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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骁意味深长地道：“这还是公主来到楚国第一次对别人感觉到好奇。”
凤凌兰：“……爱说不说。”
关于苏清荷和楚云骁的问题，她一直刻意去避开。
可她不在这半年，盛京似乎发生了无数天翻地覆的变化，变得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凤靖被封异姓王。
苏清荷似乎被囚禁在了王府。
楚云骁更像是变了一个人，陌生得让她几乎不认识。
说完那句，凤凌兰一甩裙摆，翩然离去。
看着那背影，楚云骁眼神变换不停。
刺客出现那天晚上，她翻转手腕的姿势，就是凤家的十八路枪法转换而来。
一个人的习惯在下意识时绝做不得假。
待再看不见那道身影后，他轻声呢喃：“阿颜，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听说南越国的南词公主十八岁之前性子孤僻痴傻，而半年前昏迷过后再醒来便变得聪明伶俐。
借尸还魂这种事，真的存在于这世间吗？
可若是换了人，南越王和南越太子又怎么会毫无察觉？
更遑论还有个被称作当世药圣的南农在。
这谜团一个缠一个，越卷越大，压得楚云骁几乎无法喘息。
在别院待了两天，楚云骁醒来后，凤凌兰再也坐不住。
当天下午，她便说要出门。
侍卫应声道：“公主要去哪？属下这就去为公主准备马车。”
凤凌兰垂眸沉吟片刻：“我觉得来到楚国之后十分不顺，你们这里可有什么灵验的寺庙让我去拜拜？”
侍卫毫无迟疑道：“镇国寺。”
凤凌兰漫不经心的语气：“那便镇国寺吧！”
只是在她出门时，看着马车旁的身影，凤凌兰俏脸一变。
“楚云骁，你不好好养病，出来干嘛？”
“咳咳……咳……”楚云骁以手抵唇，苍白的脸因咳嗽漾上一丝红润，“我答应过南前辈，贴身保护你！”
凤凌兰斜眼一睨：“就你现在这样，你确定是你保护我？”
楚云骁姿态淡然地颔首：“确信，公主可要试试？”
凤凌兰握拳，又松开：“行，你真行啊楚云骁，监视我是吧？”
楚云骁眼含笑意：“不敢。”
凤凌兰看着面前病弱公子模样的人，有火发不出。
镇国寺山路虽不算颠簸，到底不适合重伤未愈的人。
再者，带着楚云骁，她如何单独去找镇国寺住持问话。
凤凌兰上了马车，一脸悻悻地道：“去近月楼喝茶！”
楚云骁又若有所思道：“公主当真是把盛京这吃喝玩乐之所打听得清楚。”


第28章

凤凌兰心一提，随即又变得无所顾忌。
反正楚云骁曾经对她唯恐避之不及，根本不了解她。
就算以为她是凤凌兰也无妨，以她现在的身份，只要她咬死不松口，无人能奈何她。
盛京吃喝玩乐纨绔子多如牛毛，此刻的近月楼竟然没有包厢。
这两人一个王爷，一个不便露脸，更不可能坐在大厅。
凤凌兰眼眸一瞥旁边的楚云骁：“你作为一个王爷，在近月楼竟然没有常年预留的包厢。”
她记得之前明明是有的。
楚云骁面色不改，淡定自若：“没有，我甚少踏足这些地方。”
凤凌兰以舌抵颊，只觉得手越发痒。
“王爷，撒谎可不是君子所为？”
楚云骁还不知死活的凑上前：“你怎知我撒谎，你以前又不认识我？”
以前确实是有，但在凤凌兰离去后，他也真的再没来过这地方。
观察着凤凌兰极力压抑火气的表情，他只觉得十分有趣。
突然，不知哪家没长眼的蠢货少爷对着近月楼弹琴的姑娘调笑道：“这小模样倒是不错，不如跟少爷我回家当个姨娘，也不用再干这人前卖笑的活！”
台上的小姑娘大抵刚出来没多久，有些无措。
凤凌兰蹙眉望去，这么久了，盛京城唯独这点没变。
便是这无处不在，无所事事，每天领着一群狗奴才欺男霸女的碎嘴子纨绔没断过。
她火蹭的便冒了出来。
凤凌兰阴阳怪气道：“给人卖笑，总比回去伺候狗强。”
“哪个贱……”那蠢货少爷一扭头，看见凤凌兰身后眼神冷凝如冰的楚云骁，声音立时咽了下去。
楚云骁这张脸，盛京谁人不识。
那男子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带着仆从灰溜溜离去。
楚云骁面无表情瞥了眼那人离开的方向，对着身后侍卫使了个眼色。
下一秒，队末一个侍卫悄无声息离开。
台上小姑娘对着凤凌兰感激一笑。
凤凌兰略一颔首，又转头对楚云骁兴致缺缺道：“既然没位置，那便回去吧！”
楚云骁看着那双懒散又漂亮的眸子，突然思绪飞远。
如果他能认识最早的凤凌兰，会不会就是这般模样性格？
以前只听皇兄说，凤靖家中有一妹妹性子极有趣。

他见过那小姑娘一次，那是她刚随兄长来盛京，一身红装漂亮至极。

朱雀街上，一群纨绔围着调戏她，却被她一手利落漂亮的功夫全都揍趴下。
打完人她还拍拍手故作感慨：“这盛京的公子哥真是地里的韭菜，一茬不如一茬，扔到军中，只怕活不过一天。”
可功夫再好到底年纪轻，她差点被人偷袭暗算，楚云骁折扇甩出去随手一救。
而后他面容淡漠，语气不虞地看向那群人。
“对个小姑娘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自己去盛京府领十个板子，如果不然，便邀各位的父兄进宫饮茶探讨一下教育问题。”
或许正是那次种下的因果。
后来他去了西南，凤凌兰回了北疆。
再次见面便是被逼成婚，他心中带着怨气，竟忘了，这小姑娘原来也是这般骄傲飞扬的性子。
凤凌兰不知他在想什么，已经自顾自往外走去，突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越嗓音。
“姑娘真是女中豪杰，直言不讳，上次是我言语冒犯，不若上来饮一杯，也好让我有个赔罪的机会。”
凤凌兰和楚云骁同时抬眸望去，只见二楼一风流公子持扇而立。
正是林邺。


第29章

凤凌兰回眸看一眼楚云骁，似乎在问——你这朋友什么意思？
林邺不急不忙，含笑等着回复。
楚云骁忽地想起半年前，也是在近月楼，林邺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若是我能娶到她……”
楚云骁看了眼身旁的女孩，眼眸幽深，情绪难测。
这是一个全新的，更耀眼的凤凌兰。
再看林邺紧盯着凤凌兰的眼神，楚云骁只觉得心口发闷。
他想直接拒绝，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想上去吗？”
想到这人虽帮自己说过话，收起自己的兵书却也毫不手软。
情绪不佳的凤凌兰顿时没好气道：“不去，哪有空搭理那么多不认识的人。”
林邺笑意僵在嘴角。
楚云骁莫名地心情舒畅起来。
他点点头：“这盛京有意思的地方还有许多，我带你去新的。”
凤凌兰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没兴致，不如我们南越。”
醒来后，她跟小铃铛悄悄溜出去王宫玩过不少次，南越王城民风淳朴多了。
见他要走，林邺终于忍不住走下楼。
“抱歉，姑娘，我不是什么坏人，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镇南侯世子，我叫林邺。”
凤凌兰盯着他看了两秒，点点头：“哦！”
见她毫无留恋地转身往外走，林邺跟出来幽幽道：“上回见到姑娘，只觉得跟一位故人十分相似，姑娘可曾听说过已逝的永安王妃，骁卿侯凤凌兰之名？”
凤凌兰停住脚步，看看林邺，又看看楚云骁。
这俩……也闹掰了？
不然这位怎么上赶着来自己面前给楚云骁拆台。
她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笑容，故作兴趣道：“我是南越来的，不曾听闻，我跟那凤凌兰，当真如此相像？”
林邺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他派出去的侯府暗探打听到这位是南越来的南词公主，楚云骁若对她有意，必不敢叫她知晓凤凌兰之事。
楚云骁看着凤凌兰脸上露出的兴味神情，心中叹息这位怕是又起什么坏心眼了。
他又望向林邺，没想到林邺当初说的那话，当真不是戏言。
两人相识数十年，他从未想过两人会走到这一步。
林邺见凤凌兰模样，温声道：“人多眼杂，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细聊。”
楚云骁垂眸。
正好，他也有些话需与林邺说清楚。
几人又返回林邺的包厢。
凤凌兰坐下后，林邺问道：“不知怎么称呼姑娘？”
凤凌兰不想惹麻烦，淡淡道：“鄙姓南，林世子唤我一声阿南小姐吧！”
林邺也不纠缠，看了眼面色有些冷凝的楚云骁，又问道：“不知阿南小姐与永安王是何关系？”
楚云骁皱眉：“林邺，你逾矩了！”
林邺丝毫不惧：“朋友之间的随意问候，王爷何必紧张。”
凤凌兰却毫不客气道：“林世子莫要自作多情，我只是想听一听骁卿侯的事，我们还称不上朋友。”
林邺：“……”
被接连怼了好几次的他终于确信。
这人绝对不是凤凌兰，凤凌兰温柔又懂礼，哪有这般牙尖嘴利。
楚云骁抿了下嘴，止住差点溢出唇边的笑意。
凤凌兰又催促：“说吧，林世子，我耐心有限。”
林邺意有所指地看向楚云骁：“没想到王爷喜欢这样的性子，怪不得当初骁卿侯那般温柔至极却不得王爷青眼。”
凤凌兰：“……”
阴阳谁呢？
这人怎么能一句话同时骂到现在和过去的她？


第30章

楚云骁神在在不说话。
果然，凤凌兰耐心告罄：“林世子若再说这般不着边际的话，我便先走了！”
林邺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位不能以常理以待。
他回神，面色亦变得认真起来：“王爷可曾告诉过阿南小姐，您与凤凌兰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你比她看起来年纪小些？”
凤凌兰似笑非笑：“废话，我才十八！”
林邺有些无力，但随即打起精神。
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他绝不能再错过一次。
“那王爷有没有告诉过你，当初他是如何对待骁卿侯的？”
楚云骁终于冷冷看过去：“林邺，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邺不甘示弱：“王爷在心虚什么？”
凤凌兰斜眼睨楚云骁，托腮浅笑：“愿闻其详。”
林邺定了定神，将当初凤凌兰所遭受的苦难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描述出来。
随着他的讲述，楚云骁的手不知何时早已握紧。
然而凤凌兰却心如止水，外人看到的，不过十之二三。
死去后的那困在楚云骁身边的半月时光，她的心脏更是早已被磨砺得如磐石。
但她仍是十分配合的不时发出感慨。
“竟有这样的事？”
“当真不是东西。”
“真是荒唐至极。”
楚云骁一言不发，眼中的痛苦却似又被凌迟一遍。
但他又眼珠一刻不错地紧盯着凤凌兰，生怕错过她的半点反应。
待林邺讲完，凤凌兰收起惊讶感叹的悲愤神情，慢条斯理问：“发生这些事时，你呢？”
林邺愣了下：“我？”
凤凌兰点点头：“对，你。”
看着林邺不解的神情，凤凌兰冷笑：“你现在作出这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可当初，那凤凌兰在遭受这些痛苦时，你不也只是在旁边冷眼旁观？”
林邺哑然：“我……”
凤凌兰打断：“你与永安王曾是好友，但你可曾劝诫过他一句？你没有，你只是事不关己地看着，在她死后叹息一声，可惜了这样的好女子。”
这是林邺从未思考过的问题，他眼中出现一抹茫然。
凤凌兰步步紧逼：“楚云骁不是个东西，你们也是帮凶，谁也没比谁高贵！”
“你现在来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让我鄙夷楚云骁？你们俩一路货色，跟我装什么情深不寿。”
她本不愿说出这样的话，可这些话，早已压在她心头许久，不吐不快。
这整个盛京皇城，只有她的哥哥凤靖是从头至尾，真真正正的在心疼着她。
见这两个男人都愣住，凤凌兰起身：“不过要我说，这整个故事中，最蠢的还是凤凌兰。”
两人脸色都是一变，看向她的眼眸冷冽不悦起来。
凤凌兰丝毫不惧，而是笑道：“她的人蠢，她的爱更蠢，她所经受的一切都是在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楚云骁声音发涩地辩驳：“不，错的不是她，是我，所有的错都是我造成的。”
凤凌兰看了看窗外已经被夕阳布满的天，她漆黑双眼被暖橙的光染成琥珀色。
“重要吗？反正她都已经死了，两位自己慢慢缅怀感动自己吧！我就不奉陪了。”
她转身离开，这次楚云骁没有再追。
待只剩两人后，林邺才惊醒似的，心中有什么东西慢慢清晰浮现。
看着对面的好友，过了许久，他率先苦笑道：“云骁，你知道吗？凤凌兰死后，我真的恨过你。”
楚云骁抬手捂上心口，他又何尝不恨自己。
但林邺回想起凤凌兰刚死时，楚云骁那些疯狂的举动，心中又一颤。
“这次是我不甘心，我也……替她觉得不值，这才半年，你身边又出现了这样一个姑娘，偏你对这姑娘满心呵护，百依百顺，那她算什么？”


第31章

楚云骁没办法跟林邺解释这其中纠葛，因为就连他也还未搞明白南词究竟是什么情况。
见他不说话，林邺试探道：“你是……将她当成凤凌兰的替身吗？”
楚云骁摇头：“林邺，有些事我现在不能跟你说，但我从未想过将任何人当成阿颜的替身，南……”
南词的名字说到一半，楚云骁又止住，“她身份特殊，我绝不会有那样荒谬的想法，若是事情解决，我会再告诉你。”
楚云骁说出的话，林邺自然不会怀疑。
他自嘲一笑：“我又输一次。”
在看见那张脸时，他是真的起过将她当做凤凌兰替身那样荒唐的念头，甚至可笑地觉得，这是老天给他的第二次机会。
楚云骁向他举杯：“阿邺，抱歉，为我曾经那些愚蠢的话，阿颜确实值得所有人爱！你也永远是我兄弟。”
林邺愣了愣，随即举杯相碰。
“就像那位阿南小姐说的，活着时不珍惜，到最后我们只能感动自己。”
说着他又想起那位的性子，龇牙有些怵的样子。
“你跟她相处时可小心些，她可不是凤凌兰，这性子……”
林邺一言难尽的模样，不过酒杯到嘴边又笑出声：“有趣！只可惜不适合我。”
他还是喜欢曾经的凤凌兰那温柔模样。
楚云骁不动声色看他一眼，他见到的已经是成为永安王妃的凤凌兰，或许并不知晓，曾经的凤凌兰就是这样。
不过他还是决定不去打破好友心中的幻想。
解决完林邺的心结，楚云骁道：“我先走了，不能放那位在外面乱跑，事情结束后，我们一醉方休。”
林邺眼中也闪过一抹释然：“去吧！”
楚云骁这半年做的那些事，他也有所耳闻，私下更有人称楚云骁已经疯了。
但今日他却这样忍下自己，林邺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云骁，别逼自己，向前看吧！”
楚云骁沉默着，最后笑笑，摆摆手往外走去。
另一边，凤凌兰见楚云骁没跟出来，心中松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周围隐藏有许多暗卫，她看似毫无路径地乱逛，最后却走到了曾经的将军府，现如今的镇北王府。
“哥哥，你过得还好吗？”
尽管南晟南离对她也极好，可凤凌兰心中还是无一日不挂念凤靖。
这是她相依为命二十多年，将她从奶娃娃一点点带大的哥哥。
她也曾想过要不要去告诉凤靖，自己就是凤凌兰，可这事终究太过神异。
退一万步，就算是凤靖真的信了，那自己又如何让他再忍受一次离别之苦，告诉他自己从此以后只能生活在南越。
最终，凤凌兰只决定找机会让南农治好凤靖，自己不出面。
只偷偷的，远远的看一眼，知道他过得好就行。
正出神，一辆马车驶来，车帘掀开，一道熟悉的轮椅出现。
凤凌兰身体一僵，下意识将自己隐藏到树后。
凤靖先下来后，马车上又跳下来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两人附耳说了几句话，那女子推着轮椅往府里走去。
凤凌兰定睛一看，喃喃道：“大哥，英英。”
走到府门口，那两人动作一顿，凤靖突然转头往这方向看来。
凤凌兰心中一惊，往后猛地退去，却撞进一个胸膛。
楚云骁声音在头顶响起：“你躲在这里看什么？”


第32章

凤凌兰飞快掩去眼中的慌乱，抬头理直气壮道：“我迷路了。”
楚云骁看向将军府门口，那里早已经空无一人。
他点点头，语气无奈：“好的，迷路的公主殿下，该回去用膳了。”
两人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走到拐角时，凤凌兰又往将军府看了一眼。
她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感伤和依恋。
回到别院时，南农已经回来。
饭桌上，凤凌兰指着楚云骁道：“小叔，你给他治伤时能不能把他咳嗽顺便治了，天天听着怪烦的。”
楚云骁瞥她：“多谢公主关心！”
南农神情一言难尽：“……亏你还听得出来是关心。”
说完又瞪一眼凤凌兰：“你还挺会指挥，我一药圣，你用的比你们家御医还顺手。”
凤凌兰谦虚：“我们俩分什么你家我家啊小叔！”
南农蓦地有些怀恋从前那个傻乎乎的小南词。
楚云骁听着两人拌嘴，忍不住道：“不碍事的，不劳烦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