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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铭渊弯腰捡起那抹亮色，擦干净后，脸上血色瞬间褪去。
他捡起的，赫然是之前送给叶馨语的一周年纪念日项链！
顾铭渊闭上眼，时间快速倒退。
思绪被拉回到他向叶馨语求婚的那天。
那时三人刚毕业没多久，第一次出任务之前。
出发之前，他带着戒指去了医务室。
医务室内，叶馨语正在为搜救队员处理伤口：“红霉素软膏一天涂两次。”
队员直直的看着她，眼里的仰慕丝毫不加掩饰：“医生，我这……我这儿伤在后背，我能来找你帮我上药吗？”
叶馨语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却被门口传来的清冽男声打断。
“宿舍不是有室友吗？”
叶馨语闻声望去，就见顾铭渊双手抱臂，半靠在门框边，眉头紧皱。
她笑了笑没说话，默默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
搜救队员扫过他，见是新人制服，忍不住嘲讽：“我想要谁给我涂就要谁给我涂，你管的着吗？”

闻言，顾铭渊起身进门，长臂一揽，搂过叶馨语：“我管我老婆。”

说着，他偏头看向叶馨语：“要不你和他说？”1
叶馨语笑而不语，眼里盛满了夕阳下的碎光。
搜救员的眼神来回在两人身上打量，最终拿着药膏尴尬离开。
见人走了，叶馨语故作疑惑的看向顾铭渊：“谁是你老婆？”
顾铭渊挑眉，将准备好的戒指拿在手里：“你伸手。”
叶馨语颦眉，伸出手打量：“怎么了？是有哪里没洗干净吗？”
顾铭渊趁她不备，直接将戒指戴进她的无名指。
叶馨语惊呼一声，满脸惊喜，来回打量着手上的戒指。
顾铭渊眼底闪过笑意，抬手将人圈进怀里：“喜欢吗？”
“嗯，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叶馨语搂住他的脖子，“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你在求婚吗？”
顾铭渊挑眉，不置可否。
后来这枚戒指一直带在叶馨语的无名指上，从没摘下过……
可现在，它掉落在这里，主人生死不明。
一颗滚烫的热泪滴砸在地上，顾铭渊捏紧戒指，放在干裂的唇边吻了吻。
他无力的蹲靠在树边，调到公共频道，按下对讲：“东经105.45，北纬32.03水门桥请求搜救犬支援。”
有就近的队伍收到信息，立即赶来支援。
顾铭渊拿出那枚戒指，给搜救犬闻：“这是我们队队医叶馨语的戒指，麻烦您，一定要帮我找到她。”
“她一定还活着，她一定还活着。”
“我们一定尽力。”搜救员语气有些惋惜。
搜救犬似乎也感受到顾铭渊的悲伤，用头蹭了蹭他后顺着味道往前走。
顾铭渊很想跟上去，但是他太累了。
长时间的救援已经耗尽体力，他看着远方的夕阳，缓缓闭上了眼睛。
顾铭渊久违的梦见了叶馨语和顾意。
她们母女俩在客厅里，一起揉捏面粉，清洗水果。
窗外柔和的橙光落在两人身上，柔和又温馨。
顾铭渊突然想起来，这是他26岁生日的时候，叶馨语带着女儿给他做生日蛋糕。
他心口顿时抽痛不止，想要上前拥住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可叶馨语却抱着女儿朝着顾铭渊笑了笑：“我要带着女儿走了，以后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不！”顾铭渊哽咽着，可叶馨语和顾意却瞬间消失，整个世界瞬间变得漆黑一片，只剩空寂和绝望。
所有人都没说，但都已经默认——叶馨语死了。

======第14章======
“顾队？”
“这怎么还没醒，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医生不是说只是太疲劳，只要好好休息就行吗？”
“你们等着，我去找医生来！”
搜救员七嘴八舌的议论在耳边响起，顾铭渊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下一秒，他强忍疲惫睁眼，愣了好一瞬后才开口：“叶馨语……”
搜救员们面面相觑，瞬间安静下来。
顾铭渊的心揪了揪，又问：“叶馨语有消息了吗？”
队员们悻悻别开目光，不敢和他对视。
谁也不敢提骨灰和戒指的事情，虽然没做DNA检测，但叶馨语手上的戒指搜救队所有人都见过，绝不会认错。
顾铭渊神色淡淡的看着天花板，眼里满是落寞。
队员有些不忍，对视过后，轻声劝慰：“顾队，你别着急，没消息或许才是好消息。”Ns
其他人纷纷符合。
“对！对！没有找到尸体有没有可能意味着嫂子还活着。”
“队长昏迷的时候，我还特意问过消防那边，说是搜救犬找到线索了就立即通知我们。”
“那块打电话问问，愣着干什么？”
“对！”队员立即拿出手机，却被顾铭渊制止：“算了。”
他偏过头，看着队员们：“你们的安慰我心领了，但是那种情况，我们都知道的……”5
那样大的火……那样大的火……
可最关键事情好似被他忘记，那抹鲜红的国旗，那盒说是叶馨语骨灰的东西。
顾铭渊垂眸，强逼着自己转移话题：“我睡了多久了，山火扑灭了吗？当时我手里的戒指在哪儿？”
队员们愣了一瞬，立即反应过来：“哦！睡了一天一夜了，戒指？”
“戒指在这。”队员们打开床头的柜子，拿出那枚铂金戒指，提给顾铭渊。
“山火已经全部灭了，现在队里已经准备收尾回航。”
顾铭渊接过，眼眶微红：“谢谢，你们先出去吧，我想再休息一会。”
“好。”
众人同情他朝夕之间失去了妻子和女儿，立即应声，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顾铭渊摩挲着戒指，泪流满面。
他从不在外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脆弱，永远理智，永远强大可靠，仿佛天塌下来也压不垮。
只有等待四下无人的时候，才能尽情宣泄自己的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顾铭渊才缓和下来，起身穿上制服。
这时，手机铃声兀的响起，是中队的电话。
顾铭渊接起，上机急切的声音传来：“休息的怎么样？”
“很好，是有任务吗？”
总队沉默一瞬，沉下声：“不是任务，是叶馨语，上次搜救犬顺着气味一直找，还真的找到了附近的河边，你要是……还没死心，可以去那边看看。”
“噌”的一声，顾铭渊立即站起，胸腔剧烈震动。
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哑声问：“我能过去？”
“当然，我们的队伍一天后回航，你还有一天的时间。”
说完，总队挂断电话。
一天时间，足够熄灭顾铭渊的所有希望。
顾铭渊马不停蹄，从队里开了辆吉普，直奔水门桥。
4小时后，他抵达河边。
上次带着搜救犬的搜救员还在河边，沿着两岸来回寻找。
顾铭渊急匆匆问：“怎么样？”
搜救员揉了揉搜救犬的头：“我已经找了很多遍，只能到这儿了。”
“我们的位置在源头，这河虽然不算宽，但是已经足够冲刷掉所有的气味，我带着阿旺在这已经找了很久，没有发现叶医生的踪迹，如果你要接着找下去，我建议你顺着河流去下游。”
但是他没说，搜救犬寻找的气味，不一定是活人。
可能是尸体，也可能是叶馨语遗留下来的其他东西，都说不准。
但顾铭渊似乎是找到了希望。
他没有丝毫拖沓，弄好装备，朝着河流的下游走。
不料没走几步，手机再次响起。
顾铭渊接起，母亲虚弱的声音传来：“儿子……我不小心摔了一跤，你什么时候回来？”

======第15章======
顾铭渊捏着手指的指骨发白。
他冷声问：“严不严重，医生怎么说？”
顾母声音颤抖着，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我还没去医院，我走不了了，腿上痛的难受。”
顾铭渊深吸了口气，压着胸腔里的情绪：“打120，让救护车送你去医院。”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顾母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顾铭渊眉头紧皱，在脑子里面转了一圈也没能找到可以帮衬的人。
搜救队的人都在救灾，无人留在基地。
犹豫再三，他给二队的楚淮打了电话。
接通的瞬间，楚淮的声音传来：“顾队？”
顾铭渊咽下喉间苦涩，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我有点急事要回京都，能拜托你帮我一个忙吗？”
楚淮正在临时基地安置伤患，他愣了瞬，想起这大概是第一次听见顾铭渊求人。
他答应下来：“一个基地的，不用说这些。”
顾铭渊松了口气：“我想拜托你帮我在水门桥的河边找找馨语的踪迹。”
楚淮微顿，楚淮不忍戳破顾铭渊的幻想，而是将活儿交给了自己的队员，回复顾铭渊：“好，我马上过去。”
两人在水门桥交接时，已经深夜。
顾铭渊定定的看着楚淮，眼里满是压抑到极致的希望。
楚淮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吧，本来忙完这阵子是要休假的，我可以等你忙完回来。”
顾铭渊颔首，眼里闪过感激：“谢谢。”
楚淮没再说话，挥了挥手带着探测仪离开。
顾铭渊向上级打申请，提前回了京都。
京都医院。
顾铭渊紧赶慢赶，终于赶到病房。
还没进门，就听母亲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我摔了我儿子当然会回来，放心，我在医院呢，不会穿帮。”
“哎哎，听说楚家的姑娘不错，哪天约出来看看。”
“别给我提那个死贱蹄子，嫁进我们顾家五年，就生了个死丫头……”
顾铭渊剑眉紧皱，“嘭”的一声推开门。
“儿子？”
顾母一脸惊喜，看看顾铭渊面沉如水，才反应过来，朝着电话那边匆匆说了句：“我儿子回来了，我先挂了。”
接着立即挂了电话。
顾铭渊冷然看着她，语气低沉：“您的腿怎么样了？”
顾母脸色变了又变，才想明白他可能是听见了。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拉大嗓门强装镇定：“我的腿没事，我就是想你回来看看我！”
顾铭渊咬紧后槽牙：“我有多忙您不知道吗！”
顾母深深吸了口气，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些：“你忙什么？忙着在外面找叶馨语那个贱人？”
“她有什么好找的？死就死了，还当她是公主吗？”
“给她办个丧事就差不多得了！真是晦气，全家都死光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我们家的运势。”
顾铭渊的脸色沉了又沉，紧握在一起的双拳青筋暴起。
顾母却视若无睹，继续念叨：“现在赶紧找个新老婆，给你生儿子才是正经事。”
她拿出手机，将屏幕上的照片递到顾铭渊眼前：“你看这个怎么样？楚家的姑娘，今年24。”
“虽说年纪小了点，但是这个年龄段正好生养……”
顾铭渊垂眸看着屏幕，眼里闪过冷光。
他抬手，将手机挥开：“如果以后再让我听见这样的话，您就搬出去住。”

======第16章======
病房内霎时雅雀无声。
顾母像是被人点了哑穴，所有的话卡在喉间，她的嘴唇还在无意识的动着，但嘴里却没了声音。
半响后，她才回过神来，轻声呢喃：“你疯了？我可是你亲妈！”
顾铭渊定定的看着她，眼底空荡荡的没有丝毫情绪。
恰恰相反，他此刻无比清醒，甚至于从没有那一刻比现在更加清醒。
“如果您不是我的亲妈，我不会容忍你这么久。”
顾铭渊摩挲着右手上的两枚戒指：“哪一次你和馨语起争执我没有帮您？”
“您把意意弄丢的事情，我也始终没有多说过你一句。”
顾母红润的脸色此刻有些发白，她蠕动着嘴：“可我都是为了你好……”
“叶馨语有什么好？连你都照顾不好！”
顾铭渊的表情古怪又复杂：“所以你就是这样照顾我的。”
“现在我妻离子散，说是家破人亡都不为过。”
顾母脸上最后一丝血色都没了，她浑浊的眼里流淌出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皱纹低落在病床上。
俨然没了往日嚣张的气焰，只剩深深的无力和颓败。
顾铭渊的心被狠狠拧了一下，好似被人抓住了软肋。
更早之前，母亲一个人带着他长大的场景浮现在眼前。
这时顾铭渊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亲人了。
他沉沉的叹了口气，拿过纸巾放在母亲面前：“没有下次。”
顾母接过纸巾，哀声痛哭：“儿子，我是为你好啊……”
“妈妈怎么会害你？要是你没有儿子，我下去看见你爸可怎么交代啊？”
顾铭渊嘴角抿的笔直，脸上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只是眼里却没了光彩，只剩下深深的疲惫。
他不想继续再听下去，转身离开，木然的回了家。
屋内所有的物品都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只是积压了一层浅浅的灰尘。
昭示着主人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顾铭渊兀的想起叶馨语在的时候。
即使再忙，只要有时间，她就会将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女儿也照顾的很好，从来不需要他去担心。
顾铭渊心口上涌上刺痛，他僵硬的走进卧室。
里面的陈设如旧，可敞开的衣柜里却少了不少的东西。
他剑眉一拧，立即上前查看。
里面属于叶馨语的衣服只剩下几件，顾铭渊心一沉，又进了浴室，叶馨语所有的生活物品都消失不见。
他浑身的血液僵住，思考了一瞬后，走进女儿顾意的房间。
原本温馨可爱的儿童房内空空荡荡，顾意所有的生活痕迹都被抹去。
顾铭渊的胸腔急速起伏着，汹涌的怒火不断蚕食理智。
他立即拿出手机，给母亲打去电话。
片刻后，顾母接了电话。
顾铭渊忍住翻涌的怒气：“你把叶馨语和意意的东西弄到哪儿去了！？”
听着他咬牙切齿的声音，顾母支支吾吾：“就……她们都死了，我就收拾收拾……送到焚烧场去了。”
“什么时候送去的？”
“就……今天上午。”
顾铭渊呼吸一窒，心口的阵阵泛痛。
他急匆匆挂断电话，直奔车库，导航了最近的焚烧场后，顾铭渊一脚踩下油门，黑色的悍马宛如奔腾的巨兽在公路上疾驰。
可无论他怎么赶，等到焚烧场时，工作人员已经将东西丢进锅炉。
顾铭渊喘着粗气，眼睁睁看着最后的念想在他眼前被焚烧成灰。

======第17章======
巨大的焚烧炉恍若巨兽，把顾铭渊的所有希望吞噬殆尽。
心上宛如被捅了巨大的口子，汩汩的不断往外冒着鲜血。
他愣愣的站在哪里，宛若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工作人员催促：“您要找的东西我们已经少烧了，这……您看您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吗？”
顾铭渊沉默不语，转身离开。
他回到车上，眼神空的恍若人没有了灵魂，是一种陷入绝境的死寂。
失去妻子的悲伤在这一刻全部涌上来，烧红了他的眼眶。
顾铭渊躺在驾驶位上，目光落在副驾驶上，那是叶馨语常坐的地方。
可现在……叶馨语在哪儿，顾意又在哪儿呢？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有结论，叶馨语凶多吉少，只是一直不愿意去承认。
顾铭渊掩面，泪水止不住的从眼角渗出。
他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上的两枚戒指，不断的回忆关于叶馨语的一切。
可只要闭上眼，脑子就会自动弹出她从直升机上一跃而下的场景。
那橙到发黑的火海，死死的刻在顾铭渊的脑子里，连带着手上被灼烧的手腕都隐隐作痛。
车厢里回荡着压抑到极致的哭声，久久不绝。
就这样辗转反侧，自我折磨了一夜，天亮了。
又是一天橙光划破天际。
顾铭渊在墓前伫立良久，心如枯木。
手机铃声兀的响起。
是楚淮！
顾铭渊强行打起精神接电话，楚淮激动的声音传来：“你现在在哪？”
“京都，怎么了，是你们要回航，还是……”叶馨语有了消息。
顾铭渊顿住，不敢说出后面的期望。
楚淮却像是故意吊着他，犹犹豫豫的不说重点：“就是……我一直沿着河走，嗯……”
顾铭渊眉紧眉心，语气里透着浓浓的疲惫：“你说吧，我受的住。”
话是这么说，可是不是找到了叶馨语尸体这样的话却说不出口。
楚淮深吸气，稳了稳心神：“我找到了叶医生，可是……”
“啪”的一声，顾铭渊的手机滑落在地。
“可是……”
“喂！顾铭渊！”
“顾铭渊你怎么了，你在听吗？”
楚淮的声音不断传来。
顾铭渊愣了一瞬，手忙脚乱的将手机捡起，贴在耳边，声音颤抖：“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川府医院，503病房。”
听着楚淮报完地址，顾铭渊果断挂断了电话。
他启动汽车，朝着顾家疾驰而去。
到家时，顾母已经出院回家。
她看着顾铭渊来去匆匆的生硬，立即起身拦住：“大清早的，你去哪儿？”
顾铭渊拧了拧眉心：“有任务。”
“你说谎？”顾母咄咄逼人，“你们救援队每次任务后，都有休假和轮班，你才回来一夜！”
顾铭渊定定的看着她，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顾母轻叹一声，放软语气：“我已经帮你约了楚家的姑娘，今天中午在红房子，你去陪着吃个饭。”
顾铭渊彻底没了耐心，提着东西绕过母亲出门。
顾母看着他的背影，不断呼喊哀嚎，可顾铭渊脚步坚定，没有回头。
他定下最近去川府的航班，直奔机场。
4个半小时后，顾铭渊抵达川府医院。
医院内人来人往，到处都是病人。
电梯被占满，他就走楼梯，徒步上了5楼，一出安全通道就看见楚淮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
顾铭渊快跑过去，喘着气问：“人呢？”
楚淮眉头紧皱，示意他看向病房。
顾铭渊顺着楚淮的目光看去，叶馨语躺在病房上，裸露在外的皮肤满是烧伤！

======第18章======
顾铭渊的瞳孔骤然紧缩，百味杂陈。
他的心像是做了过山车，猛的沉入谷底后又被拉出来，冲入云霄。
悲伤绝望和喜悦来回交替，让人无法做出真实的反应和判断。
可看见叶馨语浑身都是密密麻麻的烧伤时，那些窃喜又骤然消失，只剩下源源不断的心疼。
可以想象，她当时究竟有多绝望和痛苦。
楚淮拍了拍顾铭渊的肩膀，语气沉重：“出了烧伤，她的身体还有很多别的问题。”
“最严重的是右手粉碎性骨折，以后肯定是没办法再执刀。”
顾铭渊面如死灰，喉间宛如吞了生铁，咯的他说不出话。
楚淮也是摇头叹息，当时如果不是叶馨语毅然跳机，他们那一飞机的人都活不下来。
说叶馨语是他的救命恩人一点儿都不为过。
之前还听总队说：“只要叶馨语这次任务回来，无论如何都该升她的职了，以后医疗队就交给她负负责。”
楚淮只能说：“那样大的火，能捡回一条命都是上天恩赐了，我们这次，一共牺牲了19个消防……”
顾铭渊的眼眶红了又红，声音微哽：“我知道……我都知道……”
楚淮看他一脸疲惫，猜他肯定是连轴转：“你要注意休息，毕竟叶医生还指望着你照顾。”
“我知道……你……吃饭了吗？我请你吃饭。”
顾铭渊强行无法在看叶馨语，只能强逼自己移开视线，和找些别的事情来做。
楚淮看穿他的想法，干脆的扯过他往外走：“走吧，川府的火锅举世闻名，我们去试试。”
顾铭渊咽下喉间的苦涩，和楚淮一起出了医院。
楚淮嘴上说着想吃火锅，但一出门，就拉着顾铭渊进了家粥铺。
两人坐下，各自点了份清粥吃着。
顾铭渊食不下咽，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叶馨语躺在病床上。
他随便对付了两口，就放下了勺子。
楚淮边吃边问：“接下来什么打算？”
顾铭渊剑眉紧拧，脸上满是担忧：“先请假吧，馨语需要人照顾。”
“我问了医生，她的伤势恢复起码要半年，你请假能请半年？”
听着楚淮的问题，顾铭渊沉默。
请假当然不能请半年，如果不行，只能辞职，顾铭渊此刻已经别无他法。
楚淮见他不发一语，试探性的问道：“你不会打算辞职吧？”
顾铭渊颔首，浑身上下都萦绕着股无可奈何。
楚淮没再说话，只是眼里闪过抹黯然。
两人吃了顿食不知味的饭，又回到医院。
顾铭渊定定的看了叶馨语，坐下决定：“你再帮我守一守，我回趟京都辞职。”
楚淮无话可说，只能目送他离开。
京都蓝天救援队，领导办公室。
顾铭渊将打好的辞职申请交给总队：“这是我的辞职信。”
总队放下茶杯，眉心紧紧皱在一起：“铭渊啊，队里对你的期望有目共睹，你确定要在这个档口上离开吗？”
顾铭渊面无表情，所有的情绪都被藏在那张英俊的脸下：“嗯，我决定辞职。”

======第19章======
领导办公室内一片寂静。
总队和顾铭渊互相对峙着，谁也没有再开口。
良久之后，总队看他态度坚定，沉叹一声：“叶医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队里可以安排直升机把她接回来，放在队里照顾，毕竟她也是我们的英雄。”
顾铭渊神色微动，没想到叶馨语还活着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回了队里。
他张了张嘴，但还没开口，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看了眼总队，将电话摁掉。
“您的要求呢？”
总队定定的看着他，将那份辞职信递了回去：“顾铭渊，2019年加入搜救队，参与任务共800件，立下三等功50次，二等功16次，一等功一次。”
“这样好的人才，总队怎么能够随便放走。”
“其实就算你不说辞职，队里也打算去接叶医生，只是一直在审批。”
说着，总队拿出关于叶馨语的文件。
顾铭渊拿起，快速扫过上面的内容。
犹豫片刻后，他放下文件，无比诚恳：“谢谢。”
总队摆了摆手：“你和叶医生都是搜救队的骨干，我希望你们能永远坚定信仰，无论受了什么苦难，这里永远是你们的依靠。”
顾铭渊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浅到极致的笑容。
“带上你的东西，走吧。”总队不耐烦的敲击桌子。
顾铭渊拿起那封辞职信，放进口袋，离开办公室。
出门的瞬间，手机又震动起来。
是顾母……
顾铭渊犹豫了一瞬，接起。
母亲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铭渊……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顾铭渊微不可查的拧起眉头：“怎么？钱不够用？”
顾母沉默良久，才说：“我摔了，没人照看很不方便。”
“那您应该找医生，或者你把医院的位置给我，我给您找护工。”
顾铭渊说着，又有电话进来，是楚淮。
楚淮已经接连打了顾铭渊几个电话，但是每次都没有接上。
急促的铃声让他的心里升起不安，宛若大片雷云压顶。
“我这次没有骗你……是真的摔了……”
顾铭渊眉头紧皱，脸上显出不耐：“我知道，您现在在哪？”
“医院……409病房。”顾母唯唯诺诺的，生怕再次惹的顾铭渊不高兴。
顾铭渊“嗯”了声，挂断电话，开着车去了医院。
路上，他给楚淮回拨，可无论怎么打，听筒里都只有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
顾铭渊心烦气躁，恰逢路上又堵车，他只好给楚淮发信息：“出什么事了？”
屏幕上，楚淮迟迟未读。
顾铭渊深吸气，强行平复情绪。
二十分钟后，路终于通了，顾铭渊踩下油门，直奔医院。
医院病房内。
顾母脸色惨白的躺在病床上，左腿包裹着层层纱布，高高吊起在病床上。
医生严肃叮嘱：“三个月不要下地，一会儿等护士来给你上药。”
顾母立即点头，她想着自己还没等到孙子呱呱坠地，可不能就这样死去。
“你的家属呢？”医生一边开药一边问。
顾母期望的望了门口一眼，距离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不少时间，顾铭渊还是不见踪影。
医生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是赶来的顾铭渊。
顾母一脸惊喜：“儿子……”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顾铭渊扫过母亲腿上的伤，先一步接起电话。
就听楚淮慌乱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顾队，叶医生……不见了。”

======第20章======
顾铭渊脸色骤沉，捏着手机的的指节发白。
整个心从云端坠落到地底。
饶是一贯镇定的他，也慌了心神。
顾铭渊咽了咽喉咙，声音沙哑：“你慢慢说，什么是不见了？”
楚淮下意识吞咽，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去缴费，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叶医生不见了。”
“她的病床上空无一人，我问护士，护士说没有看见。”
顾铭渊听着，整颗心止不住的下沉，像被绵密的海水裹住，压的心酸胀难耐。
他焦急的往病房外走，可走到门口，才想起什么似的，止住脚步。
“医院怎么说？监控呢？看了监控没有？”
楚淮呼吸急促起来：“正在调取，你什么时候过来？”
“叶医生并没有恢复意识，病房内外和窗口我都仔细检查了，既没有看见人，也没有看见……尸体。”
顾铭渊的嘴角抿的笔直，额头上渗出汗来。
自从叶馨语出事以来，他就再没睡过一个好觉，疲累焦躁和担忧使他无法诚心思考。
顾铭渊打开门，正准备往外走。
医生忽然开口：“这位家属，您的母亲还在这。”
顾母定定的看着顾铭渊的背影，满是皱纹的脸上全是期盼。
顾铭渊咬紧后槽牙捂住手机听筒，回过身：“接个电话。”
说完，他转身出门。
楚淮那边兵荒马乱，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么短的时间内叶馨语能去哪儿。
他问顾铭渊：“会是有人带叶医生离开吗？”
顾铭渊沉思片刻，仔细思索了叶馨语的人际关系：“她的爷爷奶奶已经去世了，……我真的想不到她还认识什么别的人。”
陆妍半个月前在救援中也牺牲了，他将她埋在了叶馨语的爷爷奶奶的墓旁。
楚淮沉默，半响后才开口：“那……等我看完了监控后再联系。”
顾铭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我妈病了，我可能暂时过不去，馨语的事情……”
楚淮明白他的意思，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边我先看着，找到消息了再联系你。”
顾铭渊总算是松了口气，转身回了病房。
之前的医生已经离开，只剩下裹的结实的顾母。
顾铭渊定定的看着她，眼里满是疲倦：“医生怎么说？”
顾母见他低落，焦急的安慰：“没说什么，只是小磕碰，你要是实在有事就去忙。”
顾母或许不是一个好婆婆，也没有什么文化，骨子里还是以前重男轻女的那一套。
但不能否认的是，她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顾铭渊垂眸，各异的情绪焦灼着快要将他撕裂。
他搞不懂，母亲为什么这么割裂，没病的时候就算装病也要达成目的。
真正有病的时候却说没事，让他去忙。
感情原本就是一件极其复杂的事情，宛如此刻，他的心紧紧系在叶馨语身上，就差没有
他的双手交叉在一起，左手不停的抚摸着右手无名指和小指上的婚戒：“您有什么要求可以直说。”
顾母仔细打量着顾铭渊的神色，犹豫着说：“我哪儿有什么要求啊，我就是想你尽早安定下来，早日给我添个孙子。”
顾铭渊面无表情：“还有吗？”
顾母有些诧异，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狂喜：“没了，没了，你这是答应了？”
顾铭渊颔首：“对，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