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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歆然坚定的语气给了赵梅一丝丝勇气。
季述怀走到慕歆然身边，神色是说不出的复杂。
赵梅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慕老师……”
慕歆然握住她的手，看向季述怀：“季警官，你能先出去吗？”
季述怀迟疑一瞬：“我就在门口，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好。”慕歆然应声。
直到看着季述怀的背影出门，赵梅才带着哭腔开口：“慕老师，是我杀了我爸……”
慕歆然心中大骇，惊了好久才颤手摸赵梅的头：“别害怕。”
只是这话不知道是安慰别人还是安慰自己。
她下意识问：“除了我，你有和别人讲过吗？”
赵梅红着眼摇头：“我不敢，我不敢告诉别人，很多人问我，我害怕……”
她很贪恋头上这片刻的温暖，却很克制的将头挪开：“老师，我身上很脏，你不要沾上了。”
“能跟老师说说，你为什么……”慕歆然顿了顿，“或者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赵梅点头：“那天赵……赵老师那样对你，我很害怕，就回了家……”
“我爸他喝了酒，想要对我动手动脚，我不想，我用碗砸了他，他很生气，要动妹妹……”
“妹妹还那么小……”赵梅说着，又忍不住开始掉眼泪，“我就拿刀砍了他……”
“他晕了过去，我带着妹妹躲到柴房。”
她咽了咽喉咙，脸上满是惊恐：“第二天……他就死了。”
“慕老师，我会坐牢吗？”

第27章

赵梅紧紧拽住慕歆然的衣角，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慕歆然答不上来，只能说：“梅梅很诚实也很勇敢……”
自从赵诚死后，赵梅的精神一直紧绷着，她一直没睡，任由谁哄都没用。
现在吐露了心事之后，赵梅反而放松下来。
慕歆然哄了几句，她就睡了过去。
慕歆然手上有伤，没法把赵梅放到床上，只能压着声音：“季警官？”
话音刚落，季述怀就缓步走了进来。
慕歆然用眼神示意让他把赵梅抱到床上，季述怀了然。
走近轻松抱起赵梅，放到一旁的床上。
慕歆然松了口气，想起身时才发现四肢都发麻痹，僵的使不上劲。
季述怀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窘迫，走到慕歆然面前蹲下。
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腿，轻柔揉捏。
男人手上的热度瞬间穿透了棉裤，如春季雨水落在大地上一般，慢慢侵入慕歆然的小腿。
慕歆然顿时烧红了脸，抬手想要阻止。
季述怀先一步开口：“别动，疏通一下血液，很快就好。”
或许是他太过于有信服力，慕歆然悻悻收回手，不再乱动。
季述怀垂眸，手上动作井然有序，思绪却飘回到从前。
五年前，他和慕歆然到东南亚旅游的时，遇上动乱。
慕歆然替他挡了一刀，在大腿上留下一处十厘米长的伤口。
他特意去找中医学了按摩的手法，给慕歆然按腿。
当时他还承诺过，会无条件答应她一个要求，可后来……他却连最告知慕歆然慕世汉的近况都做不到。
“季警官……不用按了，我好了。”
慕歆然的声音唤回季述怀的思绪。

他面无表情的收回手，“赵梅的口供，还麻烦你帮忙。”

提起这个，慕歆然起身看了眼床上熟睡的赵梅：“季警官，我们去外面聊聊吧。”
季述怀颔首：“好。”
两人走出赵诚家门，上车。
季述怀点燃发动机，打开空调：“你要问赵梅的事情？”
慕歆然：“对，她讲的话你都听见了吗，赵诚是她杀的，她会坐牢吗？”
季述怀将座位向后调了些，侧过身看着她，语气肯定：“不会。”
慕歆然诧异不已。
她一直以为季述怀是严格的执法者，不会有任何私情，没想到他竟然也有这样一面。
“不是你想的那样。”
季述怀看穿她的想法：“赵梅才11岁，在法律上还没到该承担刑事责任的年龄。”
“解释起来就是，在法律上，12岁以下不需要承担任何刑事责任，她盗窃也好，杀了……赵诚也好，都不需要坐牢，主要以教育为主。”
“12岁到14岁就需要承担部分刑事责任，比如抢劫，纵火等，比较严重，或者危害公共安全的罪名，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
“等到14岁以上，就需要完全承担刑事责任。”
“这样说，你明白吗？”
慕歆然没想到季述怀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给自己解释，一下子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想法。
她故作淡然的看向窗外：“明白了。”
意思是赵梅不会坐牢是法律规定，并不是季述怀心里有情。
慕歆然不解：“那你为什么要让我帮忙问赵梅的口供？为什么一定到让她开口？”
季述怀收紧手指：“她还小，不该留下这样的阴影。”
“而且严格来说，赵梅并不是杀死赵诚的凶手。”

第28章

“什么？”慕歆然惊呼出声。
季述怀手指轻点方向盘：“赵诚的尸体已经验过，根据赵梅刚刚所说的话，大部分都能够被佐证。”
他望着窗外赵诚的门：“赵梅的营养不良，身形瘦小，力气太小，赵ʟʋʐɦօʊ诚背上的浅锐器伤应该是她留下的。”
“赵诚晕过去后没多久就醒了，这时有人将他约了出去，应该是以村子的事情做饵。”
“赵诚出门之后，接着有人用一把长约二十厘米的刀砍了他的后背。”
慕歆然恍然大悟：“所以是这个人杀了赵诚？二十厘米的话，是菜刀吗？”
“算是他杀了赵诚。”季述怀看着慕歆然，眼底闪过一丝欣赏，“为什么会觉得是菜刀？”
慕歆然思索了瞬：“二十厘米且在村里随处可见每家每户都有的，只有菜刀啊。”
“聪明。”
季述怀弯起嘴角，“你成熟了不少。”
得到肯定的慕歆然心底升起一股雀跃。
她摸了摸鼻子，“那你又为什么说算是？不是这个约他出去的人杀了他吗？”
季述怀皱眉：“不一定。”
“还没找到第一现场，我需要更多的物证来证明自己的推测。”
慕歆然点头，轻轻舒了口气：“还好不是赵梅……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季述怀疑惑皱眉：“为什么会这样想？”
慕歆然：“因为知道了就没办法置身事外，坐视不理。”
话落，季述怀没再开口。
车内的气氛忽然沉了下来，压抑的人有些喘不过气。
慕歆然按开车窗，让外面的冷风灌进车里。
季述怀突然开口：“你爸的事情……”
慕歆然精神一紧，看向季述怀。
季述怀顿住，思绪几经变换后又换了话题：“你要跟沈执与去国外吗？”
“什么？”
慕歆然没想明白，他的话题怎么会跳跃的这么快。
季述怀摩挲手指：“我是说，在国内教书也挺好的。”
慕歆然“啊”了一声，慢慢回过神：“所以季警官是在邀请我留下来？”
“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建设祖国。”
季述怀顾左右而言他。
慕歆然觉得有些好笑：“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是真的，我和执与哥还是算了，毕竟我们的过去不太光彩。”
“其实我一开始选择留在这里教书就是为了替我爸赎罪，我知道他做了很多违法的事情，我尽可能去弥补的多一些。”
“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坏人，只是一个普通到极致的普通人，和你嘴里建设祖国的人才相差甚远。”
慕歆然的酒窝浅浅的：“倒是季警官，一定要坚持做自己，人民需要你。”
季述怀面无表情的和她对视。
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忘了自己，想知道她的变化为什么会这么大，还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拒绝自己，还把场面话说的这么漂亮。
可从慕歆然的眼里，他只看见两个字——坦荡。
坦荡的原因无非一种，她没有动心，她是真的在考虑要不要离开。
季述怀忽然不想拐弯抹角了，倘若这次再错过，可能他们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再见面的机会。
为什么要因为那些外界的想法和还未发生的事情担忧？
家人不同意又怎么样呢？
爱情是自己的，生活也是自己的。
想明白的季述怀豁然开朗。
他弯起唇，久违的露出笑容：“慕歆然，我刚刚说的都是违心话。”
“真话是，我喜欢你，所以希望你能留下。”

第29章

季述怀突如其来的直白让慕歆然瞬间红了脸。
她感受到胸腔里如鼓的心跳，感受到自己发烫的耳尖，还感受到一丝抗拒。
她知道应该是对季述怀动心了，可每每生出这样的想法时，脑子里就会响起一道提醒，不断告诫她说：“不可以。”
“不可以对季述怀动心。”
“不可以和他在一起。”
“不可以回忆那段缺失的过去。”
慕歆然其实大致知道，父亲会落网多半和自己有关。
但她不敢细想，这个念头一起，心底就会涌上钻心的痛意……
“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虽然我希望你留下，但我还是会尊重你的选择。”
季述怀的话拉回慕歆然的思绪。
她抬手，扇了扇脸上的热风，沉默不语。
季述怀也不再开口，车里又尴尬起来。
正当慕歆然觉得坐立难安时，有人敲响了车窗。
季述怀按下窗户，对方看了眼оазис慕歆然，有些踌躇。
季述怀：“没事，说吧。”
“季队，赵梅醒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安排？”
季述怀和慕歆然对视一眼：“带回去，先把流程走完，其他的一会儿再安排。”
“收到。”那人应声离开。
季述怀和慕歆然下车，再次走进赵诚的房子。
这次赵梅没有抗拒，只是问：“慕老师，我还有两个妹妹，我怕……”
慕歆然明白赵梅的意思，是担心自己离开，年幼的妹妹无人照顾。
她看向季述怀，季述怀也没了办法。
一套审讯流程加上来回路程，说什么也要三天。
这三天的时间，他确实没有考虑到赵梅两个妹妹该怎么办。
慕歆然沉思了瞬，拿出手机，拨通沈执与的电话。
片刻后，对方接起。
沈执与温润的声音传来：“意意，怎么了？”
慕歆然开门见山：“执与哥……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沈执与：“慕董生前把你托付给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用说帮忙。”
话落，慕歆然就看见季述怀沉下来的脸色。
她莫名有些心虚，欲盖弥彰的捂住听筒，将赵梅的事情说了。
沈执与了然：“既然是这样，我们就办个福利机构，将她们姐妹三人接到机构里，安排人照顾，再资助她们上学，你觉得可以吗？”
慕歆然喜出望外：“当然可以！执与哥你太棒了。”
沈执与笑问：“那你什么时候忙完回来？”
闻言，慕歆然小心回头看了眼脸色沉的发臭的季述怀，小声回：“等我这个学生的事情忙完，我就回去。”
沈执与叮嘱了几句：“那你要注意身上的伤，千万不要感染或者发炎了。”
慕歆然应了几声，挂断电话。
“有解决的办法了？”季述怀的声音低了几个度。
“嗯。”
慕歆然不敢去看他的眼神，径直走向赵梅。
末了又觉得这样的情绪过于莫名其妙，她和季述怀萍水相逢，毫无关系，为什么要觉得心虚？
她不敢细想，将觉得不对的情绪掰正后，蹲下问赵梅。
“我找了人照顾你妹妹，让她们也能读书，你和你妹妹跟我和季警官一起走好吗？”
赵梅顿时红了眼，快速点头：“谢谢……谢谢慕老师，谢谢季警官。”
于是慕歆然和季述怀带着赵梅姐妹一同上车，准备回城镇。
几人一路无话，直到抵达医院门口，车辆停下。
季述怀突然开口：“慕歆然，如果没有我，你会和沈执与在一起吗？”

第30章

慕歆然开车门的动作顿住。
她愣了一瞬，没回答就下了车。
沈执与带着秘书就在医院门口等，见到慕歆然下来，立即伸手去扶她：“伤口怎么样？疼不疼？”
慕歆然摇了摇头，脸色不太好。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宛若天作之合。
季述怀看着，在心里建造多年的城墙瞬间塌成废墟。
他很想冲下车，狠狠将两人分开。
可现实是他并没有资格这样做，于是只能坐在车上，默默捏紧方向盘。
车外。
沈执与扫过慕歆然带回来的孩子，吩咐秘书：“这几个孩子就按我交代给你的那样安排，重点是一定要找信得过的人照看。”
秘书应声：“是。”
慕歆然回神，蹲下摸了摸赵梅的头：“你的妹妹就跟着这个叔叔走，等季警官把你的事情办完，你就能和她们团圆，好吗？”
赵梅听话的点头，还安抚好两个妹妹。
只是跟着季述怀离开之前，她拉住慕歆然的衣角：“慕老师，我还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你能不能给我起一个新名字？”
“我不想在和他有任何牵扯。”
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慕歆然看着赵梅，小孩子的眼神澄澈明亮，她的心软了又软。
“赵曦，意味着曙光和希望，你觉得可以吗？”
赵梅含着泪点头：“谢谢慕老师。”
慕歆然抚摸她的头：“别害怕，往前走，你的路还很长。”
赵梅露出一个笑容，大大方方的跟着季述怀走了。
慕歆然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生感慨。
沈执与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给慕歆然披上：“是觉得救人是件很有意义的事？”
慕歆然：“是。这是我支教以来，觉得自己做过的最有意义的事情。”
沈执与笑了：“你倒是越来越像季述怀了。”
慕歆然偏头看他：“这不好吗？”
沈执与像她刚刚抚摸赵梅一样，抚摸了她的头：“不是，只要你觉得高兴和快乐，怎么活着都是好的。”
“我和慕董也只有这一个愿望，你只管做自己就好，万事都有我。”
慕歆然眼眶发酸，悄然握紧了沈执与的手。
沈执与拨正她顶上的碎发：“走吧，去找医生看看你的手，不要发炎了。”
两人进了医院。
慕歆然看了伤，重新换了药，躺在病床上沉思。
沈执与替她盖上被子：“别多想了，好好休息。”
慕歆然这才反应过来，疑惑的看向沈执与：“执与哥，你不是刚出狱吗？怎么又有了秘书？你不会……”
“你想什么呢？”
沈执与赶紧打断她，“少胡思乱想，这些都是之前留下的，干净产业。”
“我进去之前就请了专业的经理人打理，没想到成果还不错。”
沈执与有些感叹：“我正整理，想着要是不继续留在海城，就全部变卖，拿到资金到法国在重新发展。”
慕歆然垂眸，“执与哥……你是不ʄɛɨ是很想离开这里？”
沈执与坦然承认：“是。”
慕歆然沉默片刻，几番挣扎之后，做出决定：“其实也不必卖掉，还是按照之前的，你找专业的经理人打理，我有钱，足够你在法国东山再起了。”
沈执与一愣，好一会才回过神：“你答应陪我一起去法国了！？”
慕歆然点头：“是。”
沈执与顿时喜形于色，高兴的说自己的规划。
慕歆然专心的听着，时不时和他讨论两句。
谁也没注意，在病房门口伫立良久的季述怀……

第31章

慕歆然病房外。
季述怀站在门口，手里捏着慕歆然这三年来的行踪调查。
所有的一切都没问题，除了那家心理咨询室。
他猜测慕歆然是去了那家心理咨询室，然后用特殊的方法做了催眠，忘了他们在一起的那三年。
推测出这一切的那刻，他心口一阵绞痛，连呼吸都痛到发颤。
甚至不敢去想，慕歆然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说出：“你有你的职责，我不怪你，但我也没法再继续爱你”后，走进这家咨询室。
他当时就按捺不住，直奔慕歆然的病房。
没成想却在病房门口听见了她和沈执与的对话。
两人对未来规划的讨论声不断透过门缝传来，一切都很好，只是没有自己。
季述怀顿时没了推门而入的勇气。
他站在门口，王则民喊了几次“季队，季队！”，他都没反应。
王则民一头雾水，只好伸手去拍季述怀的肩头。
不料季述怀却突然回过头来：“走吧。”
王则民顿时被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惊到，一边跟上他的步伐，一边小声嘟囔着：“怎么颓废的跟失恋了似的。”
季述怀没听见，脑子里满是慕歆然即将离开的事情。
他满怀心事，干脆将一切安排好，当晚就带着人和案卷回了当地警局，甚至都没和慕歆然说一声。
慕歆然觉察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是一周后。
沈执与不想让她的身上留下疤痕，待到伤口开始结痂，就联系了海城的最好的医院，坚持要给慕歆然最好的医疗条件。
慕歆然没法反驳，只能任由沈执与安排。
离开城镇的那天，慕歆然在医院门口等了又等，也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期盼什么。
只是想和季述怀告别的欲望过于强烈，强到让自己久久不能迈出步伐。
沈执与陪着她，也不催促，只说：“告个别也挺好，免得总是牵肠挂肚的想着。”
慕歆然没回答。
又半个小时过去，铝驺天上忽然开始下雨，密密麻麻的洗刷着这座小镇。
起初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多时就变成了倾盆大雨，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打的街边的树枝都低了头。
司机按下车窗，探出头来提醒：“沈总，这雨下的太大了，再不走的话，说不定今天就走不了了。”
沈执与看了眼慕歆然说：“再等等。”
“不了，执与哥，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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