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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眼皮好重……
乔芜怜费劲的睁开了眼，顿感自己浑身轻飘飘的。
怎么回事？她不是连中数箭身亡了吗？为什么她现在觉得浑身一点痛意都没有？
乔芜怜还记得自己意识消失之前，浑身上下满是伤口，痛意强烈。
还有她的爹娘，现在还好吗？
等乔芜怜低头看去的时候，她吓了一跳。
因为她猛然发现，自己竟然飘在了空中，还是以一缕魂魄的方式！
乔芜怜抬起了手臂，突然发现她浑身上下都呈一种几近透明的颜色，看来她如今果然是一缕魂魄，想必也没人能看见她。
乔芜怜曾听母亲说过，人死后，有极小的概率会回光返照。
莫非……她如今这就是回光返照？
可还没等乔芜怜深思，她便发现她的视线下方有一人正在策马狂奔，那人竟是霍世瑜。
想到死前得知霍世瑜对自己痛下杀手的绝望感，乔芜怜不由得气结在心。
她死前不是说，希望来生不要再遇见霍世瑜了吗？怎么如今她一睁眼，又看见了这个伤的她肝肠寸断的男人！
乔芜怜不想再看见霍世瑜，转过身就想离开他身边，往别处飘去。
可还没等她离开几步，一股强大的吸力便把乔芜怜带回了霍世瑜的身边。
接连试了好几次，都是如此，乔芜怜只好认命的待在霍世瑜的身旁。
乔芜怜飘在霍世瑜身旁，忍不住看向了他刀削般的面容，只见他表情沉重，仿佛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
乔芜怜不由得有些疑惑，她死了，他不就能欢欢喜喜的迎娶公主，皆大欢喜了吗？这难道不是他对乔家满门痛下杀手的原因吗？
为何霍世瑜如今会是如此一脸痛色的表情，乔芜怜有些不明白。
她往前方看去，原来霍世瑜此番是要往皇宫去。想必是完成了覆灭乔家满门的任务，前去复命的吧。
乔芜怜怎么也想不到，她这辈子，竟然会死在她最爱的男人手下。
那个五年前曾经救她于水火的男人，那个让他一见倾心的男人，竟然会这么残忍，不顾三年的夫妻情分，对他痛下杀手。
乔芜怜知道，她和霍世瑜的这段姻缘，是她求来的，甚至是她的父亲借着对霍世瑜的救命之恩，要挟来的。
按照她一个知府之女的身份，想要嫁给当今的锦衣卫指挥使，的确是高攀了的。
可霍世瑜就是如此的重情重义，为了报乔家夫妇对他的救命之恩，心甘情愿的娶了乔芜怜。
尽管他们之间并无感情，尽管霍世瑜的母亲并不同意，但霍世瑜依旧娶了她。
当时，乔芜怜还以为，霍世瑜这样义无反顾的娶了她，会不会是对她也有那么一丝丝的情谊呢？
可三年的相敬如宾，三年的独守空房，彻底寒了乔芜怜的心。
如今，她和霍世瑜便是彻底的再无可能了。
就在乔芜怜走神的这些时刻，霍世瑜已然进了皇宫。
待到乔芜怜回过神来之时，就见霍世瑜站在皇后面前叩首。
“回禀皇后娘娘，乔氏夫妇已死。”
乔芜怜闻言，大惊失色，捂住了自己张大的嘴。
难不成，要了她们乔府上下所有人性命的，不是霍世瑜，而是她的母后？！
听见霍世瑜这话，皇后的脸上露出了骇然的神色，追问道：“那公主呢？可还安好？”
“公主？”霍世瑜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眼，眼中闪过一丝阴翳，“禀皇后娘娘，安乐公主联合锦衣卫詹副指挥使，借着乔家大小姐意图谋害皇后的罪名，已于前些时刻，带人将乔府上下五十六口人尽数斩杀。”
“什么？！”皇后听见霍世瑜的回禀，重重地跌坐回了位置。
这怎么可能？乔府上下全都死了？
可乔芜怜，很有可能才是她的女儿……
什么？！
不止是皇后，就连漂浮在半空中的乔芜怜听见霍世瑜这话，也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这么说，要杀她的人不是皇后，更不是霍世瑜，而是……沈若雪？！
乔芜怜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沈若雪！
抢走了她公主的身份，还抢走了她心爱的男人，这样她还不满意吗？竟然还要了她全家上下五十六口人的性命？！
此番若不是她回光返照，恐怕她真的会被沈若雪蒙在鼓里，误以为取她性命的人是霍世瑜。
沈若雪，你害的我好苦啊！
只听皇后嘱咐霍世瑜道：“霍指挥使，你现在让你手下的亲卫兵分两路，一路去把安乐公主带回来，关在她寝宫内，在没有确认她的身份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另一路人马，去把现如今的锦衣卫副指挥使詹氏捉拿归案。谋杀朝廷命官、假传圣旨可是重罪，他怎么敢的！”
得知皇后是个明事理的，霍世瑜的心总算落了一半。
原本他还害怕，皇后娘娘得知背后的肇事者是安乐公主，会有心徇私，可如今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总之，无论如何，谋杀他妻子一家的人，他必会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霍世瑜领了旨意，刚要告退，便听见皇后叫住了他。
“霍指挥使，本宫这还有一事，需得你亲自去查，本宫才能放心。”
霍世瑜点了点头，随即走近了些，以免隔墙有耳。
见状，漂浮在半空的乔芜怜也忍不住凑近了些。
只听皇后说道：“当年公主走失的事情，霍指挥使你亲自再去查一次，务必要保证没有纰漏。尤其是乔知府一家，更要严查，特别是针对乔芜怜和雪儿当年的事情。听说雪儿是十岁的时候被乔知府一家捡到的，按理来说，公主走失的年龄，分明是五岁，不该是十岁才被捡到才对。”
霍世瑜面上露出震惊的神色，问道：“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当今的安乐公主竟不是当年走丢的小公主吗？”
皇后思虑道：“那块玉珏和肩膀处的伤疤，倒是都能对得上，但儿时的那些事情，雪儿一件也不记得了。”
“本宫想着，或许是儿时因为走失，惊吓过度，导致她失忆了。可那日乔芜怜前来拜见本宫，给本宫留下了一封信，那封信里竟是本宫儿时哄小公主入睡时，所哼唱的童谣！”
“这首童谣，除了本宫和小公主，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本宫这才对雪儿的身份起了疑心，毕竟雪儿是在乔芜怜身边，和她一起长大的，是最有可能知道乔芜怜身上的秘密的人。”
霍世瑜的面上不由得露出了讶然的表情。
他猛地想起，那日乔芜怜和他说，她，才是真正的公主。

第十四章
霍世瑜还记得，当时他说不相信他不相信她时，乔芜怜的脸上出现的受伤的神情。
如果乔芜怜那日说的话是真的，那么沈若雪联合詹副指挥使杀害乔府上下五十六口人，就变得愈发合理了起来。
今日皇后娘娘命他带着乔氏夫妇前来觐见，怕是就是对沈若雪的身份起了疑心。
可皇后娘娘前脚刚命人去寻乔氏夫妇，后脚乔家满门便惨遭杀害，这一切，或许有点太巧了。
霍世瑜为了盘查当年的事情，猩红着一双眼，不眠不休的三天三夜，这才查到了当年的真相。
原来，当年沈若雪看见了皇后大肆寻找走失的小公主的诏书，她作为乔芜怜当时最好的朋友，无意之间发现了乔芜怜便是皇后走失的女儿。
可看乔芜怜的样子，她对此事好像并不知情。
于是沈若雪便起了贪念，认为乔芜怜本就拥有父母疼爱的美满家庭，凭什么还是天下尊贵无双的公主。
妒火中烧的沈若雪，被嫉妒蒙蔽了双眼，连哄带骗的从乔芜怜的手上拿走了那代表她身份的玉珏，又借口姐妹情深，在左肩处弄了一个和乔芜怜一模一样的伤疤，足以以假乱真。
这些年来，沈若雪步步为营，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她能够一举夺走乔芜怜的一切。
她尊贵的身份，父皇母后的疼爱，还有……她心爱的男人。
霍世瑜查案查了三天，乔芜怜作为魂魄的形态便在他身边跟了三天。
对于沈若雪的所作所为，乔芜怜其实早就想明白了这背后的缘由。
但让她想不明白的，是霍世瑜如今的态度。
霍世瑜喜欢的人不是沈若雪吗？如今怎么会如此对她？
就算霍世瑜喜欢的人不是沈若雪，那他喜欢的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是她才对。
乔芜怜还记得，这三年来，霍世瑜每一次对她的疏离冷待，还有前几日，他递给她的和离书。
这桩桩件件，都昭告着她绝不是霍世瑜心里的那个人。
可乔芜怜如今只是一个魂魄，她无法开口问霍世瑜，他此前这般对她，究竟是为何。
显然，有此疑惑的人，并不止乔芜怜一个。
得知安乐公主的身份造假，并且真正的安乐公主已经惨遭毒手之后，皇帝和皇后震怒，当即命令霍世瑜提审沈若雪。
如今，沈若雪被悬挂在审讯台上，残酷的十八刑罚已对她使了六种，可霍世瑜只是默默地在一旁看着，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就连作为魂魄的乔芜怜，看了都觉得有些不忍。
可沈若雪却突然冷笑了起来：“霍世瑜，你后悔了吗？”
霍世瑜嗤笑道：“后悔？我后悔什么？”
“当然是后悔拒绝了我啊。那日我以公主的身份威逼你同我成婚，你却是不肯。我那般低声下气的求你，你都不屑一顾。你可知，当时我的心有多痛吗？”
“那日你让我所承受之痛，我必让你千倍奉还。于是我一怒之下，便命人斩杀了乔芜怜满门，为的就是让你痛不欲生。”
“凭什么！凭什么乔芜怜的一切我都抢走了，甚至我还逼你同她和离。可事到如今，你却还是不肯娶我！我对你的爱，分明不比她对你的少啊！”
飘在一旁的乔芜怜，在听见沈若雪的话后，不由得面色一变。
原来，霍世瑜之所以向她提出和离，竟是沈若雪一手促成的？！

第十五章
看着沈若雪这副几近癫狂的样子，霍世瑜只觉得恶心。
“我与芜怜和离，是受你威逼，更是因为我不想耽误她的后半生，并不是因为倾心于你。”
“你抢走她的一切，顶替她的身份，杀害她的家人，竟还在此说些冠冕堂皇的言论？”
“沈若雪，我当初真是看走了眼，让你入了通政司，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沈若雪又连连笑了几声，而后咳出一大口血来。
“霍世瑜，你可知，早在五年前，乔芜怜就已经倾心于你。你和她的婚姻，是她求着乔氏夫妇，一手促成的，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东西？还不是用些龌龊的手段逼着你娶她！”
霍世瑜拔出随身的佩剑，抵在沈若雪的脖颈，冷声道：“沈若雪，你若再敢对我夫人出言不逊，我定会一剑杀了你，替她报仇。”
闻言，沈若雪的表情终于产生了一丝裂缝。
她狠声道：“为什么？！乔芜怜究竟哪里比我好！你霍家三代单传，可她嫁与你三年，连个孩子都没有为你生！”
霍世瑜将随身的佩剑收入剑鞘之中，“芜怜之所以嫁给我三年都无所出，是因为我这三年来，都未曾与她同房。”
“我们锦衣卫的人，或许外表看起来风光，实则没日没夜的干着些刀尖舔血的活计，树敌无数。就连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或许会在哪一次的任务途中，就不幸命殒当场。这样的我，既然给不了她未来，又为何要耽误了她？”
“只是……我本以为我们的这段姻缘是乔知府一意孤行的撮合，芜怜对我并无他意。于是我便想着，在我之后，她如若遇到了让她倾心的男子，也能带着完璧之身嫁给他。”
“可我没想到，芜怜竟对我有情，所以终究还是我负了她。如若我知道她对我有意，过去的三年我必不会如此冷待于她。我只是以为她不愿，所以才向她提了和离。”
“不过，就算我已同她和离，我此生也不会再娶妻了。霍夫人的位置，永远都会是芜怜一个人的。”
不止是沈若雪，就连一旁的乔芜怜，在听见霍世瑜的这一席话后，都怔愣住了。
她从前从来不知道，原来霍世瑜对她的那些冷漠以待，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乔芜怜生性羞涩，就算对霍世瑜爱慕多年，也从未露骨的将那些爱意缱绻宣之于口，秉承着大家闺秀的良好风范。
她以为，她只要为霍世瑜做得足够多，霍世瑜便能明白她对他的心意，殊不知这三年来，两人都一直身处于对对方的误会中。
一个误会对方心中有他人，一个误会对方心中没有自己。
其实在霍世瑜的心中，早就已经认定，从他与乔芜怜拜完天地的那天起，乔芜怜就是他此生唯一的妻子，也是此生唯一的爱人。
但尽管如此，他对她的感情依旧是发乎情止乎礼的。
锦衣卫的人，见惯了生死，性子本就比旁人要淡漠不少。
更别提霍世瑜年纪轻轻坐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更是对离别司空见惯。
不去和乔芜怜深入感情，实则是对他们双方最好的保护。
因为一旦他们二人感情和睦，如胶似漆，保不准哪天，霍世瑜的仇家就会对乔芜怜不利，拿乔芜怜来威胁霍世瑜。
等到那时候，一头是使命，一头是情义，霍世瑜不知该如何取舍。
所以他只能压抑自己，让那一天永远都不要来。
得知霍世瑜的用心良苦之后，乔芜怜感觉眼眶酸涩的要命，想要流下泪来。
可她是魂魄，又怎么会有眼泪呢？

第十六章
听见霍世瑜的话，沈若雪却突然变得癫狂起来，“不……不！你爱她？你怎么可能爱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连你也爱她！为什么我喜欢的所有的东西，都被乔芜怜抢走了！”
离开地牢之前，霍世瑜留下了最后一句。
“是你，一直在抢她的东西。”
乔芜怜不再去看身后疯狂嘶吼的沈若雪，而是跟在霍世瑜的身后，出了地牢。
外面的阳光很好，今天是个晴天，可在霍世瑜身后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乔芜怜却觉得他的身上莫名生出一种孤寂之感。
高处不胜寒，她以前怎么从未发觉，她的心上人，如此的强大可靠，可是却也如此孤独。
乔芜怜好想要抱抱他，只可惜，她的手只能一次次的穿过霍世瑜的身体。
处理完沈若雪的事情以后，霍世瑜回到了皇上面前复命。
乔芜怜的尸首，早在前些日子，被安葬于皇陵之中，追封为安宁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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