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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沐苒瞳孔猛然一震，随即难以置信的看向程怀屿。
    “为什么……”
    男人面无表情：“无论是身体角度还是个人理念，我都认为你不适合再从事救援工作。”
    乔沐苒心一疼，转而将希冀的目光投向总指挥：“我不接受。”
    程怀屿阴沉地蹙起眉：“乔沐苒，别拿群众的生命开玩笑！你进救援队根本就是……”
    乔沐苒浑身颤抖，立刻出声打断：“我留在救援队不是为了你！”
    话落，病房里沉入静默。
    总指挥瞥了眼程怀屿，出声打起圆场：“乔沐苒的确很努力，如果她能调整好心态，我们应该给她一个机会。”
    但程怀屿的脸色仍不可置否。
    乔沐苒捏紧手，缓缓坐直身体，看向他的目光无比坚定：“程队长，你放心，从今天起……我对你不会再有男女之情！”
    程怀屿眸光一冷，默了好一会儿才吐出句：“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说完，他就转身大步离开。
    总指挥无奈地叹了口气，嘱咐乔沐苒好好休息之后，也跟着离开。
    门关上，乔沐苒紧绷的身体倏然松下。
    她无力瘫软在病床上，不自觉眼眶滚烫。
    两天后，乔沐苒出了院。
    她归队后立刻就要开始训练。
    见状，龚越泽找到程怀屿：“医生说乔沐苒伤势还没完全好，不能突然给她高强度的训练。”
    程怀屿冷峻的眉眼却没有丝毫松动：“我给过她机会休息，但她坚持要回到救援队，那我就不会特殊对待。”
    而后朝训练场下达命令：“所有人准备，五公里负重越野！”
    闻言，乔沐苒心底漫上些许苦涩，但还是生生咽下。
    她默然转身，龚越泽追上来：“要不，还是别逞强……”
    乔沐苒却摇头：“不用，我可以坚持！”
    她要证明给程怀屿看！
    但公路上，许久没有进行高强度训练的乔沐苒还是落了后。
    趁着程怀屿在前面带队，龚越泽掉头小跑，悄悄用手托起乔沐苒的背包。
    乔沐苒诧异侧眸，和龚越泽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感激。
    最后一公里。
    乔沐苒眼前阵阵发黑，本能的机械性迈着步子。
    龚越泽几次欲言又止，都化作一句：“坚持，马上到了。”
    随着刺耳的哨声响起，程怀屿醇厚有力的嗓音也在前方传来：“原地休整十分钟！”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十分钟后，哨声准时响起。
    然而就在众人起身的时候，忽然一阵地动山摇！
    乔沐苒傻傻地站在原地，一时竟分不清是自己要晕了，还是脚下这片土地真的在震动！
    还没回神，龚越泽迅速一个侧身将她牢牢护在怀中。
    过了十几秒的时间，大地缓缓恢复平静。
    不祥的预感涌上乔沐苒的心头。
    连星城都有这么大的波动，一定是哪里发生了大地震！
    就在她出神之际，一道身影迅速闯入视线，乔沐苒抬眸看去，正对上程怀屿深邃的双眼。
    但他眼中仍没有一丝关心，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而后程怀屿迅速转过身：“全体都有，全速赶回救援队！”
    事情果然不出所料。
    众人刚回到门口，连装备都没来得及卸，就被叫上大车立刻出发赶往灾区。
    登上大车后，看着副驾多出来的人，乔沐苒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次任务，居然是总指挥跟他们一起行动！
    总指挥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刚才宾川发生八级大地震，各位作为星城救灾的先锋队，你们这次任务……是一场生命的逆行！”
    话音刚落，一队十八人异口同声的宣誓声响彻大车。
    “我志愿加入救援队伍，在各种危机面前尽我所能挽救生命，不惧艰险，无惧牺牲！”
第九章
    大车转直升机，星城救援队以最快的速度感到宾川。
    从高处俯瞰，大大小小的裂痕在地面上纵横交错，失去了通讯、交通和水电，宾川几乎成了死城。
    近距离看到满目疮痍的人间地狱，乔沐苒心头猛震！
    星城救援队被分到一片老小区，这里早已成为一片废墟。
    乔沐苒牵着分配给她的搜救犬银宝不断翻越着残垣断壁。
    忽然，一阵节奏敲击声传入耳中。
    走上前，银宝低头嗅了嗅，随即发出吠叫声。
    乔沐苒立刻打开对讲机：“报告，发现被困人员！”
    程怀屿迅速带队赶到进行顶撑破拆，而乔沐苒及另外几名队员开始移除障碍物。
    很快，一个小男孩被救出。
    他整个右臂几乎被砸扁，左手还紧紧攥着飞机模型，这就是刚才敲击声的来源。
    程怀屿和乔沐苒抬着担架把他送去临时搭建的医疗救援队。
    “谢谢哥哥姐姐……”
    孩子痛到表情狰狞，却懂事得令人心疼：“我奶奶不见了……”
    “放心，我会尽力找到她。”程怀屿紧抿着唇。
    救援医疗队。
    医生走过来的第一时间，孩子紧张的抬头看向他：“叔叔，我的右手会好吗？长大了还能考飞行员吗？”
    心脏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乔沐苒眼眶滚烫，转过身大步离开。
    跟随程怀屿折返回到责任区，二人再次投入到救援工作中。
    一天下来，搜救犬银宝不慎被瓦片划伤了腿。
    简单包扎后，它紧跟乔沐苒，从未因为疼痛停下脚步。
    看着身侧一瘸一拐的银宝，乔沐苒心疼得鼻头泛酸，心中信念也愈发坚定。
    一条生命对另一条生命的敬畏，就是救援工作意义！
    直到深夜，乔沐苒已经筋疲力竭，才抱着银宝坐在平地休息片刻。
    看着银宝磨破的鼻头，乔沐苒心里一阵阵的疼。
    目光触及它外露的脚掌，她瞬间红了眼，不自主轻声呢喃：“新鞋子就磨破了啊。”
    等到呼吸逐渐平缓，擦干眼泪的乔沐苒再次站了起来。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现在是你的轮休时间，你继续逞强，万一身体扛不住，只会给队友增加负担！”
    是程怀屿。
    乔沐苒挺直背脊：“没事，我撑得住，第一天被困人员的生存率会更高，晚上比白天静，我想四处看看。”
    程怀屿快步拦下她，冷峻的眉眼间满是不耐烦：“第一天就把体能耗尽，你知不知道后面几天更艰巨？”
    乔沐苒心头颤了颤，他这是……在关心她吗？
    然而下一秒，男人就将她的希冀给打破：“我对每个人都有合理安排，不要给我的指挥工作添乱，现在立刻回帐篷里休息，服从命令！”
    瞬间被夺走了全身的温度，乔沐苒僵在原地。
    果然，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对她漠不关心……
    而在他眼里，不管她怎么做，都是在给他找麻烦。
    连绵的痛感从心头蔓延到四肢百骸，乔沐苒拉着银宝转身回了帐篷。
    不一会儿，帐篷被拉开，龚越泽走了进来。
    乔沐苒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龚越泽在她对面的折叠床坐下。
    “苏语漾的父亲也在英雄榜上，他十五年前为了救程怀屿牺牲了。”
    乔沐苒浑身一震，他说的这些太过突然，导致她大脑一片空白。
    “程怀屿和你恋爱期间，苏语漾有过好几次轻生，应该是抑郁症一类的心理问题，所以乔沐苒……”
    “你对程怀屿感情上的期盼，只会伤害你自己。”
第十章
    龚越泽的话把乔沐苒当头一棒打醒。
    难怪她做再多，都比不过苏语漾的一滴眼泪。
    凭着苏语漾父亲对程怀屿的换命之恩，她拿什么去争？
    乔沐苒默了一瞬：“这是他内心的选择，我会祝福他们的。”
    第二天，又是一天紧张的救援。
    入夜后总指挥临时集合开会。
    “大家这两天辛苦了，我替灾区群众感谢你们，还有我们的英雄搜救犬银宝，两天内成功定位三十余名被困人员！”
    乔沐苒摸了摸疲惫不堪的银宝，心疼大过骄傲。
    总指挥沉声开口：“星城救援队会分为两队，一队由程怀屿带队支援其他灾区，二队由龚越泽带队留下收尾。”
    “报告总指挥，我要去前方！”乔沐苒字字铿锵。
    集合出发前，程怀屿寒潭般的眸子淡淡扫过乔沐苒：“所有人必须听从指挥。”
    又怕她给他添麻烦吗？乔沐苒舌底一阵苦涩。
    忽然，莫名的勇气促使她走到他跟前：“程怀屿，我们分手太过仓促，你从没给过我理由，所以救援结束后……”
    乔沐苒不自觉红了眼眶：“你能不能好好跟我道个别？”
    程怀屿眼眸中划过一丝情绪，却被很好的掩盖：“好，我答应你。”
    半小时后，他们步行到了主城区。
    因为高楼林立，这里的灾情更加严重，几乎寸步难行。
    这意味着他们的救援工作也更加困难，要时刻预防二次坍塌导致人员伤亡。
    紧急的救援过程中，地面又开始震动起来！
    “小心余震！”
    乔沐苒用身躯护住银宝，而一个滚烫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
    伴随着石块砸在骨肉上的声响，程怀屿闷哼一声。
    乔沐苒微微一怔，原来他也会下意识的保护她……
    右边忽然传来声嘶力竭呐喊：“队长快来！”     二人迅速起身，才发现地面竟裂开两米左右的缝隙，而小宝正死死攀着边沿！
    程怀屿飞身扑去，紧紧拉住小宝，手却不停打滑。
    “乔沐苒，你过来拉住他！我去对面拿安全绳！”
    她闻声看去，缝隙对面的情况很不乐观，地面已经陷进去一块。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乔沐苒忽然松开银宝的绳子……
    而后竭力奔跑，纵身一跃跳到对面！
    地面又开始往下陷，银宝不安的狂吠，乔沐苒捡起绳子抛给程怀屿……
    这一刻，她无所畏惧。
    作为救援队员，她会竭力去挽救每一条生命。
    作为救援队成员，她会尽力去保护每一位战友。
    而作为乔沐苒，她愿意用生命去替程怀屿冒险。
    程怀屿迅速扣好绳子把小宝拉上来，随即眼含薄怒的抬眸：“乔沐苒……”
    危楼倾塌，乔沐苒脚下的土地在快速撕裂，她渺小的身影单薄而坚韧。
    在程怀屿惊恐悲恸的眼神中，乔沐苒笑中带泪：“程怀屿，祝你平安幸福，新婚快乐。”
    看着她的身体直直坠入缝隙之中……程怀屿发了疯般想要冲过去。
    小宝用尽全力，才堪堪将程怀屿按下。
    “轰”一声震耳欲聋！
    仿佛天地倾倒，世界一片漆黑。
    再睁眼时，程怀屿已经身在医院。
    他几乎是从病床上弹了起来：“乔沐苒呢？！”
    队员垂下头，支支吾吾：“在队里。”
    心里闪过一丝不安，程怀屿此刻无比迫切的想要见到乔沐苒：“归队！”
    救援队广场红旗下。
    总指挥和龚越泽并肩而立，队员们红着眼，一片哀默肃穆。
    明明站了数百人，此刻却寂静到耳边只有呜咽呼啸的风声。
    这一幕，是无声的最高礼仪。
    程怀屿走近了，才发现龚越泽怀里抱着个小盒子，上面盖了红布。
    风把布的一角吹起，乔沐苒灿烂的笑靥映入眼帘。
    程怀屿呆呆愣在原地：“你们在干什么？”
    总指挥没理会他，而是转身面向龚越泽，嗓音哽咽粗哑：“救援一支队，出队18人，牺牲1人！请各位牢记英雄的名字……乔沐苒！”
    ——“敬礼！”
第十一章
    随着总指挥一声呐喊，全体救援队队员迅速而有力的抬起右臂。
    眼前悲壮的场景令程怀屿心底蔓上一股深深的恐惧与愤怒：“为什么要这么咒她？！”
    “不可能！乔沐苒她怎么会死……”
    程怀屿劈手夺过龚越泽捧着的小盒子，里面是一套整齐的小号救援队服，胸前的名牌上写着乔沐苒的名字。
    他目光仿佛触电般收回，而后迅速红了眼眶：“你们连她的尸体都没找到，凭什么给她立衣冠冢？我要回去找她！”
    总指挥无比沉痛的拉住他：“怀屿，这是我们最不想发生的事情，你要面对现实！”
    仿佛置若未闻般，程怀屿挣开总指挥就向外跑去。
    龚越泽一把将他按住：“你能不能冷静点！当时你也在场，你亲眼看见了那条裂缝有多深！也知道倒下来的楼有多高！我们把那块区域都翻遍了……”
    “连尸体都找不到，人怎么可能还在啊！”
    他的话仿佛一记闷棍打在程怀屿的心上。
    程怀屿愣愣站在原地，终于明白原来人痛到极致，是麻木和空洞。
    看到他这副样子，龚越泽心有不忍：“乔沐苒的父母在她上大学那年车祸去世了，你暂时顶替家属……去帮她收拾遗物吧，或许她有东西想留给你。”
    心脏再次被遗物两个字刺痛，身边的人事物，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程怀屿……
    他还没来得及好好道别，乔沐苒就已经不在了。
    程怀屿步履沉重地来到单人宿舍，只有这里的生活痕迹，说明着乔沐苒存在过。
    毛巾、牙刷、衣物……
    这些再也没人能用的东西，被程怀屿视若珍宝的收入纸箱。
    打开书桌抽屉，上了锁的日记本映入眼帘，里面藏着乔沐苒许多心事与感情。
    程怀屿手颤抖着伸向密码锁，试了试乔沐苒的生日，打不开。
    再次把密码拨到0818，是他的生日。
    “啪嗒”一声，日记本打开了。
    这瞬间，程怀屿眸光颤了颤，隐隐有泪光在眼底涌动。
    日记第一页，记录的时间是2018年9月24日。
    今天是中秋节，大家都在团圆。
    而万家灯火欢声笑语，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在看月亮。
    ——
    寥寥两行字，却写尽了孤独。
    听说乔沐苒的父母就是在赶回家过中秋的途中车祸双亡的。
    程怀屿轻抚着纸上已经干透，被泪水晕开的字迹，细密的疼痛感在心脏蔓延。
    翻开下一页，是2018年9月25日。
    如果人生是场不可抗拒的旅途，那我宁可主动出发，而不是被命运推着走。
    明天，向云山出发！
    ——
    2018年10月10日。
    我出院回家了，数日前和驴友去爬云山，没想到出现了意外。
    眼睁睁看着驴友被汹涌的山洪冲走，而我无能为力。
    在大自然面前，生命的力量显得那么渺小。
    被困在石缝里的三天记忆已经很模糊，我也不愿去想起……
    当时那种刺骨的冰冷和窒息的绝望。
    我没等到爸妈来接我离开这个世界，而是等到了他。
    当他出现在洞口的那一刻，我看见天亮了。
    如果他是爸妈指引到我身边的守望，那我也会用心去守望我的月亮。
第十二章
    程怀屿捏着日记本的拇指不自觉收紧。
    原来乔沐苒不是恋爱脑，而是因为生命中几次变故后，把他当做了生命中唯一的寄望……
    2018年10月18日。
    我借着送锦旗的名义，终于打探到了他的消息。
    程怀屿，程怀屿，程怀屿。
    这个名字，在心里念一万遍也不为过。
    ——
    2018年10月25日。
    马上就要离校实习了，今天和即将分别的室友们聊起未来打算……
    她们去追梦，祝前程似锦；而我去追光，愿得偿所愿。
    ——
    2018年10月30日。
    体检过关！
    海城救援队，我来了。
    程怀屿……我来了。
    ——
    2018年11月2日。
    救援队的考核真的好严格。
    尽管我在进来前每天都跑五公里，疯狂锻炼体能，还是有点吃不消。
    不过在看见程怀屿的那一刻，我身上的疲惫和酸痛全部消失了。
    ——
    2018年11月30日。
    今天考核需要模拟下电梯井。
    因为我在黑暗狭小环境里呼吸困难，更无法保持冷静，所以没有合格。
    龚教官人很好，允许我适应后再补考一次。
    不管是为了进救援队，还是为了离程怀屿更近一点，我必须克服内心的恐惧！
    ——
    2018年12月10日。
    今天补考电梯井，下去后那种窒息感又来了。
    我不停的在脑海里想程怀屿，想他那天对我伸出的那只手，总算好受了点。
    不过……其实真正帮我解除恐惧的人是龚教官。
    因为担心我倒在里面，所以他不停在探头看我，那一刻我把他看成程怀屿了，哈哈哈。
    ——
    看到这里，程怀屿忍不住轻笑一声。
    可随即苦涩与心痛从全身迅速蔓延开来。
    2018年12月25日。
    程怀屿要被调去星城总部了……
    而我就算通过考核，也要在海城‘实习’三年。
    虽然现在有些话还不到时候去说……但如果不说，我恐怕会后悔一辈子吧。
    ——
    2018年1月5日。
    今天去为程怀屿送行，我鼓起勇气告白啦。
    他当时的表情真的好严肃，眉毛都拧成了一个川字。
    我还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程怀屿居然！答应！我了！
    原来世界上最美好的事，就是你惦记的人……也在惦记你啊。
    程先生，余生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