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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姝眼底划过了一丝狠厉，在她那张清浅柔美的脸上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许开霁笑容顿时僵住了：“姝儿，你为何如此跟我说话？”
从前的云姝，对他可都是言听计从，从来不会这般跟他说话的。
他虽然也不甚喜欢云姝，但云姝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公主，又素来蠢笨好拿捏，有了云姝这层身份，他以后往上爬也会轻松许多。
“许大人，是本公主说得还不够清楚么？”
云姝本就不欲与他多言，干脆转身就要走，可许开霁却仍不肯罢休，拉住了云姝的手腕，还想再多说几句。
就在这时，只听得啪——的一声，来人重重将许开霁撞开了去，还吐了他一身呕吐物。
萧少钦感觉自己似乎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摇摇晃晃抬起头，眼神有些迷离：“这谁啊敢挡小爷我的道？”
“主子，这是礼部尚书，许开霁许大人。”一旁跟着的封离小声说道。
说完，紧跟着太监总管刘和也来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刘和掐着声音，捏了个兰花指大喘了几口气，“萧二公子，您走错方向了，千秋殿在那边——呕——”
说着他便瞧见了许开霁身上那滩恶心的东西，忍不住转过身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然后看向萧少钦道：“二公子，您昨晚这是喝了多少酒呐，都吐出来了，一身的酒气，太妃娘娘见了免不了又要说您一顿，您还是赶紧先去醒醒酒吧。”
云姝看着面前的男子，一身鸦青色锦袍衬得整个人身材修长，轩昂挺拔，面目清秀之中还带着几分俊朗，倒是个美男子——光看面貌，确实不会将他和纨绔子弟联系在一起。
但传闻这萧少钦可以说是京城里的小霸王，谁看了都得避着走。
萧家家主萧瀚升是当今圣上亲封的骁骑大将军，三朝元老，手握兵权，掌管着禁军和金吾卫，而萧少钦的姑母又是太妃娘娘，打小便将萧少钦宠上了天。
想到这里，云姝不禁皱了皱眉头，她今日怎么遇上了这个纨绔？
许开霁也闻到了那呕吐物的味道，瞧见自己衣袖上全是污秽，皱了皱眉头，只得放开了云姝的双手，行礼道：“见过萧二公子，刘公公。”
刘和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挥舞着道：“许大人，您也赶紧去换身衣裳吧。”
萧少钦却悠悠开口：“慢着！许开霁是吧？撞了小爷我就想走？你知道小爷我是谁么？”
刘和心想这下完蛋了。

许开霁惹谁不好，偏要惹这位小霸王。

而且还是还没醒酒的小霸王！
他还记得上次萧少钦进宫的时候也是喝多了酒，歇在千秋殿，千秋殿一个宫女也不知道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怎么的，竟然想爬萧少钦的床，结果硬生生被萧少钦给踹出了门，揍了一顿，差点毁了容。
那宫女后来觉得羞耻至极，投井自杀了！
想到这里，刘和不免哆嗦了一下。
许开霁也有些不耐烦，自己惹了一身的晦气不说，明明是萧少钦先撞上他的，怎么现在倒打一耙说是他撞了人？
他刚想解释，却听到一旁的云姝也开口了：“许大人向来都是识大体，懂礼节的，今日怎么却接二连三撞人？”
许开霁顿时有口也难辩了。
刘和赶紧圆场道：“许大人，您啊，就赶紧道个歉，免得多生事端。”
说完，刘和冲许开霁一挑眉，暗示了许开霁一番。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日他陪萧少钦到大觉寺来可是有正事的。
许开霁哼了一声，只能认了这个哑巴亏。
他躬下身子行礼道：“是在下莽撞了，萧二公子没伤着吧——”
许开霁话还没说完，萧少钦又是呕——的一声往他身上吐了一滩，这一次正正吐在了许开霁头上，又是一阵恶臭传来。
“昨晚这酒也太烈了。”吐完，萧少钦仿佛没听到许开霁刚才那番道歉一般，自顾自说道，“许大人刚才说什么来着？”
许开霁握紧了拳头，此刻整个人都快炸了。
刘和见状又赶紧劝道：“二公子，刚才许大人跟您道歉呢。”
刘和怕萧少钦没听清，故意提高了音量，许开霁只觉得更尴尬了。
“道歉啊。”萧少钦点了点头，又是一个踉跄，被封离和刘和稳稳扶住了，然后这三个字才从他嘴里慢吞吞飘了出来。
许开霁强忍着愤怒，咬牙问道：“萧二公子，下官现在可以走了么？”
萧少钦又看了许开霁一眼：“你走不走，关小爷我什么事？”
许开霁一股怒气都已经升腾到天灵盖了，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萧少钦今日就是来这里胡搅蛮缠的！
罢了，他不想跟一个酒鬼计较，哼了一声，甩甩手便大步离开了。
云姝在一旁看得都快笑出了声来，赶紧冲萧少钦行了个礼：“今日多谢萧二公子相助。”
“你又是谁？”萧少钦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看着云姝问道。

第4章  “我跟他绝无可能”
一旁的刘和又开始介绍道：“哎哟我的小祖宗，这位是宫里的大公主云姝。”
“云姝？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萧少钦嘟囔了一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您喝醉了酒，听什么名字都耳熟。”刘和在旁边幽幽吐槽道，“您忘记了？上次您还说您跟观世音菩萨一起踢过蹴鞠呢！”
然后刘和劝云姝道：“这萧家二公子就是这般模样，大公主您可千万别见怪，咱家这就将他带到太妃娘娘那里去，免得他再惹出什么事端。”
说着，刘和便架着萧少钦匆匆往千秋殿去了。
临走前，萧少钦还看了云姝一眼，留下了句：“公主殿下，咱们后会有期。”
青黛在一旁看得都笑出了声：“主子，这位萧二公子还真是有趣。”
云姝轻轻嗯了一声，算是赞同了青黛。
“主子，我方才瞧这萧二公子看您的眼神都快拉出丝儿来了，不会是看上您了吧？萧家家世也算是显赫，主子，您觉得这位萧二公子当您的驸马，如何？”
云姝听完这句话，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颇为戏谑道：“我跟萧少钦？绝无可能。”
重活一世，她本就决心要断情绝爱，而且萧少钦那么个纨绔子弟，她可不想招惹。
况且就算她想嫁到萧家去，皇后和云婉也不会同意的。
萧家有兵权，皇后可不想让她傍上这么一门好亲事。
另一旁萧少钦被领到了太妃娘娘的千秋殿，先行被拖去醒了个酒，然后换了身衣裳，这才见了柳太妃。
柳太妃信佛，每逢朔日和望日都会来大觉寺抄佛经。
柳太妃斜扫了萧少钦一眼，说了句：“稀客。”
萧少钦龇牙咧嘴一笑：“姑母，今日少钦得空，这不是特意来陪您礼佛？”
“往日请你来你不来，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柳太妃嘴里虽然这么说着，手上却递给了萧少钦砚台和墨条，“那就替哀家研墨吧。”
萧少钦就那么吊儿郎当站在一旁替柳太妃研墨，嘴里话没停过：“对了，姑母，您给我说说宫里那位大公主的事情吧？”
柳太妃抄写佛经的手顿了顿，看了萧少钦一眼，道：“怎么还开始打起了公主的主意？”
“今日遇到她被人欺负了，我瞧着长得倒是不错。”萧少钦漫不经心说着，语调也是慵懒随意。
柳太妃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她生母去得早，明明是公主，却偏偏处处都被端王那个不知道哪来的女儿压一头。上次就因着封号和宫殿的事情，皇后还非要让她写奏表，结果气血攻心，生了一场重病。”
“就是她啊？”萧少钦提高了音量。
奏表一事他也有所耳闻，之前他还想到到底是哪家的冤大头竟然肯做这等委屈的事情。
若换做是他，他是死活都不会把自己的东西让给别人的。
看来重活了一世，云姝还是这般温顺乖巧。
“好好研墨。”柳太妃提醒道。
萧少钦这才站直了身子，又开始拿起墨条研磨了起来。
经过昨晚那场宿醉，萧少钦也不再是从前那个萧少钦了。
那个梦里的一切都如此真实，就好像真真切切发生在他眼前一样。
梦里云姝临死前那双瞪大了的血眸一遍又一遍在他眼前闪过，挥之不去。
梦里他太过软弱，终究眼睁睁看着云姝死于非命，含恨而终，如今有机会能够改变命运，他绝对不会让她再经历梦中那些事情了。
另一边云姝回了房间之后，没过多久，安氏就来了。
看来前朝的风言风语传得厉害，皇后坐不住了。
安氏一见到云姝就哭丧着一张脸，拉着云姝的手道：“姝儿，你来了大觉寺这么多日，娘心里那叫一个担心你，这大觉寺有什么好？要不，咱们还是回宫去吧！”
若是前世的云姝见了安氏这模样，定然感激涕零，一口就答应了要跟安氏回宫。
可现在云姝看来，只觉得安氏的表演有几分拙劣和滑稽。
想让她回宫？
那可没这么简单，她既然已经说了要出宫静养，这病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好的。
云姝捏着手帕，捂住脸，眼波流转之间娇弱至极：母亲，不是姝儿不想回宫，只是姝儿这病还没好全，若是回宫去，只怕会冲撞了母后呀！既然母亲这么舍不得姝儿，不如母亲搬来大觉寺，跟姝儿一起住如何？”
安氏一听，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说舍不得云姝，不过都是客套话，让她来大觉寺？
她可不想！
毕竟在大觉寺每日都要吃斋饭，还得早起诵经，她在宫里向来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哪里过得了这种清苦日子？
她岔开话题，又寻了别的借口：“一直待在大觉寺也不是个法子，姝儿，你是公主，总归是要回宫的，难不成你还要在大觉寺当尼姑了？”
云姝咳嗽了几声：“母亲说得是，只是姝儿怕煞气惹上了母后跟婉儿妹妹，那可就不好了，而且出宫静养也是母后意了的，母亲让姝儿回宫，这不就是违抗了母后的旨意？”
“姝儿，你去求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定然会答应的。”
安氏说出这句话时十分自然，并没有觉得半分不妥，就好像云姝低声下气去求皇后乃是一见天经地义的事情。
云姝却嗤之以鼻。
见云姝不说话，安氏又劝道：“姝儿，你就去跟皇后娘娘说个情，就说你想回宫了，皇后娘娘不会为难你的。”
云姝见状，软软答了一声：“好，都听母亲的。”
安氏这才满意点点头：“姝儿这么懂事，我这个当娘的，也算是放心了。”
替皇后游说的任务已经完成，她片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美滋滋地就离开了大觉寺。
安氏走后，青黛又开始吐槽道：“也不知道安贵人是怎么想的！不帮着自己的女儿说话，反倒是整日替皇后娘娘做事！殿下，奴婢觉得大觉寺挺好的，至少不用回宫去看他们那些丑恶的嘴脸！”
青黛向来是个心直口快的，瞧安氏不爽直接便说了出来。
然后她又劝云姝道：“殿下，您可别听安贵人的，咱们不回去！”
云姝却漫不经心翻开了手边的一本佛经，淡淡道：“回去肯定是要回去的，只是不能这么随便就回去了，青黛，你去帮我做一件事情。”
皇后想让她回宫，还得她亲自去求皇后，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不仅不会求皇后，还要让皇后亲自请她回宫。

第5章  让她闹吧
第二日，霓裳宫的偏殿中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砸东西的声音，霓裳宫内的宫女都跪在偏殿外面，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个小贱人！还想回宫来！”云婉那尖锐的声音划破云霄，她几乎已经被气得人仰马翻了。
今日早晨她得到消息，说是云姝今日便要去求皇后娘娘准许她回宫，皇后那边的意思似乎是想要同意此事。
云姝就要回宫，而她这几日却因为霓裳宫坍塌一事受尽了前朝那些官员的弹劾，甚至皇后都让她最近一段时间少出去抛头露面。
“本公主的爹爹乃是开国功臣，没有我爹，皇上说不定都登不了基！”云婉恨恨骂道，“再看看她，她哪里有半分公主的样子？”
跪着的宫女们听了，都齐齐出声道：“三公主殿下慎言！”
云婉还记得，记忆之中的云姝唯唯诺诺，蠢笨不堪，言谈举止也没有半点公主该有的风度和气质，活脱脱就是个土包子。
就这样也配跟她相提并论么？
云姝回来了，说不定也要住霓裳宫，她可不想跟云姝住同一个宫殿。
想到这里，云婉道：“你们都跟我出宫去，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云姝去见母后！”
说罢，她一声令下，十几个太监宫女就跟着她声势浩荡出宫去了，活脱脱像地痞流氓带着小弟去闹事。
事实也确实如此。
云婉到了大觉寺，就开始在大觉寺门前叫骂，拦住了云姝的马车，叉着腰道：“云姝，你要不要脸啊？母后都说了让你在大觉寺静养，结果你却想要回宫，怎么，你是想要违抗母后的旨意么？”
“就算是你回宫了，你也别想住霓裳宫！”
然后云婉оазис身后的那十几个太监宫女就将大觉寺给团团围了起来，寺里的僧人又不敢惹怒了云婉，只能好言相劝。
可云婉哪里肯听劝？
愣是把大觉寺闹得鸡犬不宁。
躲在房间里的云姝隔得老远都能听见云婉在外面喊叫的声音，青黛也被云婉吵得脑瓜子疼，道：“殿下，您就不该把这事告诉三公主！按照三公主那脾气，今日定是要不依不饶在这里闹半日才肯罢休的。”
“无妨，让她闹吧，她闹得越凶，我就越回不了宫，云婉的口碑也就会越差，弹劾皇后的人也就会越多。”
——多到一定数量了，皇后自然只能委身来请她回宫。
云姝淡淡一笑，然后伸手捂住了耳朵。
皇后在后宫翻云覆雨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但云婉养在皇后身边，骄纵惯了，只会看眼前利益，不会想得像皇后那么多。
所以云婉听说云姝要回宫，自然是一点就着。
说白了，云婉才是真的蠢笨。
没过多久，这消息就传到了皇后耳朵里。
皇后本来还在逗猫，一听到云婉在大觉寺外骂街，顿时脸色一沉，骂了句：“这个没脑子的！不是跟你们说了，这个消息要瞒着三公主吗！”
“奴婢……奴婢们也不知道三公主是怎么知道的……”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道：“赶紧叫人去把三公主拉回来！在皇家寺庙前吵吵闹闹，成何体统！看来是本宫素日里对她太好了，她现在是半点公主的规矩都没有了，她是嫌弹劾她的折子还不够多么！”
“是。”
于是乎，向来安静平和的大觉寺今日变得格外热闹。
皇后的人劝也劝不动云婉，最后云婉是被活活拉回去的。
这大觉寺一事又在前朝掀起了一阵议论，云姝可怜无辜，忍气吞声，而云婉不识大体，骄纵跋扈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了，弹劾皇后和云婉，要求云姝回宫的折子满天飞，最后不只是皇后，连景文帝都坐不住了。
没过多久，青黛就来传话道：“主子，宫里的人来传话了，说是请您回宫，而且三日之后还要举办诗会，皇后娘娘也让您一并参加。”
“不去。”云姝想都没想便一口否决了，“若是云婉再来闹怎么办？”
皇后办诗会，不过是为了挽回云婉的名声，顺带给云婉物色未来的夫婿。
前世她便是参加了这个诗会，最后让在场的所有女眷都作诗一首，她前世一直都将女子无才便是德奉为圭臬，哪里会写什么诗？
最后落得榜尾，而云婉则夺了魁首，她只觉得受了无尽的嘲讽。
所以这一次，她干脆就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