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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瑶字字恳切，可眼底的嘲笑如针刺着黎清允的眼。
“我不理解。”扔下这句话，黎清允率先迈开步子。
她沿着走廊一路走着，心里曾自以为能保护自己的高墙此刻土崩瓦解，尽数坍塌！
苦涩混着鲜明的疼痛涌来，黎清允眼眶不住滚烫，发红。
路过的机组同事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她，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关切……
夜坠星河。
黎清允一个人窝在客厅沙发上，冷风从敞开的窗户袭来。
她手抚上手臂摩挲，汲取着不多的暖意。
洁白墙上，大尺寸的婚纱照还挂在上面，照片上两人笑的情真意切。
可怎么就走到今天了呢？
黎清允想不出没有答案。
出神间，电话响起，是外婆打来的。
她咽下喉咙里的哽咽，故作平常的接起：“外婆，怎么这么晚打来电话啊？”
电话那头，老人的声音有些失真：“白天怕你忙，就想着晚上给你打。最近怎么样啊？和屹宸都还好吧？”
久违的关心让黎清允有些鼻酸，却又不敢说实话让老人担心。
“我们……挺好的。”
外婆闻言沉默了片刻：“允允，你是不是……受委屈了？”
一句话，让黎清允强压的情绪霎时决堤。
她紧咬着抵住唇瓣的手指，将哽噎咽下，却怎么都压不下声音里的颤抖。
听筒里，老人的叹息声不断传来：“你这孩子从小就倔，认定的事不管别人怎么劝都不改。可允允啊，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你得学会忍让，婚姻更是。”
“屹宸是你自己选的，他是个好孩子，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别一个人生闷气，知道不？”
“……嗯。”黎清允逼着自己发出声回应。

祖孙两个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黎清允才不舍的挂断电话。

屋内重归寂静。
黎清允捏着手机，仔细回想外婆的话，还是决定听她的找霍屹宸聊聊。
她拿出手机给霍屹宸发消息，刚按下发送键，一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刺痛了她的神经。
霍屹宸竟然——删了她！
温柔的晚风根本无法吹散任何痛苦。
黎清允死死捏住手机。
屏幕上提示着：“您还不是对方好友，请重新添加。”
她的心如同被一把重锤狠狠砸过，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这些天的委屈冲上鼻尖，黎清允靠在窗边再次无声落泪。
这天之后，她因为被停飞，再没去机场，和霍屹宸也没再见过面。
直到三天后的早晨。
黎清允刚起床走出卧室，就听到玄关处的声响。
她走到楼梯前，和上楼的霍屹宸视线相对。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都戛然而止。
黎清允抿了抿唇：“你先说吧。”
“你被解除停飞处分了，一会儿会有正式的通知。”
霍屹宸声音淡淡，停顿片刻后又开口，“不过之后你不能单独飞行，主任的意思是明天华翼1152的航程让你来给我做副机长。”
给霍屹宸做副机长这件事，如果放在以前，黎清允会很开心的接受。
但现在……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声音沙哑：“你同意了？”
霍屹宸眉心微皱，显然不愿：“这也是我回来的原因。我希望，你能拒绝。”
黎清允不意外，可心还是像破了个大洞般，呼呼灌着冷风。
也是第一次，黎清允连争吵都觉得疲累。
她手习惯的摸上脖颈，那里带着条银项链，坠着的是他们的结婚戒指。
黎清允还记得结婚典礼时，霍屹宸握着自己的手宣誓：“此后经年，婚姻事业，我与你并肩同行，共赴白首。”
如今，才三年！
她却好像抓不住这个男人了。
“屹宸，我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啊？”
闻言，霍屹宸喉咙像是被什么梗住，发不出声音。
没得到答案的黎清允，压着颤抖的手取下项链上的戒指。
然后一步一步走下楼梯，走到霍屹宸身前。
就像当年结婚时，一步一步走过红毯来到他身边一样。
她慢慢抬起男人的手，想要将戒指放在他掌心。
霍屹宸却直接将手甩开，眼神复杂：“黎清允，你非得让自己这么难堪吗？”
被甩开的手磕在楼梯扶手上，一阵火辣的痛。
手里的戒指也掉落在地，瞬间不知所踪。
这一刻，黎清允也不知道是生理更痛，还是心里更疼。
“是啊，何必要这么难堪……”
霍屹宸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心里的烦躁都快要止不住。
他咬紧后槽牙，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快步离去。
眼看男人的背影就快要消失在视线中，黎清允忍不住质问出声：“你还爱我吗？”
“不爱。”
霍屹宸甚至没有思考，就给出了答案。
刹那，黎清允心如死灰。
冷风吹来，冷意瞬间钻进骨子里。
黎清允攥紧了空洞的掌心，对着男人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才做下了决定。
她声音沙哑：“这次航程，我不会拒绝。”
霍屹宸脚步一顿，回头看来的目光里满是不悦。
黎清允忍受着心脏处翻腾出来的疼，逼着自己说出了下一句：“等这次返航我们就去离婚，我……放过我自己了。”
偌大的房子一瞬间陷入了寂静。
霍屹宸耳边回荡着黎清允的话，心里莫名染上股烦躁。
但最后只是说：“你能想通就好。”
随后离开。
黎清允再一次被扔在空寂的房子里，无人在乎……
翌日，黎清允先于机组其他人来到了机场。
站在机场门口，黎清允回忆起当初得知要在一个机场工作时，她和霍屹宸高兴的悄悄围着这里的外围转了整整一圈。
那时候，他们还那么相爱……
深吸一口气，黎清允压下情绪，上了飞机。
不一会儿，霍屹宸也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最后黎清允率先收回了视线。
航程中，驾驶舱内一片沉寂。
这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回航，下机。
临近中午，日头火热。
黎清允走出机舱门，就看到霍屹宸和来接他的舒瑶并肩走远。
她攥了攥发凉的手，开口将人喊住：“我预约了今天下午三点钟去办离婚手续。”
闻言，霍屹宸脚步一顿，回头看来的眸色深沉：“你很急？”
黎清允呼吸微滞，轻声提醒：“急的人是你。”
一旁，舒瑶也拽了拽霍屹宸，柔声劝：“屹宸，你去吧，我回家等你。”
家。
他们什么时候有的家？想到霍屹宸调走的这两年，还有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舒瑶……
黎清允不想再去看他们两人，越过霍屹宸就往外走。
背后，却响起霍屹宸拒绝的话：“我有事，改天再说。”
话落，便朝着相反方向走去。
黎清允回头，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心里百味掺杂。
从机场离开后，她打车回了和霍屹宸的婚房。
想趁今天把东西都收拾好带走，等办完手续就算是彻底结束，再无瓜葛。
却不想，刚进门就看见霍父霍母坐在沙发上。
黎清允愣了下，忙走上前：“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自从那天饭局不欢而散之后，他们之间再没联系。
和霍屹宸在一起的这些年，霍父霍母对自己一直都很好，她也是真心拿他们当亲生父母来照顾。
霍父深深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霍母开了口：“屹宸和瑶瑶的事是霍家对不起你，我们替他们给你道歉。”
黎清允咽下喉咙里的苦涩：“妈，这是我和他的事情，和你们没关系。”
闻言，霍母默了瞬，言辞恳切：“允允啊，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屹宸已经做出了选择，你们……还是离了吧！”
黎清允僵在原地，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你们今天过来……是为了劝我离婚的？”
霍母被问的沉默。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霍父叹了口气：“瑶瑶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和屹宸两情相悦，你也不要再纠缠不放？到时候撕破脸皮，对你和屹宸都不好。”
“我们年纪也大了，就想抱个孙子一家人平静的生活，你能体谅我们的苦心吗？”
黎清允看着眼前两鬓斑白的老人，很多责问的话在嘴边打转，最后都咽了回去。
“我……”已经同意离婚了。
然而，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整。
霍母以为她不愿意：“难道非要我老婆子跪下来求你，你才肯放过我们一家吗？”
说着，她竟直接跪了下来！
霍母膝盖落地的前一秒，黎清允慌忙将人扶住。
这时，玄关处传来一声轻响。
走进来的霍屹宸看到这幕，脸色顿沉：“黎清允，你又在干什么？”
他快步上前一把推开黎清允，扶住了霍母。
黎清允被推的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事情不是……”她所有的解释，在看见霍屹宸脸上的厌恶后，全都被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你如果不愿意离婚可以直说，没必要假装同意，现在却来为难我爸妈。”
“他们年纪大了，经不起你折腾！”
男人语气冷硬，话语里没有一丝温度。
黎清允心里陡然生出一股疲惫：“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她忍下心脏处传来的刺痛：“你可以问问爸妈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听看我到底做了什么！”
说这话时，她眼尾发红。
霍屹宸皱了下眉，看向霍家二老：“爸妈，你们说。”
然而霍父只是眉头紧皱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霍母则是拉着他的手臂，不停的小声啜泣，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种默认像一把无形的匕首，狠狠刺进黎清允的心里，不见伤口，却痛彻心扉。7
霍屹宸离开的这两年里，霍父霍母都是她在照顾，二老平时也对她亲近不已。
黎清允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也会往她身上泼脏水。
难以言喻的酸涩冲上眼眶，心里空空荡荡的，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
黎清允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凌晨的街道冷清不已，空中飘出细雨。
她无处可去，只能一步步走回外婆家，敲响了门
年过古稀的白发老人，半夜拄着拐杖来颤颤巍巍的来开门。
黎外婆瞧见她浑身湿漉的狼狈模样，忙将人拉进了屋子：“怎么了允允？”
黎清允艰难咽了咽喉咙，嘴角僵硬的扯出抹笑容：“外婆，我可能……要离婚了。”
“我……又没有家了。”
外婆看着她强撑的笑脸，心疼的将人抱进了怀里。
“离就离吧。傻孩子，只要外婆在，你就一直有家。”
老人拍着黎清允的背，动作又轻又柔，藏着无尽的疼惜。
外婆的关心和怀抱的温度慢慢暖进她冰冷的心脏。
黎清允一直强忍着从没流下的泪在这一刻，再也绷不住。
她紧紧的抱住外婆，像小时候受了欺负寻求庇护那样，靠在外婆怀里无声痛哭。
“他明明说过会永远爱我的，为什么转眼就变了……不是说真心换真心吗？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
黎清允抽噎着哭诉自己经受的那些委屈与不公。
老人听后，轻轻叹息：“允允，没有谁会永远爱一个人。”
……
祖孙两久违的依偎，像黎清允小时候一样。
不知何时，她靠在外婆怀里沉沉睡去。
等第二天黎清允醒来时，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自己。
她坐起身来，就看见老人留在床头的字条：“外婆有事出去一趟，桌上有早餐，允允要记得吃。”
黎清允收起字条，走到客厅就看到餐桌上摆着的油煎包和豆浆。
那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早餐，但因为要四处飞行，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了。
她走过去，一口一口的吃着，一直哽在心里的那口气好像慢慢消解。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霍屹宸，黎清允本来不想接，可犹豫了一会，还是想要体面的结束。
她接起电话，就听霍屹宸低沉的声音传来：“来一趟人民医院，你外婆心脏病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