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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便十分严肃的先生绕着他们走了好几圈，瞧着谁完完整整的打了一套便放谁自己玩去。
沈妙跟安茜还有李书瑶很快就凑在了一堆，靠在小树荫下说话。
李书瑶仔细的将手帕叠好，认真的擦去沈妙额角的汗水：“坐会儿就凉快了，现下还没有到最热的时候呢，你这样怕热，届时同先生说一声，还是莫要这般跑老跑去的比较好。”
沈妙微微仰着脑袋，乖巧的任由李书瑶给她擦汗，闻言只是眨巴了一下眼睛。
“我以前不会那么容易生病的，”小姑娘叹着气，自我反思，“我现在变得实在是太娇气了。”
小姑娘认真认错的语气实在是过于好玩，听得李书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没有娇气，是人都会生病的，这不是你的问题。”她轻声安慰沈妙。
几人正说着话，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谢妙，你来跟我比试一下！”
三个小姑娘齐齐的抬起头，看向来人，李书瑶低声同沈妙道：“这是莫家的小公子。”
“……就是那日跟在二公主申身旁，太尉莫家莫大小姐的弟弟。”她轻声补充道。
学堂里头也不是所有人沈妙都认识的，除却主动来同沈妙说话的，莫小公子很明显不是。
沈妙有些懵住：“比试什么呀？”
“还能有什么啊，肯定是比试射箭啊，”莫小公子拎着手中的弓箭晃了晃，气势汹汹的打量着沈妙，“我听说你们谢家的人都能百步穿杨，你祖父可以，你阿爹可以，你哥哥也行，那你肯定也行。”
沈妙摇了摇头，诚恳的拒绝了他：“我不行的，我不能答应你。”
“真的假的？！”莫小公子狐疑的看着沈妙，指了指他来的方向，“可是他们不是那么说的啊。”
“我方才听他们说，你一箭可以把靶子给射穿，可见是很有本事的。”
沈妙跟李书瑶齐齐的呆了一下，下意识的望了一眼他来的方向，便是骑射场的方向。
“他们既然都那么说了，肯定就不是假的，你为什么不愿意同我比？”
莫小公子眨了一下眼睛，极度不满意的看着沈妙，猜测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没资格跟你比？”
沈妙跟着眨了一下眼睛，极度乖巧的再度摇了摇脑袋，认真的同他解释。
“你肯定是听错了，要么是他们误会了，我不会射箭，我连弓都拉不开呢。”
莫小公子狐疑的瞧着沈妙的小胳膊小腿，仍旧不解：“你要是不会的话，他们为什么——”
“小糯米会啊，一弓箭下去能把你的脑袋给射穿呢！”安茜听了半晌，见这个人说不通，一时之间失了耐心，大声的打断他的话，“可是小糯米就是不想跟你比，你怎么还听不明白啊！”
沈妙瞪大眼睛，连忙去拉她的袖子：“茜茜，我真的不会……”
“这个世界上没有你不会的东西！”安茜不容她解释，语气铿锵有力。
莫小公子便生起气来：“你即便是公主，你也不能不讲道理啊，我——”
“我就是不讲道理！”安茜气势汹汹的打断他，凶巴巴道，“你再说一个字，我就要打你了！”
她瞪着莫小公子，就像是一只炸毛的猫儿一般。
莫小公子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你——”
“给我打他！！”
******
谢景遇刚刚将文章交给先生，转头便瞧见了身后的赵之乔。
少年手拿着文章，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世子。”
“麻烦让让。”谢景遇对他无甚好感，漫不经心的越过赵之乔便要走。
赵之乔淡定的让开身子，在二人擦肩时忽而开口：“我有些好奇，永宁郡主是如何寻回来的。”
谢景遇的脚步一顿，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赵之乔，似笑非笑的停下了脚步。
“怎么？赵公子对我妹妹这样感兴趣，莫不是日后想要娶我妹妹不成？”
赵之乔是前两日返回学堂的，同谢景遇谢静惜打交道的第一日便开始试探二人。
这几日的言语争锋，加上对方跟邓越不寻常的来往，以及同邓越试探了那么几句，也足够让谢景遇确认，赵之乔的确是重生的，但是对方并不能够确认他与谢静惜的情况。
方才那么一句，无非是有些压不住耐心，想要摊开来说。
谢景遇意味深长道：“可惜了，我妹妹那样乖巧，定要寻个如意郎君，心眼多的我可瞧不上。”
话音刚落，松青匆匆而来，朝着先生行了行礼，这才走到谢景遇身侧。
“世子，小郡主跟人打起来了。”青年神情匆匆，言简意赅。
谢景遇：“…………”

第一百九十二章：歪理
谢景遇跟谢静惜匆匆赶到的时候，局面基本上已经被控制住了。
几个打架的人多多少少都挂了彩，尤其是安茜跟莫小公子为首。
精致的发髻被扯松了去，安茜的表情仍旧带着几分不服气，格外凶狠的昂着脑袋。
莫小公子鼻青脸肿的，乖乖的站在安茜身边，衣裳被扯落了两颗珠子，半开不开的。
几个小朋友一字排开，个个都将手反搭在身后，垂头丧气的。
脸色铁青的先生从他们几人面前走过去，安茜悄悄咪咪的转头威胁莫小公子。
“你等着，要是我父皇罚了我的话，我下次肯定还要再揍你一次。”
脸上还带着抓痕的莫小公子脸色有些扭曲，默不作声的看了一眼安茜，带着哭腔：“可是是你先动手的啊，如果你不动手我们也不会反抗了……皇上要罚你，你怎么能够怪到我身上？”
安茜刚要凶他，先生闻见二人的说话声，黑着脸转头看过来：“不许说话。”
他瞅了两眼安茜跟莫小公子，伸手将沈妙拎到二人中间隔开：“都乖乖的待着。”
沈妙眨巴了一下眼睛，默不作声的挪了挪脚步，挨着安茜站好，背后的手偷偷去拉她。
两只小手搁在一起，沈妙转头看向安茜，朝她顽皮的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安抚意味。
安茜勾着沈妙的手指，正要同她说话，谢景遇的声音便远远地响了起来：“沈妙！”
少年急匆匆而来，将沈妙勾到了自己身前，蹲下身子去看她：“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小手手从自己的掌心之中脱开，安茜不乐意的瞪着谢景遇，心头开始碎碎念。
谢景遇没有注意到安茜不悦的视线，正专心打量着自家妹妹的模样，眉头一直未曾舒展。
小姑娘素白的骑射装沾满了灰尘，右肩膀还滚了一圈泥巴，显得脏兮兮的。
原先白白净净的脸上也沾了些许灰，看着似乎并没有哪里受了伤的模样。
先生诧异的看了一眼谢景遇，跟身后跟来的谢静惜，忍不住开口道：“世子，你们为何来了？此事我等已经派人去请长公主跟莫太尉，也派人与皇上说过了，想来他们一会儿便会来。”
谢景遇却是没有听见先生的话语，指腹撩起沈妙的鬓发，神情凝重了起来。
“沈妙，这里疼不疼？”指腹擦过沈妙脸庞的一块淤青，谢景遇的语气便不大友好了。
小姑娘懵里懵懂的眨了一下眼睛，后知后觉的伸手去揉：“没什么感——嘶。”
“……谢沈妙你是不是傻的？！”谢景遇伸手将傻妹妹的手扒拉开，神情彻底黑了下来。

他话刚说完，脑袋便被一巴掌拍了过去，谢静惜越发不悦：“你去碰什么碰啊！”

先生张了张嘴巴，瞧见这两个人压根没有理会自己，索性也闭了嘴，默默地往后退开两步。
这几个小霸王的身份他都惹不得，每每几人打起架来，多半都是告到皇上面前就是，先生早就习惯了，偏偏这次又牵扯了一个谢家刚刚寻回来的小郡主，瞧的他无比的头秃。
既然谢家的世子跟大小姐都来了，他该说的也都说了，那他还是闭嘴好了。
谢静惜压根没有注意到先生，只是瞥了眼挂彩的谢静惜跟李书瑶，这才看向了沈妙。
“一会儿我们去擦点药就好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她温温柔柔的询问沈妙。
小姑娘乖乖的摇了摇脑袋，细声细气的解释：“瑶瑶跟茜茜一直护着我的，我不痛的。”
她有点小愧疚，小声同谢静惜说悄悄话：“姐姐，我有点没用，打架都不会打。”
上课期间，所有的丫鬟侍卫都得在正门口等候，一般来说是不让入内的，除却来送衣裳书本，或是有别的什么事情……这一次沈妙他们打起来时，便没有一个大人参与，全是一群小孩子。
小孩子打架，无非就是你抓我一下，我挠你一下，像个扫帚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的。
安茜明显很有打架的经验，跟莫小公子一众人打的气势汹汹，压根不需要别人去帮忙。
沈妙就跟个面团子一样，在战斗中心被人挤来挤去，推来推去的。
她格外忧心忡忡自己的战斗力，谢静惜却是眼皮跳了一下：“沈妙，是谁打的你？”
“我不知道，”她诚诚恳恳的回答，“到处都是手，飞来飞去的。”
想到这里，沈妙又傻乐了一下，小声又骄傲：“但是沈妙也动手了，也一起打人啦！”
瞧见小姑娘欢快的神情，一旁的李书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沈妙大概是没有打过群架的，被人挤在中心位置胡乱挥拳，不是砸在了空气就是砸在了一旁的树干上……被迫“打架”的李书瑶恐慌不已，伸手将沈妙扒拉出来的时候，先生也恰好赶到。
谢静惜仔细去检查沈妙的手，果然见手边红了一圈，不由得有些生气。
李书瑶默默地咽下去这一事实，决定将这件事情隐瞒到底。
“那就是你们几个欺负我妹妹了？”谢景遇凉凉的扫了一眼那头站的整齐的几个人。
以莫小公子为首的众人下意识的抖了抖，一句话都不敢说，宛如鹌鹑一般。
“我、我没有欺负她，”莫小公子弱弱的反驳，“我只是想找她切磋一下箭术。”
他到现在还糊里糊涂的，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可就是莫名其妙的打起来了。
谢景遇皮笑肉不笑的：“哦？想切磋箭术啊？那跟我来切磋切磋一下？”
察觉出对方语气之中的不善，莫小公子下意识的拒绝：“你、你比我厉害，我不跟你切磋。”
“你说不切磋就不切磋了？那你还欺负我妹妹？难道她同意让你欺负了么？”
谢景遇振振有辞，轻而易举就把一个六岁的小孩子给绕晕过去：“她、她一开始也没说同不同意……”
谢景遇冷笑一声，笃定道：“那你就是承认欺负我妹妹了。”
莫小公子一脸茫然之色：“我、我承认了么？”
他怎么有点晕乎乎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相会
长公主入宫之时，沈妙已经被谢景遇捞去了自己的学堂，只剩下一个委委屈屈的莫小公子。
几个小孩子统统都受了些伤，安茜被提溜回去抄书，李书瑶忐忑不安的留在了书院，其他几个孩子也各自被府中的人领回去，唯有受伤最严重的莫小公子不知所措的留在了远处。
莫太尉黑着脸，朝着长公主行了行礼：“长公主，您家小郡主——”
“我家沈妙受伤了，听说是你儿子做的好事情。”长公主打断莫太尉的话，语气不善。
莫太尉直接蹙起了眉头：“我方才瞧过了，小郡主并无什么大碍，可半点没有我儿子伤的厉害，”他拂袖冷笑一声，“长公主怎么不问问，小郡主拒绝切磋便也罢了，为何要动手伤人呢？”
莫小公子张了张嘴，在自家父亲冷冰冰的视线中委屈的闭上了嘴巴，神情有几分迷茫。
虽然方才打架的时候，沈妙的确也跟着动手了……可是先动手的是明明是公主安茜啊，怎么自从沈妙的哥哥姐姐来了一趟之后，事情直接就变成了他跟永宁郡主打起来了呢？
他不知所措，长公主却微微一笑，嗤笑道：“我是来替我女儿撑腰的，谁要听你来问缘由。”
“我家沈妙乖巧听话，决计不可能动手打人，我今日倒要听听你如何说。”
******
“所以阿娘真的不会讨厌你，甚至今天还会多给你做些好吃的。”
牵着沈妙回去的路上，谢景遇耐心的同沈妙解释，关于沈妙担心“阿娘会不会不喜欢我”的问题。
小姑娘忧心忡忡的，丝毫没有被他安慰道：“我觉得我还可以继续念书的。”
“没关系的，今日只是给你休了半日的假，你便陪我们一同念书就好了。”谢静惜牵着沈妙的另一边，温声同她说话，“说不准你一会儿还能瞧见你哥哥念书不听话，挨先生的打呢。”
若是放在平日里，谢景遇指不定要怼上几句，再日常“欺负”妹妹几句话。
今日顾念着小姑娘打了一架，兴致不高，谢景遇敷衍道：“对对对，你姐姐说得对。”
沈妙望了谢景遇一眼，仍旧兴致不高的摇了摇脑袋，唉声叹气的拒绝：“那还是不要了。”
“沈妙今日刚刚不听话跟人打了架，哥哥还是不要挨打了，我们不能让阿娘一天内丢两次人。”
她说的格外的有道理：“我年纪小，祖母说不要紧，哥哥不行，哥哥要当个门面的。”
“……是啊，你说的真有道理，”谢景遇狠狠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你可真机灵。”
谢景遇的语气咬牙切齿的，沈妙半点没有听出来，惆怅的摇了摇自己的小脑瓜。
“打架的时候就不是很机灵了，不然肯定就不会输的那么惨兮兮的了。”
谢静惜摸了摸她的脑袋，哄她道：“没关系，回家之后教你打架就是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妹妹那么可爱，是用来打架的么？”谢景遇不悦的提了提沈妙的手，瞪了一眼谢静惜，“沈妙你听好，你是乖孩子不能打架，下次打架这种事情你要喊人帮你打。”
他严肃的教育妹妹：“否则白养了那么一堆打手是不是。”
“识时务者为俊杰，护卫带不进去，你就先忍着，等出了皇城，麻袋那么一套——”
一把伸手将沈妙拎到自己身边，谢静惜面无表情的牵着沈妙加快了步伐。
“他说的都不要听，你哥哥就是个傻的，傻人有傻福，你看着他傻就可以了。”
谢景遇比她更气，快步追了上去：“那你教的就好了？让她打架万一打不过怎么办？！”
两个人的声音由远及近，靠窗的赵之乔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缓缓地抬起了头。
斑驳的竹叶缝隙间，两大一小的身影缓步而来。
小姑娘的步伐轻快而明媚，头发上鲜红的发带被风扬起，衬的笑靥甜美。
赵之乔怔怔的望着沈妙甜美的笑弧，手中的笔久久的悬停在半空没有挪动。
墨汁从笔尖滴落下来，落在宣纸上的文章上，将他刚刚写完的文章糊成了一团。
赵之乔却并没有在意，只是怔怔然的望着从斑驳竹影间走出来，一点点走近的小姑娘。
在对方彻底走出竹影的那一瞬间，赵之乔的心猛然狂跳了起来，神情有一刹那的苍白——
——“之乔，你陪我去嘛，之乔，之乔，之乔。”
——记忆之中独属于姑娘清脆的笑声又在他的耳畔浮现，成为他久久不能驱散的噩梦。
赵之乔的呼吸急促起来，身子也不由得颤抖起来，笔尖的墨汁将整张宣纸都糊住。
“嗯？呀——之乔你的文章，你——你这是怎么了？！之乔，你是身子不适么？”
身侧同窗担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将赵之乔唬了一跳，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他。
少年的脸色苍白，眼底泛着痛苦的挣扎，将关心他的人给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
风吹拂在脸上，短短一瞬间浸透了汗渍的赵之乔猛然回过了神，动作迟缓的动了动自己有些僵硬的身子，低下头看了看被墨汁糊去的文章，浑然并不在意的搁下了笔。
“没关系，文章坏了，重写一次就是了。”赵之乔低声道，“人若坏了，重来一世又能如何……”
同窗未能听清楚他后头那句近似呢喃的话语，奇怪追问道：“你在说什么呢？”
赵之乔闭上眼睛，缓和下自己的情绪，摇了摇头，抬起头时已经恢复了平日里头的模样。
“没什么大碍，”他朝着同窗温和一笑，如旭阳一般，“只是在想些事情罢了，不必担忧。”
同窗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了门口的来人身上，惊奇道：“谢世子把他妹妹领来了啊。”
“这小姑娘倒是生的有些好看……比我家那个在泥地里滚来滚去的好看多了。”
赵之乔抬起头，安静的望向了站在门口软糯白嫩的小姑娘。
清风徐徐，撩起小姑娘漆黑的长发，一点点的擦过她的脸颊，引得小姑娘有些发痒，微微歪着脑袋，她眨了眨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懵懵懂懂的同赵之乔对上视线，露出一个软乎乎的笑容来。
带着稚子间的天真烂漫，令赵之乔微微有一瞬间的晃神。
——原来，幼时的你……是生成这个模样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补救
“郭先生好。”小姑娘拱手行礼，奶声奶气的。
谢景遇便领着自家妹妹回了座位，差松青寻了个小板凳挨着自己坐。
“呦，这瞧着怎么也不像是打过架的小霸王啊，该不会是你妹妹挨人欺负了吧？”
谢景遇的同桌以胳膊肘撞了撞谢景遇，视线不住地打量着乖乖巧巧的小姑娘。
沈妙没能听出对方语气之中的打趣，认认真真的回答他：“没有，我欺负人了的。”
“应该……打了他们好几拳吧。”小姑娘比划了一下，歪着头回想自己打了几次“实拳”。
她细胳膊细腿的，手握成拳头也看起来软绵绵的，瞧着打人就一点都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