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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城人民医院。
纪书越赶到，就看到等在病房外的陈月。
“阿月，院长怎么了？”
陈月眼睛红肿，一把抱住纪书越，抽噎着告知：“院长得了乳腺癌，刚抢救完。只是医生说……说癌细胞扩散，也就今晚了！”
纪书越浑身一颤，下意识抬头看向病房。
透过门上的玻璃，她看见院长妈妈闭着眼，安详的躺在那儿。
纪书越拍了拍陈月：“我……进去看看。”
随后强忍泪水走了进去。
院长听到声音，疲惫的睁开了眼。
见是纪书越来了，她满是褶皱的脸上展露出笑容：“婧语，你来了。”
亲昵的语气让纪书越一下子就泛起鼻酸：“您怎么不跟我说呢？我有钱，我会帮您请最好的医生，您一定会好的。”
院长妈妈是她人生里为数不多的温暖，她不想就这么失去。
院长妈妈摇了摇头：“我已经老了，走了就走了。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你走了我怎么办，孤儿院里的其他孩子们怎么办？”纪书越攥着她的手，满目不舍。
脑海中小时候的画面一幕又一幕飞闪。
那时她整日郁郁寡欢，虽然表面总会装出快乐的样子，院长却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那个笔友活动，也是院长推荐她参加的。7
她还记得那天院长对活动负责人说的话：“我们婧语啊，文笔好，心地善良，适合参加这种活动。”
她那天还画了张画，送给了院长，说院长如果是她的妈妈就好了。
院长只是摸着她的头，什么都没说。
但在她心里，早就把院长当做母亲了。
越想，心里越难受。眼泪也止不住的掉下来。
院长颤巍巍伸出手，替她擦去眼泪：“哭什么，我们婧语从小不是最坚强的吗？我也相信，有你这个榜样在，院里的孩子们都会茁壮成长。”
“回去吧，别耽误你们的时间。”
纪书越摇了摇头，嗓音沙哑：“我留下来陪您。”
院长浑浊的眼眸充斥着复杂，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就这样，两人一坐一躺安静的待在一起。
中间，陈月进来看了一眼，将纪书越叫了出去。
“怎么了？”纪书越声音微哑。
“涂洛萱和罗珊珊今天订婚了。”
听到涂洛萱的名字，纪书越眼睫颤了颤。
她深吸了口气，靠着冰冷的墙：“我知道。”
陈月顿了下，凝视着纪书越的眼：“你还要和他纠缠下去吗？”
纪书越垂下眼睫，沉默了很久：“我不知道。”
陈月早猜到答案，闭了闭眼：“你去看看吧，我在这儿守着。”
纪书越有些意外，毕竟她向来不希望自己和涂洛萱有牵扯。
迎着她疑惑的目光，陈月只是说：“也许去了，你就能死心了。”
纪书越哑然，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了。”
“阿月，我没那么坚强，做不到看着他娶别人，还送出祝福。”
扔下这话，她重新进了病房。
直到入夜，心脏检测仪上的线条突然开始剧烈浮动。
院长的神情也变得痛苦了起来。
纪书越心一颤，连忙去按呼叫器。
手在这时被握住——
院长妈妈凝视着纪书越，眼里有不舍，有愧疚。
她插着呼吸机，缓缓张口：“婧语，有件事，我还是要让你知道。”
纪书越心里的不安猛然扩大：“我们先叫医生来好不好？其他的之后再说……”
可院长只是死死的攥着她手，声音缓慢而有力。
“你是我的……亲生女儿。”
纪书越怔住了，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院长的泪也从眼角划落：“对不起……”
纪书越无数话被堵在喉咙里，发不出声，也几乎窒息。
这时，医护人员也赶到：“快，病人心跳过速，准备抢救！”
纪书越如同木偶般，被护士推出了病房。
她呆呆站在门口，看着院长被医护人员围住，看着他们抢救着……
半小时后，病房里突然响起声尖锐的长鸣！
纪书越呼吸一滞，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抠紧。
紧接着，病房门被打开。
医生摘掉口罩走出来：“抱歉，我们尽力了。”
纪书越眼前黑了一瞬，她下意识抬手扶着墙才站稳。
“什么叫……尽力了？”
她此刻无法思考，大脑一片空白。
医生叹了口气：“病人于11月8号20:08分死亡，节哀。”
说完，他转身离去。
很快，病房内所有医护人员和器械全部琅嬛付费整理撤走，就只剩下院长躺在洁白的床上，无声无息。
纪书越僵硬着手脚一步一步走进，呆呆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一整个童年的老人。
她……竟然是自己恨了二十多年的亲生母亲？！
纪书越冷到指尖都发凉。4
得到消息的陈月赶过来，就看到纪书越呆滞站在病床前的模样。
她走上前：“婧语……”
纪书越身子一颤，回头看她，想要弯起抹笑，却无比僵硬。
最后，她放弃了，轻嘲着说：“阿月，她说……她是我的亲生母亲，多好笑啊！”
陈月看着她泛红的眼，心疼不已。
纪书越见她没有一点惊讶，停摆的大脑终于慢慢回归正轨。
“你早就知道？”
陈月点了点头：“送院长妈妈来医院的时候，她告诉我的。”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封信：“这是她留给你的信。”
纪书越接信的手都在发颤，却还是慢慢展开。
“孩子，等你看到这封信，我已经离开人世了。我在那个男人的强奸下有了你，又不忍打掉，所以生下后把你送到了孤儿院，我以为用另一个身份陪伴你就不会受到伤害。”
“但你最近经历的事让我意识到，妈妈错了。也许你会恨我，但我还是想说：离开他吧。爱自己，才能被人爱。”
这算什么？死前的忏悔吗？
纪书越紧攥着信纸，满脸木然。
陈月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很是心疼。
但没等她开口，纪书越就说：“先办后事吧。”
三天后，墓园。
纪书越一身黑色孝衣跪在墓前，碑上的黑白照片里，院长笑意慈祥。
陈月跪在旁边，看着瘦了一大圈的她：“孤儿院那边我已经找到合适的人接管，那些孩子会像院长妈妈在的那样，被照顾的很好。”
纪书越点了点头：“如果钱不够的话，告诉我。”
这些年在圈里，她花了不少，也挣的不少，如今也剩下些。
陈月却没答应：“之后的事我不会再管了。”
纪书越一愣，抬头看她：“为什么？”
陈月垂眸避开了她的注视：“婧语，我们认识二十多年，你说我们是朋友，可你的情绪，你的决定，你所有的事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
“朋友……不是这样的。”
纪书越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陈月却没给她机会：“就像我曾经以为我能救你，能让你放弃涂洛萱，但很可惜……我不能。我也没有办法看着你继续受苦，那和折磨我自己无异。”
“所以婧语，我要走了。今天，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说完，她烧掉手中最后一张纸钱，磕了三个头后径直起身离去。
冷风卷着灰烬，弥漫了视线。
纪书越像被糊住了口鼻，难以呼吸。
过了很久，她才望着墓碑上母亲的遗照，像是用着最后的力气开口：“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却又都想我离开他呢？”
可惜，无人回答。
只有零星飘来的雨一点点砸在脸上，和泪混在一起，滚烫又冰凉。
最后，纪书越轻轻闭上眼。
“我……答应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