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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姝秦礿精选免费好书》容姝秦礿无删减版全文阅读

分类: 微小说  时间: 2023-06-01 17:14:11  作者: mengj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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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砚带着扮做他书童的平宁在不远处十分隐蔽的地方候着,见容姝被轰出来,连忙上前解围,见她跌坐在地上半天不动,还以为她受了伤,关切的打量了她好几眼:“哪里不舒服?”

容姝摇了摇头,她身上没有不舒服,是心里不舒服。

“祁大人,宫外的大夫你问过了吗?有救吗?”

祁砚没开口,脸色沉郁的叹了口气。

这幅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容姝一时没了力气说话,平宁捂着嘴难过的哭了起来,呜呜咽咽的,直往人心里钻。

容姝抓住了她的手:“别哭,还有法子。”

平宁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期待的看了过来:“真的?”

容姝苦笑一声,有是肯定有的,天下那么大,她不信找不到一个愿意去滇南,又有能力救人的大夫,可是那太慢了,她们耽误不起时间。

所以她们其实只剩了一条路可以走,去求秦礿。

第72章  他和惠嫔

容姝被秦礿逼着开口求过不少次饶,但无一例外都是在床榻上,下了那张床,不管到了什么地步,哪怕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她都没低过头。

仿佛这样,她就还能维持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不至于一败涂地。

可现在,她没有办法了。

祁砚面露忧虑:“秦姑娘,你想好了吗?”

他目光落在容姝手上,只看那上面纵横遍布的伤口,就知道容姝这些日子过得有多不好。

一个舍得让她吃这种苦的人,真的会帮她吗?

容姝也垂眼看了过去,却刚好瞧见伤口渗出来的血弄脏了袖子,她眼神一暗,却还是打起了精神:“只剩这一条路了,无论如何都得试试。”

她不能让她的血亲就这么死在滇南。

她理了理衣裳,大步回了乾元宫,却是还不等进门,就看见一顶软轿停在门口,这是后妃才有资格乘坐的东西,有人来了。

容姝动作一滞,她回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传膳的宫人络绎不绝,说笑声自开合的门板里传出来,容姝抠着手心,以往遇见这种场景,她真的是有多远就会躲多远,可这次却不得不进去。

她打起精神来喊了一声德春。

德春这几天也知道蔡添喜在找她,见她这时候才露面忍不住替自家干爹叹了口气:“容姝姑姑,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你说你这些天跑哪里去了?宫人不能乱走动,你怎么明知故犯啊?”

容姝侧开头,尽量不看屋子里的情形:“你按宫规处置就好,现在我得进去一趟,能不能行个方便?”

德春顿时犯难,如果是前几天,她想进去就进去了,怎么都能找到理由的,可现在惠嫔在里头,听动静两人还相谈甚欢,这种时候把容姝放进去,那不是坏了主子的事吗?

他可担不起雷霆之怒。

可不放吧,之前蔡添喜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能帮的时候就帮容姝一把。

他一时间很是为难。

容姝下意识去掏钱袋子,却是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的钱都给了太医了。

她有些难堪,紧紧抠着手心才勉强开口:“这次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下次只要你用得上我,只要不是大逆不道的事,我一定帮你做到。”

“姑姑,不是我不想帮你,是这……”

他无措地来回走动,最后还是咬了咬牙:“算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就帮你一把。”

容姝十分感激,可再多情绪也只是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谢谢。

德春抬手将送膳的一个宫女招了过来,将对方手里的食盒递给了容姝:“姑姑,你可千万别再惹皇上生气了,不然我这担不住啊。”

容姝抓紧了手里的食盒,用力点了下头。

她也不希望惹秦礿生气,尤其是今天,如果有必要,今天秦礿的任何刁难她都不会反抗。

宫人列队而入,她垂头跟在后面,本想寻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开口,却不想只是试个菜的功夫秦礿就看见了她。

“哟,看看这是谁?”

秦礿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意,可笑意却不达眼底,目光反而凉沁沁的,看得人身上寒毛直竖,“朕还以为,你不知道主子回来了。”

容姝听出了他的嘲讽,只当是自己的忽然出现惹他不悦,略有些难堪地低下了头:“奴婢请皇上安。”

秦礿嗤了一声,没喊起也没继续为难,让人有些摸不清他什么意思。

气氛有些古怪,惠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默默地把半个肘子都夹进碗里,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

蔡添喜却不敢看热闹,见两人之间气氛尴尬连忙借着布菜上前打圆场:“皇上尝尝今天的糟鹌鹑,听说先前太后才夸了好。”

秦礿给面子的“哦”了一声,下巴轻抬示意夹菜,蔡添喜连忙将筷子塞进容姝手里,用眼神示意她好好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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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姝抿了下嘴唇,夹了一筷子鹌鹑肉放进秦礿盘子里,然而对方盯着看了两眼,却半分都没有要吃的意思。

“渴了。”

容姝连忙放下筷子去盛汤。

“朕要喝茶。”

容姝端着汤的手顿了顿,明知他是有意为难,却也只能去泡了热茶来。

然而她这般百依百顺,秦礿的脸色却不但没有缓和,反而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去,半晌他再次冷笑出声:“你来到底想干什么?”

他往椅子上一靠,面露不耐:“朕没时间和你浪费,说吧。”

容姝知道他肯听自己说已经机会难得,态度什么的不能计较,可是惠嫔就在旁边坐着,当年秦家衰落,荀家没少暗地里推波助澜,当着她的面,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秦礿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知道这茬,见容姝迟迟不开口,脸色一沉:“不想说?那就滚出去,朕也并不想听。”

容姝抠住了掌心,虽然难堪,却强撑着没动弹,她不能出去,出去就没机会开口了。

惠嫔有些尴尬的站起来:“那要不,臣妾先回去?”

容姝心里一动,可下一瞬秦礿就将人拉了回去,亲自动手给她夹了一筷子芙蓉鸡片:“急什么?都是你爱吃的菜,慢慢吃。”

话音落下他才又看了一眼容姝:“别因为无关紧要的人,坏了你的兴致。”

惠嫔也不敢言语,讪讪应了一声,低头开始吃。

这顿饭吃了足有一个时辰,秦礿十分殷勤,夹菜盛汤,仿佛寻常人家爱重妻子的丈夫。

容姝默默站在人后,头越垂越低,以往秦礿和后妃相处的时候,她从来没跟着过,这还是头一回知道他在旁人面前什么样子。

是比六年前还要温柔体贴。

她好像真的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可她不能走,不管希望多么渺茫,她都想再找一个说出口的机会。

第73章  求你救救他们

夜色一点点深了,秦礿终于放下了筷子,容姝连忙抬眼看过去,却见他正抓着惠嫔的小臂,目光凉沁沁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还在?朕可要就寝了……莫非你想在外头伺候着?”

容姝的脸色不受控制的苍白下去,哪怕心里仍旧沉甸甸的压着事情,却还是狼狈地退下了。

宫门在她身后“砰”的一声合上了,她不自觉看向那厚重的木门,懊恼和无力充斥着心口,她刚才是不是该说出口的?

现在进去,还来不来得及?

她无意识地靠近了两步,身前却挡了一个人。

是惠嫔的大宫女,豆包。

对方长了一张娃娃脸,一笑就带个酒窝,看着很是甜美可爱,可一开口,话却犀利又直接。

“容姝姑姑,奴婢实在不想和你为难,可您都出来了就该识趣一些,主子们在里头,哪有咱们下人进出的道理,您说呢?”

容姝哑口无言,她确实没资格擅自进去,就算真的豁出去敲开了门,也未必还能见到秦礿。

兴头上的男人,是不管不顾的。

可要她这么离开,她也做不到,只好就这么站在廊下等。

外头的暗流里头的人一无所知,秦礿已经松开了惠嫔的手,自顾自靠在软榻上翻开了书。

惠嫔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找了个角落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点心。

更鼓敲过两遍,蔡添喜小声提醒了一句该就寝了。

惠嫔顿时脸红起来,她虽然对侍寝并没有太大的期待,可如果能在乾元宫过夜,不管是太后还是荀家,应该都很高兴。

她抬头看了眼秦礿,却见对方起身打开了窗户。

廊下站着一个人,灰扑扑的影子,单薄的腰身,衬着寂寥的夜色颇有些伶仃。

是容姝,她没走,还等在外头。

秦礿却仿佛早有猜测,脸上不见丝毫惊讶,只是木着脸盯着外头的人看了很久才开口:“你说,她到底在想什么?”

该来的时候不来,该走的时候又不走。

惠嫔拿不准是不是在问自己,不敢擅自开口,蔡添喜却也哑巴了似的没吭声,秦礿像是也不需要别人的回答,看了两眼便自己关上了窗户。

“传热水吧。”

他开口,听得惠嫔心里又是一跳,可下一瞬对方的目光就看了过来:“听说先前送过去的血燕你很喜欢,再带两盒回去吧。”

惠嫔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逐客。

她心情有些复杂,却什么都没说,谢恩后也不用蔡添喜引路,自己小跑着就出了乾元宫。

蔡添喜难得见这么省心的后妃,忍不住感慨:“惠嫔娘娘的性子,倒是真活泼。”

秦礿已经又靠在软榻上闭上了眼睛:“洗漱,朕要睡了。”

蔡添喜看见了还候在外头的容姝,原本还想替她求两句情,可想着她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心里也觉得该给她个教训,便没开口。

他伺候着秦礿更衣洗漱,正要熄灯退出去,却见秦礿还靠坐在床头,脸色十分不好看。

他不知道又是哪里惹了皇帝不痛快,有些忐忑:“皇上可还有别的吩咐?”

秦礿哑巴了似的抿着嘴唇没吭声,也不知道安静了多久,他忽然认命似的叹了口气:“让她进来吧。”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可蔡添喜知道他说的是容姝,连忙出去喊了人。

不多时脚步声响起,秦礿掀开眼皮看过来,在外头等了这么久,容姝的脸已经冻红了,动作也有些僵硬,倒是仍旧一板一眼,礼数丝毫不错。

“行了,直说吧,见朕到底要干什么?”

他恼怒于自己的心软,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耐烦。

容姝却仍旧心存感激,她以为会等到明天早上才有开口的机会。

她屈膝跪下去:“求皇上救救我家里人,他们在滇南中了瘴毒,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秦礿垂眼看过来,却迟迟没开口。

容姝不知道他是在为难还是不想答应,眼神期待又忐忑:“求皇上救命。”

秦礿仍旧没开口,只静静看着她。

容姝有些不安,膝行两步上前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角:“皇上,你有听见我说话吗?”

秦礿这才笑出来:“当然听见了……其实直到你开口之前,朕都还有一丝念想,以为你今天来是为了朕。”

容姝怔住。

秦礿脸上的笑逐渐淡了:“可后来看你耐着性子应付朕的刁难,朕就知道,不是。”

他说着似是有些嘲弄:“朕在你心里,哪有这个地位呢?”

容姝不知道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不自觉直起身体看了过去:“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那朕该怎么想?!”

秦礿仿佛被戳中了痛脚一般,忽然拔高了语调,他自床榻上起身,一步步走到容姝跟前蹲下,“打从进门开始,你可有看过朕一眼,问过朕一句?容姝,你说让朕怎么想?嗯?”

容姝一时哑然,这些日子她虽然被秦家的事牵动心神,可只隔着一扇窗而已,秦礿好不好她如何能不知道?又何必问何必看?

可现在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人命关天,不能等了。

她抬手抱住了秦礿的胳膊:“你如果因为这个生气,可以罚我,怎么罚我都好……先救救我的家人好不好?我娘已经寻了几次短见,她真的撑不了多久了,你救救他们吧,好不好?”

想起平宁描述的谢夫人自杀被救回来时的情形,容姝就控制不住的心惊肉跳,那是她的血脉至亲,是在这世上唯一会牵挂她的人……

不能出事,真的不能出事。

秦礿眼看着容姝的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心口微微一痛,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浓郁的失望和愤怒。

容姝,朕就在你眼前,满宫里都知道朕受伤了,你有为朕担心过吗?哪怕一丝也好,你有过吗?

是真的只有秦家出事的时候,只有用得上朕的时候,你才会想起朕来是吧?

他闭了下眼睛,只觉心口一阵阵发冷,他扭过头去不肯再看她:“你走吧,秦家仍旧是罪人之身,国无大赦,朕不会劳民伤财去救几个罪人。”

容姝浑身的血液都因为这几个字冷了下去,她知道想让秦礿答应救人没那么容易,可亲耳听到拒绝的时候,她仍旧无可避免地产生了巨大的恐慌和失望。

她膝行上前,再次抓住了秦礿的手:“我知道这样不合国法,我知道这样让你为难……可是,我没有办法了,秦礿,求求你,我求求你……”

秦礿狠心将手拽了出来:“蔡添喜!”

蔡添喜弯腰进来,一见这情形就知道两人之间又发生了不快,不用秦礿吩咐,就上前搀扶了容姝一把:“你先出去吧,以后等有机会再说吧……”

容姝忍不住摇头,没机会了,如果不能说服秦礿,她的家人就没机会了,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第74章  朕嫌脏

容姝跟着蔡添喜往外走,可不等出门她就伸手一推,将蔡添喜推了出去,随后抬手插死了门板。

她再次朝秦礿走过去,可不同于刚才的靠近,她每走一步都有衣衫飘落,等她自背后抱住秦礿时,身上已经只剩了小衣。

她知道这般举动很放荡,可她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要能打动秦礿,只要能救秦家人,放荡就放荡吧。

何况,这是秦礿,也不是旁人。

秦礿却愣住了,虽然他猜到了容姝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她会选择献身。

入宫四年,头一回投怀送抱,是为了秦家人。

一瞬间秦礿只觉得自己可笑。

他放下那么刻骨的恩怨,小打小闹地放纵着容姝,却连一句关心,一个探望都换不来,可秦家,仅仅是一个没得到验证的消息而已,她就连尊严和骄傲都放弃了。

人还真是不能对比,越对比,越让他觉得自己一文不值。

然而送上门来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他还是咬牙切齿地抓住了抱在腰间的胳膊,触手却是一片温热细腻,他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身看了过去。

一副春色映入眼帘,容姝已然将衣服脱了。

秦礿被刺激的眼睛隐隐发红,可嘴上却半分都不肯饶人:“色诱人的手段,你倒是用得熟练。”

容姝动作明显一僵,却什么都没说,只抬手抚上了他的胸口。

瘀伤还在,一摸上去刺刺的疼,可更疼的却是隐藏在愈伤下的六年前留下的伤口。

当年那个叫做平安的小厮,手里端着装满了他送的东西的盒子,眼底满是嘲弄鄙夷:“萧公子,你也看看你自己的身份吧,说是姓萧,可谁不知道你生父来历不明?我们秦家嫡出的大小姐,做皇后都使得,你配得上吗?”

配不配得上,得让容姝亲口告诉他。

可对方没给他这个机会,盒子底下藏着一把匕首,狠狠朝他心口刺了过来。

“萧公子,你别怪我们,你太难缠了,再让你这么闹下去,和齐王的婚事可就要黄了,你还是死了省事些……”

秦礿自往事里回神,眼神又冷了一些,他抬手抓住了容姝的手,目光自她殷红的肚兜上一扫而过,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情欲,可又透着浓浓的嘲讽:“你当初也是这么勾引齐王的?”

容姝陡然一僵,震惊地睁大眼睛看了过来:“你说什么?”

秦礿一哂,竟轻笑出来:“做什么这么看着朕?难道朕说错了?”

他弯腰逼近了一些:“你不是素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吗?今天能为了救你家人来勾引朕,当年自然也能为了更进一步去勾引齐王……”

“啪!”

不等秦礿说完,一巴掌就狠狠地打了下来。

秦礿猝不及防,被打得歪过头去,心里却只觉得可笑,恼羞成怒了?

你做都做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伸出舌尖舔了下肿起来的嘴角,有点腥甜,破了。

容姝似乎也被那一抹血色刺激的回了神,眼底闪过惊慌,下意识抬手来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那当年齐王碰你的时候,你也动过手吗?

秦礿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拍开了她的手,慢慢退开了一步,再看过去的时候,神情彻底冷了下来:“别碰朕,朕嫌脏。”

短短六个字而已,却听得容姝瞬间僵住,石化一般,连眼神都没了波澜。

秦礿眼看着她刚才还盛满愤怒和担忧的眼睛,在这短短一瞬间褪去了所有神采,心口微微一突。

他从没见过这幅样子的容姝,仿佛伤心到了极致的样子,可——一个唯利是图女人,有什么东西能真的伤到她呢?

“朕换个地方睡。”

话音落下,他转身就走。

身后没有动静,容姝没有追上来,兴许是没什么可解释的吧。

秦礿早有所料,可心情却并没有因此而缓和,甚至越发糟糕,他走着走着就抬腿狠狠踢了一脚灯台。

“浪荡!”

他咬牙切齿地加快了脚步,刚才容姝的眼睛却又浮现在了脑海里。

明明是很鲜活的一双眼睛,会倔强得让人咬牙切齿,会柔软的让人魂牵梦萦,也会狡黠地让人无可奈何……可在刚才那一瞬间,所有的光华却都褪了下去。

一瞬间就灰败了。

他无意识地停下脚步,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了上来。

他有些烦躁地咬了咬牙,有什么好不安的?容姝还能因为几句话就想不开吗?

可脚下的步子却死活没能再次迈开,秦礿戳在原地和自己僵持了很久,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蔡添喜。”

“奴才在。”

对方一直落后他一步,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秦礿抬手扶住身边的灯台,慢慢握紧:“你回去告诉她,秦家的事,朕应了。”

蔡添喜并不知道秦家出了什么事,但他从来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得了吩咐转身就回去了。

乾元宫仍旧灯火通明,却安静得有些渗人。

他敲了敲偏殿的门,许久都没人应,容姝并不是这么无礼的人,也一向浅眠,不可能听见了还不回应。

大约是还没回来。

蔡添喜又匆匆去了正殿,一开门就见容姝果然在,她正在慢慢地穿衣服,身上已经打理得很工整,她却还在抚平衣角,一下一下,认真得有些过分。

蔡添喜看得莫名其妙,却古怪得不敢大声,好一会儿才堆起笑凑了过去:“恭喜姑娘了,刚才皇上让老奴才传话,说秦家的事他答应了。”

容姝抚平衣角的动作这才停下来,可这么大的喜事,她身上却没染上喜意,反而是怔了很久才侧头看过来,语气轻得发飘:“……劳烦公公,替我道谢。”

蔡添喜“哎呦”了一声:“谢恩这种事自然还是要姑娘你亲自去的好,这种时候最是能……”

容姝径直从他身边穿了过去。

她只穿着单薄的宫装,还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她却连件斗篷都没披,就这么出了正殿。

蔡添喜看得心头一跳,没说完的话顿时咽了下去,犹豫片刻他还是追了出去,外头却已经没了容姝的影子。

第75章  她无处可去

容姝无处可去,可她不想再呆在乾元宫里。

入宫这四年,秦礿对她不好,她知道,可再不好她也没想过有一天会从秦礿嘴里听见那么恶毒的话。

“别碰朕,朕嫌脏……”

短短六个字,每一个都如利刃,扎得她血肉模糊。

她知道秦礿介意她的过往,言语间他提及过不少次,可床榻间他又那么肆无忌惮,她就以为这介意是可以被磨平的。

可原来,并不是。

她忽然有些不敢想象,床榻间秦礿是怀着什么心情面对她的……是一面被情欲掌控,一面却在心里厌恶她,排斥她……恶心她吗?

朕嫌脏……

嫌脏……

脏……

容姝低吼一声,抬手紧紧地捂住了耳朵,可秦礿的声音仍旧如影随形,一下一下往她脑袋里钻。

她痛苦地颤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遭受这些。

她为什么要遇见齐王,为什么要进宫,为什么要被挚爱的人这么毫不留情地伤害……

想逃……

一口井忽然映入眼帘,容姝撕裂似的痛苦微微一顿,她不自觉看了过去。

这种井其实不新鲜,为了走水时能及时救火,哪座宫里都会留这么一口井,可它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容姝眼前,就仿佛多了一些别的含义。

一瞬间,不堪回首的往事消失了,秦礿那尖锐刺耳的话也不见了,她着了魔一般所有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冥冥中,仿佛有人在她耳边低语,跳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

身体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兀自站了起来,一步步朝着井口走去。

“姝儿,你想干什么?!”

一声厉喝骤然响起,容姝浑身一颤,混沌的大脑有瞬间的清明,却在下一瞬回到了六年前。

她身在自己典雅的闺房,谢夫人一身华服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抬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我秦家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一个为了男人就寻死腻活的孩子来!你不想活了是吧?当娘得陪你!”

容姝浑身一颤,骤然惊醒,她慌张地后退一步:“母亲,我没有,我没有想做傻事……”

她连忙解释,想扎进母亲怀里寻求安慰,可一转头,迎接她的却是苍茫寂寥的夜色。

她一愣,迟钝地抬手碰了碰,触手是冰凉的井台,可以让她藏起来的秦家闺房不见了,爱之深责之切的谢夫人也不见了……一场梦而已。

容姝跌坐在地上,被抛弃的幼兽一般靠着井台慢慢缩成了一团。

天色大亮,乾元宫逐渐热闹起来。

秦礿下朝回来,目光下意识扫向廊下,以往这个时候,容姝都是在那里擦洗地面的。

可今天却是另一个人。

生气了?不肯干活了?

他搓了下指腹,心不在焉地回了正殿。

没多久外头就吵闹了起来,他抬头看了一眼:“怎么了?”

蔡添喜连忙进来回话,神情有些古怪:“皇上,偏殿的秀秀来禀报,说容姝姑娘不见了。”

秦礿一愣:“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

“说是今天早上派差事的时候就没见到人,还以为是身体不舒服没起,她就往偏殿找了过去,里头却没人,这一上午了也没得到消息,小丫头就急了。”

容姝前阵子的确神秘的厉害,轻易见不到人,可那都是在干完自己的差事之后才会不见的,像这种大早上就找不到人的事,还是头一回。

秦礿显然也觉得不对劲,起身径直去了偏殿,秀秀正等在门口,见他来连忙跪了下去。

他却连看一眼都懒得,径直推门进去了。

偏殿里有些凌乱,这在容姝身上是很少见的,大约是最近被秦家的事闹得没心思收拾了。

可即便凌乱,这里也透着冷清,尤其是床榻,叠得工工整整,显然昨天晚上并没有人在这里睡过。

一夜未归……

“除了这里,她可还有别的住处?”

蔡添喜为难地摇头:“奴才不知。”

秦礿拧眉:“宫里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儿?”

蔡添喜有些冤枉,虽然为了差事,他的确在宫里布置了很多眼线,可说到底容姝只是个宫女,而且昨天晚上离开的时候都那个时辰了,就算是宫人也是要睡觉的。

可他不敢解释,只能讪讪低下了头:“那奴才派人去找?”

秦礿动了动嘴唇,很想说一句算了,想说容姝不会出事,迟早会自己回来的,可话到嘴边脑海里却又浮现出了容姝的眼睛。

他犹豫再三,嘴边的话还是没能说出来:“那就去吧,她和良嫔有旧,要是实在找不到就去那边看看。”

蔡添喜连忙应声,将宫人打发了出去找人。

他没动用禁军,并不是不重视,只是人毕竟在后宫,禁军会有诸多不便,而且也容易将事情闹大。

容姝已经是后妃的眼中钉肉中刺,要是再闹大了,只会让她往后的处境更糟糕。

可人一少找得就慢了。

秦礿一天没出乾元宫,可却迟迟没等到消息,他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有没有认真找?长年殿去过了吗?”

蔡添喜只能苦笑:“奴才哪敢不尽心,长年殿也去过了,那边的宫人也都出来帮忙了,可就是找不到,奴才寻思着是不是……”

他说着看了秦礿一眼,欲言又止。

秦礿越发不耐:“说!”

蔡添喜腰深深地弯了下去:“奴才斗胆,想问问皇上昨天和秦姑娘说了什么,其实昨天晚上奴才传话的时候就觉得容姝姑娘的状态不大对。”

秦礿皱眉,说了什么?不过就是心里不痛快,和往常似的刺了她几句而已,最多也就是稍微难听了些。

然而蔡添喜听完,却一脸震惊,他不可思议地看了过来,头一回忘了奴才的分寸,直视了他这个主子。

“皇上,这可不只是难听了些而已啊,这,这这这谁家的姑娘受得了这样的话?这要是性子烈的,一时想不开寻短见都有可能啊。”

“她不会的!”

秦礿一口否决,可他虽然说得坚决,脑海里却莫名地又一次回想起了容姝的眼睛。

他有些烦躁,瞪了一眼蔡添喜:“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老老实实地去找。”

蔡添喜不敢反驳,心里却着实懊恼,都怪以前秦礿就说话不客气,每次容姝被丢下的时候状态都不好,他习以为常了就没多想,要是昨天多问两句也不至于这样……

他叹着气也出去寻人了,可仍旧是许久都没消息。

眼看着天都黑了,秦礿彻底坐不住了,宫里再大,容姝能去的地方也不多,怎么会这么久还没找到人呢?

难道出宫了?

不可能,容姝知道逃宫是什么罪过,而且秦家人的命还捏在他手里,容姝不可能做这么冒险的事。

她会去哪里呢?

她现在不比以前,没身份没地位,哪会有人帮她?

如果不是躲起来,那……

他不自觉想起刚才蔡添喜的话来,心口一突,彻底等不下去了,起身就往外走。

可他刚出了乾元宫门,就迎面看见容姝回来了。

第76章  我会哄她

秦礿愣住了,虽然他早就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虽然他早就知道容姝除了回来无处可去,可当发现事实当真如此的时候,他竟然半分都高兴不起来。

“回来了?”

许久后他才开口,语气冷静又平淡,仿佛容姝只是出门送了趟东西,而不是失踪了一天一夜。

容姝轻轻应了一声,她显然也不打算再提昨天晚上的争执,他们之间素来如此,闹过后会不约而同的遗忘,仿佛这样,就能抹去那件事,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次应该也会这样。

“回去休息吧。”

僵了半晌,秦礿才再次开口,容姝又应了一声,慢慢自他身边走了过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秦礿察觉到一股凉气自容姝身上溢出来,他不自觉侧头多看了两眼,这一看才看出来,她还穿着昨天的衣裳。

这么说也不确切,因为昨天她外面其实还套着一件厚厚的外袍,可现在那袍子还在乾元宫的地上。

她竟然就是穿着这样单薄的衣裳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呆了一宿。

倒春寒的天气,她就不怕会冻死在外头吗?

秦礿抬手脱了外袍就想给她披上,可手刚抬起来,还不等靠近,容姝便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猛地躲开了。

秦礿的手僵在半空,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容姝略有些仓皇的低下了头:“奴婢告退了。”

话音落下不等秦礿反应,她就转身跌跌撞撞的回了偏殿,她走的急,脚步又不稳,进门的时候险些跌倒。

秦礿下意识伸了下手,可隔着那么远,他是不可能扶到的,所以那手空荡荡的伸出去,又空荡荡的收了回来。

他盯着那被重重合上的门板出了会儿神,脑子里却都是容姝身上的凉气。

会生病的吧。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蔡添喜累的气喘吁吁:“皇上,刚才有宫人说看见容姝姑娘了,往,往这边来了,您瞧见没有?”

秦礿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她回来了,不用找了。”

蔡添喜一愣,随即长长地松了口气:“回来了好,回来了好……人没事吧?”

他说着下意识往偏殿走近两步,抻长了脖子往那边看,可偏殿门关的严实,他再怎么努力也只能看见厚重的木板。

他“啧”了一声,有些失望地收回了目光,可一转头却发现秦礿在看他。

他心里一个激灵,忙不迭解释:“皇上,奴才可没别的意思……”

“想看就去看看她吧,带个太医。”

蔡添喜一愣,秦礿竟然主动开口让他去看容姝,还是带着关切意味的吩咐,按照他以往的行事作风,这可太新鲜了。

他太过惊讶,以至于没来得及收敛情绪,所思所想被秦礿看了个正着,他目光一凉:“你在想些什么?”

蔡添喜连忙回神:“奴才是感动,皇上真是太仁德了。”

秦礿一哂,明知道他在搪塞自己也懒得追究,抬脚回了正殿,可却按捺不住又看了一眼偏殿的门,脑海里来来回回都是容姝刚才那一躲。

心情逐渐烦躁起来,他有些拿不准是因为刚才被容姝拒绝了,还是因为旁的什么缘故,总之虽然他回了正殿,却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蔡添喜说,是个姑娘就受不了那种话……可容姝不是寻常姑娘,再说她都自己回来了,应该不要紧的吧。

容姝……

“容姝姑姑,劳烦手伸出来。”

太医眉眼含笑,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可容姝前几天去找他的时候,他却连门都没让容姝进。

只是眼下事情得以解决,她也就懒得计较,但诊脉这种事,还是算了。

“我没什么事,不用看诊。”

她将胳膊紧紧的缩在被子里,半分都不肯探出去。

太医有些意外,求助的看向蔡添喜,蔡添喜也被拒绝的很莫名,跟着愣了一会儿,可他毕竟揣摩人心这么久,很快就察觉到了端倪。

皇帝的那些话太过了,容姝的性子又傲得狠,什么都不肯说出来,却容易往心里记,看这幅样子,那些伤人的话她怕是不止记住了,还扎根了。

他连忙堆着笑试图开解:“人气头上都会有口不择言的时候,就拿咱家来说,骂过德春那小子多少回蠢笨,嫌他不如人家激灵有眼力见,有时候看他简单的小事都能做错,简直恨不得打死他,可话说回来,我也是真心疼他,掏心掏肺,拿他当儿子来养……”

“蔡公公,”容姝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她仍旧垂着眼睛,让人看不清楚神情,却笑了一声,语气平和充满了说服力,“您的意思我明白,我会做好分内的差事……但真的不用诊脉了,我没事。”

蔡添喜一噎,容姝的脸色一看就不对劲,怎么可能没事?

“姑娘,咱别和自己为难。”

容姝扣紧了被子,她也不想和自己为难,她也不是自暴自弃,她就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谁都别碰她,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

“公公请回吧。”

蔡添喜眼见她态度坚决,无奈地叹了口气,琢磨着回去找秦礿讨个主意,最不济让他发句话,容姝总不能抗旨吧?

可他还不等求见秦礿,先看见了祁砚,对方正看着偏殿,蔡添喜一扭头就和他对上了视线。

“哟,祁大人,皇上说了,您要是求见可以直接进去。”

祁砚拱手做礼:“方才已经见了皇上出来……本官听说容姝姑娘不见了,人可找到了?”

蔡添喜叹了口气:“找倒是找到了,可是闹脾气呢,不肯看大夫,也不知道皇上有没有法子。”

祁砚一怔,却随即神情就笃定起来:“不必惊动皇上了,哄她的话,我有办法。”

第77章  泥人

容姝知道自己在发热,但不想说话,也不想喊人,寒意一层层地沁上来,她将脸埋进被子里,整个人裹得紧紧的,身体仍旧不听使唤的在颤抖,冷汗逐渐浸透了衣衫。

又湿又冷,恍惚间竟像是回到了六年前被关在死牢里的时候。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浓郁到让人作呕的腥臭,漫长的永远没有尽头的审问。

那段日子,她一度以为自己会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那里,然后如同一只老鼠,慢慢腐烂。

可后来,秦礿登基了,一道圣旨发下,秦家流放滇南,她被宣召入宫为婢。

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她明知道秦礿恨她,明知道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起来,可仍旧是高兴的,高兴得忘乎所以……现在想起来,那可能是她巨变后的人生里,最幸福的时候了。

如果当时,她没有那么贪心,没有回京城该多好,她就可以保留着那份喜悦,随时怀念。

嗓子干痛,她被迫清醒过来,正要去摸索茶盏,却先摸到了一个圆溜溜的东西,她怔怔地拿起来,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个泥人。

小泥人梳着元宝髻,一身大红宫装,有点骄傲地抬着下巴。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竟从这小东西身上看见了一点自己的影子,她不自觉伸手摩挲了两下,有些好奇宫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难道是秀秀落下的吗?

她抬眼去寻找秀秀来过的痕迹,却一眼瞧见茶壶嘴里也插着一个泥人,一身月白学子服,头戴学子冠,明明是书生气十足的装扮,却不合时宜地在挤眉弄眼,是熟悉的秦济的样子。

看来不是她的错觉,这些泥人就是按照他们的样子捏的。

她起身将“秦济”也取了出来,目光略过四周,随即猛地一怔,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半扇,两个小小的泥人只露出上半身,看起来像是在对饮。

那是一男一女,妇人容貌美艳,装扮雍容,眉宇间却带着严厉;男人脸上虽然带着风霜和上位者的矜贵,神情却一派温和。

那是她的母亲和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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