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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凌州临时去了趟公司，到家之后看见端着晚饭下楼的佣人。
冷瞳淡淡扫过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晚餐，皱起眉头，抿起唇角语气万分冷淡：“她吃了多少？”
佣人一向怕这位沉默寡言的男主人，越是不显山露水的人，越可怕。
她也不敢撒谎：“舒小姐就喝了半碗鸡汤？”
薄凌州随手将西服外套搭在沙发上，冷眼看了过去，“你们就这样任由她糟践自己的身体？”
佣人似乎听出了男人话里的怒气，有些战战兢兢，急忙解释道：“是舒小姐让我们端出来的，她说她吃不下。”
薄凌州掀起嘴角冷笑了声，压迫感十足：“她说什么你们都听，她叫你们去死你们去不去？”
客厅里鸦雀无声。
几个人面面相觑，屏息凝神，不敢再顶嘴。
薄凌州冷着脸吩咐：“重新做一份晚餐送上去。”
“好的，先生。”
*
舒桃才挂了电话，薄凌州就进了主卧。
他的脸色不大好，不知道谁又招惹了他。
舒桃没问他为什么不高兴，她缩进被窝里，被子压过下巴，声音闷闷的，“我想休息，您能出去吗？”
回应她的只有两个生硬的字：“不能。”
舒桃今晚不愿和他独处一室，过了会儿，她说：“那好，我去客房睡。”
她刚坐起来，就被狠狠的压制了回去。
男人用力扣住她的手腕抵在枕边，他俯身压了下来，气息温热，“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舒桃和他隔得太近，微微仰起脸就能碰到他的唇，她被他的气息撩得心神不宁，冷冷扭过了脸：“没什么胃口。”
薄凌州没和她客气，眼神冰冷盯着她，“把头转过来，看着我。”
舒桃不听。
薄凌州强硬掰过她的下巴，“自己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有意思吗？”
舒桃是真的胃口不好，并不是矫情。
她只喝得下那点汤了。
薄凌州望着她苍白的脸色，强行压下那点怜悯之心，他这会儿确实怒火中烧，“你觉得你这样我会心疼你？”
舒桃被他逼红了眼睛，她说：“我从不敢奢求薄先生的同情。”
薄凌州望着她逐渐发红的眼睛，竟是沉默了下来。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短短的几秒钟，女人腕间的皮肤就被他掐出了红痕，交错印在雪白的瓷肌，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刚重新准备好晚餐的佣人，心情忐忑敲响了主卧的门。
薄凌州缓缓直起身躯，漫不经心整理好衬衫，语气淡漠：“进来。”
佣人一声不敢吭，默默端来晚饭，就赶紧退了出去。
舒桃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我说了我不想吃。”
薄凌州挑眉，问道：：“是要我喂你吗？”
舒桃只当自己没听见，她闭上了嘴巴，不肯说话。
薄凌州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将饭菜端到她面前：“我母亲让我照顾好你，回头看见你瘦了，她怕是要找我算账。”
舒桃愣了下，“伯母知道这件事了吗？”
薄凌州满不在乎：“嗯，她知道。”
舒桃觉得这个世上如果还有人为这个孩子伤心难过，可能就只剩下薄夫人了。
薄凌州的母亲，似乎是真的很喜欢小孩。
“薄凌州，我不是在矫情，我不想吃。”
“可以。”他痛快的放下了手里的碗，喜怒不形于色，“我去让家庭医生来给你打营养针。”
舒桃身体轻颤，“好吧，我吃。”
薄凌州破天荒给她喂了一次饭，舒桃很不习惯，吃的时候心不在焉。
她的脸色太苍白了，整个人就像一张趋近透明的白纸。
薄凌州感觉她好像随时就会飘走，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吃了小半碗饭，舒桃实在咽不下去。
薄凌州哄着她又喝了碗鸽子汤。
舒桃忍着反胃咽进肚子里，过了没多久，她忽然推开面前的男人，撑着还很虚弱的身体跌跌撞撞跑到洗手间里，整个人几乎趴在马桶上，开始呕吐。
薄凌州一言不发跟了过去，女人跪坐在地，吐的昏天黑地。
长发挡住了她的侧脸，神色不明。
她身上的吊带裙，裙摆凌乱堆在大腿，一双笔直的长腿，又细又白。
舒桃吐得实在难受，本来脸上就没剩多少血色，如此一来更加难看。
等她吐完，薄凌州给她递了杯水。
舒桃接过水，用来漱口，她连从地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薄凌州感觉就像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心里的刺痛逐渐尖锐，浴室里的灯落在男人冰冷俊俏的脸庞，映着他隐忍的神色。
他伸手，边挤出几个字：“我扶你起来。”
舒桃轻轻握住他的拇指，借着他的力气站了起来，她咽下喉咙里的痒意，“我真的没有骗你。”
默了三秒，舒桃轻轻动了唇角，轻描淡写吐出几个字来：“还满意吗？薄先生。”
第48章
这些年，薄凌州已经极少有过情绪如此波动的时刻。
他忍了半晌，实在没忍住，用力掐着她的手腕，青筋一根根的暴起，绷紧了脸上的冷色，“我他妈的让你吃东西是害你是吧？”
他好像动了真格，眼底烧起满腔怒火，舒桃感觉自己的手腕要被他掐断了。
她面无表情推开他的手，“好，是我的错。”
薄凌州盯着她的眼睛，无名之火越少越烈。
从她口中说出的这几个字，就像锤子狠狠凿着他的心脏。
他本不是个会受气的人，半点不痛快都要十倍还回去。
这回，薄凌州竟是难得忍耐了下来，他想算了。
这种时候和她较什么劲呢？
薄凌州渐渐冷静了下来，把那些不该出现的情绪硬生生压了回去，他恢复了平静，语气淡淡：“抱歉。”
舒桃听见他的道歉，内心掀不起波澜。
她几乎很少听见薄凌州对别人说起这两个字。
他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的，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子。
难得低头。
舒桃的脸色依然苍白，不过吐出来之后胃里舒服了许多。
她扶着洗手池，撑住了摇摇晃晃的身躯。
薄凌州原本想伸手扶她一把，看见她往后躲避的动作，沉默的收回了手。
他说：“以后不会逼你吃东西了，你想吃就吃，随便你。”
舒桃嗯了嗯，她绷紧了精神，抿唇问道：“你可以出去吗？”
薄凌州沉思半晌，“我在外面等你。”
舒桃说：“好的。”
她等薄凌州走出洗手间，才敢稍微松懈一些。
舒桃抬头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她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了呢？
患得患失，犹犹豫豫，思前想后。
她不该这样。
薄凌州是对的，交易是交易，爱情是爱情。
她要和他一样，分的清清楚楚，划清界限。
眼泪毫无征兆从眼尾缓缓滑落。 片刻间打湿了她的脸颊。
舒桃看着镜子里悄声无息落泪的女人，心里难得的平静了下来。
她默不作声擦掉了眼泪，用湿毛巾敷了敷眼睛。
等到她的眼睛看起来不红也不肿，缓缓走出了浴室。
她想，从今天开始她可以是刀枪不入的舒桃。
薄凌州坐在书桌前，长腿交叠，漫不经心捏着手机，偶尔回上一两条消息。
舒桃走出来见他还在卧室，有几分诧异。
薄凌州收起手机，抬眸扫了她几眼，拆穿了她：“哭完了？”
舒桃逞强：“我没哭。”
薄凌州不打算和她争执，他施施然站起来，“我去客房睡，你好好休息。不要踢被子了。”
舒桃一愣，神色不大自然，“我不踢被子。”
薄凌州嗤的笑了声，走上前去动作自然捏了捏她的脸，又帮她整理了下睡裙，“不是我每天晚上帮你盖被子，你早就病了八百回了。”
舒桃的睡相很好，就只有喜欢踢被子这一个坏习惯。
她睡着了不会记得。
薄凌州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好休息。”
舒桃看着她离开，自己又躺回了床上。
身体疲倦，但没什么困意。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好像恍如昨日。
舒桃这天晚上睡觉没有关灯，始终留着床头柜那盏昏黄的台灯。
她怕做噩梦。
*
连着几天，薄凌州都没去公司。
舒桃逐渐恢复了气色，看起来总算没有刚从医院回来那天那么的瘦弱。
她几乎没有和薄凌州单独相处过这么长的时间，非常的不习惯。
薄凌州喜欢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手边放着几本没看完的书，看得累了就会给后院的玫瑰浇水。
舒桃憋不住，“薄先生，您打算什么时候去公司上班？”
薄凌州懒洋洋的说：“等你养好了身体。”
他给出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得好好照顾你。”
舒桃不需要薄凌州的照顾，也没有觉得他留在家里是为了照顾她。
薄凌州果然也说到做到。从那天晚上之后再也没有强迫过她吃什么东西。
家里的佣人也许还对那晚薄凌州的大发雷霆心有余悸，听见舒桃说吃饱了，下意识会多劝两句。
舒桃说不过他，反正哪怕他不去公司，也没人敢背着他做些小手段。
当年薄凌州刚上任总裁，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做到了清理门户。
至今提起来还叫人胆战心惊。
没人会自寻死路，去招惹这位说一不二的主。
舒桃看着窗外的太阳，遥遥的目光又望向那片漂亮的玫瑰草地，她问：“薄先生，你种的玫瑰是要送给舒岁宁的吗？”
薄凌州目光一顿，眼中不见方才的笑意。
舒桃好像没察觉到他的不高兴，紧接着说：“我看你悉心照料这么久，好几年了，打算什么时候让人给舒岁宁送过去呢？”
舒岁宁。
大概是很幸福的吧。
有人是这样毫不保留的、诚挚真心的爱着她。
落地窗开了半扇，冬天的冷风吹进屋子里，依然寒冷。
薄凌州默不作声往她的身上搭了条毛毯，“我和她的事情，和你也没什么关系。”
舒桃感觉不到暖，哪怕身上盖着毛绒厚实的毯子。
窗外这阵冷风像是吹进了她的心里，遍体生寒，久久不散。
她扯起嘴角笑了笑：“和我是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好奇。”
她仰起脸：“好奇薄先生还是这么爱她，怎么就不开口告诉她呢？”
薄凌州弯腰，一度逼近了她，他掐着她的下巴，“不妨你去帮我和她说。”
舒桃别开眼，“我帮薄先生代劳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这种事您还是自己去开口吧。”
薄凌州笑了下：“既然已经够多，也不差这一件了。”
他看得出来舒桃不喜欢舒岁宁，这么久以来，无论他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是谁，她的舒秘书都不曾表现过半分不满。
唯独对舒岁宁，有几分无法遮掩的厌恶。
薄凌州盯着她的脸，亲了亲她的唇角，忽然间开了个玩笑：“舒秘书，你们俩都姓舒，上辈子该不会是姐妹吧？”
第49章
舒桃不想回答他这种无聊的问题。
她掀开身上的毯子，刚站起来就被压回了沙发里。
男人毫不收敛迫人的威严，夕阳的光线，映透他漂亮凌厉的眉眼，“去哪儿？”
舒桃试着爬起来，奈何他的力道非常人能所及，冷硬削瘦的拇指按在她的肩头，轻而易举控制着她。
“我想上楼休息。”
薄凌州的拇指勾住了她的头发，望着她微微泛红的脸，“楼上太闷了，你就在客厅里休息吧。”
舒桃有气不能发作，她皱眉：“你别压着我。”
薄凌州毫无真心得同她说了句不好意思，嘴上虽然是这么说，却没有任何打算放开她的意思，“我一松手，你就跑了吧？”
近在咫尺的距离，连彼此的呼吸都暧昧的交缠在了一起。
舒桃言不由衷道：“我不跑。”
薄凌州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暂且相信了她说的话，他松开五指，放松了对她的桎梏。
舒桃重新坐起来，默默挪到了一个离他比较遥远的距离。
薄凌州看着她对自己避如蛇蝎的动作，并没说什么，只不过是轻轻笑了笑，丝毫不放在心上，反倒问起了她：“晚上想吃什么？”
舒桃攥着手边的电视遥控器，无聊的换台，“什么都可以。”
薄凌州在家里穿得倒是很休闲，宽松的长裤，一件薄薄的羊绒毛衣，看起来无比的斯文俊秀，他说：“那我就随便做了。”
舒桃有些吃惊，迟疑片刻，“做饭的阿姨呢？”
薄凌州淡道：“我给她放了假。”
舒桃下意识问：“为什么？”
薄凌州比较喜欢看舒桃有点呆呆傻傻的懵懂样，这样的舒桃看起来和平时在工作中很不一样，他捏了下她的脸，“这不是家里有个挑食的吗？”
舒桃很不适应薄凌州越界对她的好，他并不是这种人。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他不会付出多余的感情精力。
他做任何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目的。
舒桃记得薄凌州大学毕业后出国留学了一段时间，也许他的厨艺就是在那个时候练出来的。但她仍然很想问：“你会做饭吗？”
她以前从来没见他下过厨房。
薄凌州嗯了嗯：“会一点。”
舒桃抿唇：“薄先生是想把我毒死吗？”
薄凌州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我不也是和你一起死。”
舒桃听了之后沉默了下来。
她忽然间产生了个荒谬的念头。
倒不如当年一起死在那场绑架案中。
她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头，其实早就明白她爱着的那个少年早就已经死了。
那个握着她的手说以后会保护她的少年，从他被救出去之后就死了。
只有她被困在不值钱的回忆里。
抱着那个不被人记得承诺倔强到了现在。
舒桃垂眸：“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她抬起了脸，眼珠漆黑，“薄凌州，你不用因为这件事就对我这么好。”
他既不心疼。
也不会愧疚。
他做的这些，不过是为了在他母亲面前有个交代。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没有那么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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