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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呼吸，把满腔酸涩咽下去，确定声音听起来不会有异样，才按下接听键：“江淮哥哥，你下班啦？”
“刚跑完步。”江淮边走路边和她说话，声音有些喘。
宁舒的小耳朵，莫名其妙热了下，“嗯。”
“最近还好吗。”
宁舒乖巧点头，点完头才想起他看不到，赶紧开口：“挺好的呀。”
电话那边顿了下，陷入沉默，宁舒刚要问问江淮是不是信号不好，就听见电话那边的人，她喜欢的人轻声问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呀，就是压力有点大……”
宁舒敏感察觉自己眼眶要发热，是想哭的前兆。
她真的太讨厌自己泪点低，太讨厌自己面对依赖的人就肆无忌惮一点儿都不坚强。
像个恃宠而骄蹬鼻子上脸的小朋友。
明明她只想和他分享开心的事情。
她不想哭着和江淮打电话，即使很想很想听他声音。
所以还是开始在脑海措辞怎么挂断。
“宁舒，你还没走啊？”同学突然推门进来，从自己座位旁边拿起手机，“手机落在画室了，先走啦！”
宁舒点点头和同学道晚安。
“你还在画室。”
“嗯……”
宁舒紧紧攥着手机，贴近耳边。
那是她全部的勇气来源。
电话那边江淮语气不自觉柔和了些，“现在回去，洗漱睡觉。”
宁舒没有说，她自从进了十二月就开始失眠。
即使早回去晚上也睡不着，会睁眼到凌晨，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也是浅眠，稍有声响就会醒。
但还是乖乖站起身，她不想他担心，明明工作已经那么忙那么累。
“往回走了吗。”
宁舒把门锁好，“嗯，你听，锁门的声音。”
从画室回住处的路上，月亮的清辉温温柔柔落下来，无声陪她，像极他安静看她的眼神。
“宁舒，你现在小，以为高考是天大的事情。”
“可事实上，等你长大，会发现它不过是一场考试，根本决定不了什么。”
“你的人生有一万种可能，即使失败一次，也还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种可能在等你。”
他声线干净，像清泉，听在耳边却落入心底化成水。
宁舒不舍得挂电话，悄悄洗漱，直到仰面躺在她的小床上，小闹钟显示凌晨一点。
“哥哥，你挂电话吧，早点休息，我现在一点都不难过=͟͟͞͞ʕ•̫͡•ʔ小=͟͟͞͞ʕ•̫͡•ʔ=͟͟͞͞情ʕ•̫͡•ʔ诗了，真的……”
她裹紧小被子，脸贴着柔软蓬松的枕头。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着，如果他能陪自己一会，多陪一小小会就好了……
“睡吧。”他冰冷的声线听起来很软，就在耳边，“哥哥等你睡着再挂。”
-
12月底，省联考如期而至。
考前南桢打来视频，还是那张帅气欠揍的脸，吊儿郎当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语调：“宁舒，你亲哥养猪还是养得起的。”
这时，镜头里晃出来江淮的脸，肤白貌美眉眼干净的大帅哥，用最正经的语气说着不正经的话：“万一南桢买不起饲料，哥哥有钱，可以赞助。”
宁舒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眼睛都变成弯弯的缝儿。
焦躁难安的瓶颈期就这么过去，美术类省联考持续两天。
宁舒自我感觉发挥不错，考完也没敢懈怠，片刻也不敢耽误地开始准备接下来的校考。
二月，宁舒动身去参加心仪大学的校考，去面对她高考前的最后一道坎。
考试需要带素描速写色彩的所有工具，包括但不限于各种工具画架画板颜料，除开行李，光是画材就有几十斤。
好在她力气在妹子里算大的。
之前……在舅妈家帮忙换纯净水抬老式煤气罐练出来的。
本省考点设在省会，她需要先去高铁站，坐高铁。
宁舒站在路边纠结是打车还是公交。
雪花簌簌落下，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猝不及防来临。
她伸手去接，心想，等下个下雪天她已经考试结束，可以去堆雪人了！
所以眼前的考试一定要加油！
公交车远远驶来，宁舒拎起自己的行李。
嘿嘿嘿江淮肯定想不到她力气这么大！
她一定要藏好了！
维持自己萌妹子的形象！
瓶盖都拧不开的那种萌妹子！
“就打算这样可怜兮兮去考试吗？”
清冷缓和的声线，和雪花一起轻飘飘落在耳边。
宁舒心跳停滞，转头看见江淮站在画室门口，那辆黑色陆巡旁边。
“江淮哥哥……”
江淮“嗯”了声，轻扬眉。
美术集训这半年多的时间，南桢来看过她两三次，每次都是话没说几句，局里就又打来加班电话。关于他的消息，都是从哥哥嘴里听说。
他又参与侦破几件重案要案，立了几次功。
又有多少小姑娘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问他要联系方式，一半被留了官方号码妖妖灵，一半被告知平时只用漂流瓶。
江淮穿了那件她最喜欢的白色羽绒服，他人清瘦又白，穿白色更显干净少年气。
“你怎么来啦。”宁舒迷迷瞪瞪眼睛一眨不眨，就怕眨眨眼，眼前人就消失不见。
他接过她手里行李，轻拿轻放放到越野后备箱，侧脸白皙冷淡：“陪领导考试。”

宁舒抿抿唇，可是嘴角却有自己想法，拼了老命要往上翘。

“那这个也给你，你拿吧，好重好重好重的……”
江淮垂眸。
南桢说，宁舒只在依赖的人面前脆弱。
刚才那么小一点儿，搬着十几斤画材，眉心都没皱一下。
转眼间就变得手无缚鸡之力。
他没忍住，低头看着她笑了。
眼缝里都是清朗的光，眼睛弧度弯下去到眼尾漂亮上扬，睫毛都染了笑意。
宁舒觉得惊艳，却又有种心事被看穿的心虚：“你笑什么呀？”
“没什么，”江淮乖乖接过她手里画架，“臣遵旨。”
考试开始。
当宁舒坐在考场，心情竟然是一种奇异的坦然。
外面下着雪，天地之间灰蒙蒙，她却很平和。
大概是因为知道，不管结果怎样，都会有人等着她。
亲哥说不定已经买了好多好吃的等她回家。
命运把曾经从她手里抢走的，在她高二这年加倍补偿了回来。
她为这场考试准备了无数日夜，已经无数次在脑海模拟几千遍。
宁舒落笔，每一笔每一划都坚定。
一天考试很快结束。
校门口已经围满焦急等待的家长。
那个场景，其实很像来接第一天上幼儿园的小朋友，焦急、忐忑、担心。
有同学扑到爸妈怀里，撒着娇说”终于结束了再也不想画画了……”
宁舒看着，心里竟然一点都不羡慕，也没有任何触景生情的难过=͟͟͞͞ʕ•̫͡•ʔ小=͟͟͞͞ʕ•̫͡•ʔ=͟͟͞͞情ʕ•̫͡•ʔ诗。
看到什么，她目光顿住，紧接着唇角小幅度弯起来。
他一八七的身高和与周围家长格格不入的气场，很显眼很招人，一眼就能看到。
大帅哥白色羽绒服肤白貌美长身鹤立，皮肤冷白而眉眼墨黑，看到她瞬间眉眼微微弯。
“你来接我了，嘿嘿嘿！”
宁舒穿着奶白羽绒服，蓬松柔软像朵胖乎乎的云。
小云朵蹭着小鼻尖，嘴角笑意无限放大，真的开心极了。
“别的小朋友都有家长认领，”江淮目光清澈如水，低头看她。
宁舒却听明白了他的潜台词。
他是说，别的小朋友都有家长来接，所以不能让你一个人。
江淮嘴角梨涡漂亮得近乎灼眼，手覆在她发顶轻轻揉了揉，温柔道：
“跟哥哥回家。”


第20章

宁舒倒背着小手,跟在江淮身后，悄悄看他高瘦挺拔的背影。
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冷着一张俊脸又好看又不好惹,眼角眉梢都是不耐,问她找谁。
刑侦支队内部聚餐，因为他在都不用开空调——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强冷空气。
但是他在男生们开玩笑的时候隔着她卫衣捂住她耳朵,说小朋友在，嘴干净些。
那个瞬间，大概是喜欢之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冷淡的语气开始变温和，漂亮梨涡越来越多次出现。他不笑的时候拒人千里，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睫毛长长的，温柔无害,能勾魂的那种好看。
她未曾宣之于口的细小委屈,和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都被他妥帖安放。
在她一个人去集训忍不住想哭的时候，在她情绪崩溃被他听出声音不对的时候，还有现在,别人都有爸爸妈妈在身边，他来接她。
所以这个人冷冷淡淡的外表下，到底藏着一个多温柔的灵魂。
对待同事的妹妹尚且如此。
如果他以后有了女朋友呢？
不能想。
却又忍不住想。
宁舒。
快点长大吧……
-
六月之后,工作三年从不知年假为何物的南桢破天荒休了年假，专心在家伺候宁舒高考。
朋友圈家有高考生的同事一堆，他跟着单位大哥大姐收藏了一堆“孩子考名校，都是因为我给她这样吃”、“决胜考高,你还缺这样一份菜谱”、“高考前，家长朋友务必做好以下十点”……
他的主战场，从各种犯罪现场转移到厨房，与此同时，家里这个月的恩格尔系数暴涨，他和江淮的工资已经全部用来购买各种食材营养品，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要从刑侦一线转到后厨。
幸亏厨房是开放式的，所以站着两个一八五往上的刑警，也不至于拥挤。
江淮依旧是与他并肩的战友。
江淮他爹老总一个，这哥们打小养尊处优豪门少爷一个，读警校之前一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毕业之后高档私厨外卖也吃、垃圾食品也吃、单位食堂也吃，完全不挑，但是鲜少踏足厨房这等区域，更别说亲自下厨。
而现在他站在料理台，系着海绵宝宝围裙弯着腰，目光专注程度不亚于射击瞄准的时候，正紧盯着案板上的粗细大小厚薄不一的“土豆丝”，用手背蹭了下鼻梁，无奈到怀疑人生。
“看看！看看这土豆丝！器宇轩昂！神态各异！太有个性啦！”
宁舒怀里抱着英语单词，非常狗腿地钻到江淮眼皮底下，点着小脑袋瓜点评，“一看就很好吃！”
江淮刚才还皱着的眉心舒展开，抿了抿嘴角，平直唇线呈现上扬趋势。
他没有说话，用手指关节轻敲宁舒脑袋。阳光从大大的落地窗透进来，他人都带一层柔光，更显温和清俊。
宁舒弯着眼睛看他，开开心心笑出小虎牙。
在一旁忙里忙外却被忽略了个彻底的南桢轻嗤，对于宁舒这种胳膊肘子往外拐的行为，他已经见怪不怪，甚至还有些习惯，但嘴上依旧不饶人：“别杵在这儿添乱，背你的单词去！”
宁舒撇撇嘴，小嘴叭叭叭：“背单词就背单词，南桢你好凶！小心娶不到媳妇儿！”
“是你飘了还是你哥提不动刀了？”南桢眯了眯眼，目光危险，像是想揍人。。
宁舒赶紧一溜烟儿从厨房跑掉，跟个复读机似的嘟嘟囔囔：“娶不到媳妇儿娶不到媳妇儿南桢娶不到媳妇儿……”
她现在每天都过得美滋滋，小尾巴已经彻底扬到了天上去。
美术校考成绩排名第一，文化课也被江淮南桢摁着补得差不多。
两位年轻警官高中时期都是学神级别，放在当年都是只能远远仰视的存在。
南桢和江淮警校四年共事三年默契满分、分工明确，一个抓数学，一个抓语文英语史地政。
过程虽然如炼狱，但是结果很理想。
在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月考中，宁舒的成绩甚至能排到年级前百分之十，几乎就相当于半个身子已经进了美院的大门。
“哥哥，我今天晚上想吃蛋黄焗南瓜，如果有剩下的咸蛋黄，你可以再做一点点青团和一点点咸蛋黄叉烧……”
宁舒吃完早饭放下碗筷，手放在膝盖坐得板板正正，开始和南桢交代晚饭菜谱。
南桢眼皮一掀看过来，他那张脸少年气极重，棱角清晰分明，还有和她同款的小虎牙，笑的时候阳光少年一个，可总是很凶，倒更像是暴躁小学鸡。
暴躁小学鸡听到她的诉求，剑眉一挑没好气道：“你怎么那么……”
这时，坐在他对面的江淮抬眼，澄澈眼底寒光毕现。
南桢嘴角一顿，在不久前某天他又把宁舒怼得掉眼泪之后，他当着江淮的面发誓，起码高考之前要对宁舒和声细语，让她感受到家人无微不至的关怀，这段时间宁舒说什么他听什么，坚决不顶嘴。
话到嗓子眼儿一顿，从“你怎么那么多事儿！”硬生生扭曲成“你怎么那么会吃呢？”
宁舒嘿嘿一笑，背上小书包，开开心心蹦蹦跶跶上学去。
暴躁小学鸡南桢想怼人还要硬生生憋着的样子，真是太好玩了！
南桢愤愤收拾碗筷，皱着眉开始搜索咸蛋黄叉烧做法。
好家伙，这不说九九八十一道工序也差不多了吧？
就在这时手机被动切换来电页面，铃声响起，是他顶头上司。
他按下接听，电话那边是他熟悉的嘈杂人声，隔着听筒都能想象他的同事们枕戈待旦行色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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