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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京轩神在在不说话。
果然，迟安初耐心告罄：“林世子若再说这般不着边际的话，我便先走了！”
林邺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位不能以常理以待。
他回神，面色亦变得认真起来：“王爷可曾告诉过阿南小姐，您与迟安初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你比她看起来年纪小些？”
迟安初似笑非笑：“废话，我才十八！”
林邺有些无力，但随即打起精神。
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他绝不能再错过一次。
“那王爷有没有告诉过你，当初他是如何对待骁卿侯的？”
顾京轩终于冷冷看过去：“林邺，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邺不甘示弱：“王爷在心虚什么？”
迟安初斜眼睨顾京轩，托腮浅笑：“愿闻其详。”
林邺定了定神，将当初迟安初所遭受的苦难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描述出来。
随着他的讲述，顾京轩的手不知何时早已握紧。
然而迟安初却心如止水，外人看到的，不过十之二三。
死去后的那困在顾京轩身边的半月时光，她的心脏更是早已被磨砺得如磐石。

但她仍是十分配合的不时发出感慨。

“竟有这样的事？”
“当真不是东西。”
“真是荒唐至极。”
顾京轩一言不发，眼中的痛苦却似又被凌迟一遍。
但他又眼珠一刻不错地紧盯着迟安初，生怕错过她的半点反应。
待林邺讲完，迟安初收起惊讶感叹的悲愤神情，慢条斯理问：“发生这些事时，你呢？”
林邺愣了下：“我？”
迟安初点点头：“对，你。”
看着林邺不解的神情，迟安初冷笑：“你现在作出这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可当初，那迟安初在遭受这些痛苦时，你不也只是在旁边冷眼旁观？”
林邺哑然：“我……”
迟安初打断：“你与永安王曾是好友，但你可曾劝诫过他一句？你没有，你只是事不关己地看着，在她死后叹息一声，可惜了这样的好女子。”
这是林邺从未思考过的问题，他眼中出现一抹茫然。
迟安初步步紧逼：“顾京轩不是个东西，你们也是帮凶，谁也没比谁高贵！”
“你现在来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让我鄙夷顾京轩？你们俩一路货色，跟我装什么情深不寿。”
她本不愿说出这样的话，可这些话，早已压在她心头许久，不吐不快。
这整个盛京皇城，只有她的哥哥迟靖是从头至尾，真真正正的在心疼着她。
见这两个男人都愣住，迟安初起身：“不过要我说，这整个故事中，最蠢的还是迟安初。”
两人脸色都是一变，看向她的眼眸冷冽不悦起来。
迟安初丝毫不惧，而是笑道：“她的人蠢，她的爱更蠢，她所经受的一切都是在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顾京轩声音发涩地辩驳：“不，错的不是她，是我，所有的错都是我造成的。”
迟安初看了看窗外已经被夕阳布满的天，她漆黑双眼被暖橙的光染成琥珀色。
“重要吗？反正她都已经死了，两位自己慢慢缅怀感动自己吧！我就不奉陪了。”
她转身离开，这次顾京轩没有再追。
待只剩两人后，林邺才惊醒似的，心中有什么东西慢慢清晰浮现。
看着对面的好友，过了许久，他率先苦笑道：“京轩，你知道吗？迟安初死后，我真的恨过你。”
顾京轩抬手捂上心口，他又何尝不恨自己。
但林邺回想起迟安初刚死时，顾京轩那些疯狂的举动，心中又一颤。
“这次是我不甘心，我也……替她觉得不值，这才半年，你身边又出现了这样一个姑娘，偏你对这姑娘满心呵护，百依百顺，那她算什么？”


第31章

顾京轩没办法跟林邺解释这其中纠葛，因为就连他也还未搞明白南词究竟是什么情况。
见他不说话，林邺试探道：“你是……将她当成迟安初的替身吗？”
顾京轩摇头：“林邺，有些事我现在不能跟你说，但我从未想过将任何人当成阿颜的替身，南……”
南词的名字说到一半，顾京轩又止住，“她身份特殊，我绝不会有那样荒谬的想法，若是事情解决，我会再告诉你。”
顾京轩说出的话，林邺自然不会怀疑。
他自嘲一笑：“我又输一次。”
在看见那张脸时，他是真的起过将她当做迟安初替身那样荒唐的念头，甚至可笑地觉得，这是老天给他的第二次机会。
顾京轩向他举杯：“阿邺，抱歉，为我曾经那些愚蠢的话，阿颜确实值得所有人爱！你也永远是我兄弟。”
林邺愣了愣，随即举杯相碰。
“就像那位阿南小姐说的，活着时不珍惜，到最后我们只能感动自己。”
说着他又想起那位的性子，龇牙有些怵的样子。
“你跟她相处时可小心些，她可不是迟安初，这性子……”
林邺一言难尽的模样，不过酒杯到嘴边又笑出声：“有趣！只可惜不适合我。”
他还是喜欢曾经的迟安初那温柔模样。
顾京轩不动声色看他一眼，他见到的已经是成为永安王妃的迟安初，或许并不知晓，曾经的迟安初就是这样。
不过他还是决定不去打破好友心中的幻想。
解决完林邺的心结，顾京轩道：“我先走了，不能放那位在外面乱跑，事情结束后，我们一醉方休。”
林邺眼中也闪过一抹释然：“去吧！”
顾京轩这半年做的那些事，他也有所耳闻，私下更有人称顾京轩已经疯了。
但今日他却这样忍下自己，林邺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京轩，别逼自己，向前看吧！”
顾京轩沉默着，最后笑笑，摆摆手往外走去。
另一边，迟安初见顾京轩没跟出来，心中松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周围隐藏有许多暗卫，她看似毫无路径地乱逛，最后却走到了曾经的将军府，现如今的镇北王府。
“哥哥，你过得还好吗？”
尽管南晟南离对她也极好，可迟安初心中还是无一日不挂念迟靖。
这是她相依为命二十多年，将她从奶娃娃一点点带大的哥哥。
她也曾想过要不要去告诉迟靖，自己就是迟安初，可这事终究太过神异。
退一万步，就算是迟靖真的信了，那自己又如何让他再忍受一次离别之苦，告诉他自己从此以后只能生活在南越。
最终，迟安初只决定找机会让南农治好迟靖，自己不出面。
只偷偷的，远远的看一眼，知道他过得好就行。
正出神，一辆马车驶来，车帘掀开，一道熟悉的轮椅出现。
迟安初身体一僵，下意识将自己隐藏到树后。
迟靖先下来后，马车上又跳下来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两人附耳说了几句话，那女子推着轮椅往府里走去。
迟安初定睛一看，喃喃道：“大哥，英英。”
走到府门口，那两人动作一顿，迟靖突然转头往这方向看来。
迟安初心中一惊，往后猛地退去，却撞进一个胸膛。
顾京轩声音在头顶响起：“你躲在这里看什么？”


第32章

迟安初飞快掩去眼中的慌乱，抬头理直气壮道：“我迷路了。”
顾京轩看向将军府门口，那里早已经空无一人。
他点点头，语气无奈：“好的，迷路的公主殿下，该回去用膳了。”
两人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走到拐角时，迟安初又往将军府看了一眼。
她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感伤和依恋。
回到别院时，南农已经回来。
饭桌上，迟安初指着顾京轩道：“小叔，你给他治伤时能不能把他咳嗽顺便治了，天天听着怪烦的。”
顾京轩瞥她：“多谢公主关心！”
南农神情一言难尽：“……亏你还听得出来是关心。”
说完又瞪一眼迟安初：“你还挺会指挥，我一药圣，你用的比你们家御医还顺手。”
迟安初谦虚：“我们俩分什么你家我家啊小叔！”
南农蓦地有些怀恋从前那个傻乎乎的小南词。
顾京轩听着两人拌嘴，忍不住道：“不碍事的，不劳烦前辈。”
南农点了点迟安初眉心，却还是转头看他：“王爷这咳嗽的毛病从几时开始的？”
顾京轩顿了顿，默默道：“半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平时无甚影响，一到变天就会咳嗽几声。”
看着迟安初抱着碗悄悄坐远，他哭笑不得：“不会传染。”
迟安初埋头吃饭，心内却琢磨开了。
看来她有必要搞清楚，顾京轩这半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判若两人。
南农点点头：“等会儿我给你开个药方，吃上半月，药到病除。”
顾京轩又礼貌道谢，心中还觉得不愧是九州大陆最神秘和平的南越国之人，药圣前辈人真好，没有一点世外高人的奇怪脾气。
他哪里知道，南农还记得自己乖乖小侄女捅了别人一刀。
心虚着呢！
接下来几日，迟安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顾京轩心中还暗自纳罕。
此时的他还不明白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的道理。
果然，就在阳光明媚的一个安静午后，还在喝药的顾京轩收到消息。
“南词公主又逃跑了。”
这个又字用得十分精妙。
顾京轩叹了口气，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这两日施针到了关键时刻，南农都住在宫内，这位倒是会选时间。
淡定自若地喝下最后一口药，顾京轩眸色淡淡：“去哪儿了？”
暗卫脸色羞惭：“属下不知！”
顾京轩也不恼，南词的厉害他也不是第一次领教。
若她真是迟安初，甩开几个暗卫更是不在话下。
那天在近月楼，她说迟安初蠢那几句话，不是辱骂，而是一种近似于自我厌弃的嘲讽。
顾京轩想起南词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人戳了个洞，狂风呼啸，却无法填补。
他收回思绪吩咐道：“将寒鸦放出去。”
暗卫领命：“是。”
早防着迟安初的顾京轩第一日就在她住的房间熏了一种特殊的香料。
只有一种专门豢养的叫寒鸦的生物能循着这味道找到想要找的人。
这手段是迟安初死后顾京轩才培养的，是以她并不知道。
半个时辰后。
迟安初刚踏出镇国寺，便看见寺庙门口巨大银杏树下站着一个熟悉人影。
一身黑衣，脸庞俊美到妖异的顾京轩转头望过来，看见迟安初，他脸上寒冰消融。
“我来接你回去。”


第33章

这句话像是演练过无数遍，就那样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迟安初愣了，蓦地回想起当初顾京轩以为自己在镇国寺祈福时那冷漠面孔。
“让我去接她？痴心妄想。”
迟安初跳动的心瞬间冰冻，眼眸也冷下去。
他会来这里，是来接南词公主，而不是那个卑微到无人在意的永安王妃迟安初。
回去的路上，迟安初垂眸沉思，一言不发。
镇国寺的住持见到她后只说了一句话：“涅槃重生，各归其位，一切皆是因果宿命。”
而后不管迟安初如何问，住持都只有一句：“施主不必纠结，你只是回到了你该回的地方。”
迟安初琢磨着这话，百思不得其解。
哪里是她该回的地方，南越国吗？
为何又偏偏是南越？
顾京轩见状也不说话打扰她，只默默跟在她身后，眼底酝藏了许多不可名状的情绪。
一时间，两人各怀心思。
刚到山底，一个清脆声音唤醒迟安初的思绪。
“迟大哥，对不起，都怪我丢三落四今天才来这么晚。”
一个沉稳男声道：“无妨，今日来得晚还可以在山中看到日落。”
迟安初一惊。
迟靖？夏英？
她下意识就想藏身，却无处可躲。
蓦地，一个帷帽从后面扔过来。
迟安初转头一看顾京轩，却见他已经策马上前挡住那两人。
她连忙救命稻草般赶紧戴上。
前方，顾京轩垂眸打招呼。
“大哥，夏小姐。”
迟靖神色淡漠地颔首：“永安王。”
夏英虽神色不虞，却也是在一旁回礼。
倒是身后的迟安初听见这称呼十分诧异。
大哥？顾京轩一定是让人夺舍了吧？竟然会叫她哥作大哥。
几人打完招呼，夏英又看向顾京轩身后。
在看见一名头戴帷帽的白衣女子后，她眼中出现一抹不屑与鄙夷。
当初阿颜刚死，这人做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这才过了多久，还不是另寻新欢。
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冷嘲热讽地开口：“没了一个苏清荷，永安王这是又寻了一个新王妃？当初那样，我还以为永安王打算为我们阿颜终身不娶。”
迟安初背脊都僵住。
顾京轩面容不改，依旧好声好气：“夏小姐误会了，只是朋友。”
夏英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迟靖阻止：“英英莫再胡言。”
无论那两人是什么关系，都已经与他们迟家再无半分干系。
夏英悻悻住口。
迟靖冲顾京轩点点头，一副不愿多言的模样，两方人马擦肩而过。
在走过那名白衣女子身边时，迟靖只感觉心中一动，有股莫名熟悉的感觉升起。
但看着那两人走远，他又摇了下头，将那奇异的感觉挥散。
另一边，顾京轩轻声道：“他们俩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来镇国寺为迟安初祈福。”
没人看得见，那帷帽下面，迟安初早已泪珠流了满脸。
见迟安初不说话，顾京轩又自言自语道：“对了，迟将军与夏小姐定亲了，半年过后便会成婚。”
迟安初眼眸瞪大，随即涌出巨大的惊喜与神采。
她突然想起当年夏英总来迟家找她玩，一看见迟靖便眼睛发亮的模样。
只可惜那时的迟靖已经与太傅千金有婚约，而夏英看着飒爽，大家闺秀的教养却不少，故此两人从未有过私下交集。
又转眼看向远处那两个背影，迟安初不禁失笑。
夏英是个极好极好的女子，她的大哥亦是这世间少有的伟岸儿郎。
这两个她最亲近的人能在一起，也算了却她一桩心事。
但她依然嘴硬：“我又不认识他们，你与我说这个干什么？”


第34章

顾京轩也不拆穿她见到这两人就惊慌失措的模样，顺着她道：“只是闲极无聊，与你找些话题。”
迟安初透过帷帽看他，薄纱晃晃悠悠，她看不清这人眼中情绪。
怔忡片刻，她终于问道：“我来盛京，已经听到许多次苏清荷这名字，你当初为她……负了迟安初？”
顾京轩还以为她会一直逃避这问题。
见她问出，漆黑眼眸中漾出一抹笑意。
这似乎是一个好的开始。
不过想起苏清荷，他又抑制不住心底升起的寒意与恶心。
他顿了顿，看向前方，冷冽声音中是无法压抑的恨意：“那女人，是个贼。”
一个清晰的答案在迟安初心中呼之欲出，但她还是故作茫然地问：“她偷了你东西？”
顾京轩摇摇头，看向迟安初，眼中似乎有着莹然水光。
“她偷了阿颜的东西。”
迟安初轻轻呼出一口气，突然间想透了许多事情。
——果然如此！
所以当初顾京轩是被苏清荷欺骗，而现在这一切转变，又是因为知晓了真相。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迟安初将帷帽揭下，面容上已是一片沉静。
“斯人已逝，王爷现在做这一切并不能抹去你曾带给她的所有痛苦。”
顾京轩痛苦的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露出一个十分苍凉的笑。
“真的……无法被原谅吗？”
迟安初与他对视，神色淡漠而冷凝。
当初那些伤害几乎刻入骨髓，让她如在地狱滚了一遭。
凭什么他一句知晓错了便得原谅。
迟安初歪了歪头，一派天真的模样。
“死人怎么说得出原谅呢？”
顾京轩脸上最后的血色也褪去，他嘴唇微颤，想说什么，开合几次却出不了声。
迟安初却一夹马腹，身下的马儿立时疾驰而去，头也不回。
话说得那般绝情，她却只觉得心脏处火烧火燎般疼，她不敢停，一旦停下就会被铺天盖地如潮水一般的心碎淹没。
迟安初不知道顾京轩看出了多少才会同她讲这些话，但她至死不会承认。
她得离开这地方，她要回南越。
她不想再知道她为何会重生，就当上天垂怜好了。
再待下去，迟安初不知道自己又会坠入一个怎么样的深渊。
翌日，夏英外出买东西的路上听见几个路人谈论。
“你听说了吗？当世药圣南农来了盛京。”
“就是那个活死人肉白骨的药圣？”
“是的，好像住在永安王的别院，你说我去求他治治我这常年的顽疾他会治吗？”
“得了吧，就你这点小病，可别去打扰人家，据说药圣非疑难杂症不治，你要是病的快死差不多……”
看着那两人走远，夏英脸色变了又变，惊喜与踌躇交织。
“药圣南农……”
她琢磨着这名字，眼睛里满是希冀。
当初迟靖受伤残疾，便是想求南农医治。
只可惜南农云游四方，除非运气好偶遇，否则没人能找到他的行踪。
现在天大的机缘就在眼前，莫说永安王别院，便是龙潭虎穴她也得拼命一试。
当天下午，夏英没给迟靖说一声便独自一人上了临兰别院求见。
顾京轩听闻夏英来访的消息，第一反应便是问道：“公主呢？”
侍卫答道：“公主自昨天起，就一直没出过自己的院子。”
顾京轩眸色变换半晌，还是起身去了前厅。


第35章

临兰别院外院的正厅里。
顾京轩迈步而入：“夏小姐怎么有空来本王这里？”
毕竟夏英对他有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每次看见他便恨不得离开八丈远。
夏英开门见山道：“永安王，听说药圣南农被你请到了盛京？”
顾京轩眉头一蹙，反问道：“夏小姐从何处得知？”
顾玄遇刺之事未传出，所以将南农请来这事除了身边值得信任之人，不曾有外人得知。
就连有不少京中势力打探，亦被顾京轩用南词的身份做烟雾弹糊弄过去。
或许有人探听到近日南越国南词公主到了盛京，却绝不可能知晓南农的存在。
夏英直直盯着他：“我只问永安王，是与不是？”
顾京轩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沉默片刻，他松了口：“是，你要作何？”
听闻这确定的答案，夏英长长松了一口气，随后双膝倏地跪下。
她对顾京轩深深一礼：“求永安王让我见一面药圣，我想求他医治好迟大哥的腿疾。”
脑海中一道电光闪过，顾京轩终于明了迟安初为何不顾身份被暴露的风险亦要来盛京。
他轻轻叹了一声，看向夏英：“你先起来吧，前辈现在不在府中，待他回来，我会将这事转告给他。”
夏英站起身露出惊喜神情，下一秒又转为踟蹰。
她小心翼翼道：“他老人家……会答应吗？”
听见这声老人家，再想到南农那张溜光水滑的脸，顾京轩沉默了。
夏英却将这沉默的意思误解，眼眶瞬间通红。
她扑通一声又跪下：“永安王，拜托您转告他，无论什么要求，只要我们能做到，我们都答应。”
顾京轩惊得忙往旁边退了两步，只生怕南词那祖宗此刻正在哪个角落盯着，还以为他欺负了夏英。
脑海中闪过南农看着南词撒娇时那无可奈何的模样，他眼神一暖。
顾京轩看向夏英劝诫道：“你赶紧起来，你放心，他一定会答应。”
这世上谁想求南农治病都要付出代价，包括贵为楚国皇帝的顾玄都不例外，但迟靖，因为那人的存在，或许是个例外。
听完顾京轩的话，夏英再看向他的眼神中厌恶散去，多了些许感激。
当天晚上用膳时，顾京轩开口一提这事，迟安初便悄悄抬眸观察南农。
顾京轩心下了然，南农的消息想必就是她透露出去的。
南农慢条斯理放下筷子，语气似笑非笑：“永安王这是将我当长工用了，救完你兄长，还得救你前任大舅哥？”
南农可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劳什子高人，再加上人长得俊美无比又温和有礼，宫里的人对他都喜欢极了，该知晓的八卦一样不少。
迟安初猛地咳嗽起来，止都止不住。
顾京轩瞥她一眼，十分顺手地倒了杯茶水放在她面前。
迟安初抬起来就往下灌。
南农啧了一声：“这么大人了吃个饭还吃不好。”
等好不容易缓过那口气，迟安初眼眸都呛出了几滴生理性泪水。
她看向南农，试探道：“小叔，不打算救？”
南农不解：“与我毫无关系，我为何要救？”
救顾玄是因为两国利益，救顾京轩，是因为迟安初造成的烂摊子他总得收拾。
若是谁都能找他救命，今天这个，明天那个，他还有没有别的事儿要干了。


第36章

顾京轩垂眸：“若前辈不愿，我明日便去回绝……”
话未说完，迟安初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顾京轩话一停，对上迟安初无辜的眼眸。
“永安王不是对王妃用情至深吗，这迟将军可是那位王妃留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
听着这暗含威胁的话语，顾京轩将回绝的话咽下去：“只要能治好他，前辈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在下能办的一定办到。”
南农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堵回去：“我什么都不差，就是近来为了楚皇陛下的病情，十分劳累，只感觉精力和脑子都不太够用了。”
一听这话，顾京轩无奈地看一眼迟安初，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迟安初深吸一口气，看来还是得自己出手。
她咬着筷子道：“小叔，我见过这迟靖一面……”
南农终于抬眸：“怎么，看上了？那小叔为了你的姻缘倒也不是不能破例出次手。”
“咳咳……”
这下轮到顾京轩呛到了。
迟安初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小叔，人家已经快要成亲了！”
南农挑眉哦了一声：“那就没得谈了。”
迟安初顿时有种有劲无处使的感觉，她小叔果然是只狐狸。
末了，她只得装作一副神色郁郁的模样，唉声叹气。
顾京轩眼观鼻，鼻观心，乐得看她演戏。
南农果然被引起注意。
他看了眼迟安初，关切道：“想家了？那明日便派人把你送回南越。”
出来一月有余，南越王那边书信一封接一封，多到他都懒得拆。
正好把这小丫头送回家，免得家里那位发癫。
迟安初：“……”
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呢？
但她确实要回南越，于是她应声：“好。”
这下，桌上两人都愣了。
迟安初索性摊牌道：“但回去之前，我还有些话想跟你们说。”
两人看她神色，莫名就觉得她接下来的话非同小可。
迟安初见他们都停下手中动作，满意了。
“自我来到盛京后，就时常做一个梦，梦中是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自称迟安初。”
顾京轩骨节泛白，神情严肃。
南农蹙眉：“噩梦？为何从未跟我说过。”
若是有什么闪失就麻烦了，早知道会有这一出，他无论如何不会将小丫头带出来。
迟安初摇摇头：“小叔想必还记得我之前的模样，也记得我昏迷过许久，怎么都唤不醒。”
南农点点头：“正因为那事我才会回南越王城，不然我现在还在九州大陆上游荡。”
说完他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顾京轩，若是那样，顾京轩无论如何也别想找到他。
顾京轩并不知这其中隐秘，事关迟安初，他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迟安初看他一眼，眼神苍凉又悠远。
“她告诉我，我会苏醒，是因为她死以后，流落的一缕残魂补全了我先天有缺的魂魄，所以我脑海中，有时会出现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
南农神色凝重起来：“为何会选择你，那小词儿你可有什么不舒服？”
“选择我或许是因为我跟她长得一模一样？”迟安初瞎话张口就来，“那迟安初告诉我，她于我有恩，若想报恩，便帮她照顾好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她的哥哥迟靖。”
不顾面前两人一言难尽的神情。
迟安初神情认真：“我思来想去，若想了结这段因果，便只有治好迟靖了。”
“只有治好他，我才能心无旁骛回南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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