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临渊姜卿卿）免费阅读-主角叫裴临渊姜卿卿的小说
分类: 微小说
时间: 2023-05-30 23:01:12
作者: shenliaoyuan
姜卿卿却没回答。
她直视着他那双漆黑的瞳孔，耳边再次不久前响起雪儿的话。
鬼使神差的，她轻声问：“你可曾后悔娶我？”
裴临渊愣了下：“长公主此话何意？”
姜卿卿咽下苦涩：“男子向来三妻四妾，但你娶了我却终生不可纳妾……”
“长公主多虑了。”裴临渊语气寡淡平静，“臣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就算没有娶您也不会纳妾。”
话落，便越过姜卿卿，朝内院走去。
姜卿卿怔在原地，悲哀与伤疼一瞬间蔓延全身。
他愿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不是与她！
她缓缓转头，凝望着雪中裴临渊逐渐远去的背影，手脚冰凉……
忽然，身后响起阵脚步声。
雪儿停在姜卿卿面前：“公主，江染眠将军求见，此刻人已在客堂候着。”
江染眠！
她……为何会突然来找自己？
各种猜测在心里涌动，姜卿卿边想着，边朝客堂走去。
但刚到门外，又倏然停住。
她紧盯着眼前的门，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伸手推开。
只见堂中一女子背对自己而立。
她身披玄黑狐裘，露出的褶裙下摆几枝白梅点缀。
“染眠……”姜卿卿轻声唤着。
闻声，江染眠转头看来，上上下下看了她好些遍，才开口：“卿卿，这些年……你受苦了。”
刹那间，姜卿卿心上仿佛被重重一锤，又疼又麻！
自先帝崩逝后，这些年来她不知遭受过多少苦难与委屈。
可裴临渊和弟弟都不能为她依靠，除了隐忍，她再无他法。
姜卿卿从未想过有人能看破自己的坚强。
更没想到说出这句话的，会是本该最恨她的江染眠！
姜卿卿眼眶通红，声音哽咽：“染眠，对不起……”
江染眠叹了口气，抬手将人抱住：“你我之间……永远不必道歉。”
堂中寒冷，姜卿卿四肢百骸却从未如此温暖过。
好久，两人缓缓松开彼此，但手仍握在一起。
许久未见的疏离在拥抱中消解，两人不禁说起了曾经，再到现在。
江染眠看着姜卿卿，迟疑了很久问：“你……可是喜欢阿渊？”
话落，堂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而此时门外，闻讯赶来的裴临渊也顿住了欲推门的手。
然后，便听屋内传出姜卿卿淡淡的声音。
“不。”
第五章
堂外风雪肆虐，姜卿卿清冷的嗓音还是缓缓飘进耳中。
“我嫁给他，只是为了护住阿慎的皇位而已。”
裴临渊心头倏然一闷，却不知是为何。
他盯着客堂，目光深邃且凌厉，像是要穿过那扇门。
须臾，却利落转身离开。
而此刻，客堂内一片静谧。
姜卿卿说出那句违心话时，神色始终平静如水。
但她却一直垂着眸，不敢直视江染眠的眼睛，生怕被她看穿。
沉默蔓延了许久。
忽听江染眠语气轻柔：“你在说谎。”
姜卿卿猛地抬起眸，脸上满是错愕。
江染眠见她这样，叹了口气：“卿卿，你我从小相识，我怎会看不出你的心思？当年得知你与他成婚时，我虽有些难过，却也是真的希望你能幸福。”
“可没想到阿渊他……”
话音戛然而止，听着这些，姜卿卿鼻间却是一阵发酸。
江染眠抬手将她鬓边的碎发理到耳后：“不过还好，都过去了，以后我会陪着你。”
“很快便是新岁，我已向陛下请命护送你去灵觉寺，陛下也应允了。”
话落，姜卿卿怔了瞬。
自姜明慎登基以来，她每年都会前往灵觉寺为国祈福。
虽有禁卫军护送，但到底是独自一人。
如今，有江染眠相伴……
姜卿卿心底一暖：“好。”
之后半月，她和裴临渊都再未见过。
直至元旦这日。
姜卿卿梳洗妥当，便起身朝府外走去。
刚到庭院，便远远望见站在门前的江染眠。
她唇角弯起笑，脚步也加快了些：“染眠！”
然而，姜卿卿刚跨过府门，就看到江染眠身旁站着的男人。
裴临渊！
他为何会在？
姜卿卿看着男人身上的玄黑常服，以及腰间的剑，一个念头涌上脑海。
这时，江染眠抬步走上前，眼底情绪复杂：“卿卿，阿渊他……会与我一同护送你。”
护送自己？
若不是这三年间裴临渊都未曾与自己同出过京城，姜卿卿定会相信此话。
但此刻她心里清楚，他为的不过是想和江染眠多相处罢了！
刹那间，姜卿卿一颗心针扎般刺痛。
可终究只能咬牙忍下。
她强扯出抹笑对江染眠轻轻点了下头，而后便坐进了马车——
这是第一次，自己没有主动同裴临渊说话。
而裴临渊望着那垂下的马车帘子，皱了下眉，便跃上马背。
“启程。”
……
灵觉寺离京城并不远。
姜卿卿听着马车外时不时传来的交谈声，想起那日江染眠说：“希望你与裴临渊能够幸福。”
但其实如果可以，自己更希望她能和心爱之人相携到老，哪怕那个人是裴临渊！
只可惜事已至此，他们都回不去了。
姜卿卿眼神微黯。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下。
她掀开车帘，就见江染眠走过来：“前方山路被堵住了，阿渊说带人去看看。”
姜卿卿点了点头，走下马车：“那……”
话刚出口，只听身后突然传来裴临渊焦急凌厉的声音。
“小心！”
两人皆是一怔，茫然回眸，便见数不清的箭矢携着冷光，破空刺来！
江染眠迅速拔出剑，护在姜卿卿身前。
但飞来的箭雨太过密集，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眼看一支箭妘直直射来，姜卿卿躲闪不及，下意识看向正跑来的裴临渊。
“裴临渊……”
她轻唤了一声，却眼见着他从自己身边掠过，直直奔向江染眠！
一瞬，如坠冰窟。
同时，箭矢直直刺进姜卿卿心口，霎时，鲜血蔓延……
第六章
姜卿卿从昏迷中悠悠转醒时，人已回到了摄政王府。
她缓缓坐起身，手抚上心口的伤，眼神微黯。
昏迷前的画面重新涌上脑海，想到毫不犹豫奔向江染眠的裴临渊，只觉得疼痛加剧。
姜卿卿深呼了口气，尝试着想要下榻。
转头间，却见弟弟姜明慎坐在外殿木椅上，正沉思着什么。
察觉到她的注视，姜明慎看过来，见姜卿卿双眸清明，他顿了几秒，猛地起身走近。
“长姐，你醒了！”
“阿慎。”姜卿卿嗓音微哑，气息因虚弱还有些紊乱，“你怎么在这儿？”
姜明慎点头：“听闻你受伤，我心中担忧，便带了太医来，幸好你无事……”
说到这儿，他脸色骤然沉下：“长姐放心，那些伤了你的刺客我定一个都不放过。至于摄政王与江将军，他们未护长姐周全，同样难逃惩处。”
“不可！”
姜卿卿浑身一震，她起身去抓姜明慎的衣袖，本就素净的脸此刻更加苍白：“阿慎，长姐是自己不小心才受了伤，与他们无关，你莫要牵扯无辜。”
过往十二年，姜明慎向来最在乎姜卿卿，几乎言听计从。
然而这次，他却始终沉默。
寂静却在殿内许久蔓延。
僵持间，姜卿卿正想再说些什么。
姜明慎却别开眼，嗓音淡凉：“长姐身子虚弱，须得精心休养，宫中还有事要处理，我便不打扰了。”
说完，他便抬步离开了长乐宫。
望着弟弟的背影，姜卿卿微蹙起眉，心里莫名一阵不安。
而这预感……终在第二日成了真！
“公主，皇上刚刚下了旨，摄政王护主不力，罚一年俸禄，以儆效尤。”
听着雪儿的话，姜卿卿不敢相信，当即起身就要进宫。
不想竟在府门处，撞上裴临渊。
他眉眼微冷，姜卿卿看得心底一颤：“阿渊，我正要去找陛下让他收回旨意，你……”
还未说完，只听裴临渊嗓音寡淡——
“不必，皇上金口玉言，圣旨已下，断无更改。”
姜卿卿顿住，掩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收紧：“可……”
“若公主于心不安，便替臣给皇上传句话。”裴临渊一字一句，“您受伤一事皆是臣一人之过，与江将军无关，还望皇上莫要牵扯无辜。”
姜卿卿望着他眼中对江染眠的关切和在乎，再思及生死一瞬时裴临渊的选择，鼻间发涩：“……好。”
“多谢公主。”
言罢，裴临渊越过她就走，下一秒，衣袖却被拽住。
姜卿卿望着他看来的目光，轻声问：“你非要与我如此生分吗？”
“我知你不喜我，可抛去成婚一事，你我二人至少也算熟识……”
裴临渊却只是抽回衣袖：“长公主为君，我为臣，只此而已。”
姜卿卿狠狠怔在原地。
刹那间，她只觉心脏好似被生生剖开，血肉模糊！
姜卿卿死死抿着唇，将喉间涌上的腥气咽下：“只此而已……”
“可裴临渊，这是你想的，并非我所求。”
她深吸了口气，死死掐住手心，剖出心里话：“你可知，其实我倾慕你多年！”
第七章
话落，一片寂静。
冰雪漫天盖地，冷得姜卿卿打颤。
但裴临渊的嗓音更冷：“长公主何时学会了说谎？”
姜卿卿浑身一僵。
她对上裴临渊那双墨般的眼，整个人如坠深渊，心口上的伤像是被人狠狠撕裂扯开，鲜血淋漓！
七年，这份情意足足在心底积压了七年才终坦白——
可他竟是半分都不信！
姜卿卿想解释。
但刚启唇，喉间那股血腥味却倏地变得浓郁，她只能咬紧唇瓣死死忍着。
最终，一个字都说不出。
而裴临渊已然抬步离开，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姜卿卿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才撑不住瘫软倒地，剧烈地咳了起来。
皎白的雪，鲜红的血。
她静静看着，悲哀与伤痛一瞬蔓延全身……
皇宫。
姜卿卿走进议事殿时，姜明慎正在批阅奏折。
见她进来，他忙起身迎上前：“长姐！你的伤还没痊愈，怎么不在王府好好休养？”
姜卿卿没回答，只是问：“阿慎，你为何要下那道圣旨？”
姜明慎顿了片刻，神情霎时从担忧转为冷肃：“长姐，你此刻……是在为了裴临渊而质问我吗？”
“是。”姜卿卿拧了眉，“裴临渊身为摄政王，是你、是整个北昭的支撑！你如今动他，天下人会如何想？那些敌国又会如何想？！”
“阿慎，你怎能如此糊涂？”
话音刚落，姜明慎倏尔挥袖：“够了！”
他紧紧盯着姜卿卿，眉眼敛着怒意：“我是君他是臣，我为何不能动他？难道没有他裴临渊，我就不是北昭的皇帝了吗？！”
“别说只是罚扣俸禄，就算我要罢免他的官职又如何？”
闻言，姜卿卿狠狠一震。
她满眼错愕茫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神情阴鸷的少年竟是自己的弟弟。
无声的僵持在沉默中蔓延。
许久，姜卿卿微颤的声音才在殿内响起：“裴临渊位高权重，我知你一直忌惮他，但是阿慎，他从未害过北昭，更未害过你，你为何……”
“因为我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姜明慎厉声打断她，但说完又觉语气太过凌厉。
他深吸了口气，转身背对姜卿卿，声音稍缓：“这件事我自有定夺，长姐还是好好保重身体，莫要再费心劳神。”
言罢，姜明慎便唤来侍卫护送姜卿卿出宫。
天色渐暗。
回到摄政王府，姜卿卿抬眼看着那朱红的牌匾，她微凝的眉眼间赫然划过抹痛色。
君臣离心是一国大忌，更何况裴临渊又手握重权，只是眼下不清楚他是否知道姜明慎的心思。
一边是心爱之人，一边是唯一血亲。
无论选择谁，最痛苦的人都只会是她！
姜卿卿独自站了许久，终究还是踏进府门。
月光铺洒庭院，雪地泛出淡淡银光。
书房外，她凝望着面前的门，攥在一起的手心冒出些许汗意。
迟疑很久，刚要抬手敲门。
书房里却响起一道声音：“王爷，属下查到监视王府的那些人皆为皇家暗卫，若是皇上真要对您动手……该怎么办？”
听到这话，姜卿卿本要敲门的手顿时停在半空。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瞳孔颤栗。
紧接着，就听裴临渊低沉冰冷的语气从门缝中传出。
“他既不愿安稳坐这皇位，那……便换个人！”
第八章
话落那刹，姜卿卿只觉得天崩地裂。
她身形一晃，下意识扶住青砖，掌心却又传来刺骨的寒意。
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姜明慎忌惮裴临渊，想要夺走他手中的权势。
而裴临渊察觉姜明慎心思，竟要将他直接拉下皇位！
先帝临终前的嘱咐倏然回响耳边：“卿卿，你定要护着慎儿，护住他的皇位，以及这姜家江山。”
此话，姜卿卿只字未忘。
可是谁能告诉她，到底要如何才能做到这一切？！
恍神间，书房里再次传出侍卫的声音：“王爷，那……长公主呢？”
姜卿卿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
她下意识屏息，但很久，都没有听到裴临渊的回答。
他的沉默是何意？
姜卿卿不知，也再不敢听下去。
她此生所有的勇气，早在那年替裴临渊喝下毒酒，又以此求嫁后，就用尽了。
房内摇曳的烛光透过窗棂纸映在廊檐下。
姜卿卿望着，双眸逐渐苍凉痛楚，末了，转身离开。
庭院偌大空寂。
她目光浑噩地走过，一步一步，最后没身于府外风雪……
漆黑夜中，只余灯盏零星。
姜卿卿茫然行过长街，环顾四周，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寂静中，一道身影向她走来：“卿卿？”
闻声，姜卿卿怔怔抬眸，便见江染眠撑着伞，眉心轻拧。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姜卿卿抿唇默了几秒，终是谎道：“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纵使天色黯淡，江染眠还是瞬间就看出她在隐瞒，但没再追问，只是将伞不动声色地倾斜过去：“那我陪你。”
姜卿卿望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眸，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终是轻轻点头：“好……”
京城寂巷，冷雪渐落。
两人并肩漫步着，却始终无言。
直至那更夫的铜锣声敲响：“丑时四更，天寒地冻，快快归家！”
姜卿卿眼睫狠狠一颤，顿时停住。
江染眠看向她，不解又担忧：“怎么了？”
“我……”姜卿卿刚想说没事，一侧眸，却瞥见她右肩上被雪浸湿的衣衫。
再抬头，便看见那明显偏向自己的纸伞。
她喉间刹那哽涩。
其实这世间所有的事，都只关乎想与不想，做与不做罢了。
若是想做，再难也会寻到法子。
好比……
姜卿卿强装镇定地呼出口气，缓缓垂眼：“染眠……若是有一天你能与裴临渊携手到老，千万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好吗？”
江染眠愣住：“卿卿，你此话何意？”
她直觉哪里不对劲，但怎么都看不到姜卿卿的双眸，更分辨不清她的情绪。
片刻后，江染眠双唇翁动还要再说什么。
却听姜卿卿嗓音淡静：“夜深，你该回去了，等明日……不，日后若有机会，你再来看看我吧。”
话落，她抬手将伞摆正，而后抬步越过江染眠，慢慢走远……
宫墙深厚。
姜卿卿站在宫门前，仰头望了那明晃的雕梁画栋，许久才收回视线，跟在守门侍卫身后走了进去。
议事殿内，姜明慎还在批改奏折。
见她这时前来，有些讶异：“长姐怎么这时候进宫？可是出了什么事？”
姜卿卿却没应声，只是深深端详着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少年。
他登基三年，有了天家威仪的同时，也有了帝王的猜忌与狠辣。
“这几日我时常梦见父皇，他总同我说，若不是生在皇家，他也许能陪我们久一点。扔下我们，他很愧疚。”
姜卿卿声音浅淡：“我也在想，若你我没出生在帝王家，是不是，也能活的更自在些……”
“不会！”姜明慎突然打断她，眸光冷沉，“我姓姜，生死皆为姜家魂，这皇位上的人也只能是我。”
听着那久久回响的话音，姜卿卿心里最后那一抹侥幸也化作了飞灰。
她喉间涌上抹涩痛，无论如何都咽不下。
殿内如死寂般安静了许久。
姜卿卿再开口时，嗓音沙哑：“阿慎，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姜明慎蹙起眉：“什么？”
姜卿卿一字一句，语气莫名悲凉：“赐下圣旨，让我与裴临渊……和离。”
第九章
然而听到这话，姜明慎几乎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一句：“不行。”
姜卿卿浑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姜明慎似是被她看得心虚，别开了眼：“至少现在，还不行。”
不是不能，也不是不行。
而是现在不行！
同生帝王家，姜卿卿一瞬便知晓了他心中的所思所想。
原来自己的这段婚事，竟也是他算计裴临渊的一颗棋子……
一边是血亲胞弟，一边是她心有愧疚，深爱七年的男人。
姜卿卿只觉心被拉扯的像是要撕裂一般！
无声的僵持在沉默中肆意蔓延。
不知过去多久，姜卿卿凝视着姜明慎的侧脸，掩在袖中的手缓缓收紧，而后——
倏地跪在了地上！
她向着眼前的天子跪拜叩首，字字泣血：“求皇上……赐旨。”
姜明慎回头就见这一幕。
他心底一慌，忙伸手想将人搀起：“阿姐，你这是做什么？”
姜卿卿却避开了他的手，没有起身，又重复了遍：“臣意已决，还望皇上成全。”
姜明慎眸色一深，神情愈发冷冽阴沉。
但看着那执拗伏地的身影……他到底还是不忍！
“好。”
说完，姜明慎便走向御桌，展开一道卷轴，提起了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公主姜卿卿与摄政王裴临渊，三载结缘终难归一意，故立此诏和离，各还本道，钦此。”
望着圣旨上的内容，姜卿卿的心就像是在刀口上滚过，传来细细密密的疼。
从此……她便再不是裴临渊的妻子了。
姜明慎将圣旨递给姜卿卿：“长姐，既已决定和离，便留在宫中吧。”
姜卿卿动作微滞，静了几秒后才轻声回：“我还有些话……想与他说。”
话落，她便收好圣旨，转身走向了殿外。
但就在跨出殿门的那一刻，姜卿卿突然停住脚步，回眸望去——
只见姜明慎身着龙袍，挺拔地立在那金瓦红墙之内。
可浮现在姜卿卿眼前的，却是三年前那个窝在她怀中，哭着说“阿姐我怕”的小小身影。
时间……怎么就过得这么快呢？
泪意涌上酸涩的眼眶，姜卿卿掐住手心忍下，扬起了一抹温柔的笑。
“阿慎，你长大了。”
姜明慎心底猛地狠狠一颤，不知为何，望着姜卿卿远去的背影，他竟有种要失去什么的不安感。
他转头看向低头候在一旁的掌事太监，语气怆然：“阿姐她……是不是生我气了？”
闻言，太监垂首：“长公主乃是陛下的亲姐姐，定会体谅陛下的。”
姜明慎紧皱的眉心这才松了些。
是啊，阿姐对他那么好，怎会忍心与他生气呢？
他呼出重重一口气：“你说的对，等阿姐回宫，我便与她道歉。”
“你吩咐下去，之后阿姐回宫长居，任何人不得僭越多嘴，她永远是我北昭最尊贵的长公主！”
……
姜卿卿回到王府时，天色还没完全泛白。
刚跨进门，迎面便撞上正要进宫上朝的裴临渊。
他一头墨发拢起藏在官帽里，一身玄色暗金蛟纹朝服，眉目凛冽。
一瞬间，姜卿卿有些恍惚。
这一刻，她好像看到了三年前那个在父皇病重时被托孤的裴临渊。
三年了，他好像和当时一样，没有半分变化。
也一样，与她无关！
四目相对，姜卿卿刚要开口。
就见裴临渊眉心微蹙：“公主昨夜不在府？”
她直视着他那双漆黑的瞳孔，耳边再次不久前响起雪儿的话。
鬼使神差的，她轻声问：“你可曾后悔娶我？”
裴临渊愣了下：“长公主此话何意？”
姜卿卿咽下苦涩：“男子向来三妻四妾，但你娶了我却终生不可纳妾……”
“长公主多虑了。”裴临渊语气寡淡平静，“臣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就算没有娶您也不会纳妾。”
话落，便越过姜卿卿，朝内院走去。
姜卿卿怔在原地，悲哀与伤疼一瞬间蔓延全身。
他愿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不是与她！
她缓缓转头，凝望着雪中裴临渊逐渐远去的背影，手脚冰凉……
忽然，身后响起阵脚步声。
雪儿停在姜卿卿面前：“公主，江染眠将军求见，此刻人已在客堂候着。”
闻言，姜卿卿浑身一震。
江染眠！
她……为何会突然来找自己？
各种猜测在心里涌动，姜卿卿边想着，边朝客堂走去。
但刚到门外，又倏然停住。
她紧盯着眼前的门，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伸手推开。
只见堂中一女子背对自己而立。
她身披玄黑狐裘，露出的褶裙下摆几枝白梅点缀。
“染眠……”姜卿卿轻声唤着。
闻声，江染眠转头看来，上上下下看了她好些遍，才开口：“卿卿，这些年……你受苦了。”
刹那间，姜卿卿心上仿佛被重重一锤，又疼又麻！
自先帝崩逝后，这些年来她不知遭受过多少苦难与委屈。
可裴临渊和弟弟都不能为她依靠，除了隐忍，她再无他法。
姜卿卿从未想过有人能看破自己的坚强。
更没想到说出这句话的，会是本该最恨她的江染眠！
姜卿卿眼眶通红，声音哽咽：“染眠，对不起……”
江染眠叹了口气，抬手将人抱住：“你我之间……永远不必道歉。”
堂中寒冷，姜卿卿四肢百骸却从未如此温暖过。
好久，两人缓缓松开彼此，但手仍握在一起。
许久未见的疏离在拥抱中消解，两人不禁说起了曾经，再到现在。
江染眠看着姜卿卿，迟疑了很久问：“你……可是喜欢阿渊？”
话落，堂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而此时门外，闻讯赶来的裴临渊也顿住了欲推门的手。
然后，便听屋内传出姜卿卿淡淡的声音。
“不。”
第五章
堂外风雪肆虐，姜卿卿清冷的嗓音还是缓缓飘进耳中。
“我嫁给他，只是为了护住阿慎的皇位而已。”
裴临渊心头倏然一闷，却不知是为何。
他盯着客堂，目光深邃且凌厉，像是要穿过那扇门。
须臾，却利落转身离开。
而此刻，客堂内一片静谧。
姜卿卿说出那句违心话时，神色始终平静如水。
但她却一直垂着眸，不敢直视江染眠的眼睛，生怕被她看穿。
沉默蔓延了许久。
忽听江染眠语气轻柔：“你在说谎。”
姜卿卿猛地抬起眸，脸上满是错愕。
江染眠见她这样，叹了口气：“卿卿，你我从小相识，我怎会看不出你的心思？当年得知你与他成婚时，我虽有些难过，却也是真的希望你能幸福。”
“可没想到阿渊他……”
话音戛然而止，听着这些，姜卿卿鼻间却是一阵发酸。
江染眠抬手将她鬓边的碎发理到耳后：“不过还好，都过去了，以后我会陪着你。”
“很快便是新岁，我已向陛下请命护送你去灵觉寺，陛下也应允了。”
话落，姜卿卿怔了瞬。
自姜明慎登基以来，她每年都会前往灵觉寺为国祈福。
虽有禁卫军护送，但到底是独自一人。
如今，有江染眠相伴……
姜卿卿心底一暖：“好。”
之后半月，她和裴临渊都再未见过。
直至元旦这日。
姜卿卿梳洗妥当，便起身朝府外走去。
刚到庭院，便远远望见站在门前的江染眠。
她唇角弯起笑，脚步也加快了些：“染眠！”
然而，姜卿卿刚跨过府门，就看到江染眠身旁站着的男人。
裴临渊！
他为何会在？
姜卿卿看着男人身上的玄黑常服，以及腰间的剑，一个念头涌上脑海。
这时，江染眠抬步走上前，眼底情绪复杂：“卿卿，阿渊他……会与我一同护送你。”
护送自己？
若不是这三年间裴临渊都未曾与自己同出过京城，姜卿卿定会相信此话。
但此刻她心里清楚，他为的不过是想和江染眠多相处罢了！
刹那间，姜卿卿一颗心针扎般刺痛。
可终究只能咬牙忍下。
她强扯出抹笑对江染眠轻轻点了下头，而后便坐进了马车——
这是第一次，自己没有主动同裴临渊说话。
而裴临渊望着那垂下的马车帘子，皱了下眉，便跃上马背。
“启程。”
……
灵觉寺离京城并不远。
姜卿卿听着马车外时不时传来的交谈声，想起那日江染眠说：“希望你与裴临渊能够幸福。”
但其实如果可以，自己更希望她能和心爱之人相携到老，哪怕那个人是裴临渊！
只可惜事已至此，他们都回不去了。
姜卿卿眼神微黯。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下。
她掀开车帘，就见江染眠走过来：“前方山路被堵住了，阿渊说带人去看看。”
姜卿卿点了点头，走下马车：“那……”
话刚出口，只听身后突然传来裴临渊焦急凌厉的声音。
“小心！”
两人皆是一怔，茫然回眸，便见数不清的箭矢携着冷光，破空刺来！
江染眠迅速拔出剑，护在姜卿卿身前。
但飞来的箭雨太过密集，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眼看一支箭妘直直射来，姜卿卿躲闪不及，下意识看向正跑来的裴临渊。
“裴临渊……”
她轻唤了一声，却眼见着他从自己身边掠过，直直奔向江染眠！
一瞬，如坠冰窟。
同时，箭矢直直刺进姜卿卿心口，霎时，鲜血蔓延……
第六章
姜卿卿从昏迷中悠悠转醒时，人已回到了摄政王府。
她缓缓坐起身，手抚上心口的伤，眼神微黯。
昏迷前的画面重新涌上脑海，想到毫不犹豫奔向江染眠的裴临渊，只觉得疼痛加剧。
姜卿卿深呼了口气，尝试着想要下榻。
转头间，却见弟弟姜明慎坐在外殿木椅上，正沉思着什么。
察觉到她的注视，姜明慎看过来，见姜卿卿双眸清明，他顿了几秒，猛地起身走近。
“长姐，你醒了！”
“阿慎。”姜卿卿嗓音微哑，气息因虚弱还有些紊乱，“你怎么在这儿？”
姜明慎点头：“听闻你受伤，我心中担忧，便带了太医来，幸好你无事……”
说到这儿，他脸色骤然沉下：“长姐放心，那些伤了你的刺客我定一个都不放过。至于摄政王与江将军，他们未护长姐周全，同样难逃惩处。”
“不可！”
姜卿卿浑身一震，她起身去抓姜明慎的衣袖，本就素净的脸此刻更加苍白：“阿慎，长姐是自己不小心才受了伤，与他们无关，你莫要牵扯无辜。”
过往十二年，姜明慎向来最在乎姜卿卿，几乎言听计从。
然而这次，他却始终沉默。
寂静却在殿内许久蔓延。
僵持间，姜卿卿正想再说些什么。
姜明慎却别开眼，嗓音淡凉：“长姐身子虚弱，须得精心休养，宫中还有事要处理，我便不打扰了。”
说完，他便抬步离开了长乐宫。
望着弟弟的背影，姜卿卿微蹙起眉，心里莫名一阵不安。
而这预感……终在第二日成了真！
“公主，皇上刚刚下了旨，摄政王护主不力，罚一年俸禄，以儆效尤。”
听着雪儿的话，姜卿卿不敢相信，当即起身就要进宫。
不想竟在府门处，撞上裴临渊。
他眉眼微冷，姜卿卿看得心底一颤：“阿渊，我正要去找陛下让他收回旨意，你……”
还未说完，只听裴临渊嗓音寡淡——
“不必，皇上金口玉言，圣旨已下，断无更改。”
姜卿卿顿住，掩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收紧：“可……”
“若公主于心不安，便替臣给皇上传句话。”裴临渊一字一句，“您受伤一事皆是臣一人之过，与江将军无关，还望皇上莫要牵扯无辜。”
姜卿卿望着他眼中对江染眠的关切和在乎，再思及生死一瞬时裴临渊的选择，鼻间发涩：“……好。”
“多谢公主。”
言罢，裴临渊越过她就走，下一秒，衣袖却被拽住。
姜卿卿望着他看来的目光，轻声问：“你非要与我如此生分吗？”
“我知你不喜我，可抛去成婚一事，你我二人至少也算熟识……”
裴临渊却只是抽回衣袖：“长公主为君，我为臣，只此而已。”
姜卿卿狠狠怔在原地。
刹那间，她只觉心脏好似被生生剖开，血肉模糊！
姜卿卿死死抿着唇，将喉间涌上的腥气咽下：“只此而已……”
“可裴临渊，这是你想的，并非我所求。”
她深吸了口气，死死掐住手心，剖出心里话：“你可知，其实我倾慕你多年！”
第七章
话落，一片寂静。
冰雪漫天盖地，冷得姜卿卿打颤。
但裴临渊的嗓音更冷：“长公主何时学会了说谎？”
姜卿卿浑身一僵。
她对上裴临渊那双墨般的眼，整个人如坠深渊，心口上的伤像是被人狠狠撕裂扯开，鲜血淋漓！
七年，这份情意足足在心底积压了七年才终坦白——
可他竟是半分都不信！
姜卿卿想解释。
但刚启唇，喉间那股血腥味却倏地变得浓郁，她只能咬紧唇瓣死死忍着。
最终，一个字都说不出。
而裴临渊已然抬步离开，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姜卿卿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才撑不住瘫软倒地，剧烈地咳了起来。
皎白的雪，鲜红的血。
她静静看着，悲哀与伤痛一瞬蔓延全身……
皇宫。
姜卿卿走进议事殿时，姜明慎正在批阅奏折。
见她进来，他忙起身迎上前：“长姐！你的伤还没痊愈，怎么不在王府好好休养？”
姜卿卿没回答，只是问：“阿慎，你为何要下那道圣旨？”
姜明慎顿了片刻，神情霎时从担忧转为冷肃：“长姐，你此刻……是在为了裴临渊而质问我吗？”
“是。”姜卿卿拧了眉，“裴临渊身为摄政王，是你、是整个北昭的支撑！你如今动他，天下人会如何想？那些敌国又会如何想？！”
“阿慎，你怎能如此糊涂？”
话音刚落，姜明慎倏尔挥袖：“够了！”
他紧紧盯着姜卿卿，眉眼敛着怒意：“我是君他是臣，我为何不能动他？难道没有他裴临渊，我就不是北昭的皇帝了吗？！”
“别说只是罚扣俸禄，就算我要罢免他的官职又如何？”
闻言，姜卿卿狠狠一震。
她满眼错愕茫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神情阴鸷的少年竟是自己的弟弟。
无声的僵持在沉默中蔓延。
许久，姜卿卿微颤的声音才在殿内响起：“裴临渊位高权重，我知你一直忌惮他，但是阿慎，他从未害过北昭，更未害过你，你为何……”
“因为我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姜明慎厉声打断她，但说完又觉语气太过凌厉。
他深吸了口气，转身背对姜卿卿，声音稍缓：“这件事我自有定夺，长姐还是好好保重身体，莫要再费心劳神。”
言罢，姜明慎便唤来侍卫护送姜卿卿出宫。
天色渐暗。
回到摄政王府，姜卿卿抬眼看着那朱红的牌匾，她微凝的眉眼间赫然划过抹痛色。
君臣离心是一国大忌，更何况裴临渊又手握重权，只是眼下不清楚他是否知道姜明慎的心思。
一边是心爱之人，一边是唯一血亲。
无论选择谁，最痛苦的人都只会是她！
姜卿卿独自站了许久，终究还是踏进府门。
月光铺洒庭院，雪地泛出淡淡银光。
书房外，她凝望着面前的门，攥在一起的手心冒出些许汗意。
迟疑很久，刚要抬手敲门。
书房里却响起一道声音：“王爷，属下查到监视王府的那些人皆为皇家暗卫，若是皇上真要对您动手……该怎么办？”
听到这话，姜卿卿本要敲门的手顿时停在半空。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瞳孔颤栗。
紧接着，就听裴临渊低沉冰冷的语气从门缝中传出。
“他既不愿安稳坐这皇位，那……便换个人！”
第八章
话落那刹，姜卿卿只觉得天崩地裂。
她身形一晃，下意识扶住青砖，掌心却又传来刺骨的寒意。
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姜明慎忌惮裴临渊，想要夺走他手中的权势。
而裴临渊察觉姜明慎心思，竟要将他直接拉下皇位！
先帝临终前的嘱咐倏然回响耳边：“卿卿，你定要护着慎儿，护住他的皇位，以及这姜家江山。”
此话，姜卿卿只字未忘。
可是谁能告诉她，到底要如何才能做到这一切？！
恍神间，书房里再次传出侍卫的声音：“王爷，那……长公主呢？”
姜卿卿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
她下意识屏息，但很久，都没有听到裴临渊的回答。
他的沉默是何意？
姜卿卿不知，也再不敢听下去。
她此生所有的勇气，早在那年替裴临渊喝下毒酒，又以此求嫁后，就用尽了。
房内摇曳的烛光透过窗棂纸映在廊檐下。
姜卿卿望着，双眸逐渐苍凉痛楚，末了，转身离开。
庭院偌大空寂。
她目光浑噩地走过，一步一步，最后没身于府外风雪……
漆黑夜中，只余灯盏零星。
姜卿卿茫然行过长街，环顾四周，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寂静中，一道身影向她走来：“卿卿？”
闻声，姜卿卿怔怔抬眸，便见江染眠撑着伞，眉心轻拧。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姜卿卿抿唇默了几秒，终是谎道：“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纵使天色黯淡，江染眠还是瞬间就看出她在隐瞒，但没再追问，只是将伞不动声色地倾斜过去：“那我陪你。”
姜卿卿望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眸，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终是轻轻点头：“好……”
京城寂巷，冷雪渐落。
两人并肩漫步着，却始终无言。
直至那更夫的铜锣声敲响：“丑时四更，天寒地冻，快快归家！”
姜卿卿眼睫狠狠一颤，顿时停住。
江染眠看向她，不解又担忧：“怎么了？”
“我……”姜卿卿刚想说没事，一侧眸，却瞥见她右肩上被雪浸湿的衣衫。
再抬头，便看见那明显偏向自己的纸伞。
她喉间刹那哽涩。
其实这世间所有的事，都只关乎想与不想，做与不做罢了。
若是想做，再难也会寻到法子。
好比……
姜卿卿强装镇定地呼出口气，缓缓垂眼：“染眠……若是有一天你能与裴临渊携手到老，千万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好吗？”
江染眠愣住：“卿卿，你此话何意？”
她直觉哪里不对劲，但怎么都看不到姜卿卿的双眸，更分辨不清她的情绪。
片刻后，江染眠双唇翁动还要再说什么。
却听姜卿卿嗓音淡静：“夜深，你该回去了，等明日……不，日后若有机会，你再来看看我吧。”
话落，她抬手将伞摆正，而后抬步越过江染眠，慢慢走远……
宫墙深厚。
姜卿卿站在宫门前，仰头望了那明晃的雕梁画栋，许久才收回视线，跟在守门侍卫身后走了进去。
议事殿内，姜明慎还在批改奏折。
见她这时前来，有些讶异：“长姐怎么这时候进宫？可是出了什么事？”
姜卿卿却没应声，只是深深端详着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少年。
他登基三年，有了天家威仪的同时，也有了帝王的猜忌与狠辣。
“这几日我时常梦见父皇，他总同我说，若不是生在皇家，他也许能陪我们久一点。扔下我们，他很愧疚。”
姜卿卿声音浅淡：“我也在想，若你我没出生在帝王家，是不是，也能活的更自在些……”
“不会！”姜明慎突然打断她，眸光冷沉，“我姓姜，生死皆为姜家魂，这皇位上的人也只能是我。”
听着那久久回响的话音，姜卿卿心里最后那一抹侥幸也化作了飞灰。
她喉间涌上抹涩痛，无论如何都咽不下。
殿内如死寂般安静了许久。
姜卿卿再开口时，嗓音沙哑：“阿慎，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姜明慎蹙起眉：“什么？”
姜卿卿一字一句，语气莫名悲凉：“赐下圣旨，让我与裴临渊……和离。”
第九章
然而听到这话，姜明慎几乎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一句：“不行。”
姜卿卿浑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姜明慎似是被她看得心虚，别开了眼：“至少现在，还不行。”
不是不能，也不是不行。
而是现在不行！
同生帝王家，姜卿卿一瞬便知晓了他心中的所思所想。
原来自己的这段婚事，竟也是他算计裴临渊的一颗棋子……
一边是血亲胞弟，一边是她心有愧疚，深爱七年的男人。
姜卿卿只觉心被拉扯的像是要撕裂一般！
无声的僵持在沉默中肆意蔓延。
不知过去多久，姜卿卿凝视着姜明慎的侧脸，掩在袖中的手缓缓收紧，而后——
倏地跪在了地上！
她向着眼前的天子跪拜叩首，字字泣血：“求皇上……赐旨。”
姜明慎回头就见这一幕。
他心底一慌，忙伸手想将人搀起：“阿姐，你这是做什么？”
姜卿卿却避开了他的手，没有起身，又重复了遍：“臣意已决，还望皇上成全。”
姜明慎眸色一深，神情愈发冷冽阴沉。
但看着那执拗伏地的身影……他到底还是不忍！
“好。”
说完，姜明慎便走向御桌，展开一道卷轴，提起了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公主姜卿卿与摄政王裴临渊，三载结缘终难归一意，故立此诏和离，各还本道，钦此。”
望着圣旨上的内容，姜卿卿的心就像是在刀口上滚过，传来细细密密的疼。
从此……她便再不是裴临渊的妻子了。
姜明慎将圣旨递给姜卿卿：“长姐，既已决定和离，便留在宫中吧。”
姜卿卿动作微滞，静了几秒后才轻声回：“我还有些话……想与他说。”
话落，她便收好圣旨，转身走向了殿外。
但就在跨出殿门的那一刻，姜卿卿突然停住脚步，回眸望去——
只见姜明慎身着龙袍，挺拔地立在那金瓦红墙之内。
可浮现在姜卿卿眼前的，却是三年前那个窝在她怀中，哭着说“阿姐我怕”的小小身影。
时间……怎么就过得这么快呢？
泪意涌上酸涩的眼眶，姜卿卿掐住手心忍下，扬起了一抹温柔的笑。
“阿慎，你长大了。”
姜明慎心底猛地狠狠一颤，不知为何，望着姜卿卿远去的背影，他竟有种要失去什么的不安感。
他转头看向低头候在一旁的掌事太监，语气怆然：“阿姐她……是不是生我气了？”
闻言，太监垂首：“长公主乃是陛下的亲姐姐，定会体谅陛下的。”
姜明慎紧皱的眉心这才松了些。
是啊，阿姐对他那么好，怎会忍心与他生气呢？
他呼出重重一口气：“你说的对，等阿姐回宫，我便与她道歉。”
“你吩咐下去，之后阿姐回宫长居，任何人不得僭越多嘴，她永远是我北昭最尊贵的长公主！”
……
姜卿卿回到王府时，天色还没完全泛白。
刚跨进门，迎面便撞上正要进宫上朝的裴临渊。
他一头墨发拢起藏在官帽里，一身玄色暗金蛟纹朝服，眉目凛冽。
一瞬间，姜卿卿有些恍惚。
这一刻，她好像看到了三年前那个在父皇病重时被托孤的裴临渊。
三年了，他好像和当时一样，没有半分变化。
也一样，与她无关！
四目相对，姜卿卿刚要开口。
就见裴临渊眉心微蹙：“公主昨夜不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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