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是顾圆圆裴枫的小说-顾圆圆裴枫全文完整版免费阅读
分类: 诗歌
时间: 2023-05-21 21:46:06
作者: fanbeibei
这些人俱是沉默了。
顾圆圆不识字？
只怕是天大的笑话！
别的不说，时下晋朝虽不流行狂草，可但凡是读过几年圣贤书的，皆是对这字迹说不出半个不好来。
更别说她批注精准得可怕，连带着给文章评分，也严格按照了太学院的标注。
五个错处以上，给丙字级。
这便是让太学院的山长来判，那也是这么个判定之法。
只不过眼下这般，却是给那叫嚣不停的范恒之一个重重的巴掌。
不是欺负顾圆圆不识字吗？
不是恃才傲物吗？
他以为顾圆圆不通笔墨，下笔时不带任何思考，加上心绪浮动之下方才出现如此多的错处。
而顾圆圆今日之举，非但破了那个一直以来在京城之中流传的她不识字的谣言，并且还真正地羞辱到了范恒之。
一个身带功名的太学院学子。
叫顾圆圆这个声名狼藉，有着蠢材之名的女子，给了个丙等评分。
当真是可笑至极！
“行了。”顾圆圆悠然起身，也不去看范恒之是个什么脸色，淡声道：“范公子记好了，日后若非得要找人帮你念文章。”
“那么——至少先把文章写到乙等之上。”
62. 第 62 章 就这么喜欢？
到今日离宫时, 顾圆圆已然成为了今日最受瞩目之人。
不光得了圣上的赏赐，连带着她通文识字，写得一手极好的草书之事, 也传得是沸沸扬扬。
以至于回到家中, 顾朗对着她是欲言又止：“……你是何时习得那么多东西的？”
若非都说她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范恒之改了文章。
顾朗都要觉得，是那些人看错了。
毕竟顾圆圆长在乡野, 那可不比京城。
且一直以来，他们也都觉得她不若顾瑾钰天资聪颖。
顾圆圆挑眉：“父亲有所不知, 有日我昏沉梦中，得见一白胡子老道，老道说我与他有缘，要将毕生所学都传予我。”
顾朗：……
合着她就是那话本中的天命之人？
“罢了，此前都是为父的不是，对你亏欠太多。”她不愿说, 顾朗便也不再强求, 只吩咐底下的人取来了一枚令牌。
这是顾府账房上的令牌, 凭此令, 可以从账房上最多一次性支走五千两银子。
顾淮尹考上解元时，顾朗送的也是此物。
瞧着只是枚令牌, 实则却是在告知顾府上下, 这是顾府的未来。
“日后若有什么需求, 只管吩咐底下的人。”
顾圆圆没推拒。
事情传到主院, 所有人都惊了。
顾瑾钰从院中走出来，撞见了秦氏身边的嬷嬷，领着自己闺女，上顾圆圆院子拜见去了。
她身侧的丫鬟不由气闷：“这老货, 您还站在这呢，竟是连行礼都忘了！”
顾瑾钰的奶娘陈嬷嬷忙制止她：“行了！”
陈嬷嬷担忧地看着顾瑾钰发沉的侧脸，顾圆圆可能不知道，顾朗手里就那么两枚令牌，眼下却直接将最后一枚给了她……
方才秦氏倒是安抚了顾瑾钰，还将自己手里的对牌给了她。
可她们都清楚，这府中真正当家做主的，还是顾朗。
何况秦氏手里的管家对牌早被收到了老夫人手里，如今拿着的不过是个小对牌，最多便能从账上支走五百两银子，与顾圆圆手里那个比，是有着天差地别。
“天色晚了，小姐可要回院中休息？”
顾瑾钰深吸了口气：“不，去老夫人的院子。”
陈嬷嬷眼眸微闪。
万寿节后，顾圆圆声名大作，出尽风头。
可就在人人都以为她会趁此机会兴风作浪，或是博得一个才名时，她人却不见了。
秋日围猎，圣上让九公主带她一同前往。
到了地方，却听九公主说，顾圆圆说自己不会骑马，不想扫兴，就留在家中了。
圣上倒也没在意，只笑说可惜了她那一手好箭法了。
更有趣的是，庆王不知为何，有些意兴阑珊。围猎第一日便受了点轻伤，率先折返回京。
他一走，自来跟在他身侧的梁少卿、容京等人也一并离开了。
余下太子一方的人，没了竞争力，那山鸡跑到了太子面前，他也能射偏了去。
这围猎顿时显得没趣了起来，待了不过几日，圣上便令启程回京了。
然这不过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赏菊宴，蹴鞠宴，甚至庆王亲自命人办的射箭宴，顾圆圆皆没有出现。
雪花般的帖子送到顾府，却跟石沉大海一样。
简直叫人迷惑，这顾圆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这般闭门不出。
就连庆王隔三差五寻了由头，专门去了太学院中，都未能见到人。
顾圆圆就跟凭空消失了般。
若非还能从顾淮尹那边听得些只言片语，还真以为这人不见了。
转瞬三个月。
这几个月里，倒是把顾淮尹弄迷惑了。
周围的人都在打探顾圆圆的消息，她不出门，这些人就将目光放在了他跟顾瑾钰身上。
顾瑾钰那边如何他不得而知，他这边，似乎整个太学院的人，都在关注着顾圆圆。
今日问顾圆圆怎么不来，明日问顾圆圆究竟在做什么？
连带着诗会之上，都有人讨论起来了顾圆圆的草书。
顾淮尹……
从前顾圆圆倒是经常出现，也未见得他们如此在意。
如今人不出现，反倒成了话题中心。
这还不算完，庆王屡次碰壁后，竟主动找到了他。
话里话外透出来的，便是让他在家中办一场宴席。
这意思是，顾圆圆不出现他们就亲自上门去见。
顾淮尹一时无言，却也碍于庆王的颜面只得答应下来。
只是他也在想，若庆王等人知晓了，顾圆圆不去赴宴不出门的原因，会是个什么表情。
顾圆圆倒不是刻意躲避，纯粹只是她对这些场合厌烦了，加之……不知她从哪买了处温泉庄子。
离京约莫百里远，待得顾府中人反应过来，她那庄子已经修葺好了。
顾老夫人近来身子不适，她便禀了顾朗，带着老夫人去庄子上休养去了。
原本顾朗不放心，便寻了一日叫上顾淮尹去了那庄子上看。
谁知这一看，便是顾朗都沉默了。
顾圆圆那庄子修建得极为漂亮。
这天凉了，漫山遍野开着红梅，进了庄子里边，更是处处姹紫嫣红。
那庄子有两处天然泉眼，房屋依傍泉水而建，温暖潮湿，花草生长茂盛。
除去这些不谈，光是其独特的建筑风格，就叫人眼前一亮。
最为瞩目的，当属那一进门的一道巨大石雕。
整体是一块整齐漂亮的大理石，雕刻工艺很是复杂，而雕刻的内容……竟是无钱居士的画作。
这雕刻的匠人，是一位名师，此人脾气古怪，极少接单。
然而给顾圆圆做这石雕，他却是分文未取，便是因着雕刻的原画作出自无钱居士之手。
最后还是顾圆圆强行按照工价给足了工钱。
就这石雕，便已经是价值连城了。
顾朗进了这庄子，看得是又眼红又心酸。最心酸的，当属这么漂亮的庄子，顾圆圆压根就没有邀请他们一家人入住的意思。
反而是将老封君接了过来。
并着顾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四个人每日里凑在庄子中摸牌打麻将，日子别提有多好过了。
顾朗就来了半日，顾圆圆甚至都没有留他们住下，推说庄子上没有空余房间了，叫他们爷俩半夜狼狈地回了府中。
回去的路上，顾朗唉声叹气地道：“你这妹妹，如今心思越来越多了，到底是跟父亲不亲近了。”
顾淮尹没接话。
毕竟他寻思从前顾圆圆主意不这么大的时候，顾朗与她也不亲近。
如今京城内天寒地冻的，顾圆圆在庄子上倒是过得开心。
顾淮尹思索了瞬，到底修书一封，询问顾圆圆设宴之事。
庆王要他设宴，明显就是奔着顾圆圆而来。
顾圆圆如今在庄子上，他总不好将宴席设到了那边去，而且……不知为何，顾淮尹总感觉，顾圆圆并不希望太多人去到那边打扰。
他偶然想起此前顾圆圆与顾瑾钰争执时，所说过的话。
只怕当时的她并非只是说说而已，而是从那时就起了搬出去住的心思。
顾圆圆回信很快，或者说，收到了信当日她便带着红缨返回了京中。
顾淮尹猜的没错，她并不想让太多人知晓温泉庄子的事。
顾圆圆走的时候悄无声息，回来听得满京城都是她的传言，却也没太多感触。
甚至在回家后第二日，带着人出门钓鱼去了。
京城下了好几日的雪，今日难得放晴。
顾圆圆领着人到了临西水榭时，却见那边的掌柜都神色恹恹的。
“也不知是怎么了，这湖面都冰上了，按往年来说，正是那些个公子小姐们出门游玩的时候，可今年一连几个月都格外安静，咱们水榭都快有一个多月没开张了……”
她听得底下的人说了这么一句，正好对上了掌柜的目光。
有那么瞬间，顾圆圆感觉那掌柜眼睛里都迸射出了光芒。
……开张这么快乐吗？
可惜，她就一个人来的，也不打算在这里宴请什么人。
只向掌柜要了点东西，打算冰上垂钓。
没想到那掌柜听了她的话，却还是极为兴奋：“好好好，顾二小姐要做什么都行！小的都听您的！”
顾圆圆：……
经济都不景气到了这个地步？
她也没在意，只领着人去了冰上，凿冰下饵一气呵成。
天寒地冻里，她穿着件黑色貂绒披风，手里抱着个汤婆子，面前还燃着一炉炭火，兴致勃勃地往那湖里边瞧。
裴枫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这丫头真是个有意思的，满京城里因为她，都快要闹翻天去了，她倒还好，跑这里冰钓来了！”田阁老走在裴枫身侧笑道。
“咳咳！”裴枫低咳了声。
田阁老顿时变了神色。
顾圆圆几个月未出现，裴枫却也消失了许久。
只不过与顾圆圆不同，裴枫是病的。
圣上这几个月里，为裴枫的病已经发了好几通火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一大半都驻扎在了裴府中。
这才堪堪让裴枫保持了清醒。
今次这个冬日，对裴枫来说，似乎格外的难熬。
田阁老看他咳得通红的脸，目光复杂。
太医说，裴枫如今必须得要卧床静养，他今日一早便收到了裴枫的消息，是裴枫请他来府中。
借着他的由头，悄悄离了府。
他本以为裴枫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未想到却是直接来了这临西水榭中。
“就这么喜欢？”田阁老看了眼顾圆圆，喃喃道。
“老师说什么？”
63. 第 63 章 托孤
“无事, 你身子不能在外停留过久，快去罢。”
顾圆圆正用铁钩翻动着炉子里的红薯，红薯香甜的气味萦绕在鼻间, 她唇边带笑, 抬眼却见一人站在了自己跟前。
连日来降雪不停，远山近水都罩了一层银纱。
千里冰封中，更显眼前身着绯衣之人长身玉立, 容颜俊美。
只可惜美则美矣，他眉间却满是病容, 一张脸更似比身后的雪景还要白上几分。
便是身上这瑰丽的颜色，都遮不住他形容枯槁，已是病入膏肓之像。
顾圆圆微怔，尤记得几月前圣上生辰时，他身子还未曾衰败得如此严重，怎么不过短短数月, 就成了这幅模样？
“顾二小姐。”
她回过神来, 叫身后的小厮递给了裴枫一方凳子。
裴枫坐的离她很近, 可顾圆圆却只感觉他气若游丝, 穿得再厚实，却都冷冰冰的不像个活物。
她微顿, 从炉子里扒出来了个熟透了的红薯递给他。
裴枫伸手接过。
顾圆圆正欲提醒他烫, 却见他满眼平静, 用那双瓷玉般的手……剥开了红薯皮。
“……裴公子病得这般厉害, 怎么还独自一人来了这边？”
裴枫低垂着眼，声音清冷：“有事找二小姐。”
他将红薯去皮，整理干净，递回给了顾圆圆。
顾圆圆：？
“我已许久未进过水米。”他神色淡然, 恍若说的是今日天气般简单。
他话语轻松，可配上那张过分好看的面容，怎么看都有种我见犹怜的味道。
顾圆圆思及此前种种，总觉得这人不怀好意。
不过红薯是她自己烤的，应该没毒。
她接过后咬了一口，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呢，就听旁边的人道：“我来，是想托孤于二小姐。”
“咳咳咳！”顾圆圆眼含泪花，诧异地看着他：“裴公子好能耐啊！”
都病成这样了，居然还能……
裴枫温声道：“是九公主。”
顾圆圆张了张嘴，到底没吐出些大逆不道的话来。
冰面上的鱼竿晃了下，隐隐可见冰面上晃动着尾巴的鱼儿。
顾圆圆目光落在了那边，却并未拉起鱼竿，反而轻声道：“九公主身份尊贵，自有圣上荣宠。”
“再者……”她微顿。
冰天雪地里，她面容却比远处的雪景还要动人。
“若我是裴公子，当调理好自己的身子才是。”
顾圆圆回眸看他，眼眸清灵通透：“何况，我与裴公子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未到了足以托付九公主的程度。”
“信奉神明，信奉世人，都不若信奉自己。”
她语气平淡。
裴枫闻言，面色如常，他也抬眸看向了冰面，声音平缓：“过了这个年节，圣上便要出兵收复株洲了。”
“晋朝休养生息多年，等的便是今朝。太子如今在朝中屡屡受创，此番收回株洲是件极大的功劳，圣上便打算将此事，交予太子。”
他简单的几句话，道出的却是最高的机密。
这话对朝上任何人说，都算正常。
偏在顾圆圆面前不算个事。
但顾圆圆未曾开口打断他。
“太子亲征，我必随驾。”
果然。
顾圆圆轻叹了口气。
她不想妄议朝政，但就眼下所知的一切看来，太子并非是储君最好的人选，甚至不具备行军打仗的能耐。
圣上要他领这个功，便要再派遣他人在旁辅佐。
裴枫是最合适的，却也是最不适合的。
眼瞧着他这病是一日日越发重了，可却依旧还要他带兵出征，裴家拒绝不得，裴枫拖着这沉重的病体，也必须上战场。
且还是要拿回一个必赢的结果。
其难处可想而知。
他托孤倒也不是件难以理解的事了，只是这个人选，不该是她。
“裴公子，我只是个寻常女子。”他抬眼，同顾圆圆的眸对上。
“我父亲的官职，在京城并不算多高，远比不得内阁的阁老们。九公主何等尊贵的身份，裴公子着实是太过高看我了。”
顾圆圆说得心平静气。
今日裴枫的话随便换一个人，莫说女子便是个已有功名官职在身上的，都不敢应承。
何况是顾圆圆这个自来有着蠢名，在家中还不受重视的闺阁女子。
可他敢说，她也敢信。
放在外面，可真是奇谈一桩了。
顾圆圆说罢，便扭过头不再看他。
裴枫却道：“二小姐喜好山水，性子散漫，离开京城几月，只怕已有了避世之心。”
“若二小姐存心避世，倒也在能在这乱流中，窥得一丝安宁。”裴枫说罢，径直起身。
他虽重病缠身，身姿却依旧挺拔。
顾圆圆看了他一眼，其实哪怕是如今，裴枫一副活不过明年春天的模样，她依旧觉得此人留有后手，深不可测。
“不过，身处乱流中，到底身不由己。二小姐想要避世，却早已经入世，眼下想要全身而退，也并非易事。”
裴枫说罢，回身看她。
他眼中带着满城的风雪，叫人不可直视。
“何况，我自来信奉的，是当事情不可控时，便要主动掌握先机。我以为，二小姐也是如此。”
他抬眼看了下天色，轻咳了两声，唇角便带了血。
他生得极好，这血色晕染在了他的唇角，平添了抹艳色，叫人移不开目光。
“离年节还有些时日，出征之前，我等二小姐的好消息。”他不再多言，只从袖中掏出手帕，轻轻擦去唇边的血。
“都这么久了，还没说完？”一道声音插了进来，顾圆圆抬眼，见田阁老快步行来。
她起身，向对方行了一礼。
田阁老没走远，在远处听不见他们在交谈些什么，就看见了顾圆圆那鱼漂动个不停，顾圆圆却没有收杆的意思，心急不已。
这么多年他还没见着谁在此处冰钓成功呢，这两个人也不着急！
等他瞥见裴枫起身后，终于忍无可忍走近了来，却见裴枫唇边见了血，当即脸色大变：“来人！快将裴公子送回府中去！”
顾圆圆不识字？
只怕是天大的笑话！
别的不说，时下晋朝虽不流行狂草，可但凡是读过几年圣贤书的，皆是对这字迹说不出半个不好来。
更别说她批注精准得可怕，连带着给文章评分，也严格按照了太学院的标注。
五个错处以上，给丙字级。
这便是让太学院的山长来判，那也是这么个判定之法。
只不过眼下这般，却是给那叫嚣不停的范恒之一个重重的巴掌。
不是欺负顾圆圆不识字吗？
不是恃才傲物吗？
他以为顾圆圆不通笔墨，下笔时不带任何思考，加上心绪浮动之下方才出现如此多的错处。
而顾圆圆今日之举，非但破了那个一直以来在京城之中流传的她不识字的谣言，并且还真正地羞辱到了范恒之。
一个身带功名的太学院学子。
叫顾圆圆这个声名狼藉，有着蠢材之名的女子，给了个丙等评分。
当真是可笑至极！
“行了。”顾圆圆悠然起身，也不去看范恒之是个什么脸色，淡声道：“范公子记好了，日后若非得要找人帮你念文章。”
“那么——至少先把文章写到乙等之上。”
62. 第 62 章 就这么喜欢？
到今日离宫时, 顾圆圆已然成为了今日最受瞩目之人。
不光得了圣上的赏赐，连带着她通文识字，写得一手极好的草书之事, 也传得是沸沸扬扬。
以至于回到家中, 顾朗对着她是欲言又止：“……你是何时习得那么多东西的？”
若非都说她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范恒之改了文章。
顾朗都要觉得，是那些人看错了。
毕竟顾圆圆长在乡野, 那可不比京城。
且一直以来，他们也都觉得她不若顾瑾钰天资聪颖。
顾圆圆挑眉：“父亲有所不知, 有日我昏沉梦中，得见一白胡子老道，老道说我与他有缘，要将毕生所学都传予我。”
顾朗：……
合着她就是那话本中的天命之人？
“罢了，此前都是为父的不是，对你亏欠太多。”她不愿说, 顾朗便也不再强求, 只吩咐底下的人取来了一枚令牌。
这是顾府账房上的令牌, 凭此令, 可以从账房上最多一次性支走五千两银子。
顾淮尹考上解元时，顾朗送的也是此物。
瞧着只是枚令牌, 实则却是在告知顾府上下, 这是顾府的未来。
“日后若有什么需求, 只管吩咐底下的人。”
顾圆圆没推拒。
事情传到主院, 所有人都惊了。
顾瑾钰从院中走出来，撞见了秦氏身边的嬷嬷，领着自己闺女，上顾圆圆院子拜见去了。
她身侧的丫鬟不由气闷：“这老货, 您还站在这呢，竟是连行礼都忘了！”
顾瑾钰的奶娘陈嬷嬷忙制止她：“行了！”
陈嬷嬷担忧地看着顾瑾钰发沉的侧脸，顾圆圆可能不知道，顾朗手里就那么两枚令牌，眼下却直接将最后一枚给了她……
方才秦氏倒是安抚了顾瑾钰，还将自己手里的对牌给了她。
可她们都清楚，这府中真正当家做主的，还是顾朗。
何况秦氏手里的管家对牌早被收到了老夫人手里，如今拿着的不过是个小对牌，最多便能从账上支走五百两银子，与顾圆圆手里那个比，是有着天差地别。
“天色晚了，小姐可要回院中休息？”
顾瑾钰深吸了口气：“不，去老夫人的院子。”
陈嬷嬷眼眸微闪。
万寿节后，顾圆圆声名大作，出尽风头。
可就在人人都以为她会趁此机会兴风作浪，或是博得一个才名时，她人却不见了。
秋日围猎，圣上让九公主带她一同前往。
到了地方，却听九公主说，顾圆圆说自己不会骑马，不想扫兴，就留在家中了。
圣上倒也没在意，只笑说可惜了她那一手好箭法了。
更有趣的是，庆王不知为何，有些意兴阑珊。围猎第一日便受了点轻伤，率先折返回京。
他一走，自来跟在他身侧的梁少卿、容京等人也一并离开了。
余下太子一方的人，没了竞争力，那山鸡跑到了太子面前，他也能射偏了去。
这围猎顿时显得没趣了起来，待了不过几日，圣上便令启程回京了。
然这不过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赏菊宴，蹴鞠宴，甚至庆王亲自命人办的射箭宴，顾圆圆皆没有出现。
雪花般的帖子送到顾府，却跟石沉大海一样。
简直叫人迷惑，这顾圆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这般闭门不出。
就连庆王隔三差五寻了由头，专门去了太学院中，都未能见到人。
顾圆圆就跟凭空消失了般。
若非还能从顾淮尹那边听得些只言片语，还真以为这人不见了。
转瞬三个月。
这几个月里，倒是把顾淮尹弄迷惑了。
周围的人都在打探顾圆圆的消息，她不出门，这些人就将目光放在了他跟顾瑾钰身上。
顾瑾钰那边如何他不得而知，他这边，似乎整个太学院的人，都在关注着顾圆圆。
今日问顾圆圆怎么不来，明日问顾圆圆究竟在做什么？
连带着诗会之上，都有人讨论起来了顾圆圆的草书。
顾淮尹……
从前顾圆圆倒是经常出现，也未见得他们如此在意。
如今人不出现，反倒成了话题中心。
这还不算完，庆王屡次碰壁后，竟主动找到了他。
话里话外透出来的，便是让他在家中办一场宴席。
这意思是，顾圆圆不出现他们就亲自上门去见。
顾淮尹一时无言，却也碍于庆王的颜面只得答应下来。
只是他也在想，若庆王等人知晓了，顾圆圆不去赴宴不出门的原因，会是个什么表情。
顾圆圆倒不是刻意躲避，纯粹只是她对这些场合厌烦了，加之……不知她从哪买了处温泉庄子。
离京约莫百里远，待得顾府中人反应过来，她那庄子已经修葺好了。
顾老夫人近来身子不适，她便禀了顾朗，带着老夫人去庄子上休养去了。
原本顾朗不放心，便寻了一日叫上顾淮尹去了那庄子上看。
谁知这一看，便是顾朗都沉默了。
顾圆圆那庄子修建得极为漂亮。
这天凉了，漫山遍野开着红梅，进了庄子里边，更是处处姹紫嫣红。
那庄子有两处天然泉眼，房屋依傍泉水而建，温暖潮湿，花草生长茂盛。
除去这些不谈，光是其独特的建筑风格，就叫人眼前一亮。
最为瞩目的，当属那一进门的一道巨大石雕。
整体是一块整齐漂亮的大理石，雕刻工艺很是复杂，而雕刻的内容……竟是无钱居士的画作。
这雕刻的匠人，是一位名师，此人脾气古怪，极少接单。
然而给顾圆圆做这石雕，他却是分文未取，便是因着雕刻的原画作出自无钱居士之手。
最后还是顾圆圆强行按照工价给足了工钱。
就这石雕，便已经是价值连城了。
顾朗进了这庄子，看得是又眼红又心酸。最心酸的，当属这么漂亮的庄子，顾圆圆压根就没有邀请他们一家人入住的意思。
反而是将老封君接了过来。
并着顾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四个人每日里凑在庄子中摸牌打麻将，日子别提有多好过了。
顾朗就来了半日，顾圆圆甚至都没有留他们住下，推说庄子上没有空余房间了，叫他们爷俩半夜狼狈地回了府中。
顾淮尹没接话。
毕竟他寻思从前顾圆圆主意不这么大的时候，顾朗与她也不亲近。
如今京城内天寒地冻的，顾圆圆在庄子上倒是过得开心。
顾淮尹思索了瞬，到底修书一封，询问顾圆圆设宴之事。
庆王要他设宴，明显就是奔着顾圆圆而来。
顾圆圆如今在庄子上，他总不好将宴席设到了那边去，而且……不知为何，顾淮尹总感觉，顾圆圆并不希望太多人去到那边打扰。
他偶然想起此前顾圆圆与顾瑾钰争执时，所说过的话。
只怕当时的她并非只是说说而已，而是从那时就起了搬出去住的心思。
顾圆圆回信很快，或者说，收到了信当日她便带着红缨返回了京中。
顾淮尹猜的没错，她并不想让太多人知晓温泉庄子的事。
顾圆圆走的时候悄无声息，回来听得满京城都是她的传言，却也没太多感触。
甚至在回家后第二日，带着人出门钓鱼去了。
京城下了好几日的雪，今日难得放晴。
顾圆圆领着人到了临西水榭时，却见那边的掌柜都神色恹恹的。
“也不知是怎么了，这湖面都冰上了，按往年来说，正是那些个公子小姐们出门游玩的时候，可今年一连几个月都格外安静，咱们水榭都快有一个多月没开张了……”
她听得底下的人说了这么一句，正好对上了掌柜的目光。
有那么瞬间，顾圆圆感觉那掌柜眼睛里都迸射出了光芒。
……开张这么快乐吗？
可惜，她就一个人来的，也不打算在这里宴请什么人。
只向掌柜要了点东西，打算冰上垂钓。
没想到那掌柜听了她的话，却还是极为兴奋：“好好好，顾二小姐要做什么都行！小的都听您的！”
顾圆圆：……
经济都不景气到了这个地步？
她也没在意，只领着人去了冰上，凿冰下饵一气呵成。
天寒地冻里，她穿着件黑色貂绒披风，手里抱着个汤婆子，面前还燃着一炉炭火，兴致勃勃地往那湖里边瞧。
裴枫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这丫头真是个有意思的，满京城里因为她，都快要闹翻天去了，她倒还好，跑这里冰钓来了！”田阁老走在裴枫身侧笑道。
“咳咳！”裴枫低咳了声。
田阁老顿时变了神色。
顾圆圆几个月未出现，裴枫却也消失了许久。
只不过与顾圆圆不同，裴枫是病的。
圣上这几个月里，为裴枫的病已经发了好几通火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一大半都驻扎在了裴府中。
这才堪堪让裴枫保持了清醒。
今次这个冬日，对裴枫来说，似乎格外的难熬。
田阁老看他咳得通红的脸，目光复杂。
太医说，裴枫如今必须得要卧床静养，他今日一早便收到了裴枫的消息，是裴枫请他来府中。
借着他的由头，悄悄离了府。
他本以为裴枫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未想到却是直接来了这临西水榭中。
“就这么喜欢？”田阁老看了眼顾圆圆，喃喃道。
“老师说什么？”
63. 第 63 章 托孤
“无事, 你身子不能在外停留过久，快去罢。”
顾圆圆正用铁钩翻动着炉子里的红薯，红薯香甜的气味萦绕在鼻间, 她唇边带笑, 抬眼却见一人站在了自己跟前。
连日来降雪不停，远山近水都罩了一层银纱。
千里冰封中，更显眼前身着绯衣之人长身玉立, 容颜俊美。
只可惜美则美矣，他眉间却满是病容, 一张脸更似比身后的雪景还要白上几分。
便是身上这瑰丽的颜色，都遮不住他形容枯槁，已是病入膏肓之像。
顾圆圆微怔，尤记得几月前圣上生辰时，他身子还未曾衰败得如此严重，怎么不过短短数月, 就成了这幅模样？
“顾二小姐。”
她回过神来, 叫身后的小厮递给了裴枫一方凳子。
裴枫坐的离她很近, 可顾圆圆却只感觉他气若游丝, 穿得再厚实，却都冷冰冰的不像个活物。
她微顿, 从炉子里扒出来了个熟透了的红薯递给他。
裴枫伸手接过。
顾圆圆正欲提醒他烫, 却见他满眼平静, 用那双瓷玉般的手……剥开了红薯皮。
“……裴公子病得这般厉害, 怎么还独自一人来了这边？”
裴枫低垂着眼，声音清冷：“有事找二小姐。”
他将红薯去皮，整理干净，递回给了顾圆圆。
顾圆圆：？
“我已许久未进过水米。”他神色淡然, 恍若说的是今日天气般简单。
他话语轻松，可配上那张过分好看的面容，怎么看都有种我见犹怜的味道。
顾圆圆思及此前种种，总觉得这人不怀好意。
不过红薯是她自己烤的，应该没毒。
她接过后咬了一口，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呢，就听旁边的人道：“我来，是想托孤于二小姐。”
“咳咳咳！”顾圆圆眼含泪花，诧异地看着他：“裴公子好能耐啊！”
都病成这样了，居然还能……
裴枫温声道：“是九公主。”
顾圆圆张了张嘴，到底没吐出些大逆不道的话来。
冰面上的鱼竿晃了下，隐隐可见冰面上晃动着尾巴的鱼儿。
顾圆圆目光落在了那边，却并未拉起鱼竿，反而轻声道：“九公主身份尊贵，自有圣上荣宠。”
“再者……”她微顿。
冰天雪地里，她面容却比远处的雪景还要动人。
“若我是裴公子，当调理好自己的身子才是。”
顾圆圆回眸看他，眼眸清灵通透：“何况，我与裴公子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未到了足以托付九公主的程度。”
“信奉神明，信奉世人，都不若信奉自己。”
她语气平淡。
裴枫闻言，面色如常，他也抬眸看向了冰面，声音平缓：“过了这个年节，圣上便要出兵收复株洲了。”
“晋朝休养生息多年，等的便是今朝。太子如今在朝中屡屡受创，此番收回株洲是件极大的功劳，圣上便打算将此事，交予太子。”
他简单的几句话，道出的却是最高的机密。
这话对朝上任何人说，都算正常。
偏在顾圆圆面前不算个事。
但顾圆圆未曾开口打断他。
“太子亲征，我必随驾。”
果然。
顾圆圆轻叹了口气。
她不想妄议朝政，但就眼下所知的一切看来，太子并非是储君最好的人选，甚至不具备行军打仗的能耐。
圣上要他领这个功，便要再派遣他人在旁辅佐。
裴枫是最合适的，却也是最不适合的。
眼瞧着他这病是一日日越发重了，可却依旧还要他带兵出征，裴家拒绝不得，裴枫拖着这沉重的病体，也必须上战场。
且还是要拿回一个必赢的结果。
其难处可想而知。
他托孤倒也不是件难以理解的事了，只是这个人选，不该是她。
“裴公子，我只是个寻常女子。”他抬眼，同顾圆圆的眸对上。
“我父亲的官职，在京城并不算多高，远比不得内阁的阁老们。九公主何等尊贵的身份，裴公子着实是太过高看我了。”
顾圆圆说得心平静气。
今日裴枫的话随便换一个人，莫说女子便是个已有功名官职在身上的，都不敢应承。
何况是顾圆圆这个自来有着蠢名，在家中还不受重视的闺阁女子。
可他敢说，她也敢信。
放在外面，可真是奇谈一桩了。
顾圆圆说罢，便扭过头不再看他。
裴枫却道：“二小姐喜好山水，性子散漫，离开京城几月，只怕已有了避世之心。”
“若二小姐存心避世，倒也在能在这乱流中，窥得一丝安宁。”裴枫说罢，径直起身。
他虽重病缠身，身姿却依旧挺拔。
顾圆圆看了他一眼，其实哪怕是如今，裴枫一副活不过明年春天的模样，她依旧觉得此人留有后手，深不可测。
“不过，身处乱流中，到底身不由己。二小姐想要避世，却早已经入世，眼下想要全身而退，也并非易事。”
裴枫说罢，回身看她。
他眼中带着满城的风雪，叫人不可直视。
“何况，我自来信奉的，是当事情不可控时，便要主动掌握先机。我以为，二小姐也是如此。”
他抬眼看了下天色，轻咳了两声，唇角便带了血。
他生得极好，这血色晕染在了他的唇角，平添了抹艳色，叫人移不开目光。
“离年节还有些时日，出征之前，我等二小姐的好消息。”他不再多言，只从袖中掏出手帕，轻轻擦去唇边的血。
“都这么久了，还没说完？”一道声音插了进来，顾圆圆抬眼，见田阁老快步行来。
她起身，向对方行了一礼。
田阁老没走远，在远处听不见他们在交谈些什么，就看见了顾圆圆那鱼漂动个不停，顾圆圆却没有收杆的意思，心急不已。
这么多年他还没见着谁在此处冰钓成功呢，这两个人也不着急！
等他瞥见裴枫起身后，终于忍无可忍走近了来，却见裴枫唇边见了血，当即脸色大变：“来人！快将裴公子送回府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