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嫚晏峯言情小说（秦嫚晏峯）怎么满分看-秦嫚晏峯小说全文阅读
分类: 诗歌
时间: 2023-05-25 15:10:18
作者: zhaoran
毕竟先前说要做同盟，也是辅助谢无争为由，如今无争不是皇室血脉，日后无缘皇位，晏峯又在北山猎场的时候救了三皇子萧临，他若这时倒戈去三皇子那边，高妃不懂朝政，萧临年少无知，日后权柄必然会落在他手里。
可他今夜，还是来了。
且看从他最隐秘的暗道出来，便知他与无争先前也没少私下来往。
花辞树缓缓坐在了顾长安身侧。
此时，便只剩下秦嫚正对面的那个位置还空着。
晏峯缓缓绕过众人，在最后一个空位坐下。
长茶桌，六人座。
人已到齐，各入其位。
秦嫚倒好了六杯酒，屈指轻弹，一一将酒杯弹到几人面前。
她用的力道正好，杯中酒一滴不撒，稳稳当当在几人正对的位置处停住。
花辞树刚飞檐走壁过来，被寒风吹得手脚发凉，直接举杯一饮而尽，而后赞叹道：“好酒。”
“这春风笑我藏了许久都舍不得喝。”谢无争把那杯酒端起来闻了闻，“今夜拿出来，也算是好酒赠好友了。”
晏峯则是垂眸看着杯中酒，一言不发。
顾长安暗暗打量了众人几眼，忽然发觉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这几人的身份凑在一起肯定不是为了一道喝酒啊！
肯定是要商量什么大事。
他自言自语一般道：“我感觉今夜你们几个凑在一起好像是要商量什么大事，本公子今儿就是看看秦嫚怎么样了，现在人也看到了，本公子就先走了。”
顾公子说着就起身欲走，哪知敢一起身就被对面一跃而起的初五扑倒在地。
这小少年看着骨瘦如柴，力气却大得很。
顾长安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喊：“秦嫚救我！秦嫚！”
秦嫚看着说溜就溜的顾公子，也不急着让他起来，只喊了一声，“初五，别伤着人。”
初五回头看了她一眼，换了个姿势，直接骑在了顾长安身上，让他能正常喘气了，但依旧起不来身。
顾长安见状，不由得怒道：“秦嫚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就由着这小子欺负本公子玩？”
“初五这哪里是在欺负你。”秦嫚缓缓道：“他明明喜欢你喜欢得紧，才不让你走的。”
顾公子听到这话，更生气了，“那你让他这么‘喜欢’你一个试试！想拉本公子上贼船就直说，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好啊，那我就直说了。”秦嫚道：“今夜你既已不请自来，这船你是愿意得上，不愿上也得上！”
“我……”顾长安一向是个话多的，这会儿愣是被秦嫚噎的说不出话来。
谢无争温声道：“阿嫚只是在说笑，顾公子莫要当真。”
他说着便起身，从桌上拿了块糕点过去递给初五，把初五引到一旁，然后伸手把顾长安扶了起来，而后正色道：“我们这不是贼船，为求自保罢了，顾公子与阿嫚相识已久应当清楚她脾气秉性。”
跟初五这动不动就把人扑到在地，秦嫚一开口就放狠话吓唬人比起来，谢无争说话简直是春风化雨一般。
顾长安被扶着起身。
公子爷还生着气呢，一脸别扭地说：“谁说本公子跟秦嫚熟了？我跟她不熟！她什么脾气秉性我哪里知道？”
话声未落，花辞树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当做暗器一般朝顾长安飞了出来。
那匕首寒光凌冽，削落了公子爷一缕墨发后，半个刀身都嵌入了墙面。
“不熟是吧？”花辞树淡淡道：“那就杀了吧。”
第189章我要权倾朝野
“我！我这是掉贼窝了不成？”顾长安吓得不轻，腿都有些软了。
好在谢无争这会儿还扶着他，公子爷站稳了看向花辞树，满心不解地问：“这位兄台，你上次看起来挺好说话，怎么今夜一开口就要我的命？”
花辞树正色道：“我身份特殊，你今夜在这里见过我，要么做同谋，要么成死人，你自己选一个？”
顾长安脾气一上来就想他一个‘我选你大爷！’，奈何刚说一说出“我选……”
谢无争就在他耳边道：“顾公子跟阿嫚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自从你来京城，频频出入长宁侯府，又同阿嫚一道做生意，几乎天天同进同出，即便你同旁人说你们只是寻常友人，恐怕也没人会信。”
“这……”顾长安听到这话，忽然觉得谢无争也不是什么良善人。
什么春风化雨？
长于皇室的人，怎么可能不会算计！
顾公子也不要他扶了，一把将人推开之后，走向晏峯，“晏峯，你别不吭声！你就这么看着秦嫚把本公子拖下水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撑在桌面上，“我就是一纨绔，原本好好地在永安吃喝玩乐，被秦嫚逼着上进学做生意赚银子也就算了，现在她还要拉着我一道扎进京城这口争权夺势的大染缸，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顾公子是真委屈啊，早知道这样，他今夜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来找秦嫚。
晏峯抬头看向他，眸色深深，嗓音微冷，“若无权势庇护，你顾家能富贵几时？”
顾长安愣住了。
家中祸事刚刚平息不久，他正是因为知道了若是自己再不长进，日后还会有很多觊觎顾家家业的人出现。
可是来了京城之后。
公子爷又发现家里有钱并不一定是好事，若是没本事留住，反倒是天大的灾祸。
所以他一边说自己是被秦嫚逼着做事，一边急着学这学那。
花辞树见顾长安，当即又道：“同他废话那么多作甚？反正我今夜把话撂在这里，生还是死，你自己看着办！”
“你闭嘴！”顾长安实在看不惯这样一开口就威胁人的。
相比之下，他竟然觉得晏峯都顺眼起来了。
谢无争道：“顾公子与其说我们这是贼船，不如说是机遇。”
他被顾长安推了一把也不恼，缓缓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声音越发温和，“商贾之流，纵然满身富贵，却因士农工商之说，一直被人视作最末等，顾公子难道就不想自己有朝一日用自己的能力改变天下人对从商者的看法吗？”
顾长安听到这话，很难不心动。
但他面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谢无争又道：“这世上除了阿嫚，又有谁能帮你做到那一步？”
天下诸般规矩，高低贵贱早就像是被定死了一般。
然而，秦嫚却是此间的一个异数。
从她少时不爱待在闺阁里，反倒喜欢游走市井坊间、登高山涉名川开始，到剑挑百余名禁卫军、把王皇后、二皇子都斗倒了，如今又成了皇族血脉。
她若得势，这天下大概是天翻地覆要换个模样的。
谢无争每一句话都说进了顾长安心里。
可公子爷不愿意自己的心思被人看透，转而问晏峯：“我真的没的选了？”
“若你非要我给你找个由头，那我帮你找一个便是。”晏峯说着，扯下了腰间的钱袋，从中取出一个铜板。
顾长安见状，心情复杂极了，“你说你怎么就穷成了这样？昔日的晏家，响当当的贵公子，钱袋里装铜板？”
晏峯不理会他的嫌弃，嗓音清冷道：“这枚铜板有两面，正面是天启通宝，反面是光背。我待会儿抛一次，若是正面，你就认了，若是反面，我保你安然离去。”
“真的？”顾长安还有点不太相信。
秦嫚和谢无争齐齐看向晏峯。
一旁刚啃完了一块糕点的初五也跟着看了过去，一双蓝眸滴溜溜地盯着眼前瞧。
“晏峯！”花辞树不悦地沉声喊他。
晏峯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真的。”
“你要抛铜板决定本公子的去留？”顾长安见状反倒越发狐疑起来。
他往后退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一般问晏峯，“你是不是有法子让铜板抛成正面就是正面，想反面就是反面？”
“你若是这样想，自己拿去抛就是。”晏峯说着就直接把手里那枚铜板扔给了顾长安。
顾长安连忙伸手接住了。
他把铜板握在掌心的那一刻，好像忽然感觉到了什么。
“我少时在外游历，途中曾遇到一个老者，他说若是遇到什么实在难以抉择的事，就抛个铜板试试。”晏峯不急不缓道：“其实铜板抛出正面还是反面并不重要，因为在你抛出铜板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自己究竟想选择什么了。”
“遇事不决，可抛铜板。”秦嫚闻言，接了这么一句话，轻笑道：“这倒有趣。”
若换做平时，顾长安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定然就要反驳‘你晏峯也会信这种无稽之谈？’
可就在方才，顾公子在接到那枚铜板的时候，就已经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想要什么。
他与秦嫚本是同舟客，早就绑在了一起。
今日在此，无论是把话放到明面上来说而已。
“你都穷成这样了，本公子怎么好意思拿你这枚铜板。”顾长安说着，随手把铜板扔还给了晏峯。
他拂了拂衣袖的灰尘，回到原先的那个位置坐下，装作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既然你们如此盛情相邀，那么本公子就勉为其难，上你们这条贼船。”
顾长安说罢，端起他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屋中几人见状都笑了笑。
清冷如晏峯，嘴角也微微上扬。
顾长安喝完酒，忽然想起什么一般，侧目看向秦嫚，问道：“你都马上要做公主了，不好好当你的金枝玉叶，今夜把他们聚集在此，还非要拉本公子上贼船这是究竟要干什么？”
“谁稀罕做什么金枝玉叶？”秦嫚扬眉，“我要权倾朝野！”
第190章晏峯，你是不是有病？
顾长安直接被她这话给惊住了。
谢无争和花辞树看着秦嫚，眸色也微微一变。
初五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一直在试图从秦嫚那里勾一杯酒到自己跟前来。
只有晏峯眸色如墨地看着秦嫚，面容始终平静如初。
好像不管秦嫚做什么，在他看来，都理所当然。
哪怕她是一介女流，说不稀罕当公主，不在意什么皇族血脉，一门心思想着要大权在握，也再正常不过。
顾公子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朝秦嫚竖了个大拇指，“行，你可真行！”
除了这话，公子爷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行我知道。”秦嫚随口应了，右手搭在桌沿上轻轻敲了两下，“咱们几个难得凑齐，今日我就说点你们不知道的。”
顾长安一脸好奇地问：“怎么着？你这是要同我们说皇族密辛了？”
“对。”秦嫚点头，缓缓道：“我爹爹这次在北山行宫受伤，想起一些十七年前的旧事……”
她说着就把秦怀山今日同自己和谢无争说的那些事复述了一遍。
其实秦怀山知道的并不多，也就是亲眼看到了有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带着男孩入当时还是凌王妃谢氏的屋子，想换走谢氏生的女儿，被谢氏发现之后和屋里的产婆、侍女一起跪着求饶，说是当时的凌王主使。
但这么多年过去，谢氏早已经病逝，当年之事的人证物证早就被皇帝掩盖得干干净净。
当时还是襁褓婴儿的谢无争从何而来，是谁人之子，也不得而知。
当时行宫发生的事，花辞树和顾长安都不在场，秦嫚又是晚来的，谢无争便在她说完之后主动接过了话头。
他把皇帝遇刺受伤，张太医说要取至亲之血入药到验出他与皇帝的血不相融，高妃口不择言往谢皇后身上泼脏水说他是谢皇后同人私通所出，到秦嫚闯进来搅局，以及秦二爷那句句惊雷，把众人惊得不起，皇帝直接吐血昏迷。
顾长安听罢，忍不住感叹道：“真是好大一出戏。”
公子爷有点可惜自己当时不在场，没能亲眼目睹大兴皇室这些人飙戏。
“不过，本公子光听你们说这些就很想鼓掌叫好了。”顾公子道：“想想皇帝用男婴换走刚出世亲生女儿已经够狠了，谁知道谢皇后明明知道其中内情，还把这个男婴当做亲儿子养，可真是个狠人啊！”
秦嫚觉着顾公子关注的东西总是格外清奇。
不过，若非谢皇后一直把无争当做亲儿子养，护了十几年，教得这样好。
皇帝又怎会如此忌惮无争，想杀杀不掉，想除除不去。
她甚至都觉得若不是谢皇后去得早，继承皇位的就是无争了。
谢氏在跟皇帝相互制衡掣肘的十多年里，多少有点‘你敢换走我女儿，我就敢把你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男婴养成皇帝’的意思。
秦嫚这样想着，也不再同顾长安多说了。
就方才那些，还是秦嫚把兴文帝为了让三皇子博得头筹，又是准备病老虎又是给龙吟剑的事直接略过了，不然顾公子一定更遗憾没看到此等热闹。
花辞树听完所有，则是皱眉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也就是说，眼下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秦嫚是当今皇帝和谢皇后生的女儿？”
“不一定。”晏峯嗓音微寒道：“皇帝当时吐血昏迷的时机太巧了，哪怕他知道秦叔说的是实话，秦嫚就是大殿下，可他未必会认。”
秦嫚唇角扬起一抹冷弧，“他若认了我就是大殿下，当初用男婴换走亲生女儿这事要如何解释地清？此事往深了说，连他那皇位都是借此从先帝骗来的，此后他这皇帝都做得名不正言不顺，只怕他不敢认，也不肯认。”
“不肯认也得认。”花辞树捏着酒杯，冷笑道：“滴血认亲是他自己搞出来的，他想得倒好，用这由头彻底把大殿下踢出局，却不知人在做天在看，竟然翻出十几年前的旧事，合该他气数已尽！”
初五鼓捣了许久也没能扒拉到自己的那杯酒，趴在桌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屋里烛火盈盈，暖光笼罩着众人。
顾长安想了想，“所以，你们都觉得皇帝这次吐血昏迷是装的？”
秦嫚点了点头，又道：“我想他先前昏迷一天两夜也不是真的。”
她与屋中几人说她从北山行宫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皇帝遇刺受伤不假，但昏迷那么久没醒未必是真。
张太医没事不会想着去搞这么多事，定然是兴文帝授意的，也就是在所有人都因为皇帝昏迷不醒焦急不已的时候，皇帝却在想着怎么借机除掉无争。
甚至一点都不管为了护驾被砸伤头的秦怀山的死活，所有太医都在围着皇帝转，若不是恰好花辞树也在行宫，这次秦怀山的性命实在危险。
秦嫚捋清楚这些，越发憎恶兴文帝。
顾长安忍不住骂了一声：“这皇帝真不是人！”
秦嫚想跟着他骂，刚一张口又想起来若皇帝不是，那她这个女儿又是什么？
她忍了忍，又不骂了。
晏峯看了她一眼，神色如常道：“当务之急，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秦嫚就是大殿下，日后才方便行事。”
顾长安道：“皇帝都不惜吐血装昏迷，都不肯认下她，这事谈何容易？”
“既然皇帝这么喜欢装病，索性让他一病不起得了。”花辞树眸色微暗，嗓音带着丝丝凉意，“皇帝一死，再除去碍事的高妃，三皇子萧临尚且年少，又刚回宫势弱，容易控制，秦嫚便可掌权做摄政长公主。”
秦嫚闻言，不由得对花辞树刮目相看。
她前世真没发现这人竟能如此心狠手辣。
动不动就杀了这个，除了那个。
不过这办法确实简单粗暴又好用。
顾长安这会儿看花辞树的眼神完全变了，“本公子可算知道为什么你刚才说要么做同伙，要么成死人了。瞧瞧你都在说些什么事？！”
稍有不慎，就要掉脑袋！
谢无争也不提要怎么皇帝和高妃，只道：“萧临年少，心性尚可，若无高妃在旁扰事，以后或许会是个好皇帝。”
他说：“阿嫚日后若想以公主之尊掌权摄政，萧临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秦嫚想起了萧临那天在猎场差点被老虎撕了的样子，说实话，这小子比起二皇子萧顺来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只是有勇，却不够聪明。
但是一个不是特别聪明的皇帝其实要比聪明且多疑的，对她来说更合适。
秦嫚思忖着，一直没说话。
桌上烛火跳跃着，火焰映入她眼眸，似乎有什么在炙热燃烧着。
顾长安等了许久，开始一一打量众人。
公子爷的目光落在晏峯身上的时候，忽然发觉这人也很久都没出声了。
花辞树比顾公子先开口问道：“晏峯，你意下如何？”
晏峯缓缓道：“也可。”
“也可？听起来有些勉强啊。”顾长安道：“那你心里肯定有更好的打算？今夜这屋里都是自己人，你别藏着掖着了，快！说出来听听！”
晏峯问屋中众人：“自古以来手握大权摄政辅国的人，哪个有好下场？”
他语气淡淡的，屋里这几人却听得心头一震。
一山尚且不容二虎。
何况是朝堂皇位。
那些垂帘听政的太后、摄政王还有辅政大臣总是在皇帝年幼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风光无限，到了皇帝该亲政的年纪，往往内乱不断，他们要么下场悲惨，要么谋朝篡位。
千百年来，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第三种结果。
晏峯眸色幽暗地看着秦嫚，沉声道：“与其扶持萧临为帝，不如你自己坐上那把龙椅。”
秦嫚闻言，猛地抬头对上了晏峯的视线。
两人四目相对间，似有电光火石划过。
她心道：晏峯还真敢说啊！
“不是……”顾长安都听懵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晏峯你看着正儿八经的，常常不吭声，怎么一说话这么就这么疯？”
顾公子是真觉得每次见晏峯，都好似要重新认识这个人一般，“秦嫚一个女子怎么做皇帝啊？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子做过皇帝！你、你这也太敢想了！”
花辞树也惊了惊，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正色道：“女子要做皇帝，只怕世所不容，到时若因此天下大乱，只怕得不偿失。”
这天下，这世道，百万男儿如何能让秦嫚一个女子登临至尊，把他们都踩在脚下？
他们说的，其实秦嫚都明白。
千余年来，这世道都是男尊女卑的世道，先前不是没有女子手握权势过，可哪怕大权在握，也只能做做垂帘听政的太后，从来没有哪一个女子敢真正地面对天下的责难，坐上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
哪怕她一直都觉得要手握权势，才能过上好日子，也从来没想过要做皇帝。
要知道做皇帝跟做权臣可完全不是一回事。
皇帝看似坐拥万里江山，却也只有江山。
哪一个做至尊的不是孤孤单单？
挚爱挚友、父母兄弟一一失去，最后只剩无边孤寂。
秦嫚无法想象这样的日子要怎么过。
她都被晏峯这话给惊扰了心绪，久久不语。
谢无争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孤云也就是这么一说，多条路总是好的，如今情势还是要看皇帝究竟还会不会醒，这事也不是非要今夜就商议出个结果来……”
他正说着话，初五忽然一头磕在了桌子上。
“咚”的一声，磕得不轻。
秦嫚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初五趁着她说话一时没注意，竟偷偷叼走了一杯酒，这会儿酒已经喝完了。
少年脸色绯红，额头砸桌上也不知道痛。
只是一直‘呼呼呼’喘粗气。
秦嫚伸手戳了戳初五的脸颊，少年也没睁眼，只是用两只胳膊把自己的脸捂住了。
“不知不觉说了这么久，外头天都快亮了。”谢无争走到初五身后，闻声道：“今日不如就到这里，各自回去歇了吧？”
顾长安打了个哈欠，“不说本公子都不觉得困……一说就困得不行，那个、无争啊。”
公子想着不能喊人家大殿下了，就跟着秦嫚喊无争，“劳烦你给我找间屋子睡，这会儿要去回去，我只怕走着走着就困得直接睡雪地里了。”
“好，请顾公子稍候。”谢无争说着，又朝秦嫚道：“阿嫚，初五我也一并带出去了，这屋子就留给你吧。”
他怕秦嫚介意这是他之前住过的，当即又补了一句，“这屋里的东西都是先前府里人置办的，我没住过几天，这次出门，锦被床帐又换了一遍……”
秦嫚心里还想着晏峯那话，只随口道：“我不在意这些。”
“那就好。”谢无争把醉倒的初五抱起来，带着顾长安出去了。
花辞树见状，当即道：“我去看看秦叔。”
声未落，他也走了。
他出了屋子，还不忘带上门。
转眼间，此处就只剩下秦嫚和晏峯两个人。
他们相对而坐，离得最远。
晏峯一时没说话。
秦嫚提着酒壶给自己倒酒，而后举杯一饮而尽。
屋里静悄悄的。
外头天快亮了，雪化了一半。
她把酒杯拿在手里把玩，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他：“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天晚上，秦嫚当众羞辱晏峯。
一半是为了演戏，一半是为了出气。
与此同时，也给了他重新选择的机会。
青云之路，已在眼前。
他却非要一条弯路走到黑。
若说先前无争是大殿下，站在他们这边尚有利可图，如今的大殿下却换做了她这个女子。
秦嫚都想过，若自己是晏峯，必定会选萧临。
她一脸正色地问晏峯：“晏峯，你是不是有病？”
“嗯。”晏峯面不改色地回答：“我想大权在握想疯了。”
秦嫚闻言一时无言以对：“……”
“于我而言，天底下再也不会有比你更好的选择。”晏峯字字清晰道。
他说着，微微一顿，而后抬眸看向秦嫚，“你若掌权摄政，我必位极人臣。”
晏峯就这么看她，墨眸之中似有华光流动。
他忽然笑了一下，清冷如玉的面容寒意消融。
他抬手端酒，端的是一身风流，眼底却藏了三分疯，三分狂，“若能我让你以女子之身君临天下，岂不更显得我才智过人，手段通天？”
第191章我这一生，都不会与你敌
秦嫚把晏峯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扔给他一句，“我看你是想上天！”
晏峯端酒杯的手顿了一下，原本满身的名士风流、豪情壮志都像是被当头一盆冷水浇了个熄灭。
“你伤好了吗？”秦嫚看他端着酒杯不肯放，当即又问道：“你还想喝酒？嫌自己命长不成？”
晏峯还沉浸在她那句‘我看你是想上天’里，低头看着杯中酒，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
秦嫚起身走过去，一把就将他手中那杯酒夺过来自己喝了，然后随手将酒杯放回了桌子上。
她说：“方才是无争他们都在，人手一杯，我要是不给你显得我好像在故意针对你似的，你自己身体什么样，你心里没数吗？拿着看看就得了。”
晏峯默了默，低声道：“那日行宫夜宴，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能说一直想羞辱我，今夜这屋里就这么几个人，针对一下也没什么。”
“你……”秦嫚一点也不想提那天在行宫的事。
没曾想，晏峯自己提了。
好在她心大脸皮厚，听到这话也就是稍稍一顿，很快就恢复面色如常。
她同晏峯道：“行，我记住了。”
晏峯像是有些无言以对，默然了片刻。
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开口道：“你能不能先坐回去？”
秦嫚听到这话才发现自己喝了晏峯那杯酒之后，就一直站在他边上。
离得很近。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站这，心里发懵，偏偏面上装得不动声色，反问道：“坐回去作甚？他们都走了，你还不走吗？”
晏峯道：“我既然做了你的谋士，有些事自然要提醒你几句。”
“行。”秦嫚心道我就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她也懒得走回原来的位置了，直接就近坐下，朝晏峯抬了抬下巴，“你说便是。”
晏峯拂了拂袖袍，而后双手交叠置于桌案上，一脸正色地说道：“殿下，你做事总是不计后果，虽然不按常理做事，往往能出奇制胜，但到底太过冒险。”
秦嫚瞧他这模样，不由得眼角微挑，“我觉得你这架势，不像是要提醒我，而是来说教的？”
她少时做错了什么事，打了哪家的少爷、或是得罪了什么身份不俗的大人物，秦怀山和容氏她们是完全管不了的，每每都是晏峯替她摆平。
事后，晏峯再拿着戒尺充当严父严师与兄长的角色，问她知不知道哪里做错了？若是下次遇到这样事该如何？
即便往往到最后错处都是下手怎么没有再狠点，打人怎么没叫上他？
可他今夜，还是来了。
且看从他最隐秘的暗道出来，便知他与无争先前也没少私下来往。
花辞树缓缓坐在了顾长安身侧。
此时，便只剩下秦嫚正对面的那个位置还空着。
晏峯缓缓绕过众人，在最后一个空位坐下。
长茶桌，六人座。
人已到齐，各入其位。
秦嫚倒好了六杯酒，屈指轻弹，一一将酒杯弹到几人面前。
她用的力道正好，杯中酒一滴不撒，稳稳当当在几人正对的位置处停住。
原是要给初五一杯的，但是这狼崽子野性难驯，她都端起来递到初五跟前了，又逗他玩似的，收了回来，放在自个儿跟前，“你不喝酒已经够闹腾了，这要是喝了酒那还得了？”
花辞树刚飞檐走壁过来，被寒风吹得手脚发凉，直接举杯一饮而尽，而后赞叹道：“好酒。”
“这春风笑我藏了许久都舍不得喝。”谢无争把那杯酒端起来闻了闻，“今夜拿出来，也算是好酒赠好友了。”
晏峯则是垂眸看着杯中酒，一言不发。
顾长安暗暗打量了众人几眼，忽然发觉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这几人的身份凑在一起肯定不是为了一道喝酒啊！
肯定是要商量什么大事。
他自言自语一般道：“我感觉今夜你们几个凑在一起好像是要商量什么大事，本公子今儿就是看看秦嫚怎么样了，现在人也看到了，本公子就先走了。”
顾公子说着就起身欲走，哪知敢一起身就被对面一跃而起的初五扑倒在地。
这小少年看着骨瘦如柴，力气却大得很。
顾长安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喊：“秦嫚救我！秦嫚！”
秦嫚看着说溜就溜的顾公子，也不急着让他起来，只喊了一声，“初五，别伤着人。”
初五回头看了她一眼，换了个姿势，直接骑在了顾长安身上，让他能正常喘气了，但依旧起不来身。
顾长安见状，不由得怒道：“秦嫚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就由着这小子欺负本公子玩？”
“初五这哪里是在欺负你。”秦嫚缓缓道：“他明明喜欢你喜欢得紧，才不让你走的。”
顾公子听到这话，更生气了，“那你让他这么‘喜欢’你一个试试！想拉本公子上贼船就直说，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好啊，那我就直说了。”秦嫚道：“今夜你既已不请自来，这船你是愿意得上，不愿上也得上！”
“我……”顾长安一向是个话多的，这会儿愣是被秦嫚噎的说不出话来。
谢无争温声道：“阿嫚只是在说笑，顾公子莫要当真。”
他说着便起身，从桌上拿了块糕点过去递给初五，把初五引到一旁，然后伸手把顾长安扶了起来，而后正色道：“我们这不是贼船，为求自保罢了，顾公子与阿嫚相识已久应当清楚她脾气秉性。”
跟初五这动不动就把人扑到在地，秦嫚一开口就放狠话吓唬人比起来，谢无争说话简直是春风化雨一般。
顾长安被扶着起身。
公子爷还生着气呢，一脸别扭地说：“谁说本公子跟秦嫚熟了？我跟她不熟！她什么脾气秉性我哪里知道？”
话声未落，花辞树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当做暗器一般朝顾长安飞了出来。
那匕首寒光凌冽，削落了公子爷一缕墨发后，半个刀身都嵌入了墙面。
“不熟是吧？”花辞树淡淡道：“那就杀了吧。”
第189章我要权倾朝野
“我！我这是掉贼窝了不成？”顾长安吓得不轻，腿都有些软了。
好在谢无争这会儿还扶着他，公子爷站稳了看向花辞树，满心不解地问：“这位兄台，你上次看起来挺好说话，怎么今夜一开口就要我的命？”
花辞树正色道：“我身份特殊，你今夜在这里见过我，要么做同谋，要么成死人，你自己选一个？”
顾长安脾气一上来就想他一个‘我选你大爷！’，奈何刚说一说出“我选……”
谢无争就在他耳边道：“顾公子跟阿嫚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自从你来京城，频频出入长宁侯府，又同阿嫚一道做生意，几乎天天同进同出，即便你同旁人说你们只是寻常友人，恐怕也没人会信。”
“这……”顾长安听到这话，忽然觉得谢无争也不是什么良善人。
什么春风化雨？
长于皇室的人，怎么可能不会算计！
顾公子也不要他扶了，一把将人推开之后，走向晏峯，“晏峯，你别不吭声！你就这么看着秦嫚把本公子拖下水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撑在桌面上，“我就是一纨绔，原本好好地在永安吃喝玩乐，被秦嫚逼着上进学做生意赚银子也就算了，现在她还要拉着我一道扎进京城这口争权夺势的大染缸，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顾公子是真委屈啊，早知道这样，他今夜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来找秦嫚。
晏峯抬头看向他，眸色深深，嗓音微冷，“若无权势庇护，你顾家能富贵几时？”
顾长安愣住了。
家中祸事刚刚平息不久，他正是因为知道了若是自己再不长进，日后还会有很多觊觎顾家家业的人出现。
可是来了京城之后。
公子爷又发现家里有钱并不一定是好事，若是没本事留住，反倒是天大的灾祸。
所以他一边说自己是被秦嫚逼着做事，一边急着学这学那。
花辞树见顾长安，当即又道：“同他废话那么多作甚？反正我今夜把话撂在这里，生还是死，你自己看着办！”
“你闭嘴！”顾长安实在看不惯这样一开口就威胁人的。
相比之下，他竟然觉得晏峯都顺眼起来了。
谢无争道：“顾公子与其说我们这是贼船，不如说是机遇。”
他被顾长安推了一把也不恼，缓缓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声音越发温和，“商贾之流，纵然满身富贵，却因士农工商之说，一直被人视作最末等，顾公子难道就不想自己有朝一日用自己的能力改变天下人对从商者的看法吗？”
顾长安听到这话，很难不心动。
但他面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谢无争又道：“这世上除了阿嫚，又有谁能帮你做到那一步？”
天下诸般规矩，高低贵贱早就像是被定死了一般。
然而，秦嫚却是此间的一个异数。
从她少时不爱待在闺阁里，反倒喜欢游走市井坊间、登高山涉名川开始，到剑挑百余名禁卫军、把王皇后、二皇子都斗倒了，如今又成了皇族血脉。
她若得势，这天下大概是天翻地覆要换个模样的。
谢无争每一句话都说进了顾长安心里。
可公子爷不愿意自己的心思被人看透，转而问晏峯：“我真的没的选了？”
“若你非要我给你找个由头，那我帮你找一个便是。”晏峯说着，扯下了腰间的钱袋，从中取出一个铜板。
顾长安见状，心情复杂极了，“你说你怎么就穷成了这样？昔日的晏家，响当当的贵公子，钱袋里装铜板？”
晏峯不理会他的嫌弃，嗓音清冷道：“这枚铜板有两面，正面是天启通宝，反面是光背。我待会儿抛一次，若是正面，你就认了，若是反面，我保你安然离去。”
“真的？”顾长安还有点不太相信。
秦嫚和谢无争齐齐看向晏峯。
一旁刚啃完了一块糕点的初五也跟着看了过去，一双蓝眸滴溜溜地盯着眼前瞧。
“晏峯！”花辞树不悦地沉声喊他。
晏峯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真的。”
“你要抛铜板决定本公子的去留？”顾长安见状反倒越发狐疑起来。
他往后退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一般问晏峯，“你是不是有法子让铜板抛成正面就是正面，想反面就是反面？”
“你若是这样想，自己拿去抛就是。”晏峯说着就直接把手里那枚铜板扔给了顾长安。
顾长安连忙伸手接住了。
他把铜板握在掌心的那一刻，好像忽然感觉到了什么。
“我少时在外游历，途中曾遇到一个老者，他说若是遇到什么实在难以抉择的事，就抛个铜板试试。”晏峯不急不缓道：“其实铜板抛出正面还是反面并不重要，因为在你抛出铜板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自己究竟想选择什么了。”
“遇事不决，可抛铜板。”秦嫚闻言，接了这么一句话，轻笑道：“这倒有趣。”
若换做平时，顾长安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定然就要反驳‘你晏峯也会信这种无稽之谈？’
可就在方才，顾公子在接到那枚铜板的时候，就已经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想要什么。
他与秦嫚本是同舟客，早就绑在了一起。
今日在此，无论是把话放到明面上来说而已。
“你都穷成这样了，本公子怎么好意思拿你这枚铜板。”顾长安说着，随手把铜板扔还给了晏峯。
他拂了拂衣袖的灰尘，回到原先的那个位置坐下，装作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既然你们如此盛情相邀，那么本公子就勉为其难，上你们这条贼船。”
顾长安说罢，端起他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屋中几人见状都笑了笑。
清冷如晏峯，嘴角也微微上扬。
顾长安喝完酒，忽然想起什么一般，侧目看向秦嫚，问道：“你都马上要做公主了，不好好当你的金枝玉叶，今夜把他们聚集在此，还非要拉本公子上贼船这是究竟要干什么？”
“谁稀罕做什么金枝玉叶？”秦嫚扬眉，“我要权倾朝野！”
第190章晏峯，你是不是有病？
顾长安直接被她这话给惊住了。
谢无争和花辞树看着秦嫚，眸色也微微一变。
初五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一直在试图从秦嫚那里勾一杯酒到自己跟前来。
只有晏峯眸色如墨地看着秦嫚，面容始终平静如初。
好像不管秦嫚做什么，在他看来，都理所当然。
哪怕她是一介女流，说不稀罕当公主，不在意什么皇族血脉，一门心思想着要大权在握，也再正常不过。
顾公子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朝秦嫚竖了个大拇指，“行，你可真行！”
除了这话，公子爷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行我知道。”秦嫚随口应了，右手搭在桌沿上轻轻敲了两下，“咱们几个难得凑齐，今日我就说点你们不知道的。”
顾长安一脸好奇地问：“怎么着？你这是要同我们说皇族密辛了？”
“对。”秦嫚点头，缓缓道：“我爹爹这次在北山行宫受伤，想起一些十七年前的旧事……”
她说着就把秦怀山今日同自己和谢无争说的那些事复述了一遍。
其实秦怀山知道的并不多，也就是亲眼看到了有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带着男孩入当时还是凌王妃谢氏的屋子，想换走谢氏生的女儿，被谢氏发现之后和屋里的产婆、侍女一起跪着求饶，说是当时的凌王主使。
但这么多年过去，谢氏早已经病逝，当年之事的人证物证早就被皇帝掩盖得干干净净。
当时还是襁褓婴儿的谢无争从何而来，是谁人之子，也不得而知。
当时行宫发生的事，花辞树和顾长安都不在场，秦嫚又是晚来的，谢无争便在她说完之后主动接过了话头。
他把皇帝遇刺受伤，张太医说要取至亲之血入药到验出他与皇帝的血不相融，高妃口不择言往谢皇后身上泼脏水说他是谢皇后同人私通所出，到秦嫚闯进来搅局，以及秦二爷那句句惊雷，把众人惊得不起，皇帝直接吐血昏迷。
顾长安听罢，忍不住感叹道：“真是好大一出戏。”
公子爷有点可惜自己当时不在场，没能亲眼目睹大兴皇室这些人飙戏。
“不过，本公子光听你们说这些就很想鼓掌叫好了。”顾公子道：“想想皇帝用男婴换走刚出世亲生女儿已经够狠了，谁知道谢皇后明明知道其中内情，还把这个男婴当做亲儿子养，可真是个狠人啊！”
秦嫚觉着顾公子关注的东西总是格外清奇。
不过，若非谢皇后一直把无争当做亲儿子养，护了十几年，教得这样好。
皇帝又怎会如此忌惮无争，想杀杀不掉，想除除不去。
她甚至都觉得若不是谢皇后去得早，继承皇位的就是无争了。
谢氏在跟皇帝相互制衡掣肘的十多年里，多少有点‘你敢换走我女儿，我就敢把你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男婴养成皇帝’的意思。
秦嫚这样想着，也不再同顾长安多说了。
就方才那些，还是秦嫚把兴文帝为了让三皇子博得头筹，又是准备病老虎又是给龙吟剑的事直接略过了，不然顾公子一定更遗憾没看到此等热闹。
花辞树听完所有，则是皱眉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也就是说，眼下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秦嫚是当今皇帝和谢皇后生的女儿？”
“不一定。”晏峯嗓音微寒道：“皇帝当时吐血昏迷的时机太巧了，哪怕他知道秦叔说的是实话，秦嫚就是大殿下，可他未必会认。”
秦嫚唇角扬起一抹冷弧，“他若认了我就是大殿下，当初用男婴换走亲生女儿这事要如何解释地清？此事往深了说，连他那皇位都是借此从先帝骗来的，此后他这皇帝都做得名不正言不顺，只怕他不敢认，也不肯认。”
“不肯认也得认。”花辞树捏着酒杯，冷笑道：“滴血认亲是他自己搞出来的，他想得倒好，用这由头彻底把大殿下踢出局，却不知人在做天在看，竟然翻出十几年前的旧事，合该他气数已尽！”
初五鼓捣了许久也没能扒拉到自己的那杯酒，趴在桌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屋里烛火盈盈，暖光笼罩着众人。
顾长安想了想，“所以，你们都觉得皇帝这次吐血昏迷是装的？”
秦嫚点了点头，又道：“我想他先前昏迷一天两夜也不是真的。”
她与屋中几人说她从北山行宫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皇帝遇刺受伤不假，但昏迷那么久没醒未必是真。
张太医没事不会想着去搞这么多事，定然是兴文帝授意的，也就是在所有人都因为皇帝昏迷不醒焦急不已的时候，皇帝却在想着怎么借机除掉无争。
甚至一点都不管为了护驾被砸伤头的秦怀山的死活，所有太医都在围着皇帝转，若不是恰好花辞树也在行宫，这次秦怀山的性命实在危险。
秦嫚捋清楚这些，越发憎恶兴文帝。
顾长安忍不住骂了一声：“这皇帝真不是人！”
秦嫚想跟着他骂，刚一张口又想起来若皇帝不是，那她这个女儿又是什么？
她忍了忍，又不骂了。
晏峯看了她一眼，神色如常道：“当务之急，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秦嫚就是大殿下，日后才方便行事。”
顾长安道：“皇帝都不惜吐血装昏迷，都不肯认下她，这事谈何容易？”
“既然皇帝这么喜欢装病，索性让他一病不起得了。”花辞树眸色微暗，嗓音带着丝丝凉意，“皇帝一死，再除去碍事的高妃，三皇子萧临尚且年少，又刚回宫势弱，容易控制，秦嫚便可掌权做摄政长公主。”
秦嫚闻言，不由得对花辞树刮目相看。
她前世真没发现这人竟能如此心狠手辣。
动不动就杀了这个，除了那个。
不过这办法确实简单粗暴又好用。
顾长安这会儿看花辞树的眼神完全变了，“本公子可算知道为什么你刚才说要么做同伙，要么成死人了。瞧瞧你都在说些什么事？！”
稍有不慎，就要掉脑袋！
谢无争也不提要怎么皇帝和高妃，只道：“萧临年少，心性尚可，若无高妃在旁扰事，以后或许会是个好皇帝。”
他说：“阿嫚日后若想以公主之尊掌权摄政，萧临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秦嫚想起了萧临那天在猎场差点被老虎撕了的样子，说实话，这小子比起二皇子萧顺来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只是有勇，却不够聪明。
但是一个不是特别聪明的皇帝其实要比聪明且多疑的，对她来说更合适。
秦嫚思忖着，一直没说话。
桌上烛火跳跃着，火焰映入她眼眸，似乎有什么在炙热燃烧着。
顾长安等了许久，开始一一打量众人。
公子爷的目光落在晏峯身上的时候，忽然发觉这人也很久都没出声了。
花辞树比顾公子先开口问道：“晏峯，你意下如何？”
晏峯缓缓道：“也可。”
“也可？听起来有些勉强啊。”顾长安道：“那你心里肯定有更好的打算？今夜这屋里都是自己人，你别藏着掖着了，快！说出来听听！”
晏峯问屋中众人：“自古以来手握大权摄政辅国的人，哪个有好下场？”
他语气淡淡的，屋里这几人却听得心头一震。
一山尚且不容二虎。
何况是朝堂皇位。
那些垂帘听政的太后、摄政王还有辅政大臣总是在皇帝年幼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风光无限，到了皇帝该亲政的年纪，往往内乱不断，他们要么下场悲惨，要么谋朝篡位。
千百年来，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第三种结果。
晏峯眸色幽暗地看着秦嫚，沉声道：“与其扶持萧临为帝，不如你自己坐上那把龙椅。”
秦嫚闻言，猛地抬头对上了晏峯的视线。
两人四目相对间，似有电光火石划过。
她心道：晏峯还真敢说啊！
“不是……”顾长安都听懵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晏峯你看着正儿八经的，常常不吭声，怎么一说话这么就这么疯？”
顾公子是真觉得每次见晏峯，都好似要重新认识这个人一般，“秦嫚一个女子怎么做皇帝啊？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子做过皇帝！你、你这也太敢想了！”
花辞树也惊了惊，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正色道：“女子要做皇帝，只怕世所不容，到时若因此天下大乱，只怕得不偿失。”
这天下，这世道，百万男儿如何能让秦嫚一个女子登临至尊，把他们都踩在脚下？
他们说的，其实秦嫚都明白。
千余年来，这世道都是男尊女卑的世道，先前不是没有女子手握权势过，可哪怕大权在握，也只能做做垂帘听政的太后，从来没有哪一个女子敢真正地面对天下的责难，坐上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
哪怕她一直都觉得要手握权势，才能过上好日子，也从来没想过要做皇帝。
要知道做皇帝跟做权臣可完全不是一回事。
皇帝看似坐拥万里江山，却也只有江山。
哪一个做至尊的不是孤孤单单？
挚爱挚友、父母兄弟一一失去，最后只剩无边孤寂。
秦嫚无法想象这样的日子要怎么过。
她都被晏峯这话给惊扰了心绪，久久不语。
谢无争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孤云也就是这么一说，多条路总是好的，如今情势还是要看皇帝究竟还会不会醒，这事也不是非要今夜就商议出个结果来……”
他正说着话，初五忽然一头磕在了桌子上。
“咚”的一声，磕得不轻。
秦嫚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初五趁着她说话一时没注意，竟偷偷叼走了一杯酒，这会儿酒已经喝完了。
少年脸色绯红，额头砸桌上也不知道痛。
只是一直‘呼呼呼’喘粗气。
秦嫚伸手戳了戳初五的脸颊，少年也没睁眼，只是用两只胳膊把自己的脸捂住了。
“不知不觉说了这么久，外头天都快亮了。”谢无争走到初五身后，闻声道：“今日不如就到这里，各自回去歇了吧？”
顾长安打了个哈欠，“不说本公子都不觉得困……一说就困得不行，那个、无争啊。”
公子想着不能喊人家大殿下了，就跟着秦嫚喊无争，“劳烦你给我找间屋子睡，这会儿要去回去，我只怕走着走着就困得直接睡雪地里了。”
“好，请顾公子稍候。”谢无争说着，又朝秦嫚道：“阿嫚，初五我也一并带出去了，这屋子就留给你吧。”
他怕秦嫚介意这是他之前住过的，当即又补了一句，“这屋里的东西都是先前府里人置办的，我没住过几天，这次出门，锦被床帐又换了一遍……”
秦嫚心里还想着晏峯那话，只随口道：“我不在意这些。”
“那就好。”谢无争把醉倒的初五抱起来，带着顾长安出去了。
花辞树见状，当即道：“我去看看秦叔。”
声未落，他也走了。
他出了屋子，还不忘带上门。
转眼间，此处就只剩下秦嫚和晏峯两个人。
他们相对而坐，离得最远。
晏峯一时没说话。
秦嫚提着酒壶给自己倒酒，而后举杯一饮而尽。
屋里静悄悄的。
外头天快亮了，雪化了一半。
她把酒杯拿在手里把玩，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他：“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天晚上，秦嫚当众羞辱晏峯。
一半是为了演戏，一半是为了出气。
与此同时，也给了他重新选择的机会。
青云之路，已在眼前。
他却非要一条弯路走到黑。
若说先前无争是大殿下，站在他们这边尚有利可图，如今的大殿下却换做了她这个女子。
秦嫚都想过，若自己是晏峯，必定会选萧临。
她一脸正色地问晏峯：“晏峯，你是不是有病？”
“嗯。”晏峯面不改色地回答：“我想大权在握想疯了。”
秦嫚闻言一时无言以对：“……”
“于我而言，天底下再也不会有比你更好的选择。”晏峯字字清晰道。
他说着，微微一顿，而后抬眸看向秦嫚，“你若掌权摄政，我必位极人臣。”
晏峯就这么看她，墨眸之中似有华光流动。
他忽然笑了一下，清冷如玉的面容寒意消融。
他抬手端酒，端的是一身风流，眼底却藏了三分疯，三分狂，“若能我让你以女子之身君临天下，岂不更显得我才智过人，手段通天？”
第191章我这一生，都不会与你敌
秦嫚把晏峯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扔给他一句，“我看你是想上天！”
晏峯端酒杯的手顿了一下，原本满身的名士风流、豪情壮志都像是被当头一盆冷水浇了个熄灭。
“你伤好了吗？”秦嫚看他端着酒杯不肯放，当即又问道：“你还想喝酒？嫌自己命长不成？”
晏峯还沉浸在她那句‘我看你是想上天’里，低头看着杯中酒，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
秦嫚起身走过去，一把就将他手中那杯酒夺过来自己喝了，然后随手将酒杯放回了桌子上。
她说：“方才是无争他们都在，人手一杯，我要是不给你显得我好像在故意针对你似的，你自己身体什么样，你心里没数吗？拿着看看就得了。”
晏峯默了默，低声道：“那日行宫夜宴，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能说一直想羞辱我，今夜这屋里就这么几个人，针对一下也没什么。”
“你……”秦嫚一点也不想提那天在行宫的事。
没曾想，晏峯自己提了。
好在她心大脸皮厚，听到这话也就是稍稍一顿，很快就恢复面色如常。
她同晏峯道：“行，我记住了。”
晏峯像是有些无言以对，默然了片刻。
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开口道：“你能不能先坐回去？”
秦嫚听到这话才发现自己喝了晏峯那杯酒之后，就一直站在他边上。
离得很近。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站这，心里发懵，偏偏面上装得不动声色，反问道：“坐回去作甚？他们都走了，你还不走吗？”
晏峯道：“我既然做了你的谋士，有些事自然要提醒你几句。”
“行。”秦嫚心道我就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她也懒得走回原来的位置了，直接就近坐下，朝晏峯抬了抬下巴，“你说便是。”
晏峯拂了拂袖袍，而后双手交叠置于桌案上，一脸正色地说道：“殿下，你做事总是不计后果，虽然不按常理做事，往往能出奇制胜，但到底太过冒险。”
秦嫚瞧他这模样，不由得眼角微挑，“我觉得你这架势，不像是要提醒我，而是来说教的？”
她少时做错了什么事，打了哪家的少爷、或是得罪了什么身份不俗的大人物，秦怀山和容氏她们是完全管不了的，每每都是晏峯替她摆平。
事后，晏峯再拿着戒尺充当严父严师与兄长的角色，问她知不知道哪里做错了？若是下次遇到这样事该如何？
即便往往到最后错处都是下手怎么没有再狠点，打人怎么没叫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