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人追穿成靖康之耻后的帝姬赵寰姜醉眉完整版阅读-赵寰姜醉眉最新章节免费阅读
哭也是一种本事,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长歌当哭,朝堂官员必备的技能。
赵寰向来不擅长哭,她只擅长让别人哭。
不过,赵寰亦在反思,刚极易折,必要的时候,她也得哭一哭。
韩皎与金人婆子随着姜醉眉离开,去看别的小娘子。赵瑚儿还在流泪,邢秉懿拭去了泪水,推了推她:“人都走了,快省些力气吧。”
赵瑚儿哽咽了下,撇嘴不服气道:“九嫂嫂,别打扰我,我正在伤心中呢。等会没了情绪,就哭不出来,看上去假得很。”
邢秉懿无语,赵寰忍俊不禁。严善呆坐在角落,兴许是想起了逝去的二娘子,依然流泪不止。
浣衣院一片混乱,赵佛佑与赵神佑身份特殊,赵金铃也是帝姬。加上其他的宗姬皇室,韩皎报上去之后,完颜宗干比较重视,下令传了严郎中来一探究竟。
金人婆子领了命,亦步亦趋跟着严郎中,见他神色紧张,用布巾蒙住了口鼻。迟疑了下,站在屋门口,学着扯了帕子蒙住脸。她没敢进屋,只在门外伸长脖子张望。
严郎中号了脉,摇摇头,一脸惋惜道:“都准备后事吧。”
“我的儿啊!”赵瑚儿立刻扯着嗓子,嚎叫大哭。
严郎中被吓了跳,下意识看向了赵寰,脸皮抽搐了几下。
韩皎仔细盯着赵佛佑三人,见她们真如死人一样,不由自主看了眼赵寰,心下好奇不已。
金人婆子被赵瑚儿哭得厌烦,骂道:“闭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了爹娘。你那陛下爹爹,皇后阿娘还没死呢!”
韩皎皱了皱眉,板着脸说道:“上面贵人有令,若是没了就赶紧送出去。浣衣院又不是没死人,有什么可哭的!”
赵瑚儿只管哭,韩皎不禁看向了赵寰。她与浣衣院其他麻木的女人一样,此时面无表情,伸手拉了下赵瑚儿的袖子,哭声嘎然而止。
韩皎说不出什么心情,赵寰昨夜出去了一个半时辰,在换值前回了宫。
短短时辰之内,赵寰的安排布局,一环扣一环,天衣无缝。金人的所有反应,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真正是料事如神!
韩皎见赵寰她们已经动作起来,跟着严郎中起身去看了别的屋子。
赵寰去把三人的衣衫全部拿了出来,递给邢秉懿,道:“外面冷,而且住的地方没有炕,只一个山洞。生火堆烤火,容易冻着了。我们将她们的衣衫,能穿的全部穿上,穿不上的就裹在外面。”
邢秉懿拉了下还在抽噎的赵瑚儿,道:“快来做正事,等下她们就该醒了!”
严善回过神,忙上前帮忙,低声问道:“她们可有危险?”
赵寰道:“不会,我与严郎中仔细确认过,只下了极少量的曼陀罗。佛佑人大一些,量太少,都没能昏睡过去。我们要快些,她们可别在中途醒过来,若被发现,就前功尽弃了。”
赵瑚儿顿时紧张起来,赶紧上前帮着她们穿衣。没多时,她们三人被裹得严严实实,韩皎也来了。
刚想要抬腿进屋,金人婆子忙拉住了她,挤眉弄眼说道:“你没听到严郎中说,她们的病症相似,说不定会传开。要是你过了病气......”
韩皎岂能听不出金人婆子没说出口的话,她是担心自己染了病,传给了她。
暗自鄙夷着这个蠢货,韩皎到底没说什么,见三人已经被收拾好,迟疑了下,说道:“你看,要叫谁来把她们弄出去为好?”
以前浣衣院的人没了,都一床破苇席一裹,随便抬出去了事。
可从前不比如今,没有可疑会传开的病症,金人婆子傻了眼,烦恼地道:“叫咱们自己人来,就是得罪人的差使。就她们吧,反正死的是她们赵家人。再说,她们的命贱,死了也就破席子一裹罢了。送出去后,叫贱奴们来拖走,扔到乱葬岗去烧掉了事。”
以前韩皎在浣衣院收敛过数不清的死人,听过无数次这样的说辞。她本以为早已麻木,这时听着却无比刺耳。
哪怕在汴京的皇宫做宫女,规矩虽多,见到陛下也只是曲膝福身,无需下跪,更无人直接叫她们为贱奴。
她们在金人手上,牵羊礼的绳索,套上她们脖子的那时起,就沦为了彻彻底底的奴隶。
不,奴隶起码算半个人,她们,彻彻底底被当作了牲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金尊玉贵的帝姬王妃,死了之后只得一床苇席随便掩埋了。若是她没了,估计会被抛尸荒野。
死后的魂魄,再也找不到归家的路。
韩皎不屑那些大道理,她恨权贵,恨他们的道貌岸然。
哪怕他们大义凛然,都是为了黎民百姓,她依然恨!
她们呢?她们这群弱女子呢?
她们就该被平白无故牺牲掉吗?
公道!
如赵寰说的那样,她们誓要讨一个公道!
韩皎袖着的手,用力掐住掌心,按下了胸中翻滚的恨意,道:“你们去柴房取独轮车,领了苇席,将她们推到宫门口去吧。”
赵寰她们去拿来了独轮车,将苇席垫上去,将三人小心翼翼抱上去放好。
让严善留下,赵寰与赵瑚儿邢秉懿一起,推着车到了东南角的宫门口。
守着宫门的守卫见到她们前来,扬声呵斥道:“站住!你们来这里做甚?”
韩皎忙上前,曲膝福身见礼,恭敬地道:“她们几人没了,奉命将她们送出去,找人去处理掉。”
守卫向来趾高气扬,没搭理韩皎,朝独轮车来回打量。上峰有令,进出宫门一律得严查。他莫敢不从,走上前,唰一下抽出了刀。
赵瑚儿与邢秉懿被明晃晃的刀晃得呼吸一窒,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眼见守卫手上的刀就要挑到赵金铃身上,赵寰突然出口:“且慢!”
守卫手一顿,怒意顿生,眼一横就要发火。
赵寰似害怕得不敢抬头,小声道:“她们患了疫病,郎中说了,要防着传开,不能随意乱碰。浣衣院已经近十人都患了相似的病症,没了四五人,余下的其他几人,都要挪出去。”
除了几个年纪小的之外,还有病得起不了身的,赵寰干脆趁机一并将她们都弄了出去。
守卫将信将疑,握着刀的手,到底没敢向前。他朝后一看,见到几辆独轮车一并推了来,经常出入宫中的严郎中跟在后面,心中的怀疑消散了大半。
等到严郎中走过来,因他医术高超,守卫对他不免客气几分,上前问道:“听说浣衣院起了疫病?”
严郎中叹息一声,苦着脸说道:“可不是,连着没了好几个。其他身子弱的大人,亦都染上了,你们也要小心些。”
守卫被唬了一跳,马上让开到了一旁,扬着刀吩咐人开门,朝赵寰她们厉声道:“快些送出去,还站在这里作甚!”
赵寰忙推着独轮车出了宫,守卫远远缀在其后。
宫墙脚经常有衣衫褴褛,无家可归的乞儿,等着送潲水出宫时,奔上去捞一口吃食。
守卫以前经常驱赶他们,这时一看,倒是眼前一亮,高声吆喝道:“你们,过来,将她们弄走去处置了!”
乞儿们缩成一团没敢动,守卫气得跳脚,把刀舞得呼呼响,威胁道:“贱奴!敢不听话,仔细砍了你们的脑袋!”
面黄肌瘦的乞儿们,这才弓着腰,畏缩着走了上前。他们连头都不敢抬,弯腰抬起破苇席,摇摇晃晃离开。
守卫松了口气,对赵寰她们命令道:“你们还不快回去,莫非想要被一并丢去乱葬岗!”
赵寰不动声色看着林大文他们走远,推着空独轮车,转身回浣衣院。
一路上,赵瑚儿难得安静。等进了浣衣院的院门,金人婆子忙不迭闪身离开,她方低声说道:“自到了浣衣院,好似在深牢大狱,每日都过得浑浑噩噩,我都忘了今夕是何夕。今日是我第一次走出这道宫门,亦忘了外面的天地,竟然如此广阔。”
邢秉懿低声接话道:“云真美啊,比雪还要洁白,它们就那般恣意流淌。若是有来世,我要做一朵云。做人没意思,就算是贵为王妃,也活在方寸之间,从没一天畅快过。”
半晌后,赵瑚儿摇了摇头,道:“我来世还是要做人,这辈子的恩怨,就这辈子了了,下辈子,能做个随着自己心意而活的人。”
她侧转头,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寰,问道:“二十一娘,你呢,下辈子想做什么?”
赵寰坦率道:“没想过,没功夫想。”
赵瑚儿愣住,很快就释然了。也是,赵寰为了她们殚精竭虑,压根没功夫想那么多。
念及赵寰的辛苦,赵瑚儿想了下,说道:“既然装疫病的法子有用,我们就该全部装染上疫病,好一起逃出去省事。”
赵寰道:“不行。若是都染上疫病,浣衣院或会被金人围起来,或全部挪到一处去。不是被一把火烧掉,就是全部活埋。”
赵瑚儿脸色一变,邢秉懿心有余悸道:“金人心狠手辣,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做不出来。为了怕人逃走,将疫病传开,他们肯定会派重兵驱赶,到时候我们休想逃掉。”
赵寰耐心解释:“不仅如此,我们就算全部都出去了,如今天气还冷得很,这么多人,难以找到合适的落脚避寒之处。宫里的这条线,基本就断了。”
赵瑚儿恍然大悟,笑着道:“还是二十一娘想得周全,将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邢秉懿觑着赵寰苍白的脸色,额头冒出来的虚汗,忙关心问道:“二十一娘,你可是伤口又裂开了?”
昨晚奔波太累,与严郎中林大文他们商议接下来的安排,思虑过重,又没歇息好,此时精力略有些不济。
“我还好,歇息一阵就没事了。”赵寰拭去虚汗,转头看向后面,见姜醉眉她们都顺利归来,长长舒了口气。
邢秉懿顺着赵寰的视线看去,劝道:“你且先将事情放一放,回去歇一歇再说。”
赵寰理了理发丝,望着前面转角处,突然出现的一队金兵。
被拱卫在中间的完颜亶,神情阴郁,阴森森,看上去似冰冷的蛇。
赵寰顿时神色微凛,轻声警告道:“疯子来了,你们都要万分小心!”
第32章 [VIP] 第三十二章
韩皎与金人婆子见到完颜亶前来, 赶紧上前见礼。金兵气势汹汹,握着刀的手一抬,将两人掀到了一边去。
完颜亶脚步微顿, 四下打量了一眼, 不耐烦问道:“人呢?”
韩皎不知其意,愣了下恭敬地道:“浣衣院脏污破旧,恐污了陛下的眼睛。陛下可是要找谁, 小的这就去将她传来。”
完颜亶看都未看韩皎, 拔高声音,手握成拳,猛然朝下一挥, 嘶声力竭喊道:“都死了,难道都死了?人呢, 人呢?!”
众人见完颜亶神情癫狂,吓得纷纷躲进了屋。赵寰她们避无可避, 无声肃立在一旁。
完颜亶神色更加阴郁了, 他眼珠子四下翻动, 大步流星走到赵寰她们面前,嘶声质问道:“人呢?”
赵寰略微思索了下, 依旧低头不语。赵瑚儿嘴皮动了动, 见她没做声, 赶紧跟着闭上了嘴。
完颜亶等了一会,没听到回答, 呼吸急促起来。抬脚踹向墙壁,将土墙踹得尘土飞扬。
他顺手大力推开一扇屋门, 冲进去之后,再急转身出来, 奔进下一间。
跟疯狗般,连着奔了几间,引得浣衣院尖叫连连,一片恐慌。
赵瑚儿惊慌不定看着赵寰,低声问道:“二十一娘,他在作甚?”
赵寰眉头紧皱,道:“他在找人。”脑子里灵光一闪,脸色微沉,“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他找的......就是她。”
完颜亶从一间屋子里冲出来,手紧拽着脸色煞白,哭都不敢哭的赵金姑。
“三十二娘!”赵瑚儿低声惊呼,手不禁拽住了赵寰的衣袖,焦急地道:“二十一娘,这该如何是好?早知道,把她也弄出去了。”
赵寰眼神沉了下去,完颜亶明显不太正常,暴躁而分裂。他极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却一直在失控的边缘。
赵金姑瘦得像是只小鹌鹑,看上去不过八九岁出头的小娘子。金人成亲早,完颜亶十余岁,身子壮实,已与成人无异,早与裴满氏大婚。
赵寰试图猜测完颜亶来找赵金姑的意图,或许登基筵席那晚,看到弱小的赵金姑,突然来了兴致。又或许,赵金姑是他反抗完颜宗干等人的工具。
无论哪一种,都令人恶心透顶。
完颜亶一言不发拖着尖叫哭泣的赵金姑,继续往其他屋子走去。在最后一间汴京宫女们住的屋子里,拖了年约十五六岁的徐梨儿出来。
徐梨儿憋着气,双目圆瞪,身子后倾沉默反抗。
完颜亶怒了,用力将她一摔,扭曲着脸骂道:“找死!”
徐梨儿被摔倒在地,痛得叫唤了声,半晌都没能动弹。
赵瑚儿看得喘气都粗了,柳眉一竖,不管不顾就要冲出去。
赵寰眼疾手快拉住了她,转头朝浣衣院大门的反向看去。
赵瑚儿没能动弹,抿了抿嘴刚要说话,听到完颜宗干一声怒喝:“陛下,此处肮脏,不是你该来之地!”
完颜亶脸色变幻不停,用尽全力拽住了赵金姑,几乎快将她的手臂捏碎。
赵金姑痛得冷汗淋漓,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来。
完颜亶阴鸷的双眼,不敢与完颜中干对上,气焰却不低,大声道:“我要选她们为妃!”
完颜宗干上前几步,紧紧盯着完颜亶,厉声道:“此处说不定有了瘟症,陛下读过汉人的书,书中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过几个大宋女人罢了,值得你大动干戈!”
完颜亶抬起了头、傲然地道:“我完颜氏向来不惧死,若伯父害怕的话,不若回去自己的王寨。伯父既然说几个大宋女人罢了,为何又要拦着,我就要她们!”
完颜宗干气得额头青筋直冒,他看了眼四下打开屋门,偷偷打量的众人,恼羞成怒道:“都滚回去!”
“砰砰砰”,门接连二三关上了。赵寰推了赵瑚儿她们回屋,她则闷声不响,一个箭步奔上前。
徐梨儿还痛苦坐在地上,赵寰俯身,半拖半拽将她带走。
完颜宗干上下打量着赵寰,冷哼一声,道:“站住!”
赵寰停下脚步,低垂着头站在了那里。
完颜宗干绕着赵寰走动了几圈,眼神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啧啧两声,阴阳怪气道:“柔福帝姬,真是大胆啊!怪不得那许多人要你。没我的命令,谁让你动她的?”
赵寰感到好似阴冷的毒蛇在身上爬,浑身都难受不已。她屏住气,装作害怕道:“她生了病,郎中说也要将她送出去。”
完颜宗干顿了下,警惕地盯着两人,下意识离得远了些,呵斥道:“滚!”
赵寰暗自松了口气,搀扶着徐梨儿离开,赵瑚儿忙停下脚步上前帮忙,低声焦急道:“三十二娘怎么办?”
“三十二娘没事。”赵寰道。
赵瑚儿往后看了眼,完颜亶与完颜宗干跟斗鸡一样,语速飞快,叽里咕噜在争执着什么。
赵金姑已经被完颜亶放开,吓得缩在旁边簌簌发抖,既不敢走,更不敢哭。
赵瑚儿紧咬着唇,不忍再看,转头回了屋。
赵寰让徐梨儿坐在炕上,拧了布巾递给她,道:“伤到哪儿了?”
“没事,就是一口气没能缓过来。”徐梨儿答了句。这时,她才全身一软,接过布巾的手,颤抖个不停,哆嗦着哭道:“厉鬼,他们都是厉鬼!”
赵瑚儿义愤填膺地道:“他们岂是厉鬼,金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邢秉懿慌忙朝屋外看了眼,压低声音道:“你小声点,要是被听见,仔细惹出祸事。”
赵瑚儿气得不行,想到完颜宗干他们还在外面,到底不情不愿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院子里重重的脚步声经过,赵寰走上前,从门缝朝外悄悄打量,道:“他们都走了。”说完,打开门走了出去。
赵瑚儿忙跟着出去,帮着赵寰扶起哭得伤心的赵金姑回屋。
送走三个小的,多了两人,屋子里尚不算拥挤。严善帮着倒了水给徐梨儿喝,她情绪已经平稳了许多,只眼眶红着,还不时长长抽噎一声。
赵寰与赵瑚儿将赵金姑安置在炕上坐好,让她略加洗漱之后,给她也倒了碗水。
赵金姑木呆呆坐着,捧着碗没动,泪珠子断了线般,滚滚而落。
赵寰也没劝,拿走赵金姑手上的碗,掀起她的衣袖查看。
赵金姑跟芦柴棒般瘦弱的手臂上,被完颜亶捏得青紫交加,惨不忍睹。
赵瑚儿更恨了,破口大骂道:“狗贼!畜生!我真恨不得将他们全部杀得片甲不留!”
邢秉懿哎哟一声,赶紧跑到门前往外打探,见外面没人,方回头看着赵瑚儿。
想到赵瑚儿先前的举止,刑秉懿责备地道:“十三娘,你真是太冲动,若非二十一娘,你今日又撞到了刀口上。你莫非以为,完颜宗干会与你讲情面讲道理,完颜亶又会是心慈手软之人?”
赵瑚儿知道自己莽撞了,不过仍然不服气,梗着脖子辩驳道:“我就是看不过去,完颜亶发了疯来浣衣院要人。瞧他小小年纪,书也读得不少,真真是不要脸!”
邢秉懿急了,气得也口不择言道:“完颜亶是金人的皇帝,以前我们这些人,都被安成了完颜晟的女人,金人野蛮,从不讲伦理纲常,我们眼下都成了完颜亶后宫的人。他来此地挑选人,再不要脸,你我能耐他何?”
嘲讽冷笑几声,刑秉懿不屑道:“男人都莫过如此,太上皇又好到了何处去!金人不读书,跟畜生无异。完颜亶熟读经史,他也跟没读书的莽汉般,全然不顾礼义廉耻。说起来,大宋男人亦这般,朝堂上的官员,赵家男子,谁不是妻妾成群!”
赵瑚儿神色一下黯淡下来,顿感索然无味。是啊,男人都一样。宋人金人,只读过书的人,做丧尽天良的事情来,会掩饰一二而已。
赵寰一直没有作声,她默默拧了冷布巾,敷在赵金姑的手臂上散淤。
被冷冰冰的布巾一激,赵金姑手臂抖动了下,情不自禁往后躲闪。
赵寰轻声安慰她道:“先前我替你查看过了,好似没伤着骨头。敷一阵,伤处好得快些,你若是受不住,不敷也行,过几天淤青就散了。”
赵金姑嗯了声,咬了咬嘴唇,嗫嚅着道:“有劳二十一娘,我没事。”
赵金姑生母早逝,份位不高。以前在汴京宫里也不起眼,性格怯弱内向。道完谢,就坐在那里垂头抹泪。
徐梨儿一直微微扬着头,眼里闪着泪光,却没再哭。
听到赵金姑的啜泣,徐梨儿本来就不喜欢这些帝姬嫔妃们,她一下转头看去,戾气横生,娇叱道:“闭嘴!哭哭哭,哭什么哭!你莫非还盼着给完颜亶做妃子不成!”
赵金姑吓了一跳,白着脸,结结巴巴解释道:“我没有,我万万没这个心思.....”
“你姓赵,你是大宋的帝姬。且不提咱们这些下人婢女,汴京无辜的平民小娘子。你阖家全族的姊妹,嫂子姑母堂姊妹表姊妹,女人们有一个算一个,被金人□□,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你若打着做完颜亶后妃的心思,上愧对天,下愧对列祖列宗,黎民百姓。十足比金人还要可恶,不要脸!”
赵金姑嘴笨拙,刚发出一个声音,就被徐梨儿打断了。她杏眼圆睁,凄厉地道:“我宁愿做女妓,也不要舔着脸做妃子,去享受金人给的那点好处!金人赏给你的一只金簪,一个封号,上面全沾满了咱们女人的血!”
赵金姑被骂得傻了眼,茫然看着突然暴怒的徐梨儿,一时连哭都忘记了。
屋内鸦雀无声,惟余徐梨儿呼哧的喘气声。
赵瑚儿最先噗呲一下笑出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她平时与徐梨儿不熟,见识到她烈火般的性格,顿感到相逢恨晚。
她走上前,坐在徐梨儿身边,亲亲密密地道:“真是爽利的性子,看上去,我们才是如假包换的亲姊妹!”
徐梨儿并不买账,恼怒地道:“我家虽然穷困,爹娘生前一直清清白白做人,无愧于天地。谁与你是亲姊妹,有那么一个爹爹,真是羞煞人!”
赵瑚儿讪笑几声,道:“是是是,我爹爹不是......”
作为嫡公主,赵佶以前待她甚为不错,“不是人”三个字在嘴边含混了下,到底没有说出口。
尴尬了下,赵瑚儿转开了话题,问赵寰道:“二十一娘,她们可会有事?”
若是完颜希尹没死,完颜宗干与完颜宗弼对阵占据了上风,不需要拉拢裴满氏。完颜亶收几个后宫嫔妃,算不得什么大事。
完颜希尹死了,裴满氏强势,完颜亶想要为所欲为,挣脱完颜宗干的摆布,眼下他还做不到。
赵寰沉吟了下,说道:“她们暂且不会有事。完颜亶性格虽阴晴不定,完颜宗干忌讳浣衣院的疫病,会派更多的金兵守卫着他,不会让他乱跑。”
徐梨儿挣扎了下,起身对赵寰曲膝福了福身,道:“多谢你先前搭手相助。你以前也帮过我们,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
赵寰笑笑,说了声无妨,“我们本当守望相助。你先前说得对,我们是帝姬,既然享了福,就该还你们一些。”
徐梨儿斜了眼赵金姑,道:“帝姬与帝姬,相差得可远了去。皇后太后都没管.....”想到邢秉懿也是皇后,她不自在了下,含糊着道:“反正多谢你。”
赵寰岂能看不出徐梨儿的心思,道:“你们暂且歇息一阵,我出去打探一下情况。”
邢秉懿忙道:“二十一娘,你累成这样,先歇一会吧。”
赵寰道:“等会再回来歇息,我还有些事,得去问问韩皎。”
邢秉懿没法,硬留了她一阵,将剩下的那点糖,全部兑了水给她喝了,方放她出去。
浣衣院所有屋门紧闭,安静荒凉。太阳明晃晃照着,却没有半点温度。
赵寰眯缝起眼睛,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
逐渐开春了,春雨贵如油。天已经连续晴了许久,滴雨未下。
完颜宗干应当也注意到了天气的情况,赵寰斟酌着,为了抢更多的粮食钱财,来度过即将到来的灾荒。金人此次出兵的规模与人数,绝对不会少。
赵寰站了一会,往韩皎的住处走去。刚转过屋角,恰好与她遇上。
韩皎四下望了望,走上前低声道:“完颜亶回到王帐,与裴满氏大吵一架,差点没将帐顶都掀了。完颜宗干在从中调和,他们提起了打仗之事。听说这次出兵,裴满氏家族去的人少,裴满氏很不满。其他的,完颜氏各部都派了兵,兵力大致差不多。在外地的王爷,比如燕京的翼王,完颜鹘懒也会出兵。”
赵寰顿时神色一喜。
燕京,真是天助她也!
第33章 [VIP] 第三十三章
赵寰当晚就再次出了宫, 严郎中带了个陌生的汉子,到了他们议事的老地方。
汉子年约三十出头,身形中等, 面色蜡黄, 板着脸,一身的戾气。
赵寰见到汉子裹着布巾的手,神色微楞, 心中不由得一喜。
果然, 严郎中拉过汉子,道:“二十一娘,这就是何良。”
何良掀起眼皮看了眼赵寰, 脸色依旧很臭,一言不发。
严郎中尴尬了下, 推了他把,不悦抱怨道:“你瞧你, 一个大男人, 心眼恁地小。你憎恨讨厌大宋皇帝, 二十一娘虽然姓赵,朝政上的事情, 可是她做得了主?怎地连她都一并怪罪上了。”
赵寰并未放将何良的态度放在心上, 望着他的手, 关心问道:“何先生的手可好了?”
何良支吾了声,总算开了尊口。他话里带刺, 并不那么客气道:“小的当不起帝姬的一声先生。有劳严郎中,得了他的医治, 我的手算是保住了。丑话先说到前面,我清楚你们要我作甚, 我的弓箭,只拿去复仇。再多别的,得要付出报酬,银讫两清,互不相欠。”
严郎中一听,后悔得脸都黑了,气呼呼就要开骂。
赵寰笑起来,抬手制止了他,爽快地答了声好。
何良意外了下,斜眼打量着赵寰,见她穿着破旧衫裙。素净的脸,无任何钗环装扮,甚至连银耳钉都没有,不相信道:“你哪来的钱财?”
赵寰干脆利落道:“抢啊。金人能抢大宋的,我就能再抢回来。”
何良翻着白眼,嗤笑一声,道:“大话休说。别说帝姬,就是皇帝来,我都不会买账。”
他嘴角讥讽浓得往下掉,“反正我们大宋人也不是,金人也不是。无家无国,就是流落异乡,苟活下来的孤魂野鬼罢了。”
“不会呀。”赵寰眼神坚定,直视着何良,笑道:“我们要回家。何先生,我称呼有本事的人都为先生,诸位在我心中,都担得起一声先生。”
何良眼神扫过严郎中他们,神色虽桀骜,看上去还颇为享受这个称呼。
赵寰盈盈笑道:“当然,我觉着自己也能被称为先生。”
何良呆住,赵寰笑容更浓,指着自己,比他还要嚣张百倍,缓缓地,一字一顿道:“因为,我要带你们回到大宋,回去故土。你们所受的不公,我带你们去讨回来!”
严郎中瞧着赵寰飞扬的眉眼,激动地叫了声好。何良一个不察被吓住了,埋怨地咕哝了句。
有本事之人都有脾气,赵寰能理解何良。他恨赵家,恨皇室。
冤有头债有主,他恨得对。
赵寰要用何良,哪舍得让他离开。除了答应他的要求,还要有他能留下来,震慑住他的能力。
气势上小露一手,且不管何良的想法如何,她只关心眼前的情形,问道:“何先生在完颜宗干的王寨,离开可方便?”
何良傲然道:“我离开,难道还得经过他的允许?先前我不小心被他给抓住了,那是我倒霉。我的手指被他给砍了,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赵寰问道:“冒昧问一句,何先生的家人,如今在何处,他们可好?”
何良的双肩一下坍塌了下去,低落地道:“在路上生了病,没挺过去。”
赵寰默然,道:“对不住,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何良抓了下乱糟糟的头,不耐烦地道:“还是先说正事吧,神臂弩不是一天两天能做成,费功夫倒是小事,可箭头呢?”
林大文忙上前,道:“先前二十一娘提过,我已经让人盯着几大王寨的兵营了。兵营出了事,现在他们的防卫更加紧密。不过二十一娘放心,军饷动静大,他们难以隐藏掩饰,已经被我们给发现了一些端倪。”
“劳烦你们看紧些,我出来就是告诉你们,完颜宗干要马上用兵了,这两天他们应当会分发军饷。一旦拿到了箭矢,何先生这边就可以在神臂弩上。”
赵寰将浣衣院的事情,简明扼要说了,“他们用兵越多,我们的机会就越大。他们一出兵,我们就集中力量,从这边冲过去。”
前后世的道路与环境完全不同,但大体的方位不会变。赵寰蹲下来,照着后世的记忆,画了简单的路线图:“最后到达此处,以此为据。”
何良虽然一直抬眼望天,显得很是不在意。见到林大文他们都凑上去看得仔细,好奇心顿起,跟着上前看了几眼。
心里虽然佩服赵寰的布置,待看到她最后停留之地,立刻怪叫起来:“你先前可是在吹嘘要回大宋!”
赵寰头也不抬,不紧不慢道:“幽云十六州,燕京等本就是大宋的土地。燕京有长城为界,辽国作为都城多年,城墙修建得不错。易守难攻。”
她没有多加解释,长城抵御是一个方面,她要抢在金人迁都燕京之前,占据此地,将金人困在寒冷的大都。
严郎中沉吟了片刻,问道:“若是金人回返,前来攻打燕京,到那时以我们的兵力,只怕无法与其一战。”
赵寰手上的木棍指向汴京,道:“这里,可以拦上一拦,或者前来驰援。”
何良不服气道:“开封府府尹早已成了金人的官,他如何给我们帮助。若是说岳将军,还有些可能。”
赵寰想到此处的开封府尹,忍不住笑了,并未多加解释。
只是,岳飞啊!
赵寰唏嘘感慨,岳飞作为一代名将,抗金英雄,对大宋忠心耿耿。
但岳飞是大宋的官,是赵构朝廷的官。
赵寰惆怅万分,道:“岳将军出兵,要得朝廷同意啊!”
何良顿时郁闷不已,岳飞要听朝廷调度安排,如果私自用兵,等同于谋反。
赵寰转念一想,道:“何先生提醒了我,可以试着写封信给岳将军,将我们这边的局势如实告知,他得到了信,说不定能争取到出兵的机会。这封信,得亲自送到他手上,还得快。”
送信的人手,又是一个问题,赵寰又犯愁了。
何良看了几眼赵寰,主动道:“我倒认识几个做买卖的人,就是在打仗时,也能在金人与大宋之间来去自如。他们虽说身份地位低下,人却很是重情重义,比赵氏……”
想到赵寰也姓赵,何良憋了下,将骂皇室的话咽了回去,“金人不讲规矩,经常拿了货物不付钱,他们早已积累了一肚皮的怨气。让他们带个信,倒不是什么难事。若二十一娘信得过,就将信交给他们吧。”
在两军打仗的时候,还能做买卖赚银子的人,赵寰哪敢轻视。何况,眼下她真没其他可用的人手。
赵寰略微沉吟,当即拍了板,一口应了:“多谢何先生,这都是你的面子情,以后我抢回了金银,定会重金酬谢。”
何良见赵寰毫不犹豫,至少一个果决是占了。对她不免高看了眼,态度稍微好了些。
接下来,赵寰与他们商议了细节,在宫门守卫换值前,赶回了宫。
不过五六日,金人就召集了近十万兵马,浩浩荡荡出发,南下进攻大宋。
金兵被派去了打仗,宫里守卫减少了些,没再先前那么严。韩皎相熟的守卫换了时辰当差,整夜轮值。
天助她也,时辰正好充裕。赵寰提前早早歇息,夜里戌时末,准时睁眼醒来,摸索着衣衫穿上。
赵瑚儿与徐梨儿,邢秉懿也醒了,跟着起了身。很快,姜醉眉也来了。
严善与赵金姑裹着被褥,靠在炕头睁大眼睛看着她们,眉眼间,掩饰不住的忧虑与担忧。
赵瑚儿系紧腰带,对着两人挑眉一笑,“没事,别害怕。”
邢秉懿斜了眼赵瑚儿,眉头微皱,不放心地道:“你呀,等会可别冲动了,得听二十一娘的安排。”
赵瑚儿满脸的不服气,懒洋洋应了声是。邢秉懿见赵寰沉默着没做声,微叹了口气,并未再多话。
自从浣衣院起了变化之后,大家原本的性格逐渐突显。赵寰很欣慰看到她们这样,不再死气沉沉,每个人都变得鲜活,成为了活生生的人。
赵瑚儿冲动,热血。但她听得进去劝说,一切都在可控范围之类。
不顾一切的拼命劲,是大宋朝廷的稀缺之物,也是完颜阿骨打能战胜辽国的关键。
这也是邢秉懿所缺乏的东西,她细心谨慎,考虑太多,有时会失之勇。
人在面对突发事情,本能的第一反应,最能体现人的本性。
她们所缺少的,不是谋,而是勇。
徐梨儿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全身的血,仿佛都在燃烧。她此时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剑气虎啸龙吟。
赵寰看得微笑,轻拍了下她的肩膀,道:“留着点力气,等会儿再使。”
徐梨儿绷着脸,重重嗯了声,却道:“别劝我,我早就想屠光这群畜生。若是我死了,你们将我的骨头捡两根,带回去汴京埋了就成。”
“呸呸呸!”赵金姑本来默默听着,这时突然开了口,双手合十朝四方拜祭:“菩萨,她是有口无心,菩萨别听她的话,定要保佑她们平安归来!”
徐梨儿斜乜了眼赵金姑,嘴角都快拉到了地下。她嗤笑几声,忍了忍,嘲讽之话到底没说出口。
赵寰失笑,带着几人出了门。天际没了月亮,寒风吹拂,星河璀璨,弱光照耀着脚下崎岖的路。
一切刚刚好。
赵寰领着几人,顺利避开守卫,从西北角宫门出去。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看到了早已候在林子里的林大文他们。
“二十一娘。”林大文等人上前作揖见礼,见到姜醉眉她们,不由得打量了几眼。
赵寰曲膝还礼,介绍了他们不熟悉的徐梨儿与姜醉眉,道:“我们以后得并肩作战,大家先熟悉一下。这次,她们前来跟着练手。”
林大文忙收回了视线,彼此互相见礼完,他道:“送出来的几人都好,二十一娘尽管放心。山洞虽寒冷些,升了火,大家挤在一起也暖和,柴火吃食亦都不缺。
严郎中跟着道:“我也去号过几次脉,开了些药给她们调理旧疾,比起在浣衣院要好些了。”
赵寰颔首道谢,道:“可都安排好了?”
今晚兵分两路,一路去弄马,一路杀去金兵铸造兵器之地。
“祝荣带着严郎中他们去马场,我则跟着你去。”林大文提起了旁边的木箱子,里面装着做木工的各种用具:“我多准备了几样,你们先捡自己用得趁手的选,剩下留给我们。”
赵寰还是用锉刀,锋利又轻便。徐梨儿率先选了斧头,握在手上,挥舞得虎虎生风。
赵瑚儿与邢秉懿选了锥子,姜醉眉与徐梨儿一样,喜欢威风。她选了只榔头拿在手上,扬手朝路边的石头上,用力敲了下去。
“砰”地一声,不大的石块应声而裂。姜醉眉很满意,对着惊诧了下的林大文抬了抬眉,自得满满,道:“金贼脑袋总没石头硬,看我不敲得他们脑袋开花!”
林大文呛了下,祝荣等人则咧嘴笑了起来。赵寰随着他们笑,缓和了稍微紧张的情绪。
许山怀里一直小心翼翼抱着一个包裹,此时走上前,道:“二十一娘,用料实在不易得,我只从一座破道观寻到了些。做好之后,我没能试过,不敢保证力道。”
许山以前在汴京时,在焰火铺子做伙计,懂得做焰火爆竹。
别说金国,连以前相对富裕的辽国,火器的技术都落后至极。所有的焰火,都要从与大宋的边关互市购得。
如今的火.药原料不纯,加上黑.火.药威力小,还要考虑到稳定性等问题。
赵寰也没抱多大的希望,他们能找到这些,已经实属不易。她忙曲膝福了福,肃然叮嘱道:“你已经尽力了,点的时候,千万要小心,以自己安危为重。”
许山抱着包裹,手不方便,便深深欠身,道:“不过是小事罢了,哪担得起二十一娘的礼。二十一娘放心,我做了多年这些东西,伤不到我。”
一切准备就绪,赵寰再次郑重叮嘱:“此次行动非常重要,我们首要目标是兵器马匹。”
众人一一应是,坐上拉木材的老骡车,兵分两路而去。
赵寰裹紧衣衫,与赵瑚儿她们依偎在一起,摇摇晃晃,在星夜里前行。
完颜氏要运送兵器出山,这段路还算平坦。约莫行驶了小半个时辰,行在前面引路的林大文停了下来,跳下车辕,开始卸车。
后面的人跟着停车,卸车牵骡子,进了道旁的密林中。
林子里黑,为了不引起金人守卫的发现,只敢进了林子后,再点了巴掌大的灯笼,勉强照着脚下的路。
深一脚浅一脚,进了林子将车骡一并藏好,留下两人看守,其他人走出了林子。
林大文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山,道:“前几日我们跟在了这里,就不敢再继续上前了。不过,从车辙以及山道看来,翻过山,底下应当是座山谷,他们就在山谷里打造兵器。”
赵寰朝前打量,山并太高,说是座高些的土包也不为过。树林茂密,在星光下,黑黝黝一片,间或闪烁着点点灯火。
“那些有火光的地方,就是守卫的哨所。我们白日摸到此处打探过,每处岗哨有四名金兵守卫。”林大文低声道。
“嗯。易守难攻,一靠近估计就会被发现。”赵寰脑子转得飞快,眯缝起眼,算着他们上山的路。
林大文跟着想办法,若想要避开哨所,神不知鬼不觉上山,实在是难若登天。
若从别处上山,他们又摸不清楚路况。此处人多,猛兽肯定没了。只夜里的林子不仅寒冷,还极容易迷路,一不小心撞到了守卫,他们就得暴露了。
金兵几乎倾巢而出,从皇宫守卫来看,此处的兵力也不会太多。
打仗需要粮草与军饷供给,完颜宗干肯定会强令大宋的工匠前来帮着打造兵器。赵寰不指望他们能帮忙,只要他们袖手旁观,就有一定胜算。
赵寰左右衡量之后,迅速下了决定,指着最西边的岗哨,道:“我们灭了此处岗哨,从这里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