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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楚眠说的对，她不无辜。
她用着林世汉剥削来的钱，过着国家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过不上的生活。
她挥金如土，她高高在上。
可林世汉做的一切她终究不知情。
自己也确实不该利用她的感情去抓获林世汉……
对国家和人民他问心无愧，可对林楚眠呢？
他始终是亏欠的，亏欠到午夜梦回都会看见她哭的红肿的双眼，看见她声泪俱下的问：“为什么？”
严知周 偏头，扫了眼副驾驶的林楚眠。
在心里悄然感叹：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林楚眠觉察到他复杂的视线，别过头看向窗外。
就这样沉默着，车也驶进了赵家村。

严知周 在赵诚家门外停下，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副驾驶想要抱林楚眠下车。

林楚眠却先一步打开车门，忍着疼下车。
她径直越过严知周 搀扶的手，走进赵诚的家门。
严知周 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失落，接着紧跟着林楚眠进门。
农村的自建房都是大差不差。
只是赵诚家的格外简陋，只堪堪用红砖垒砌成两三间房，什么装修都没有。
屋子里也空空荡荡，除了必要的桌子和床，其他一概没有，甚至连房间都只有两间。
进门后，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扑鼻而来。
林楚眠捂住鼻子往里走，终于在最角落里，看见了浑身沾满鲜血的赵梅！
第26章
林楚眠的心上像是被人狠狠劈了一刀，鲜血不止，疼痛难忍。
她没有丝毫犹豫大步向前，将赵梅搂进怀里。
“赵梅，是我，是林老师。”
林楚眠不断抚摸着她的头和背：“对不起，是老师来晚了……”
赵梅愣愣的，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
好久之后，才回过神，抓紧林楚眠的衣角：“林老师……”
低软的声音如同重锤砸在她的心上，林楚眠霎时眼眶通红，声音哽咽：“老师在。”
赵梅吸了吸鼻子，泪如雨下：“老师……老师……”
纵使血腥味刺鼻，林楚眠还是搂紧她，想将身上仅有的温度传递过去：“赵梅，老师在的。”
赵梅骤然放声大哭，撕心裂肺的声音让林楚眠也忍不住掉眼泪。
严知周 站在门口，目光沉沉的看着两人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指骨握的泛青。
不出五分钟，赵梅的声音就哭哑了。
林楚眠低声哄她：“不哭了，老师来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和老师说。”
赵梅抽泣着，头低低埋着：“老师……我对不起你，那天赵海深……我都没有帮上你。”
林楚眠想起那天，赵海深给她灌迷药，赵梅被推到一边。
她小心翼翼的掀开赵梅的额前发：“你不说我都忘记了，那天你被赵海深推开，有没有受伤？”
赵梅轻轻摇头：“没有。”
林楚眠舒了口气，轻声开导她：“你还小，即使在场也不能怎么样，赵海深人高马大，一个能打你5个。”
赵梅揪紧了衣服，不讲话。
林楚眠看着她：“能告诉老师吗？你这一身的血是怎么弄的？”
赵梅深深垂下头，泪珠一滴接着一滴的落在衣服上，晕开早已干涸的血迹。
林楚眠不催她，只是静静的陪着。
好久之后，赵梅才再次开口：“林老师……你会讨厌我吗？”
“不会。”
林楚眠坚定的语气给了赵梅一丝丝勇气。
严知周 走到林楚眠身边，神色是说不出的复杂。
赵梅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林老师……”
林楚眠握住她的手，看向严知周 ：“严警官，你能先出去吗？”
严知周 迟疑一瞬：“我就在门口，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好。”林楚眠应声。
直到看着严知周 的背影出门，赵梅才带着哭腔开口：“林老师，是我杀了我爸……”
林楚眠心中大骇，惊了好久才颤手摸赵梅的头：“别害怕。”
只是这话不知道是安慰别人还是安慰自己。
她下意识问：“除了我，你有和别人讲过吗？”
赵梅红着眼摇头：“我不敢，我不敢告诉别人，很多人问我，我害怕……”
她很贪恋头上这片刻的温暖，却很克制的将头挪开：“老师，我身上很脏，你不要沾上了。”
“能跟老师说说，你为什么……”林楚眠顿了顿，“或者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赵梅点头：“那天赵……赵老师那样对你，我很害怕，就回了家……”
“我爸他喝了酒，想要对我动手动脚，我不想，我用碗砸了他，他很生气，要动妹妹……”
“妹妹还那么小……”赵梅说着，又忍不住开始掉眼泪，“我就拿刀砍了他……”
“他晕了过去，我带着妹妹躲到柴房。”
她咽了咽喉咙，脸上满是惊恐：“第二天……他就死了。”
“林老师，我会坐牢吗？”
第27章
赵梅紧紧拽住林楚眠的衣角，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林楚眠答不上来，只能说：“梅梅很诚实也很勇敢……”
自从赵诚死后，赵梅的精神一直紧绷着，她一直没睡，任由谁哄都没用。
现在吐露了心事之后，赵梅反而放松下来。
林楚眠哄了几句，她就睡了过去。
林楚眠手上有伤，没法把赵梅放到床上，只能压着声音：“严警官？”
话音刚落，严知周 就缓步走了进来。
林楚眠用眼神示意让他把赵梅抱到床上，严知周 了然。
走近轻松抱起赵梅，放到一旁的床上。
林楚眠松了口气，想起身时才发现四肢都发麻痹，僵的使不上劲。
严知周 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窘迫，走到林楚眠面前蹲下。
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腿，轻柔揉捏。
男人手上的热度瞬间穿透了棉裤，如春季雨水落在大地上一般，慢慢侵入林楚眠的小腿。
林楚眠顿时烧红了脸，抬手想要阻止。
严知周 先一步开口：“别动，疏通一下血液，很快就好。”
或许是他太过于有信服力，林楚眠悻悻收回手，不再乱动。
严知周 垂眸，手上动作井然有序，思绪却飘回到从前。
五年前，他和林楚眠到东南亚旅游的时，遇上动乱。
林楚眠替他挡了一刀，在大腿上留下一处十厘米长的伤口。
他特意去找中医学了按摩的手法，给林楚眠按腿。
当时他还承诺过，会无条件答应她一个要求，可后来……他却连最告知林楚眠林世汉的近况都做不到。
“严警官……不用按了，我好了。”
林楚眠的声音唤回严知周 的思绪。
他面无表情的收回手，“赵梅的口供，还麻烦你帮忙。”
提起这个，林楚眠起身看了眼床上熟睡的赵梅：“严警官，我们去外面聊聊吧。”
严知周 颔首：“好。”
两人走出赵诚家门，上车。
严知周 点燃发动机，打开空调：“你要问赵梅的事情？”
林楚眠：“对，她讲的话你都听见了吗，赵诚是她杀的，她会坐牢吗？”
严知周 将座位向后调了些，侧过身看着她，语气肯定：“不会。”
林楚眠诧异不已。
她一直以为严知周 是严格的执法者，不会有任何私情，没想到他竟然也有这样一面。
“不是你想的那样。”
严知周 看穿她的想法：“赵梅才11岁，在法律上还没到该承担刑事责任的年龄。”
“解释起来就是，在法律上，12岁以下不需要承担任何刑事责任，她盗窃也好，杀了……赵诚也好，都不需要坐牢，主要以教育为主。”
“12岁到14岁就需要承担部分刑事责任，比如抢劫，纵火等，比较严重，或者危害公共安全的罪名，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
“等到14岁以上，就需要完全承担刑事责任。”
“这样说，你明白吗？”
林楚眠没想到严知周 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给自己解释，一下子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想法。
她故作淡然的看向窗外：“明白了。”
意思是赵梅不会坐牢是法律规定，并不是严知周 心里有情。
林楚眠不解：“那你为什么要让我帮忙问赵梅的口供？为什么一定到让她开口？”
严知周 收紧手指：“她还小，不该留下这样的阴影。”
“而且严格来说，赵梅并不是杀死赵诚的凶手。”
第28章
“什么？”林楚眠惊呼出声。
严知周 手指轻点方向盘：“赵诚的尸体已经验过，根据赵梅刚刚所说的话，大部分都能够被佐证。”
他望着窗外赵诚的门：“赵梅的营养不良，身形瘦小，力气太小，赵诚背上的浅锐器伤应该是她留下的。”
“赵诚晕过去后没多久就醒了，这时有人将他约了出去，应该是以村子的事情做饵。”
“赵诚出门之后，接着有人用一把长约二十厘米的刀砍了他的后背。”
林楚眠恍然大悟：“所以是这个人杀了赵诚？二十厘米的话，是菜刀吗？”
“算是他杀了赵诚。”严知周 看着林楚眠，眼底闪过一丝欣赏，“为什么会觉得是菜刀？”
林楚眠思索了瞬：“二十厘米且在村里随处可见每家每户都有的，只有菜刀啊。”
“聪明。”
严知周 弯起嘴角，“你成熟了不少。”
得到肯定的林楚眠心底升起一股雀跃。
她摸了摸鼻子，“那你又为什么说算是？不是这个约他出去的人杀了他吗？”
严知周 皱眉：“不一定。”
“还没找到第一现场，我需要更多的物证来证明自己的推测。”
林楚眠点头，轻轻舒了口气：“还好不是赵梅……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严知周 疑惑皱眉：“为什么会这样想？”
林楚眠：“因为知道了就没办法置身事外，坐视不理。”
话落，严知周 没再开口。
车内的气氛忽然沉了下来，压抑的人有些喘不过气。
林楚眠按开车窗，让外面的冷风灌进车里。
严知周 突然开口：“你爸的事情……”
林楚眠精神一紧，看向严知周 。
严知周 顿住，思绪几经变换后又换了话题：“你要跟沈执与去国外吗？”
“什么？”
林楚眠没想明白，他的话题怎么会跳跃的这么快。
严知周 摩挲手指：“我是说，在国内教书也挺好的。”
林楚眠“啊”了一声，慢慢回过神：“所以严警官是在邀请我留下来？”
“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建设祖国。”
严知周 顾左右而言他。
林楚眠觉得有些好笑：“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是真的，我和执与哥还是算了，毕竟我们的过去不太光彩。”
“其实我一开始选择留在这里教书就是为了替我爸赎罪，我知道他做了很多违法的事情，我尽可能去弥补的多一些。”
“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坏人，只是一个普通到极致的普通人，和你嘴里建设祖国的人才相差甚远。”
林楚眠的酒窝浅浅的：“倒是严警官，一定要坚持做自己，人民需要你。”
严知周 面无表情的和她对视。
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忘了自己，想知道她的变化为什么会这么大，还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拒绝自己，还把场面话说的这么漂亮。
可从林楚眠的眼里，他只看见两个字——坦荡。
坦荡的原因无非一种，她没有动心，她是真的在考虑要不要离开。
严知周 忽然不想拐弯抹角了，倘若这次再错过，可能他们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再见面的机会。
为什么要因为那些外界的想法和还未发生的事情担忧？
家人不同意又怎么样呢？
爱情是自己的，生活也是自己的。
想明白的严知周 豁然开朗。
他弯起唇，久违的露出笑容：“林楚眠，我刚刚说的都是违心话。”
“真话是，我喜欢你，所以希望你能留下。”
第29章
严知周 突如其来的直白让林楚眠瞬间红了脸。
她感受到胸腔里如鼓的心跳，感受到自己发烫的耳尖，还感受到一丝抗拒。
她知道应该是对严知周 动心了，可每每生出这样的想法时，脑子里就会响起一道提醒，不断告诫她说：“不可以。”
“不可以对严知周 动心。”
“不可以和他在一起。”
“不可以回忆那段缺失的过去。”
林楚眠其实大致知道，父亲会落网多半和自己有关。
但她不敢细想，这个念头一起，心底就会涌上钻心的痛意……
“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虽然我希望你留下，但我还是会尊重你的选择。”
严知周 的话拉回林楚眠的思绪。
她抬手，扇了扇脸上的热风，沉默不语。
严知周 也不再开口，车里又尴尬起来。
正当林楚眠觉得坐立难安时，有人敲响了车窗。
严知周 按下窗户，对方看了眼林楚眠，有些踌躇。
严知周 ：“没事，说吧。”
“严队，赵梅醒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安排？”
严知周 和林楚眠对视一眼：“带回去，先把流程走完，其他的一会儿再安排。”
“收到。”那人应声离开。
严知周 和林楚眠下车，再次走进赵诚的房子。
这次赵梅没有抗拒，只是问：“林老师，我还有两个妹妹，我怕……”
林楚眠明白赵梅的意思，是担心自己离开，年幼的妹妹无人照顾。
她看向严知周 ，严知周 也没了办法。
一套审讯流程加上来回路程，说什么也要三天。
这三天的时间，他确实没有考虑到赵梅两个妹妹该怎么办。
林楚眠沉思了瞬，拿出手机，拨通沈执与的电话。
片刻后，对方接起。
沈执与温润的声音传来：“清清，怎么了？”
林楚眠开门见山：“执与哥……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沈执与：“林董生前把你托付给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用说帮忙。”
话落，林楚眠就看见严知周 沉下来的脸色。
她莫名有些心虚，欲盖弥彰的捂住听筒，将赵梅的事情说了。
沈执与了然：“既然是这样，我们就办个福利机构，将她们姐妹三人接到机构里，安排人照顾，再资助她们上学，你觉得可以吗？”
林楚眠喜出望外：“当然可以！执与哥你太棒了。”
沈执与笑问：“那你什么时候忙完回来？”
闻言，林楚眠小心回头看了眼脸色沉的发臭的严知周 ，小声回：“等我这个学生的事情忙完，我就回去。”
沈执与叮嘱了几句：“那你要注意身上的伤，千万不要感染或者发炎了。”
林楚眠应了几声，挂断电话。
“有解决的办法了？”严知周 的声音低了几个度。
“嗯。”
林楚眠不敢去看他的眼神，径直走向赵梅。
末了又觉得这样的情绪过于莫名其妙，她和严知周 萍水相逢，毫无关系，为什么要觉得心虚？
她不敢细想，将觉得不对的情绪掰正后，蹲下问赵梅。
“我找了人照顾你妹妹，让她们也能读书，你和你妹妹跟我和严警官一起走好吗？”
赵梅顿时红了眼，快速点头：“谢谢……谢谢林老师，谢谢严警官。”
于是林楚眠和严知周 带着赵梅姐妹一同上车，准备回城镇。
几人一路无话，直到抵达医院门口，车辆停下。
严知周 突然开口：“林楚眠，如果没有我，你会和沈执与在一起吗？”
第30章
林楚眠开车门的动作顿住。
她愣了一瞬，没回答就下了车。
沈执与带着秘书就在医院门口等，见到林楚眠下来，立即伸手去扶她：“伤口怎么样？疼不疼？”
林楚眠摇了摇头，脸色不太好。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宛若天作之合。
严知周 看着，在心里建造多年的城墙瞬间塌成废墟。
他很想冲下车，狠狠将两人分开。
可现实是他并没有资格这样做，于是只能坐在车上，默默捏紧方向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