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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琰呆愣片刻，再次打起精神来，林子这么大，一时半会找不到很正常，但迟早会找到的，现在只是要快一些，再快一些。
他催马往前去，一滴血却自半空落下，“啪”的一声滴在了他身后的地面上。
宋琰猛的一顿，明明声音很轻，他却仍旧听见了，几乎是听见的瞬间就仰头看了过去。
一截黑色的衣角在树冠掩映下轻轻飘荡。
他眼睛猛地睁大：“沈芸！”
禁军被惊动，纷纷围了过来：“皇上，是不是找到了？”
宋琰抖着手指向树干，可激动之下却根本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嘶哑着嗓音开口：“在那里，她在那里！”
禁军已经都看见了，立刻搭建人梯想将人送下来，可那根树枝却十分孱弱，根本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禁军刚迈上去，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便响起。
沈芸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树上掉了下来。
宋琰睚眦欲裂：“沈芸！”
他快步上前，想要将人接下，一双胳膊却先他一步伸了过去，将沈芸稳稳接进了怀里。


第135章情敌见面
宋琰提着的心重重落了下去，心跳却仍旧擂鼓似的不得安稳，他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冷静下来，迈开脚步走了过去，祁砚却抱着人后退了一步：“皇上既然不曾理会沈芸姑娘，又何必来这里？”
宋琰心口一刺，这次的确是他思虑有失，才会让事情闹成现在这个地步，可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她应该伤得很厉害，先让太医给她医治。”
祁砚也并非是生气起来不管不顾的人，闻言并没有反驳，只低头看了一眼沈芸，却随即一愣，沈芸小腹的伤竟然被人包扎了起来。
是宋琰？
可看刚才的样子，他应该是刚找到人才对，可除了他还能是谁？
他脸色一时变幻不定起来，却仍旧抱着人没有松手的意思，哪怕宋琰已经到了他跟前，并朝他伸出了手。
曾经他亲手将沈芸交给过宋琰一次，就在去年年底，可那次却让他很后悔，因为被宋琰带回去的沈芸，过得一点都不好，所以这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把人交出去。
他侧过身，姿态戒备：“皇上是天子，这种粗活还是臣来吧。”
宋琰脸色一沉，可眼看着仍旧有血迹顺着沈芸的衣角滴落在地上，嘴边争论的话还是咽了下去，救人最重要。
“就地扎营，传太医！”
眼见祁砚打算将人安置在平坦的地面上，他快步走了过去，解下身上的披风铺在了树下。
祁砚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言，小心地将沈芸放了上去。
短短一天不见，沈芸仿佛变了个人，她以往身体就算不得好，受寒就要生病，可她病得最厉害的时候也不会和现在似的，脸色白得仿佛要透明，呼吸更是微弱到仿佛随时会停止。
他小心翼翼地去抓沈芸的手，半路上却被祁砚拦住了。
宋琰虽然不想和他计较，可却不能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自己：“祁砚，你……”
“皇上就没发现，她胳膊断了吗？”
祁砚先发制人，一句话将宋琰所有的火气都噎了回去，他愣愣看向沈芸的胳膊，果然是以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垂着。
胳膊怎么会断呢？萧宝宝怎么没提呢？
他再不敢去碰沈芸的手，目光拉远上下打量着她，却很快被一片血色吸引。
萧宝宝提过，沈芸腹部受了伤，流了很多血，现在那伤口被布条包了起来，看得出来包得很仔细，可仍旧有血迹一点点渗出来，起初只有拇指大小，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就晕染成了半个手掌。
宋琰碰都不敢碰，只能扭头催促：“太医呢？再不来朕就摘了他的脑袋！”
廖扶伤提着药箱一路狂奔：“臣来了，皇上，是谁受了伤……”
话音未落，他已经看见了奄奄一息的沈芸，当下顾不得其他，快步走到了沈芸身边，抓起她完好的左手诊脉，脸色却肉眼可见的难看了下去。
“老参汤，快去熬上老参汤给她吊着气，不然她撑不住了。”
宋琰知道沈芸情况不好，却没想到会这么糟糕，一瞬间手脚甚至都麻了，可他强迫着自己冷静了下来，人都已经找到了，他怎么能允许沈芸在自己眼前出事？
“按他说的做，所有人都听他的。”
他看着廖扶伤：“只要能把她救回来，朕允许你用任何法子。”
廖扶伤低声谢了恩，眼见营帐搭建好了，连忙开口：“把人送进去，伤口要重新处理，外头太脏了。”
宋琰立刻想去抱人，却再次被祁砚抢先，眼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起来，尽量平稳地送进了营帐，他拳头狠狠攥了起来。
“热水，火盆，剪刀，针线。”
廖扶伤的吩咐一个接着一个，宋琰咬了咬牙，还是没和祁砚计较，连忙吩咐人去准备，自己则候在一旁等着需要的时候再搭把手。
廖扶伤取了银针来为沈芸止血，等施完针，他要的东西都已经送了过来。
“把老参汤给她灌进去。”
宋琰连忙上前，却再次被祁砚截了胡，他眼底几乎有火苗要跳出来，可看着沈芸毫无生气的脸，所有的愤怒又都被压了下去。
救人要紧。
他将沈芸扶起来，配合着祁砚的动作给她顺着咽喉，帮助她吞咽。
两人配合默契，一碗参汤很快被喂了进去，廖扶伤点点头，抬手就去解沈芸的衣裳，祁砚下意识拦了一下：“男女授受不亲……”
“放手，”宋琰终于开口，他小心地将沈芸放回了床榻上，抬眼看向祁砚，“只要能救人，朕允许他做任何事。”
祁砚指尖一颤，片刻后苦笑了一声：“也是，这种时候哪还顾得上计较这些……”
廖扶伤最后却没能解开沈芸的衣裳，因为她流了太多血，衣服已经和伤口完全粘在了一起，如果硬要撕，只怕会生生扯下来一片血肉。
他只能用剪刀剪开了那片布料。
血肉模糊的血窟窿出现在眼前，廖扶伤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硬生生把箭拔出来才会把伤口撕扯成这样，太狠了，太狠了……”
他震惊又佩服地看着面前的人，却不敢耽误时间，抖着手穿针引线，打算为沈芸缝合伤口，然而还不等他穿过沈芸的皮肉，围观的两人就一起扭开了头。
眼看着沈芸的皮肉被刺穿，缝合，这种感觉太过痛苦，他们宁愿那伤在他们自己身上。
“皇上若是有空闲，能不能处理一下沈芸姑姑脚上的伤，臣刚才瞧着，也有些严重。”
宋琰一愣，沈芸脚上也有伤？
祁砚也很惊讶，他也没注意到沈芸的脚，此时听太医一说，立刻绕过去看了一眼，却随即瞳孔一缩，惨白着脸后退了一步。
宋琰快步走了过来：“她的脚怎么了，伤得很……”
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脸色如同祁砚一般苍白了下去，却怔怔站着许久都没动弹。
这只玉足不久前他才摸过，细腻光滑，让人爱不释手，可现在却是鲜血淋漓，磨烂的皮肉赤裸裸的露着，一点森白隐约浮现，那是沈芸的脚骨。
她竟生生磨出了骨头！
宋琰浑身颤抖，他不敢想象这一天一夜沈芸都经历了什么，如果他能早一些找到沈芸，她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么多罪？
他不忍直视地扭开头，却又逼着自己去看。
祁砚已经冷静了下来，拧干净了帕子上前来为沈芸清理伤口，一只手却伸了过来：“朕来。”
这次祁砚没有争抢，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得去手擦拭，这简直比酷刑还要折磨人。
然而更糟糕的是，他们做了所有他们能做的事情，沈芸却迟迟没有清醒。

沈芸做了一个冗长而虚幻的梦。
梦里她刚刚十四岁，沈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她有父母兄长护持，年少不知愁，哪怕朝堂因为夺位之事闹得腥风血雨，她却只顾着高兴新得了白鹿纸，兴致勃勃地要去梅林里作画。
偏巧，那一日沈家家学休沐，众学子邀约要往沈家梅林里来赏玩，却被她的丫头沧海拦在了外头。
沈家嫡长姑娘在此，自然容不得旁人冲撞，学子只得退让，满脸的失望唏嘘。
沈芸知晓他们难得有空，便松口允了他们进来，只不许靠近她所在的终南亭，学子们仍旧感恩戴德，纷纷写了词赋来谢她。
沧海嗤之以鼻：“他们这些心思，谁猜不透呢？以为这是民间说书人的话本子呢？不切实际。”
沈芸也笑，不怪沧海刻薄，打从她年前为不得宠的皇后解了一次围，她的名声便起来了，及至这些年越发夸张，竟有人称她是贵女魁首。
她心里不在意，却切实知道了这名声的坏处，求娶的人几乎要踏破沈家高高的门槛。
沧海见得多了，自然会多几分戒备，连沈芸也有些意兴阑珊，可偏偏这样的算计里，却多了一点不一样，有人送了一支梅花过来。
不留姓名，不曾讨好，一支梅花用作赔罪，赔今日，惊扰她之罪。
后来她才知晓，那人叫萧琰，哦不，现在他叫宋琰了。
沈芸在梦里缓缓苏醒，眼前有些模糊，让人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耳边有人断断续续地喊她，她听不真切，越发觉得像是在做梦。
她慢慢眨了下眼睛，视线不但没有清晰，反倒彻底黑了下去，好一会儿才重新清晰起来，连带着秀秀那张小脸。
“姑姑，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
秀秀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沈芸却十分茫然，她……没有死吗？
都到了那个地步，竟然还是活下来了吗？
她怔怔地回不过神来，却还是张了张嘴想要安抚秀秀，只是大概她太久没说话了，一张嘴，只发出了一个嘶哑模糊的音节。
秀秀仍旧听见了，失控似的伏下身紧紧抱住了她：“姑姑，姑姑……”
沈芸被她稚嫩却温暖的怀抱笼罩着，活着的真实感终于清晰了起来，真的是逃过了一劫……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她疲惫地闭上眼睛，意识再次昏沉了下去，等再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变成了宋琰。
“沈芸？你醒了是不是？你睁开眼睛看看朕。”
熟悉的声音在轻轻喊她的名字，沈芸脑海里回想起来的，却是那一声声的“悦嫔娘娘”。
好刺耳啊。
她不是不自量力的想和萧宝宝比什么，只是她不想见到这个人，一眼都不想。
可她不再是梦里那个金尊玉贵，什么都有的谢大姑娘，而是要靠卑躬屈膝，摇尾乞怜才能活下去的奴仆，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她闭了闭眼，这一刻对自己死里逃生的感受才清晰起来，原来这真的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尤其是还要继续面对宋琰。
可她记得自己对母亲发下的誓言，她会好好地活下去，不管会遭遇什么。
她逼着自己睁开眼睛，慢慢撑着床榻坐了起来。
宋琰喜不自胜，一时间眼眶竟然烫了一下，他珍而重之地将人搂紧怀里，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沈芸，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在对方昏迷的这些日子，他真的是度日如年。
沈芸安静让他抱着，许久之后才轻轻推了推他的手。
她身上有伤，宋琰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十分听话地松了手，见沈芸还要动弹，还伸手扶了她一把，只是忍不住劝她：“你身上还有伤，不能乱动……”
沈芸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跪坐在了床榻上，慢慢俯身，向他稽首：“奴婢，叩见皇上。”
宋琰才浑身一颤，慌张地托住了她的肩膀：“沈芸，别这样……”
他没想到沈芸劫后余生，看见自己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最寻常不过的见礼，此时从她嘴里说出来，却仿佛是在划清界限，是在说，她不要他了。
宋琰有些慌乱：“你以后不用对我行礼，你不用对任何人行礼。”
沈芸只垂下眼睛，神情寂静宛如死水：“奴婢不敢僭越。”
宋琰心口一刺，不是僭越，沈芸和他之间，怎么能用僭越来形容？
“你先起来，你腿上有伤，身体很虚弱，不能乱动……”
沈芸轻轻一摇头，声音里都是不在意：“多谢皇上记挂，奴婢没有大碍……”
宋琰的手僵在半空，没有大碍？
他声音止不住地发颤：“沈芸，你知不知道你伤成了什么样子？”
自己的身体，多少都是知道些的，但和宋琰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芸苍白一笑：“皮肉伤而已。”
她语气平淡的仿佛那伤是在旁人身上，却每一个字都锥子一样扎进了宋琰心口。
皮肉伤？
如果这都是皮肉伤，那什么才叫重伤？
沈芸，你知不知道你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很想问沈芸一句，可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沈芸难道不知道疼吗？她只是不肯再告诉自己而已。
是他一点点磨去了沈芸的骄傲，折断了她的骨头，让她再不敢对自己有任何奢望，甚至这样的重伤她连一句疼都不敢喊，他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沈芸？
他紧紧抓住沈芸那只完好的手，声音嘶哑：“沈芸，以前是我不好，以后我好好对你，好不好？”


第137章皇上请回
以后？
你我之间，哪有以后？
沈芸摇摇头，很想让宋琰不必费心思诓骗她，她已经一无所有，没有这个价值了。
可她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致，这样细微的动作便让她摇摇欲坠起来，宋琰连忙扶住她：“你先躺下，太医说你失血过多，身体很虚弱，要好好静养。”
沈芸也的确没力气再说什么，刚才那般举动也不过是凭着一口气在硬撑，此时眼前一阵阵发黑，她不得不躺了回去，人虽然还醒着，却还是闭上了眼睛，不想见人的意思清清楚楚的写在了脸上。
宋琰下意识抓紧了她的手，心里有些慌：“我知道你心里怪我，但我没有不想救你，当时让人先找萧宝宝只是……”
“奴婢不敢怪罪，”虚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解释，沈芸艰难地睁开眼睛，一双本该明亮的眸子此时毫无光彩，说的话却十分清晰，“皇上救后妃，天经地义……”
宋琰听得心口直颤，语气急切地辩解：“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和悦嫔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芸并不想知道他和萧宝宝如何，她只是不想见到宋琰。
她拽了拽自己的手，却换来更紧的回握，宋琰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情绪平缓：“不管怎么说，这次没能及时救你是我的错，但我心里真的还有你，沈芸，以后我慢慢补偿你，好不好？”
他说完忐忑又期待地看着沈芸，希望沈芸能给他一点反应，愤怒难过，或者委屈控诉都好，只要她肯给自己一个反应就好。
然而沈芸平静无波，甚至连眼神里都没有丝毫波澜，她只是看向了自己被他握着的手，语气木然：“皇上请回吧。”
宋琰陡然僵住，沈芸不信。
他很是不安：“沈芸，我没骗你，我从头到尾，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人。”
沈芸没再开口，也没再将手拽回去，仿佛是默认了他的亲近，然而秀秀却大着胆子靠近了：“皇，皇上，您放开姑姑吧，她现在很虚弱，不能再受伤了……”
宋琰一愣，连忙看向自己的手，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的时候已经把沈芸的手腕抓红了。
他连忙松了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疼不疼？”
沈芸慢慢将手收了回去，疲惫似的闭上了眼睛，仿佛又要睡了，可宋琰知道她没有，她只是仍旧不想见他而已。
他脸色暗了下去，虽然知道沈芸经此一遭，会对他很失望，可他没想到她会失望到连他真心剖白的话都毫无反应。
“沈芸，我……”
“皇上，”沈芸轻轻打断了他的话，语气里都是疲惫，“奴婢想休息。”
这是沈芸第二次逐客，宋琰也知道这种时候自己离开才是沈芸想要的，可他舍不得走。
沈芸昏迷的这半个月，简直比六年前他自己重伤的日子，还要难捱，如果不是这次出事的使臣太多，一个处理不当就会引起邦交问题，他一定会顶替秀秀，贴身照顾她。
可他做不到，只能每日里来看望她，听一听她虚弱却平缓的呼吸，碰一碰她苍白却温热的皮肤，以此来缓和他逐渐焦躁痛苦的心情。
“沈芸，你先睡，我待会儿就走。”
沈芸抬眼看过来，宋琰有些狼狈地避开了她的目光，他还是不想走，他想多看沈芸一会儿，哪怕对方不理他也好。
沈芸没再开口，只是侧头看着虚空，眼神空洞洞的。
宋琰静静看着她，心里有个念头跳出来，沈芸是不是在等他走？是自己的存在已经让她连安心入睡都做不到了吗？
可这么残酷的事实他不愿意接受，他死死攥着拳，竭力寻找别的借口，会不会是刚醒来所以睡不着了？是不是伤口疼得睡不着了？
或者，是饿了渴了？
宋琰眼睛陡然一亮，一定是这样的。
“是不是想喝水？太医说你最近会时常口渴，我让人熬了补气血的汤水，什么时候想喝都有，蔡添喜。”
蔡添喜一直在营帐外候着，听见宋琰问沈芸喝不喝水时，便立刻就让人送了补汤来，前脚碗送到了手里，后脚宋琰就喊了他的名字。
他连忙答应一声，端着碗进了门。
“皇上，四物汤来了。”
宋琰抬手接过，细心地拿勺子搅了搅，觉得温度差不多了才递到沈芸嘴边，然而沈芸却侧头避开了。
宋琰的手僵在了半空。
秀秀看着他的脸色，下意识上前一步，她还记得上次沈芸不肯喝药，被宋琰硬逼着喝下去的事，脸色有些发白：“皇上……”
蔡添喜也有些忐忑，也跟着上前了一步，万一待会儿真的发作起来，他也好拦一拦。
然而宋琰只是僵硬片刻，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将汤碗挪开了：“不想喝吗？那是不是饿了？你想吃什么？芙蓉鸡片？烧鹿筋？还是……”
“皇上，”沈芸终于再次开口，虚弱已经遮掩不住，“奴婢……想休息。”
宋琰的聒噪戛然而止，沈芸是想休息，可更想他走。
这是她第三次撵他了。
是有多不想见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开口。
他心里发空，明明是皇帝，这一刻却连个留下来的理由都找不到……即便找到了，又怎么能留下来呢？
让沈芸撑着这样孱弱的身体，连休息都不能安心吗？
他闭了闭眼，终究还是妥协了。
“好，朕稍后再来看你。”


第138章救我的人是谁
宋琰终于走了，沈芸松了口气，眼前却有些发黑，有那么一小会儿，她什么都没能看见。
只是身体极度虚弱之下，她并没有在意。
秀秀上前来给她盖了盖被子：“姑姑，奴婢就在旁边守着，有什么事你就吩咐一声。”
沈芸原本想答应一声，声音却只到了嘴边就散了，连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她也就没再勉强，合眼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却恍然回到了当初逃离火海时的情形。
她那时候已经看不清楚人脸了，分不清最后来的人到底是谁，却清晰地记得有人喊了她一声“二姑娘”。
京城中人只知沈家嫡系，不知沈家分支，一向称呼她为谢大姑娘，可其实沈家宗族庞大，她在家中姐妹里排行第二，宗族中人都会喊一声“二姑娘”。
可那一声呼唤太过短暂，她又已经奄奄一息，记得并不清楚，甚至觉得像是在做梦。
但这个梦却让人十分不安，她满头冷汗地醒了过来，秀秀正端了补汤过来，见她醒了很惊讶。
“姑姑，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沈芸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我睡了多久？”
“这才不到一刻钟……是不是渴了？喝点汤吧，你嘴唇都裂开了。”
沈芸没有心思喝汤，脑海里来来回回都是那句“二姑娘”，先前意识混沌，她没想起来这茬，见宋琰在身边，下意识就以为是他，可现在脑袋清醒了一些，就知道不会的。
“是谁救我回来的？”
秀秀似是被问住了，犹犹豫豫地不肯开口。
沈芸有气无力道：“我知道……不是皇上，不必隐瞒。”
秀秀叹了口气：“奴婢不是想骗您，听说皇上真的去找过您的，就是晚了一步……祁大人先把您救出来了。”
沈芸一愣，祁砚？
那当时唤她“二姑娘”的，是他吗？
可她怎么记得祁砚喊她一直是沈姑娘呢？莫非当时她意识模糊，听错了吗？
她脑袋疼起来，以往思虑过度才会有的毛病，现在如此轻易就犯了，可以往这痛苦那么难捱，此时却在全身各处的伤痛衬托下，变得微不足道了。
醒着倒是真不如晕过去来得好。
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她已经被疼痛折磨得脸色又苍白许多，秀秀有些心疼：“姑姑，奴婢这就去点支安神香，您再睡一会儿吧。”
沈芸含糊地应了一声，她不是肯示弱于人的人，只是以往，宋琰是个例外，可现在，连这个例外都没了。
再难捱，她也只能自己咬牙忍着。
她蜷缩进被子里，可这细微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连意识都有些模糊。
说也奇怪，刚才强撑着给宋琰行礼的时候，她竟没觉得这么疼，只一心不想见他。
她僵着身体不敢再动，疼痛的余韵却仍旧折磨得她浑身颤抖，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那一觉，大约是被疼昏过去，又疼醒过来的吧。
外头传来说话声，不多时秀秀拿着安神香进来：“姑姑，祁大人听说你醒了，想来探望。”
沈芸模糊的意识被这句话硬生生拉扯得清醒了过来，这是救命之恩，日后能不能偿还说不准，可至少应该当面道个谢。
“请，请进来吧。”
秀秀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姑姑，要不下次吧？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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