以她对萧北舟的了解，既是邻国公主，娇蛮任性一些，也在他的忍受范围之内。
果不其然，萧北舟唇角轻轻勾了勾，哪怕他一片冷然，至少态度还算温和。
“怪不得今晨在御书房，波斯使臣特意向朕提起，日后若你有冲撞，请朕海涵这样的话，你可知道你这性子，在这后宫中会树敌无数。”
牧云初心下微冷。
她是牧家女时，被迫跟后宫所有女子站在对立面，因为她抢走了她们共同的夫君。
如今她成了波斯公主，却依旧逃不过被人嫉恨的命运。
那又如何？
牧云初勾起一个娇媚的笑意，红唇轻启：“那陛下会护住我吗？”
萧北舟正要端茶的手在半空僵住一瞬。
他拈起杯盖轻扣几下，瓷器碰撞出悦耳的声响。
他想起，当初牧云初还在时，也是这样朝他撒娇的。
“陛下会护住臣妾吗？”
萧北舟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覆盖上一层阴影，掩盖住了黑眸中的情绪。
他自然护着牧云初，护着她在自己的羽翼下，当一辈子的棋子。
这时，他耳边传来一声不满的声音：“陛下？”
萧北舟回过神来，他看着一脸不悦的女人，沉默一瞬，才道：“自然会。”
他也确实需要另一个人来给沈芯竹打掩护了。
萧北舟嘴角的笑意更深：“你的脾气倒是不小，可会下棋？”
牧云初老实的摇摇头：“不会。”
“可会弹琴？”
“不会。”
萧北舟皱了皱眉：“那你会什么？”
“骑马射箭。”
看着牧云初认真的神色，萧北舟再度沉默下去。
半晌，他才说：“宫中没有女子会骑射，不若朕让人来教你学些新东西？”
牧云初摇摇头：“谢谢陛下，不用了。”
她却心想，哪里是没有女子会骑射，那大将军之女日日求着兵部侍郎之女给她做些小花样，在她那院子里，真真是什么都有。
牧云初一想到这点，真是心痒难耐。第20章
从前谨言慎行惯了的人，如今换了身份，自然要活的洒脱一些。
想到这，牧云初立即开口：“陛下，臣妾若是想出瑶华宫认识新朋友可以吗？”
萧北舟也不含糊：“除了一些禁地，自然是可以的，若是有人欺辱你，尽管告诉朕，朕为你出头。”
这话，落入牧云初耳中，却显得有些刺耳。
原因无他，当年她初入宫时，萧北舟也是这么对她保证的。
看来，只要能给沈芯竹当挡箭牌，无论对方是谁，萧北舟都会保证那人的荣宠。
牧云初心底发冷，却强行将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压了下去。
如此也好，这样她做起事来，也不会束手束脚了。
萧北舟在瑶华宫呆了一个时辰便离开了。
而封妃的旨意也随后就到了瑶华宫。
牧云初昨日入宫，今日便成了后宫之中地位最高的妃嫔。
只能让人感叹一句世事无常。
是夜，萧北舟去了点翠宫。
沈芯竹赶紧迎出来，扑进了他怀中。
萧北舟习惯性的揽住她，低声道：“今日过的可好？”
沈芯竹笑眯眯的：“舟哥哥这么一问，我就是不好，也是好的了。”
萧北舟顿了顿，知晓她因为封妃之事心有不悦，他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
“如今世家未平，朕不能即刻封后，若是将你抬了上去，前朝后宫的火力都得在你身上，如此一来，太傅府压力甚大，而你也应付不来。”
沈芯竹倒也知情识趣，从善如流的挽住萧北舟的手臂，轻声道：“这些年你为我做的，我都知道的，舟哥哥，我只是有点吃醋。”
萧北舟抬手碰了碰她发间的流苏，温声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这后宫中，哪一个女人能比得上你？何必吃醋。”
沈芯竹笑道：“你不要老是拿救命之恩说事，我不想你总是想着我是救命恩人这回事。”
萧北舟也笑。
“好，朕日后少提。”
两人已经走到了屋内，服侍的人都下去了，沈芯竹这才放松的靠上萧北舟的胸膛。
只是刚刚眼里浮动的笑意转为了一丝心虚。
她也不好说到底是不是她救了萧北舟，只是那年夺嫡之争太过惨烈，她恰好在路边看见了萧北舟而已。
但她没说的是，当时萧北舟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了，只是不知道那人为何要将他丢在路边不闻不问。
沈芯竹将心中的慌乱按下去，同萧北舟说起了旁的事。
而另一边，瑶华宫内。
烛火摇曳中，一排下人齐齐整整跪在那里。
牧云初坐在上首，清眸扫过，心里却隐隐有着惊意。
整整八人，玄明竟不动声色的将她瑶华宫的奴才尽数换成了他的人。
这皇宫之中无一人察觉。
想起入宫前玄明担忧的模样，不知怎么，牧云初心里有些暖意。
她知道这样的举动有多冒险，可玄明却说，哪怕事情败露，也要护她安宁。
这是第一次，牧云初在一个男人身上体会到呵护的感觉。
既然如此，她只要继续扮演着这个替代品，等牧家平安离京便可。
牧云初挥了挥手，正要说些什么，跪着的一人却猛地转头。
“谁在那里？！”第21章
牧云初心里一惊，可已经有身手利落的人冲了出去。
不过片刻，一个瘦弱的宫女便被丢在了屋内。
“娘娘，这个人不知怎么溜了进来，鬼鬼祟祟在外面偷听，要不要……”
那人眼神狠戾的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牧云初抿了抿唇，冷冷看向他：“没脑子的东西，这是皇宫重地，你以为杀个人这么简单？”
这一刻，她身上骤然涌出的气势，如此尊贵不可冒犯。
那人即刻拱手：“娘娘教训的是。”
牧云初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
有了前车之鉴，这些人自然也知道面前的主子不是个好惹的人物，尽皆收起了轻视之心，面色恭敬的退了下去。
等屋内的人都走光，牧云初才看向地上那人。
身形瘦弱，衣着连浣洗局里的婢女都不如，就连手上，也遍布细小的伤口。
牧云初心脏如同被人扎上一刀，所有的隐忍全在这一刀里碎成渣。
她颤声开口：“吟霜……”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那人骤然抬眸，看清牧云初脸上的怜惜时，一双枯寂的眼眸里顿时盈满泪水，她有些不可置信的喊：“娘娘？”
牧云初站起身，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忍不住的哽咽：“你怎么……怎么将自己弄成这幅样子？是谁如此欺凌你？”
吟霜身体颤着，骤然痛哭出声。
她顾不上主仆之仪，径直抱住了牧云初的腰肢。
“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娘娘，奴婢终于等到你了……”
她哭声里带着太多委屈与痛苦，还夹杂些许害怕自己身处梦中的害怕。
牧云初轻轻拍着她的背，摸着她背后凸起的骨头，心底的痛意越发剧烈。
她的吟霜，明明是那样精明强干的一个人，竟被欺负成眼下这般模样！
整整半个时辰，吟霜才终于彻底宣泄出心里的痛楚。
牧云初拿着手帕将她哭的不成样子的脸擦干净，温声道：“别哭了，我回来了。”
吟霜看着她那张熟悉的脸，疑惑的目光落在她那头金发上，犹疑道：“娘娘，您这是？”
牧云初笑着开口：“这是我跟从前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如不是如此，怎么能骗得了陛下。”
吟霜想到她现在的身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牧云初又问：“你现在在何处？是陛下发落了你？”
吟霜摇摇头。
“自从娘娘失踪的消息传来后，奴婢便想办法去了点翠宫，当时在围场内陪在娘娘身边的只有沈芯竹和皇上，奴婢想探听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当时陛下发现奴婢在点翠宫时还有些生气，不过沈芯竹撒了个娇，奴婢还是留下了。”
吟霜紧紧抓着牧云初的手，语气愤慨：“娘娘，当初沈芯竹是故意露出破绽，让您被贼子掳走的，她跟她宫女抱怨时，奴婢听得清清楚楚！”
牧云初听着这话，心里没有愤怒，只有对吟霜的心疼。
她拍了拍吟霜的手臂，轻声道：“你跟了我这么久，应当知道她才是陛下心里那个人，又何苦跟她对上，她是主你是仆，莫要跟她纠缠。”
牧云初想了想，脑子里计划成型：“如今我的身份大不如以往，明日我去点翠宫接你出来，你只要……”第22章
吟霜听着，眼睛发亮，连连点头。
只是临走前，她对牧云初说了一句话。
“不管娘娘想做什么，奴婢一定拼死跟随。”
说完，她才转身离开。
牧云初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却沉甸甸的，她有些看不清，自己孤注一掷的为牧家寻求生路，是不是他们想要的。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上午，牧云初便去了点翠宫。
她服饰华贵，脸色明媚，跟迎出来的沈芯竹相比，更显得她姿容无双。
牧云初从前不察，如今看去，只见沈芯竹表面恭敬，但骨子里那股不服气，却明显至极。
她笑了笑，很是嚣张跋扈的样子，指了指她身边的宫女。
“你，去给我端把椅子过来，我跟这位……答应好好说说话。”
牧云初目中无人的模样瞬间惹恼了沈芯竹，她指甲掐进掌心，死死的盯着她，缓声开口：“初妃娘娘与我素未谋面，有何好说的。”
牧云初挑眉一笑：“就是素未谋面，才更应该好好了解，陛下说现在我才是后宫地位最高的人，难道连跟你说说话都不可以吗？”
她不仅嚣张跋扈，还不讲道理，这幅姿态还是她想着前世那位塞外公主才模仿出来的。
但这一套，对付宫中女人确实有用。
她们对于高位者哪怕妒忌，也不敢流于表面，生怕自己在这后宫中被打压欺辱，再无翻身之日。
哪怕沈芯竹知道萧北舟最后会站在她这边，也依旧遵循着这套处事之法。
她朝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两把梨木椅与一张圆桌便出现在了点翠宫的院中。
沈芯竹甚至开口，让宫女去做些点心与甜羹送上来。
牧云初不客气的坐下，好奇的打量着沈芯竹院中的景致，片刻后，赞叹开口：“沈答应，你这院子里的景致被人打理的真不错，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若是其他宫中的妃嫔听见牧云初这话，定然会琢磨出她那份醉翁之意不在酒来。
可沈芯竹是谁，那可是被萧北舟捧在手里，远离后宫纷争多年的女人啊！
是以，她将牧云初的赞叹当了真，甚至颇为自得的开口。
“这也算不上什么，不过是个最普通的宫女就能做到的事情，吟霜，来让初妃娘娘看看你的本事。”
竟是当着牧云初的面就要指使吟霜开始干活，好卖弄她的威信。
牧云初眼里划过一丝冷意，突然开口：“叫吟霜？这名字好听，我那院子里正缺一个打扫的丫鬟，不知沈答应可否愿意忍痛割爱，将人给我带回去？”
沈芯竹得意的表情在她这句理直气壮的话里，瞬间裂开。
她从未见过如牧云初这般，第一次见面就讨要婢女的人！
偏偏牧云初笑眯眯的看着她，像是这要求再合理不过，更是跟旁边的宫女商量要给多少钱才好。
她这里是什么集市吗！沈芯竹简直气的浑身发抖。
牧云初看着她怔愣的样子，神情有些不悦：“你不愿意？”
沈芯竹好险才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
“没有，臣妾自然是愿意的。”第23章
牧云初这才笑了起来。
她从宫女手中接过一盒明珠，往桌上一放。
“很好，那我们就钱货两讫了，那个……吟霜，跟我走，咱们去找下一个人。”
牧云初豪迈的如同山野土匪，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走。
带走了吟霜，留下了明珠。
等去拿吃食的宫女回来，院子里只剩下气的脸色扭曲的沈芯竹。
她是萧北舟特意安排在沈芯竹身边的人，自然眼明心慧。
她走到沈芯竹身边，将吃食盒子放下，低声道：“答应，吟霜被要走了？”
沈芯竹没好气的开口：“可不是么，她还给了我一盒不知道什么东西，说是当买下吟霜的钱，这样言行无状，真不知道她学的什么规矩！”
宫女沉默着打开盒子一看，里面将近十颗齐齐整整的明珠几乎晃花了她的眼。
她放在沈芯竹面前，劝道：“答应您看，一个不忠心的奴婢，换来这么多财宝，也算不错。”
沈芯竹瞥了一眼，兴致缺缺的模样。
毕竟她是萧北舟最爱的女人，这些年来见过的好东西数不胜数，自然也不会瞧得上这一盒勉强算的上珍品的明珠。
她随意道：“等下将这些东西分下去吧。”
她宫中伺候的人也不多，这盒珠子分下去，人人有份。
这也是点翠宫人忠心的一个原因，且不说陛下的态度，就是沈芯竹这幅大方的样子，也足以让他们满足。
宫女阖上盖子，轻声劝道：“答应莫急，吟霜本就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留着也是无用，若是陛下见着她在此被磋磨，与您离了心更是得不偿失，您不如趁着此事，告初妃一状。”
沈芯竹眼前一亮，郁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她站起身朝宫女道：“绛紫，还是你最合我的心意，这主意好。”
这里发生的事，牧云初自然不知道。
既然从点翠宫要了吟霜，未免萧北舟怀疑，她自然要去别的宫中转转。
得坐实一个不懂规矩的公主形象才好。
于是，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后宫众人都知道，这位新晋的初妃，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盗。
偏还有苦不能言。
等到晚膳前，这事就被于逢报到了萧北舟跟前。
听着于逢绘声绘色的描述，萧晚.晚.吖北舟眼里划过一丝诧异。
他有些头疼：“这波斯国主未免也太宠她了，一点礼仪规矩都不教的吗？”
于逢从他话语里却没听出多少怒意，反而是带着一丝无奈。
萧北舟大手一挥：“你领着人去清点后宫众人损失，酌情补偿。”
于逢即刻领命而去。
他走后，萧北舟看着面前的奏折，突然觉得无趣，索性准备出去走走。
可不知怎么，他却绕到了瑶华宫前面。
萧北舟脚步顿住，拦住想要通传的宫人，自己走了进去。
刚走到门边，便听到里面二人的对话。
“娘娘，若是皇上怪罪，可如何是好？”
“怎么会，我已不再是任他摆布的牧云初。”
萧北舟猛地顿住了脚步！第24章
那样的声音，去了刻意装出来的娇蛮，恢复了曾经牧云初说话时的姿态。
熟悉却又陌生。
萧北舟心脏猛然跳动，一股被欺骗的怒意瞬间席卷心头。
不过片刻，他却又冷静下来。
不对，牧云初明明失踪半年有余，为何会成为波斯公主？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北舟眸色沉沉，脑中念头千回百转，最终还是推开了殿门。
他看着牧云初猛然回头，漆黑的眼眸中慌乱骤显。
吟霜下意识跪在了牧云初身前。
萧北舟站在门口，冷声道：“都退下。”
没人敢违逆九五之尊的命令，尤其是在萧北舟明显的表现出怒意之后。
瑶华宫内，玄明手下的宫人瞬间意识到不对，其中一人缓缓后退，须臾便隐没在黑夜里。
吟霜跪着没动，萧北舟的怒意几乎冲昏理智，他看向牧云初，一字一顿：“让她走，还是要她死？”
吟霜一颤，刚要开口，牧云初却拦住了她。
“无妨，你先下去吧。”
吟霜担忧的看了她一眼，随后站起身往外走去。
房间内顿时只剩下两人。
萧北舟看着她，冷声道：“朕现在该叫你什么？顾初初，还是牧云初？”
他知道了。
牧云初心脏猛然缩紧，但随即又狠狠一松。
她说不出为何，只觉得恢复本来身份，让她如释重负。
她半晌没说话。
萧北舟猛地拉住她的手：“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朕？你知不知道朕找你找的有多苦？你觉得这样耍朕很好玩吗？”
牧云初却狠狠甩开他的手。
“陛下何时，会跟一颗棋子谈感情了？”
萧北舟一怔。
牧云初心知如今是必死的局面，索性将两世的委屈尽数宣泄。
“陛下将臣妾当做棋子，当做你和沈芯竹美好爱情的挡箭牌的时候，可有想过，臣妾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也是会痛的？”
“既然陛下早就心有所属，为何要让编织一场如同梦境的陷阱，眼睁睁看着臣妾踏进去，当时，陛下难道也是为了好玩？”
“臣妾如今最后悔的，不是当年入了宫，而是在围场那一刀，没能直直对准心脏一了百了，也好过如今要再次面对你！”
萧北舟暴喝出声：“牧云初！”
牧云初直直跪倒在地，眼底却燃起烈焰。
“当日臣妾确实是想以命换牧家平安，如今犯下欺君之罪罪无可赦，求陛下赐死！”
萧北舟猛地扣住她下巴，字字如刀。
“你想求死，朕偏不让你如意，你这条命属于朕，若敢自作主张，朕灭了牧家九族！”
牧云初定定的看着他，脸上勾勒出一抹带着冷意的笑容。
“谢陛下，留臣妾一命。”
萧北舟一甩袖袍，转身离开。
牧云初看着那抹身影越来越远，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她早知萧北舟今日会来寻她，更知道他若是听到这些话，心里的震撼定然无以复加。
可眼下，她仍旧活下来了，哪怕她犯下欺君之罪，祸及家人！
牧云初赌的，就是萧北舟的舍不得。
当爱意消散，她唯一的筹码，便是对萧北舟的了解。
“萧北舟，这一次，又是我赌赢了。”第25章
萧北舟回到乾清宫中，整个人的气势让过往宫人都战战兢兢。
于逢侯在门外，并未听清他与牧云初的对话，只是隐约察觉到两人在争吵着什么。
如今萧北舟满脸的怒意也印证了他的想法。
于逢伺候的更加小心了。
他放下一杯浓茶，轻声道：“陛下，气大伤身。”
萧北舟薄唇紧紧抿着，想到牧云初竟装模作样的骗了他这么久就觉得愤然。
可他没意识到，他纵然生气，也没有想处罚牧云初的想法。
牧云初曾是他日夜相处的人，哪怕当时他以为她只是棋子，可该给的东西一样都没少给。
更遑论牧云初失踪后，自己心里仿佛空了一块的感觉。
如今知道瑶华宫住的那位就是牧云初，萧北舟清楚的察觉到，他这些愤怒中，夹杂了多少不甘心。
为何她不愿像从前一样认真对待自己，而是采取这样让人看不懂的方式回到他身边？
萧北舟将指腹按在那杯温热的茶盏上，眼中闪过沉思。
牧云初失踪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着这些毫无头绪的事，萧北舟沉声道：“于逢，你下去，让大理寺卿来见朕。”
于逢闻言一怔，小心翼翼的答道：“陛下，大理寺卿不在京都，据说某村落有贵妃娘娘的下落，他昨日便出城确认去了。”
萧北舟眸光一闪，手边的杯子猛然砸落在地，摔的四分五裂。
于逢重重跪下，不敢言语。
萧北舟眸光微闪，心中突然涌现一股不安。
他吩咐道：“让人快马加鞭追上他，告诉他，不必查贵妃下落，顺着这个消息查下去，看看到底是从何处传出来的。”
于逢领命而去。
萧北舟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眼中闪过冷意。
牧云初无故失踪定有蹊跷，只是不知道这背后操纵之人究竟是何居心。
乾清宫的殿内寂静一片，萧北舟想着，突然冷嗤一声。
“无论为何，既然你回来了，朕便不会放手了。”
他低声自语了一句，随即朝某处开口：“仔细盯着瑶华宫，不容有失。”
烛火的阴影里，隐隐传出一声厚重的应声，随即又悄无声息。
萧北舟站起身子，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看着外面的天空，眼神深邃莫测。
牧云初，朕倒想看看，这一次，你如何再从朕的手中逃脱！
……
夜色笼罩，一轮圆月高悬于天，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为整个京城披上一层银白色的薄纱，仿佛蒙了一层薄雾般，朦胧而迷离。
牧云初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她已经在床榻上躺了两个时辰，可脑海中仍旧是一片混乱，怎么也理不顺思绪。
牧云初想起了当初与萧北舟的初次相遇。
那日，她在牧府绣花，突见自己的父亲神色恭谨的陪着一个年轻男人进来。
她一抬眸，便看见他平淡无波的眼神，而看向自己父亲的目光，隐有一丝忌惮。
从那时候，牧云初就发现他对牧家并不是表面上那么无谓。
可没想到，仅仅半月，牧家便收到了命她入宫为妃的消息。
再之后，便是荣宠无双，她也渐渐放下了对萧北舟的戒备，交于真心。
可直到死前，她才知道，所有的爱意全是假象，他的目的，只有利用。
就在她回忆过往时，窗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牧云初猛然坐起身来。第26章
牧云初屏住呼吸，静静的听着四周的动静。
万籁俱寂，就连宫人的脚步声都无，就像刚才她听到的那声轻响是她的错觉。
牧云初翻身下床，赤着脚走到窗边，慢慢推开了窗户。
月光如水，洒落一地冰冷。
可窗边冰冷的宫墙边，却站着一抹几乎隐没夜色的身影，他脸上的睚眦面具在黑夜中更显可怖。
牧云初抿了抿唇，轻声道：“二爷，你明明可以走正门的。”
那人藏在面具后的眼闪过一丝异色，他单手撑着床沿，直接翻身进了屋子。
他笑：“云初，我说过，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牧云初关上窗户，听到他这句话，转头看他，好半天才开口。
“你的名字？玄明，还是萧时野？又或者是睚眦、二爷？”
下一刻，她因为夜风而冰冷的手腕被轻轻攥住，她被迫看向那人那双含情眼。
“萧时野，云初，你曾经就是这么叫我的。”
牧云初如同被烫到一般抽回手，她急急别开眼。
“好，萧时野，宫中戒备森严，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
萧时野低沉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
“今日你宫中无人传递消息出去，我担心你出事，他是不是发现了？”
牧云初沉默良久，才开口：“是我主动想办法让他知道的。”
话落，房间里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时野带着隐忍的声音响起：“你还是没办法放下他。”
“不是，”牧云初当即反驳，“我只是不愿意背上造反的名义，牧家忠君的名义，不能断送在我手里。”
萧时野的黑眸陡然沉寂一片。
他站起身，冷冷吐出一句话：“是，萧北舟才是天下正统，而我，不过是逆臣贼子，云初，在你心里，我永远比不上他。”
牧云初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沉，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
她淡声道：“并非如此，你可以觉得不公，更可以跟他一决高下，可我不能将整个牧家拉入这潭浑水中。”
萧时野看着她，只觉得身体一寸寸冷下去。
半晌，他轻笑一声，带着万千无奈与挥不去的颓丧。
“云初，你说你不爱他，原来是哄我的。”
他抬脚往门边走，声音前所未有的冷淡：“你说的没错，牧家确实不能陷入这潭浑水，是我考虑不周。”
门被猛地拉开，又被毫不犹豫的关上。
两声响动，都让牧云初心底一颤。
她按着胸口，狠狠咬住下唇。
萧时野，对不起，我不能对不起牧家。
瑶华宫的院子里。
八个下人排成一排跪在萧时野面前，眼里皆是带着无尽的忠心与真诚。
萧时野负手而立，淡道：“日后我便不来了，你们……保护好她。”
“是，二爷。”
萧时野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他正要离开，却听身后有了动静。
牧云初的房门突然打开，她披着靛青色外袍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
萧时野心脏突的一跳，逼着自己挪开了视线。
牧云初慢慢走到他面前，正要开口。
门外却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
“陛下驾到。”第27章
萧北舟在乾清宫无法入眠，索性起身往瑶华宫来了。
刚进门，就见牧云初站在廊下，披着一件外袍，月光照亮她的乌发，显得温柔至极。
萧北舟停下了脚步，身为九五之尊，他从来这般踌躇不前的时候。
因为他的心乱，所以他没有察觉到牧云初眼中极力掩饰的惊惶不安。
片刻后，萧北舟还是走上前去，他语气有些生硬：“怎么站在门外？”
“有些睡不着。”
两人的对话平平，但谁都知道，再也找不到之前的感觉了。
这也是萧北舟第一个不舒服的地方，牧云初回来了，但却不再是之前那个人了。
也是在这一刻，萧北舟才真正开始反思，他对牧云初的利用，真的只有利用吗？
萧北舟缓步走到她面前，道：“进去歇着吧。”
牧云初抬眸看他：“陛下要歇在这里？”
“是又如何？”萧北舟冷下神色，“不管你是牧云初还是波斯公主，侍寝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牧云初指甲掐进掌心，她勾唇一笑，眼里却没有任何喜悦的意思。
“陛下说的对，毕竟这世上的女人，不管是谁对陛下来说，都唾手可得。”
萧北舟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率先走进殿内。
如今已经是凌晨时分，可萧北舟坐在屋内，对于逢吩咐道：“出去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里。”
“是，陛下。”
牧云初听了他的话，不由脚步一顿，心脏顿时沉了下去。
从前，萧北舟不喜床笫之事被人听去，也是这般遣开宫人的。
看着她脸上逐渐浮起红晕，又慢慢苍白，萧北舟心里的不舒服倒是散了一点。
他轻咳一声，沉声道：“过来。”
牧云初慢慢挪过去，却见他抬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坐下，今夜朕于你对弈一局，若你赢了朕，欺君之罪，朕便按下不提。”
牧云初眼前一亮，道：“陛下此话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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