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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伪善！用着我王府的钱来树立她的好名声。”
凤允茹麻木地扯出一个笑，罢了。
却不想卢风忍不住低声道：“王妃……用的是自己的嫁妆！”
萧瑾轩顿住，脸色越发难看。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城门口有纷乱的马蹄声疾步而来。
“凤家军出征，无关人等速速避让。”
数列军队从城门口鱼贯而出。
凤允茹了然，这恐怕是皇上派去边疆的援兵。
就在军队快要尽数出城时，后面突然喧闹不已。
有苍老的声音呼喊。
“凤将军留步！”
一旁众人看去，只见许多穿着军服的老人快步而来，再后面年轻一些，或是伤了一只眼，或是只有一臂，身体竟然尽数有残缺。
只见他们走到军队最前方，突然整齐划一的跪下！
最前方的布满白发的老者声如洪钟：“听闻边疆形式严峻，我凤家军六百七十一名退役将士，请命出征！愿将军成全！”
身后众人齐齐高喊：“请命出征！愿将军成全！”
无畏之势直冲霄汉！
城门口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不由停住动作，神色动容，只觉得眼睛发烫。
满是人的城门口，竟只闻战马吐息的声音。
凤允茹蓦地抬手捂住嘴，无法言喻的悲恸如瀑布般冲刷全身，又如撞上礁石，疼得她神魂俱散。
马上的将军回神后，立时翻身下马想要扶起最前面的老将，那老将却是巍然不动。
他红着眼眶无奈苦笑道：“诸位叔伯兄弟，我知晓你们的护国之心，但我凤家军还未到如此地步。”
面前的人要么是年纪过大，要么是伤残才导致退役，战场对他们而言，是加倍的危险。
但面前众军士固执地不愿起身。
那年轻将军顿了又顿，咬牙道：“我凤家军都是血性好男儿，我凤明修在此答应兄弟们，即便是拼了这条命亦会守住我楚国国土。”
这话一出，一直沉默的萧瑾轩眼神一凝，蓦然上前质问那年轻将军。
“你是凤明修？那边疆的主将又是谁？！”
凤允茹心瞬间提起。
她看着堂弟凤明修躬身行礼：“见过永安王！”
萧瑾轩定定盯着他，又问了一遍：“边疆的主将是谁？”
他只知晓凤明修这名，却从未见过其人。
凤明修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敛去，他垂眸道：“王爷误会了，末将名叫凤捷，字敏休，边疆那位是末将堂兄，音相同写法却不同。”
听了凤明修的解释，萧瑾轩皱紧眉，眼眸却是让人猜不透的幽深难测。
就在凤明修鬓边已经有细汗沁出时，萧瑾轩淡淡道：“赶紧出发吧！莫要贻误军情！”
凤明修颔首应是。
一旁的凤允茹亦是松了口气。
她只怕萧瑾轩知晓她替名从军的真相后为难凤家。
只是……等她战死之事传来，这一切终究是瞒不住的。
凤允茹沉默地跟着萧瑾轩回到王府，管家就送上数十个绣娘日夜赶工制作好的喜服。
凤允茹这才恍然。
原来不知不觉，萧瑾轩和苏清荷的婚期竟然已临近。
萧瑾轩瞥过喜服，不知怎的突然问了一句。
“凤允茹还未从镇国寺回来？”9
管家一愣，摇头道：“回王爷，没有。”
听见自己名字的凤允茹不解地低声道：“萧瑾轩，你不是最厌恶我，怎么会想在你的大喜之日看见我这张脸。”
却见萧瑾轩沉默良久，冷嗤一声转身离去。
管家小心翼翼问卢风：“清荷姑娘马上入府，王爷为何还如此不高兴？”
卢风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越临近婚期，王爷的情绪便越发焦躁，他也看不懂。
新婚前一日。
萧瑾轩再上镇国寺，却在寺庙门口的巨大银杏树下见到了住持。
住持那双苍老却通明透亮的眼看着他，淡淡道：“王爷，回去吧。凡事莫强求，一切因果终有定数。”
凤允茹却脑中灵光一闪，但终究似懂非懂，只好朝住持行了一礼。
住持双手合十向她回礼。
“阿弥陀佛，执念散尽，方能涅槃。”
萧瑾轩看着住持奇怪的行为，却不知这话是对谁而说。
定定站了半响，他转身高声对寺中道：“凤允茹，如若此时不回，永安王府永无你立足之地！”
隔日，大婚至。
萧瑾轩的迎亲队伍声势浩大，比之当年她入府，不知热闹几凡。
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感慨这盛大场面。
一身喜服的萧瑾轩骑于高大白马之上，修眉凤目，芝兰玉树。
凤允茹抬眸看着身着喜服的萧瑾轩，心里却只剩一片麻木。
花轿行到一半，突然有激动兴奋的声音遥遥传来。
“凤家军凯旋归来！”
“凤家军凯旋归来了！”
这喜讯迅速在百姓间传播，越来越大的声音逐渐盖住萧瑾轩迎亲的唢呐声。
“凤家军凯旋归来，快去城门口迎接！”
凤允茹一震，耳边似有军中的哀歌响起，无数阵亡的同袍面容划过她眼前。
“梅落南山畔，亲人远望，千里风霜，星月伴我还乡……”
不知从哪儿传来的铜铃声响起，一滴眼泪划过她颊边。
将士们！我们回家了！
随着这念头一起，凤允茹的魂体逐渐消散，蓦然化为一片虚无……

第10章
百姓们纷纷往城门口涌去，堵住了迎亲队伍的路。
卢风忙看向萧瑾轩：“王爷，我们要不要……”
萧瑾轩面容冷漠地吩咐：“继续往前。”
迎亲队伍继续往前，但还未前行多远，两队御林军疾步而来拦住萧瑾轩。
随着训练有素的御林军站成两排，明黄的龙辇从街道出现。
萧瑾轩眉目紧皱，下马行礼。
皇帝谢玄从轿辇上走下，神情严肃而冷厉。
萧瑾轩唤道：“参见皇兄！”
谢玄看了眼萧瑾轩身后喜气洋洋的队伍，脸色越发难看，他没应萧瑾轩的话，而是对着一旁的侍卫下令：
“来人，给我将他这身衣服扒了！”
几个御林军随之上前，萧瑾轩一退，冷声道：“皇兄这是作何？”
谢玄见他还想反抗，勃然震怒：“萧瑾轩，你敢抗旨？”
萧瑾轩动作一顿，红色喜服被脱下，又被套上一件白色外衫。
待换好后，萧瑾轩定睛一看。
——竟是丧服。
这是要他为凤家军守丧？7
萧瑾轩眉眼染上怒意，然而谢玄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吩咐道：“带走！”
萧瑾轩被强行带往城门。
大军得胜归来的号角已经响起，远处烟尘漫天，那绵延的军队越走越近，直到停在城门前。
全军倏地跪下，黑压压一片声势惊人。
萧瑾轩这才发现，军队最前方的竟是身坐轮椅的凤靖，他身旁，站着自称凤捷的那年轻小将。
蓦地，原本浑身散发着冷意的萧瑾轩心中不安涌起，他抿紧了唇，心跳越来越快。
看见谢玄，神色悲哀的凤靖从轮椅上撑起，强撑着跪在了地上。
“回禀陛下！凤家军此次歼灭敌军近五万，羌国大将军拓拔炎被我方斩首，十年之内，羌族不敢再犯！”
“凤卿快起……”谢玄不顾帝王之仪快步走过去抬手将人扶起，神情沉痛。
凤靖却再次深深一拜，整个身体都几乎埋在地上，嗓音嘶哑。
“我方牺牲士兵两万八千人，主将凤允茹斩首拓拔炎后，中箭而亡。”
“我凤家军众将士不负皇恩！不负百姓！不负天下！”
话落，谢玄身后的萧瑾轩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下一瞬，他不可置信地扬声道。
“什么主将凤允茹中箭而亡……凤靖，你可知欺君是什么罪！”
谢玄怒喝：“混账，你给我闭嘴！”
萧瑾轩血气翻涌，呼吸粗重。
他如同一头被惹怒的豹子，煞气四溢，瞳仁红得吓人。
“凤允茹明明在镇国寺，我这就去将她带回来让你们看看……”
突然，一阵空灵而悠远的铜铃声响起。
跪在地上的黑压压的士兵们渐次散开，露出一条道路。
接着，就见八个将士抬着一副纯黑的棺木，缓缓走上前。
而那铜铃声，正是由挂在棺材四角的招魂铃传来。
他们庄严而肃穆，每一步都走得坚定却又缓慢，似乎怕惊扰了棺中之人。
随着清脆铜铃声渐逼近，萧瑾轩连呼吸都屏住！
难以言喻的惊惧如潮水般涌进身体，心脏像是被细细的丝弦一圈圈缠紧。
这时，走到最前方，抬棺将士们扑通一声跪下。
众多粗豪的汉子们脸上却溢满泪水，声带哭腔。
“陛下！元帅！我们带允茹将军回家了！”

第11章
萧瑾轩只觉眼前一阵眩然，他脸色变得jsg比身上那领华贵的丧服还白的令人刺目。
一个又一个不曾细想的细节在他脑海中闪过，可他却固执的不愿相信。
“我不信，凤允茹绝不可能在里面，你们全是骗子，凤允茹你给我出来……”
他想要上去打开那棺材，却被一群神色愤怒的将士拦住。
萧瑾轩不管不顾想要动手，谢玄一声爆喝：“将永安王给我拿下。”
就在这剑拔弩张至极，一道冷然的嗓音传来。
“将棺材打开！”
——竟是凤靖。
将士们不可置信地望过去，失声道：“元帅！”
凤靖又说了一遍，喉头微微发抖，声音却变厉：“打开！”
就连谢玄亦不忍道：“凤卿不必顺这孽障的意，我这就将他抓起来……”
凤靖微微摇头，又抬手对身后的凤明修示意。
凤明修叹了口气，走上前带着喑哑难抑的腔调道：“堂姐，得罪了！”
沉重的棺门被缓缓推开，一股森冷至极的气息率先传出。1
随后一张毫无血色却又美得惊人的脸露出在众人眼前。
凤允茹静静躺在棺木中，仿佛只是睡着。
她的身下是一块完整而巨大的冰，边上撒满不知名的花草，左侧则是断裂的红缨枪。
领头的将领抹了把眼泪，解释道：“这是为了保住允茹将军身体不腐从边疆冰川上挖的千年玄冰和草药。”
萧瑾轩仿佛听不见他们对话，只红着眼死死盯着棺木中的那张脸，下一刻，他身体猛地一晃，想要上前抬手抚上凤允茹。
而凤靖，终于第一次动手。
就算是残了，他也是曾经的楚国战神，萧瑾轩十五岁就带兵上战场，自然也不甘示弱。
只是两人手刚碰在一起，就被谢玄喝道：“你们都当朕死了吗？”
萧瑾轩是个疯子，凤靖却不能不管不顾，他稍一怔然的瞬间，萧瑾轩便触碰到了凤允茹。
一股侵入心中的寒意从萧瑾轩指尖传来，那绝不可能是活人会有的温度。
他一只手捂住胸口，身体颤抖厉害，整个人跪倒在棺材前。
“凤允茹，别耍花样，你不是想要头发，想要学琴，想要学画，我都答应你，你给我睁开眼……”
棺中的人依旧没有一丝动静。
萧瑾轩继续撕心裂肺的凄厉诘问：“你不是说本王想要什么你都能办到？你说话啊？”
凤靖眼中带上深切恨意：“你想要她说什么？你不是从不愿与她说话？她根本就不喜欢弹琴也不喜欢画画！”
萧瑾轩置若罔闻，发出一声低哑的笑，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凤允茹，你这个骗子！”
凤靖握紧双拳，深深吐出一口气，对着谢玄道：“陛下，求陛下允许臣妹允茹与永安王和离，臣想将允茹葬回凤家祖坟。”
萧瑾轩猛地抬头，眼里是瘆人的执拗，却又夹杂着几分无助。
谢玄看着眼眸猩红的萧瑾轩，沉默片刻，闭上眼吐出一个字：“允！”
凤靖跪下：“谢陛下！”
谢玄一抬手，示意御林军将萧瑾轩带走。
萧瑾轩却紧抱住凤允茹，就在士兵靠近他时，他突然身子一倾，嘴里喷出一口鲜红的血。
那血顺着棺木边缘缓缓流下，所有人俱是一惊。
萧瑾轩却一把将人抱起，跌跌撞撞就要跑。
众人想要拦住他，却见萧瑾轩走出两步便软软倒了下去。
只是倒下去时，他却用自己的身体牢牢护住了凤允茹。

第12章
待萧瑾轩再次醒来，两只手上已被包上厚厚纱布。
一旁等候多时的谢玄松了口气。
因为萧瑾轩将凤允茹抱的太紧，为了不伤害到凤允茹的尸身，便只能卸了萧瑾轩的腕骨。
想到这事谢玄就觉得气血上涌，人活着不珍惜，死了却做出这般模样。
“萧瑾轩，你真是……”
话说到一半，就见萧瑾轩倏然起身平静地打断他：“皇兄，我这就去镇国寺接凤允茹回来。”
谢玄一滞，不可置信道：“你去干什么？”
萧瑾轩神色从容：“去接凤允茹！祈福三月，如今大军凯旋，她也该从镇国寺回来了！”
谢玄定定看着他，眼神惊疑不定。
“可是凤允茹已经为国捐躯……”
此话一出，萧瑾轩嘴角猩红流出，再次呕出一口血。
下一秒，他抹去嘴角血迹，神色严肃：“皇兄莫要胡言，我这就去将她带回来！”
谢玄神色大变，对身边侍从道：“快传太医！”
紫薇殿内，一群太医战战兢兢。7
半晌后，太医院院正抖着白胡子对谢玄道：“陛下，王爷或许是受到王妃去世的冲击，一时难以接受，所以大脑为了保护自己，便选择性遗忘了王妃去世的事实。”
“但王爷的心脉还是受到了极大的损伤，万不能再受刺激！”
谢玄问：“他的记忆什么时候能恢复？”
太医们面面相觑，最后才犹豫道：“短则三五日，长则几年也未可知。”
谢玄勃然怒道：“朕养你们何用？”
太医们尽数跪下：“陛下息怒。”
一名年轻太医道：“陛下，找到药圣南农或可使王爷尽早恢复，只是药圣素来四处云游，行踪不定……”
谢玄一怔：“安排下去，遍寻九州，请药圣至我大楚。”
太医们离开后，谢玄身边的内侍小心翼翼道：“陛下，七日之后，便是永安王妃出殡日，可太医说王爷不能再受刺激……”
谢玄沉默良久，疲惫地闭上眼：“传朕令，永安王萧瑾轩行止不端，禁足皇宫三月不可踏出。”
半日后，一道圣旨降下——
“良将逝，举国悲，凤家允茹巾帼不让须眉，社稷平定有功，敕封骁惊侯，赐金缕玉衣，按元帅之礼入殓出殡。”
这还是楚国第一位封侯的女将军，举国皆惊，却并无人提出反对意见。
若这样的女子都不配，还有谁配？
唯独让民众更感兴趣的，是敕封诏书上写的凤家允茹，而不是永安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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