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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煜珩没办法跟林邺解释这其中纠葛，因为就连他也还未搞明白南词究竟是什么情况。
见他不说话，林邺试探道：“你是……将她当成谢兰辞的替身吗？”
褚煜珩摇头：“林邺，有些事我现在不能跟你说，但我从未想过将任何人当成阿颜的替身，南……”
南词的名字说到一半，褚煜珩又止住，“她身份特殊，我绝不会有那样荒谬的想法，若是事情解决，我会再告诉你。”
褚煜珩说出的话，林邺自然不会怀疑。
他自嘲一笑：“我又输一次。”
在看见那张脸时，他是真的起过将她当做谢兰辞替身那样荒唐的念头，甚至可笑地觉得，这是老天给他的第二次机会。
褚煜珩向他举杯：“阿邺，抱歉，为我曾经那些愚蠢的话，阿颜确实值得所有人爱！你也永远是我兄弟。”
林邺愣了愣，随即举杯相碰。
“就像那位阿南小姐说的，活着时不珍惜，到最后我们只能感动自己。”

说着他又想起那位的性子，龇牙有些怵的样子。

“你跟她相处时可小心些，她可不是谢兰辞，这性子……”
林邺一言难尽的模样，不过酒杯到嘴边又笑出声：“有趣！只可惜不适合我。”
他还是喜欢曾经的谢兰辞那温柔模样。
褚煜珩不动声色看他一眼，他见到的已经是成为永安王妃的谢兰辞，或许并不知晓，曾经的谢兰辞就是这样。
不过他还是决定不去打破好友心中的幻想。
解决完林邺的心结，褚煜珩道：“我先走了，不能放那位在外面乱跑，事情结束后，我们一醉方休。”
林邺眼中也闪过一抹释然：“去吧！”
褚煜珩这半年做的那些事，他也有所耳闻，私下更有人称褚煜珩已经疯了。
但今日他却这样忍下自己，林邺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煜珩，别逼自己，向前看吧！”
褚煜珩沉默着，最后笑笑，摆摆手往外走去。
另一边，谢兰辞见褚煜珩没跟出来，心中松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周围隐藏有许多暗卫，她看似毫无路径地乱逛，最后却走到了曾经的将军府，现如今的镇北王府。
“哥哥，你过得还好吗？”
尽管南晟南离对她也极好，可谢兰辞心中还是无一日不挂念沈靖。
这是她相依为命二十多年，将她从奶娃娃一点点带大的哥哥。
她也曾想过要不要去告诉沈靖，自己就是谢兰辞，可这事终究太过神异。
退一万步，就算是沈靖真的信了，那自己又如何让他再忍受一次离别之苦，告诉他自己从此以后只能生活在南越。
最终，谢兰辞只决定找机会让南农治好沈靖，自己不出面。
只偷偷的，远远的看一眼，知道他过得好就行。
正出神，一辆马车驶来，车帘掀开，一道熟悉的轮椅出现。
谢兰辞身体一僵，下意识将自己隐藏到树后。
沈靖先下来后，马车上又跳下来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两人附耳说了几句话，那女子推着轮椅往府里走去。
谢兰辞定睛一看，喃喃道：“大哥，英英。”
走到府门口，那两人动作一顿，沈靖突然转头往这方向看来。
谢兰辞心中一惊，往后猛地退去，却撞进一个胸膛。
褚煜珩声音在头顶响起：“你躲在这里看什么？”


第32章

谢兰辞飞快掩去眼中的慌乱，抬头理直气壮道：“我迷路了。”
褚煜珩看向将军府门口，那里早已经空无一人。
他点点头，语气无奈：“好的，迷路的公主殿下，该回去用膳了。”
两人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走到拐角时，谢兰辞又往将军府看了一眼。
她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感伤和依恋。
回到别院时，南农已经回来。
饭桌上，谢兰辞指着褚煜珩道：“小叔，你给他治伤时能不能把他咳嗽顺便治了，天天听着怪烦的。”
褚煜珩瞥她：“多谢公主关心！”
南农神情一言难尽：“……亏你还听得出来是关心。”
说完又瞪一眼谢兰辞：“你还挺会指挥，我一药圣，你用的比你们家御医还顺手。”
谢兰辞谦虚：“我们俩分什么你家我家啊小叔！”
南农蓦地有些怀恋从前那个傻乎乎的小南词。
褚煜珩听着两人拌嘴，忍不住道：“不碍事的，不劳烦前辈。”
南农点了点谢兰辞眉心，却还是转头看他：“王爷这咳嗽的毛病从几时开始的？”
褚煜珩顿了顿，默默道：“半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平时无甚影响，一到变天就会咳嗽几声。”
看着谢兰辞抱着碗悄悄坐远，他哭笑不得：“不会传染。”
谢兰辞埋头吃饭，心内却琢磨开了。
看来她有必要搞清楚，褚煜珩这半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判若两人。
南农点点头：“等会儿我给你开个药方，吃上半月，药到病除。”
褚煜珩又礼貌道谢，心中还觉得不愧是九州大陆最神秘和平的南越国之人，药圣前辈人真好，没有一点世外高人的奇怪脾气。
他哪里知道，南农还记得自己乖乖小侄女捅了别人一刀。
心虚着呢！
接下来几日，谢兰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褚煜珩心中还暗自纳罕。
此时的他还不明白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的道理。
果然，就在阳光明媚的一个安静午后，还在喝药的褚煜珩收到消息。
“南词公主又逃跑了。”
这个又字用得十分精妙。
褚煜珩叹了口气，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这两日施针到了关键时刻，南农都住在宫内，这位倒是会选时间。
淡定自若地喝下最后一口药，褚煜珩眸色淡淡：“去哪儿了？”
暗卫脸色羞惭：“属下不知！”
褚煜珩也不恼，南词的厉害他也不是第一次领教。
若她真是谢兰辞，甩开几个暗卫更是不在话下。
那天在近月楼，她说谢兰辞蠢那几句话，不是辱骂，而是一种近似于自我厌弃的嘲讽。
褚煜珩想起南词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人戳了个洞，狂风呼啸，却无法填补。
他收回思绪吩咐道：“将寒鸦放出去。”
暗卫领命：“是。”
早防着谢兰辞的褚煜珩第一日就在她住的房间熏了一种特殊的香料。
只有一种专门豢养的叫寒鸦的生物能循着这味道找到想要找的人。
这手段是谢兰辞死后褚煜珩才培养的，是以她并不知道。
半个时辰后。
谢兰辞刚踏出镇国寺，便看见寺庙门口巨大银杏树下站着一个熟悉人影。
一身黑衣，脸庞俊美到妖异的褚煜珩转头望过来，看见谢兰辞，他脸上寒冰消融。
“我来接你回去。”


第33章

这句话像是演练过无数遍，就那样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谢兰辞愣了，蓦地回想起当初褚煜珩以为自己在镇国寺祈福时那冷漠面孔。
“让我去接她？痴心妄想。”
谢兰辞跳动的心瞬间冰冻，眼眸也冷下去。
他会来这里，是来接南词公主，而不是那个卑微到无人在意的永安王妃谢兰辞。
回去的路上，谢兰辞垂眸沉思，一言不发。
镇国寺的住持见到她后只说了一句话：“涅槃重生，各归其位，一切皆是因果宿命。”
而后不管谢兰辞如何问，住持都只有一句：“施主不必纠结，你只是回到了你该回的地方。”
谢兰辞琢磨着这话，百思不得其解。
哪里是她该回的地方，南越国吗？
为何又偏偏是南越？
褚煜珩见状也不说话打扰她，只默默跟在她身后，眼底酝藏了许多不可名状的情绪。
一时间，两人各怀心思。
刚到山底，一个清脆声音唤醒谢兰辞的思绪。
“沈大哥，对不起，都怪我丢三落四今天才来这么晚。”
一个沉稳男声道：“无妨，今日来得晚还可以在山中看到日落。”
谢兰辞一惊。
沈靖？夏英？
她下意识就想藏身，却无处可躲。
蓦地，一个帷帽从后面扔过来。
谢兰辞转头一看褚煜珩，却见他已经策马上前挡住那两人。
她连忙救命稻草般赶紧戴上。
前方，褚煜珩垂眸打招呼。
“大哥，夏小姐。”
沈靖神色淡漠地颔首：“永安王。”
夏英虽神色不沈，却也是在一旁回礼。
倒是身后的谢兰辞听见这称呼十分诧异。
大哥？褚煜珩一定是让人夺舍了吧？竟然会叫她哥作大哥。
几人打完招呼，夏英又看向褚煜珩身后。
在看见一名头戴帷帽的白衣女子后，她眼中出现一抹不屑与鄙夷。
当初阿颜刚死，这人做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这才过了多久，还不是另寻新欢。
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冷嘲热讽地开口：“没了一个苏清荷，永安王这是又寻了一个新王妃？当初那样，我还以为永安王打算为我们阿颜终身不娶。”
谢兰辞背脊都僵住。
褚煜珩面容不改，依旧好声好气：“夏小姐误会了，只是朋友。”
夏英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沈靖阻止：“英英莫再胡言。”
无论那两人是什么关系，都已经与他们沈家再无半分干系。
夏英悻悻住口。
沈靖冲褚煜珩点点头，一副不愿多言的模样，两方人马擦肩而过。
在走过那名白衣女子身边时，沈靖只感觉心中一动，有股莫名熟悉的感觉升起。
但看着那两人走远，他又摇了下头，将那奇异的感觉挥散。
另一边，褚煜珩轻声道：“他们俩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来镇国寺为谢兰辞祈福。”
没人看得见，那帷帽下面，谢兰辞早已泪珠流了满脸。
见谢兰辞不说话，褚煜珩又自言自语道：“对了，沈将军与夏小姐定亲了，半年过后便会成婚。”
谢兰辞眼眸瞪大，随即涌出巨大的惊喜与神采。
她突然想起当年夏英总来沈家找她玩，一看见沈靖便眼睛发亮的模样。
只可惜那时的沈靖已经与太傅千金有婚约，而夏英看着飒爽，大家闺秀的教养却不少，故此两人从未有过私下交集。
又转眼看向远处那两个背影，谢兰辞不禁失笑。
夏英是个极好极好的女子，她的大哥亦是这世间少有的伟岸儿郎。
这两个她最亲近的人能在一起，也算了却她一桩心事。
但她依然嘴硬：“我又不认识他们，你与我说这个干什么？”


第34章

褚煜珩也不拆穿她见到这两人就惊慌失措的模样，顺着她道：“只是闲极无聊，与你找些话题。”
谢兰辞透过帷帽看他，薄纱晃晃悠悠，她看不清这人眼中情绪。
怔忡片刻，她终于问道：“我来盛京，已经听到许多次苏清荷这名字，你当初为她……负了谢兰辞？”
褚煜珩还以为她会一直逃避这问题。
见她问出，漆黑眼眸中漾出一抹笑意。
这似乎是一个好的开始。
不过想起苏清荷，他又抑制不住心底升起的寒意与恶心。
他顿了顿，看向前方，冷冽声音中是无法压抑的恨意：“那女人，是个贼。”
一个清晰的答案在谢兰辞心中呼之欲出，但她还是故作茫然地问：“她偷了你东西？”
褚煜珩摇摇头，看向谢兰辞，眼中似乎有着莹然水光。
“她偷了阿颜的东西。”
谢兰辞轻轻呼出一口气，突然间想透了许多事情。
——果然如此！
所以当初褚煜珩是被苏清荷欺骗，而现在这一切转变，又是因为知晓了真相。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谢兰辞将帷帽揭下，面容上已是一片沉静。
“斯人已逝，王爷现在做这一切并不能抹去你曾带给她的所有痛苦。”
褚煜珩痛苦的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露出一个十分苍凉的笑。
“真的……无法被原谅吗？”
谢兰辞与他对视，神色淡漠而冷凝。
当初那些伤害几乎刻入骨髓，让她如在地狱滚了一遭。
凭什么他一句知晓错了便得原谅。
谢兰辞歪了歪头，一派天真的模样。
“死人怎么说得出原谅呢？”
褚煜珩脸上最后的血色也褪去，他嘴唇微颤，想说什么，开合几次却出不了声。
谢兰辞却一夹马腹，身下的马儿立时疾驰而去，头也不回。
话说得那般绝情，她却只觉得心脏处火烧火燎般疼，她不敢停，一旦停下就会被铺天盖地如潮水一般的心碎淹没。
谢兰辞不知道褚煜珩看出了多少才会同她讲这些话，但她至死不会承认。
她得离开这地方，她要回南越。
她不想再知道她为何会重生，就当上天垂怜好了。
再待下去，谢兰辞不知道自己又会坠入一个怎么样的深渊。
翌日，夏英外出买东西的路上听见几个路人谈论。
“你听说了吗？当世药圣南农来了盛京。”
“就是那个活死人肉白骨的药圣？”
“是的，好像住在永安王的别院，你说我去求他治治我这常年的顽疾他会治吗？”
“得了吧，就你这点小病，可别去打扰人家，据说药圣非疑难杂症不治，你要是病的快死差不多……”
看着那两人走远，夏英脸色变了又变，惊喜与踌躇交织。
“药圣南农……”
她琢磨着这名字，眼睛里满是希冀。
当初沈靖受伤残疾，便是想求南农医治。
只可惜南农云游四方，除非运气好偶遇，否则没人能找到他的行踪。
现在天大的机缘就在眼前，莫说永安王别院，便是龙潭虎穴她也得拼命一试。
当天下午，夏英没给沈靖说一声便独自一人上了临兰别院求见。
褚煜珩听闻夏英来访的消息，第一反应便是问道：“公主呢？”
侍卫答道：“公主自昨天起，就一直没出过自己的院子。”
褚煜珩眸色变换半晌，还是起身去了前厅。


第35章

临兰别院外院的正厅里。
褚煜珩迈步而入：“夏小姐怎么有空来本王这里？”
毕竟夏英对他有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每次看见他便恨不得离开八丈远。
夏英开门见山道：“永安王，听说药圣南农被你请到了盛京？”
褚煜珩眉头一蹙，反问道：“夏小姐从何处得知？”
谢玄遇刺之事未传出，所以将南农请来这事除了身边值得信任之人，不曾有外人得知。
就连有不少京中势力打探，亦被褚煜珩用南词的身份做烟雾弹糊弄过去。
或许有人探听到近日南越国南词公主到了盛京，却绝不可能知晓南农的存在。
夏英直直盯着他：“我只问永安王，是与不是？”
褚煜珩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沉默片刻，他松了口：“是，你要作何？”
听闻这确定的答案，夏英长长松了一口气，随后双膝倏地跪下。
她对褚煜珩深深一礼：“求永安王让我见一面药圣，我想求他医治好沈大哥的腿疾。”
脑海中一道电光闪过，褚煜珩终于明了谢兰辞为何不顾身份被暴露的风险亦要来盛京。
他轻轻叹了一声，看向夏英：“你先起来吧，前辈现在不在府中，待他回来，我会将这事转告给他。”
夏英站起身露出惊喜神情，下一秒又转为踟蹰。
她小心翼翼道：“他老人家……会答应吗？”
听见这声老人家，再想到南农那张溜光水滑的脸，褚煜珩沉默了。
夏英却将这沉默的意思误解，眼眶瞬间通红。
她扑通一声又跪下：“永安王，拜托您转告他，无论什么要求，只要我们能做到，我们都答应。”
褚煜珩惊得忙往旁边退了两步，只生怕南词那祖宗此刻正在哪个角落盯着，还以为他欺负了夏英。
脑海中闪过南农看着南词撒娇时那无可奈何的模样，他眼神一暖。
褚煜珩看向夏英劝诫道：“你赶紧起来，你放心，他一定会答应。”
这世上谁想求南农治病都要付出代价，包括贵为楚国皇帝的谢玄都不例外，但沈靖，因为那人的存在，或许是个例外。
听完褚煜珩的话，夏英再看向他的眼神中厌恶散去，多了些许感激。
当天晚上用膳时，褚煜珩开口一提这事，谢兰辞便悄悄抬眸观察南农。
褚煜珩心下了然，南农的消息想必就是她透露出去的。
南农慢条斯理放下筷子，语气似笑非笑：“永安王这是将我当长工用了，救完你兄长，还得救你前任大舅哥？”
南农可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劳什子高人，再加上人长得俊美无比又温和有礼，宫里的人对他都喜欢极了，该知晓的八卦一样不少。
谢兰辞猛地咳嗽起来，止都止不住。
褚煜珩瞥她一眼，十分顺手地倒了杯茶水放在她面前。
谢兰辞抬起来就往下灌。
南农啧了一声：“这么大人了吃个饭还吃不好。”
等好不容易缓过那口气，谢兰辞眼眸都呛出了几滴生理性泪水。
她看向南农，试探道：“小叔，不打算救？”
南农不解：“与我毫无关系，我为何要救？”
救谢玄是因为两国利益，救褚煜珩，是因为谢兰辞造成的烂摊子他总得收拾。
若是谁都能找他救命，今天这个，明天那个，他还有没有别的事儿要干了。


第36章

褚煜珩垂眸：“若前辈不愿，我明日便去回绝……”
话未说完，谢兰辞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褚煜珩话一停，对上谢兰辞无辜的眼眸。
“永安王不是对王妃用情至深吗，这沈将军可是那位王妃留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
听着这暗含威胁的话语，褚煜珩将回绝的话咽下去：“只要能治好他，前辈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在下能办的一定办到。”
南农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堵回去：“我什么都不差，就是近来为了楚皇陛下的病情，十分劳累，只感觉精力和脑子都不太够用了。”
一听这话，褚煜珩无奈地看一眼谢兰辞，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谢兰辞深吸一口气，看来还是得自己出手。
她咬着筷子道：“小叔，我见过这沈靖一面……”
南农终于抬眸：“怎么，看上了？那小叔为了你的姻缘倒也不是不能破例出次手。”
“咳咳……”
这下轮到褚煜珩呛到了。
谢兰辞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小叔，人家已经快要成亲了！”
南农挑眉哦了一声：“那就没得谈了。”
谢兰辞顿时有种有劲无处使的感觉，她小叔果然是只狐狸。
末了，她只得装作一副神色郁郁的模样，唉声叹气。
褚煜珩眼观鼻，鼻观心，乐得看她演戏。
南农果然被引起注意。
他看了眼谢兰辞，关切道：“想家了？那明日便派人把你送回南越。”
出来一月有余，南越王那边书信一封接一封，多到他都懒得拆。
正好把这小丫头送回家，免得家里那位发癫。
谢兰辞：“……”
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呢？
但她确实要回南越，于是她应声：“好。”
这下，桌上两人都愣了。
谢兰辞索性摊牌道：“但回去之前，我还有些话想跟你们说。”
两人看她神色，莫名就觉得她接下来的话非同小可。
谢兰辞见他们都停下手中动作，满意了。
“自我来到盛京后，就时常做一个梦，梦中是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自称谢兰辞。”
褚煜珩骨节泛白，神情严肃。
南农蹙眉：“噩梦？为何从未跟我说过。”
若是有什么闪失就麻烦了，早知道会有这一出，他无论如何不会将小丫头带出来。
谢兰辞摇摇头：“小叔想必还记得我之前的模样，也记得我昏迷过许久，怎么都唤不醒。”
南农点点头：“正因为那事我才会回南越王城，不然我现在还在九州大陆上游荡。”
说完他别有深意地看了眼褚煜珩，若是那样，褚煜珩无论如何也别想找到他。
褚煜珩并不知这其中隐秘，事关谢兰辞，他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谢兰辞看他一眼，眼神苍凉又悠远。
“她告诉我，我会苏醒，是因为她死以后，流落的一缕残魂补全了我先天有缺的魂魄，所以我脑海中，有时会出现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
南农神色凝重起来：“为何会选择你，那小词儿你可有什么不舒服？”
“选择我或许是因为我跟她长得一模一样？”谢兰辞瞎话张口就来，“那谢兰辞告诉我，她于我有恩，若想报恩，便帮她照顾好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她的哥哥沈靖。”
不顾面前两人一言难尽的神情。
谢兰辞神情认真：“我思来想去，若想了结这段因果，便只有治好沈靖了。”
“只有治好他，我才能心无旁骛回南越。”


第37章

待她说完，整个饭厅安静的落针可闻。
褚煜珩沉默以对，南农欲言又止。
谢兰辞重重叹息一声：“我就说我当初怎么着了魔一般非要来盛京，或许冥冥之中自有指引，欠了别人的总是要还的。”
南农思索半晌，措辞道：“这事我得好好思量。”
说完他匆匆离席，他得马上写信回南越问一问南晟到底怎么回事。
剩下两人后，谢兰辞淡定自若地继续拿起筷子。
褚煜珩有一肚子的话要问，搜寻了半天，最终却只问出一句：“你说的可是真的？”
谢兰辞微笑着，语气确定：“千真万确。”
“不然永安王以为如何？毕竟有句话叫做，人死不能复生。”
褚煜珩痛苦地闭上眼，只感觉心瞬间碎成了千万片。
所以，他所有自以为是的猜测都是错的。
从来没有什么借尸还魂，谢兰辞真的死了。
南词有时会做出那些奇怪举动，也只是受她残魂影响。
褚煜珩再说不出一句话，失魂落魄地离开。
谢兰辞十分满意，一个半真半假的谎言，解决了两个大麻烦。
但不知为何，看着那寂寞寥落的背影，她又感觉自己的心缺了一块，空荡又酸涩。
呆愣片刻，她骤然放下筷子，只觉得这满桌珍馐食之无味。
第二天早膳时，褚煜珩没再出现。
倒是南农原本淡然似仙，对什么都不在乎的脸上多了抹愁绪。
谢兰辞蓦地有些愧疚，但沈靖她一定得救，不惜任何代价。
吃完早膳，南农道：“沈靖我会救，但不是现在，你最近给我安心待着，别往外跑。”
达到目的的谢兰辞乖巧点头，本来她对这盛京城也没什么兴趣。
镇国寺老和尚神神叨叨的，除了阿弥陀佛只会说些似是而非让人听不懂的话，谢兰辞也不再指望能从他那里得到自己死而复生的答案。
夏英和哥哥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他们俩互相陪着，她十分放心。
待沈靖一治好，她便立时打包滚蛋回去找便宜爹爹和便宜哥哥。
别说，出来这段时日，谢兰辞还真有些想他们了。
南农离开后，谢兰辞也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快到时，她看见不远处褚煜珩的院门打开，卢风正站在门口不知说些什么。
谢兰辞走近只听见后半句：“……在城外的乞丐窝里找到的，找到时已经快死了，她说临死前想见一眼王爷。”
褚煜珩余光瞥见不远处一身红衣满脸好奇的人。
谢兰辞看见褚煜珩也是一怔。
怎么一夜不见，脸色又变这么差？
像是突然得了什么重病似的。
褚煜珩看她的眼神又恢复最开始时的疏离温和：“有什么事吗？公主。”
卢风也忙跪下行礼：“公主殿下。”
谢兰辞看了看两人，客套地询问：“要出去吗？”
褚煜珩略微颔首，谢兰辞也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默默往自己小院走去。
突然，身后传来褚煜珩的声音：“公主，苏清荷快死了，要跟我一起去见见她吗？”
谢兰辞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反问：“我吗？”
褚煜珩心头一软，又想起面前这人只不过拥有谢兰辞的一缕残魂。
但他还是忍不住道：“或许，她也能看到吧！”


第38章

谢兰辞没想到自己再次见到苏清荷会是这般场景。
永安王府一个偏僻至极的院落内，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蜷缩在角落。
短短半年，面前这人早已看不出当初盛京第一才女的光华照人。
看见褚煜珩，她本已浑浊的眼珠爆出一抹惊人的恨意然后又迅速黯淡下去。
“王爷，您终于来了！”
苏清荷绽出一抹笑容，在那瘦得脱相的脸上却显得有些可怖。
她的声音也沙哑难听，不再如以往一般婉转动人。
“自打我进入这府中以后，还是第一次看见您。”
她的话语带着深深的嘲弄之色，见褚煜珩不说话，她下一瞬又转为哀怨。
“王爷，我承认，我当初是骗了你，可我爱你也是真的。”
这话一出，褚煜珩冰冷的脸上顿时流露出满脸嫌恶。
那表情深深刺痛了苏清荷，她再也忍不住满腔愤恨。
“褚煜珩，你怨我骗了你，可那些伤害谢兰辞的事，桩桩件件都是你亲手所为，我从未逼过你，你凭什么将这一切算在我头上？”
一边说，她一边往前爬，想要抓住褚煜珩的衣摆。
褚煜珩厌恶地往旁边一退，这一退便露出了身后的谢兰辞。
看见那张容色惊人的脸，苏清荷动作骤然顿住。
她无法呼吸似的，大口喘着粗气。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为何还能回来，你回来了我遭受的这一切又算什么……”她癫狂一般大喊大叫。
末了，她又跪地哭诉：“对不起，王爷王妃，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谢兰辞不是没恨过苏清荷，但这一刻看着这样的她，眼中却不禁流露出一丝怜悯。
看这模样，这半年来她想必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她疯了……”谢兰辞轻声道。
一听这话，苏清荷又变了脸：“你才疯，哈哈哈哈，你们都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中，褚煜珩爱而不自知，被我用一个谎言骗了那么久，谢兰辞你更是蠢，堂堂永安王妃又怎么样，还不是任人欺辱……”
说到这里，她突然一口血呕出。
褚煜珩下意识带着谢兰辞往后一退。
苏清荷趴在地上看着这一幕，几乎嫉妒成狂：“你怕我……怕我弄脏了她？”
“可当初，你明明是爱过我的不是吗？”
褚煜珩终于说出进入这院中后的第一句话。
“从未爱过。”
谢兰辞死后，他再回首那些荒唐岁月，这才惊觉他从未爱过苏清荷。
一边无法报答苏清荷的救命之恩，一边是对自己居然背叛苏清荷爱上谢兰辞的鄙夷。
他不愿承认，于是只能用羞辱谢兰辞的方式来极力掩饰这一切。
那些时日，他感觉自己灵魂几乎被撕裂。
没想到，苏清荷却在听到这答案后蓦地安静下来，她露出一抹无比凄凉的笑。
“我早就知道的，早就知道的，你看着我的时候，眼里从未动过情。”
她瘫在地上，看着那一隅蓝天。
“我错了，我真后悔，我当初不该一念之差将你从西南的医馆带走。”
“我还没寻到那传说中的幽灵兰花呢……”
她声音渐渐小去，眼珠也逐渐黯淡，最终只余一片死寂。
褚煜珩毫无波澜地淡淡道：“将她葬了吧！”


第39章

从永安王府出来后，谢兰辞便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
一个谎言，就让一个女人赔上了后半生的性命。
相对无言许久后，褚煜珩率先开口。
“南词，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挺恶心的？”
追根究底，他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谢兰辞看了看湛蓝的天，答非所问：“我想回南越了！”
褚煜珩一顿，随后苦笑道：“不是要等沈靖治好腿吗？”
谢兰辞愣了愣，点点头，又自言自语道：“小叔会帮我的对吧？不帮我我就回去跟父王告状。”
褚煜珩被逗得失笑：“会的，你的家人们……都对你很好。”
是被宠爱着的小姑娘会说出来的话。
两人回到临兰别院，刚进门，谢兰辞便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她先是怔愣一瞬，而后尖叫着冲上前：“父王——”
南越王张开双臂抱住自己的小姑娘：“乖女，父王想死你了！”
扑进南越王怀中那一刻，谢兰辞这才意识到，她似乎也被这身体中原先那道单纯的灵魂影响了。
换做以前，她决计做不出这样的举动。
一旁，看着南越王那张不过三十来岁，成熟不掩风华的脸，褚煜珩心中闪过一丝别扭。
但下一刻，那丝别扭又在南越王慈爱的眼神中散去。
两父女互诉思念之情过后，谢兰辞终于想起重点。
“父王，你怎么来了？”
提起这个，南越王忧心忡忡：“暗卫发消息给我，你刚到楚国第一天就遭遇了刺杀，这让父王如何放得下心，连夜便收拾行李赶来了。”
谢兰辞愣住，那是十来天前的事情。
可以说，南越王是日夜兼程赶到这里。
她只感觉鼻腔一酸：“让父王担心了！”
南越王摸摸她的头，语气宠溺：“你没事就好了！”
褚煜珩上去行礼：“南越王！”
南越王看着他的眼神也多了一抹温和：“在外面叫伯父就好，听说是永安王救了我的小南词，多谢永安王。”
褚煜珩犹豫几秒，还是开口解释：“那些刺客是冲我而来，公主是被我连累。”
南越王一听，立时拉着谢兰辞后退一步，看褚煜珩的眼神十分警惕，宛如在看什么危险物品。
谢兰辞见状，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南越王打量褚煜珩一下，见他一副重伤未愈的模样，又如变脸大师一般带上笑意。
“还是辛苦永安王，伤口还好吧？”
褚煜珩不知为何，被这两父女逗得想笑。
他以手抵唇掩住笑意，从善如流地改口：“无碍，伯父移步厅中坐下说话。”
谢兰辞挽着南越王手臂，一边走一边问：“哥哥呢？”
一听这话，南越王眼中闪过一抹尴尬。
见谢兰辞仰头等着答案，他清清嗓子正色道：“我这次出来，除了看你，还有一个目的便是考验你哥哥，你哥哥这个年纪，也该学着独自处理朝政，我在他这年纪都登基三年了……”
与此同时的南越王宫中，太子南离伏在满是奏折的案上，看着那些写满鸡零狗碎事情的折子抹泪：“妹妹啊，哥哥好想你！”
盛京城内，谢兰辞打了个喷嚏，点头赞同：“父王说的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