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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月瑶怔然一瞬，许久后才吐出一句：“习惯了。”
她又拿起剑，想要借此挥洒去心中烦闷。
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
萧月瑶皱起眉：“怎么回事？”
紫兰下意识想出去看看，一个丫鬟跑进来匆匆回话。
“小姐，将军在马场驯马时旧疾发作，从马上摔了下来……”
闻言，萧月瑶心狠狠一缩。
她来不及思考，立刻跑了出去。
冰凉雨滴砸在她身上，她却什么也顾不得。
跑进萧阳澈的的房间，就见桌上满是沾血的细布，萧阳澈闭着眼静静躺在床上。
“哥哥！”她抑着心尖刺痛，跑过去握住萧阳澈的手。
好冷！
一旁的大夫宽慰道：“小姐不必担心，将军暂时没有大碍，只是……”
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寒毒已融入骨血，恐怕将军再难动武。”
萧月瑶浑身一震，想起萧阳澈受伤一事。
半年前，她作为先锋跟随萧阳澈讨伐南疆。
班师回朝时遭敌军探子暗箭，萧阳澈为保护她，才被涂有寒毒的箭射伤。
思及此，萧月瑶心如锥刺。
萧阳澈身为车骑将军，若是此生不能动武岂不是要比死还痛苦！
大夫走后，她终是忍不住抚上萧阳澈苍白的脸。
萧阳澈嚅动着唇：“婉蓉……”
萧月瑶的手颤了颤，堪堪收回。
一种说不出的狼狈涌上她的心，让她不敢再细听萧阳澈的梦呓。
跟来的紫兰顾不得自己，忙拿出手帕帮萧月瑶擦着脸上雨水：“大夫千叮咛万嘱咐小姐不能再受凉了，奴婢求您，心疼心疼您自己的身子吧……”
萧月瑶混不在意：“爹曾说过，京城外的山上长有凤林草，可缓解南疆的寒毒。”
她顿了顿，看向昏迷中的萧阳澈：“紫兰，你照看好将军。”
说完，萧月瑶不顾紫兰的劝阻，命人备马出城。
那凤林草只有自己知道模样，她必须亲自去！
天渐黑。
泥泞中，一个杏色身影艰难前行。
荆棘在萧月瑶手上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雨水淌过伤口，寒意入骨。
心脏撕裂般的痛一寸寸啃噬着她的力气。
萧月瑶咬着牙，低头点点翻找那记忆中的药草。
直至雨停，月亮高挂枝头，萧月瑶终于在一处蛇窝旁找到凤林草。
等她用尽所有力气赶回将军府时，天已微亮。
踉跄着走近萧阳澈的房间。
正要推开门，萧月瑶听见门里传来林婉蓉哽咽的哭声！
“萧郎，你可算醒了，伤口还疼吗？”
萧月瑶放在门槛上的手立时僵住了。
萧阳澈较以往温和许多的声音随之传入她耳中：“我并无大碍，倒是你，身子这么弱还守了我一夜，辛苦了。”
房内。
林婉蓉微叹：“我以为月瑶会照顾你，但来时不见她，许是她的病也没好全。”
闻言，萧阳澈神色骤沉：“她哪是没好全，不过是跟我闹性子罢了。”
门外，萧月瑶将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抓着枫林草的手颤抖着，湿透的衣裳被风吹的好似冰化，又如千斤之石压在身上。
这一刻，她强忍在喉间的腥甜彻底压不住！
“哒！哒！”
血顺着萧月瑶苍白的嘴角滴在地上。
天旋地转间，她陡然瘫倒。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
萧阳澈抬头看去，目光一紧。
门槛上，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无力垂落着！
只一瞬，那只手仿佛触碰到烈火般收回。
林婉蓉比萧阳澈反应更快：“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
推开门，不见人，只是地上凝着一团殷红。
萧阳澈还是起身过去，看着那片刺眼的血色，一种说不出的烦闷萦绕在他心头。
沁春院。
萧月瑶抓着凤林草，举步艰难地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被萧阳澈屏退回院落的紫兰，见萧月瑶如此狼狈，忙跑过去：“小姐！”
萧月瑶脱力地靠在紫兰肩上，颤着手将凤林草递给她：“去，给将军煎药……”
话未说完，她一头栽倒在地。
再醒来时，天色已黑。
朦胧间，萧月瑶听见大夫呵斥：“简直胡闹，现已病入心肺，莫说冬日，能挨到秋天都已是勉强！”
紫兰悲伤的哭声顿时响起。
萧月瑶强提着口气，抓住紫兰的手，哑声嘱咐：“不许告诉将军，谁都不准知道……”
看到紫兰点头，她才无力放开，连喘息分外艰辛。
凝着淡青色的窗幔，萧月瑶眼眶渐红。
无言中，她回想着许多年前和萧阳澈的记忆，奢求着仅有的一丝余温。
几日后。
服用过凤林草的萧阳澈伤好了些，又开始忙于军务，似是也忘了萧月瑶。
一场春雨过后，枯枝渐生新芽。
萧月瑶的身体渐好，但已大不如前。
城外，燕回湖。
萧月瑶站在湖畔，眼神渐暗。
这样的春景，萧阳澈怕是再也不会和她一起看了。
“我以为只有我一人来此踏春，想不到萧小姐也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萧月瑶闻声转身。
谢景玉缓缓走来，儒雅俊秀，君子之姿如是。
看见他，萧月瑶便想起那日在顺天府的事，不觉有些窘迫：“谢公子，之前的事……”
话还未说完，谢景玉便抬手打断。
他眉眼温润：“萧小姐直爽率真，我其实很佩服。”
闻言，萧月瑶有些诧异。
微风掠过，二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萧月瑶抑着喉间的涩痒，几欲表明病情，却见谢景玉凝着远方，眼中满是藏不住的眷恋。
她愣住，似是从他眼中看到了自己。
萧月瑶迟疑开口：“你……”
“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谢景玉低眉苦笑，“生在士族，从来身不由己，何况一桩婚事。”
言语间的无奈和悲凉像刺扎在萧月瑶心口。
直至此刻，她明白了何为感同身受。
萧月瑶眺望远处青山，满口苦涩：“是啊，身不由己……”
与谢景玉聊了一会儿，萧月瑶也打消了提退婚的念头。
他们都是这世间有所求而不得的人，即便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