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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因为联赛规则，对战双方不能越界。
于是MilkyWay战队停在了中线的位置，似乎在等他们上前。
神经病。
这是纪媛晗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念头，她打死都不要过去丢人现眼。
可这无声的等待，成了一种莫名的鼓动。
自家的小孩个个直愣愣的盯着中央，身上散发着少年人的斗志。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走吧。”
两支队伍在中线汇合，面对面，态度礼貌而又客气。
裁判员站在不远处，左顾右盼的打量着，似乎在判定这算不算违规。
夏有铭看着贺冉：“你们确实很强，但是团队战我们不会输的。”
贺冉性子外冷内热，闻言只是矜持的点头：“巧了，我们也不会输。”
分明不是什么非说不可的话，但在这激昂的气氛下，却有着不可一世的重要性。
因为年轻，所以热血。
因为年轻，所以觉得什么事都如同天一般大。
就像……
“就像当年的我们一样。”
陡地，纪媛晗头顶落下一声喟叹。
她心颤了一下，没有抬头。
薄梁恩隔着草坪上的中线看纪媛晗，眼神悲凉。
他试探着开口：“那天……”
对不起三个字还未出口，那边裁判却提醒休息时间已到。
见纪媛晗头也不回的回到了座位上，他也只能不舍的落座。
下半场准时开始，大屏幕上，两支战队都已出生在了登陆点。
纪媛晗仰头，静静的看着。
二十分钟后，MilkyWay的严志、李承被埋伏的贺冉一剑封喉，遗憾出局。
目前场上摘星剩三位成员，MilkyWay只剩下两位成员。
摘星已经胜券在握。
纪媛晗的视线脱离了大屏幕，朝对面看去。
她看得出，MilkyWay确实实力大不如前了。
薄梁恩该有多失望呢？纪媛晗失神的想。他为之付出全部心血的MilkyWay，却在自己的带领下走向低谷，这该是件多么痛苦又可悲的事情？
这时，现场发出一阵不小的低呼。
纪媛晗回神抬眸，只见大屏幕上浮现出两个大字：胜利。
主持人宣布：“本次小组比赛，摘星获胜！”
纪媛晗下意识地又往对面看去，可是那边薄梁恩已经站起了身，看不清神情。
比赛结束，双方队员握手后离场。
与入场一样，两队一同朝通道走去。
不过此时MilkyWay全队气压都很低，像是焉了的喇叭花。
纪媛晗走在最后，面上不显，余光却始终追随着那个欣长的背影。
突然，从上空砸下个东西碎在了薄梁恩身上。
纪媛晗怔然的看着澄黄的蛋液顺着肩线滑落，与此同时一声谩骂落下：“妈的，打得什么垃圾，不会打就回家种田！”
大多粉丝都是战队的忠实拥护者，五湖四海来看现场，失望不比薄梁恩小。
这举动如落进湖面的雨滴，更多的攻击和骂声纷涌而至。
摘星战队从来没见过这场面，一时间如数愣在原地，竟被连坐扔了满身脏污。
工作人员赶忙保护选手，控制暴怒的粉丝。
场面登时混乱不堪，更是堵得通道入口难以进人。
纪媛晗被挤在了最外围，举步维艰。
这时，一支水瓶直直朝她砸来，纪媛晗避无可避，只好闭着眼硬受着。
但是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眼角却落下一滴湿润。
她睁开眼，入目首先是一片深蓝。这人双手撑在椅背上，将她完全的圈在了身下。
视线缓缓上移，定在了薄梁恩的脸上。
纪媛晗定定的看着他，眼角的水滴因为地心引力，开始滑落。
晕开的湿痕，像是一滴泪。
“没事吧？”薄梁恩声音低哑，像是就连喉咙都承受着不可名状的压力。
他的头发已经湿透了，水滴顺着发丝落下。
薄梁恩眼睛轮廓偏圆，薄唇，拼凑在一起还算是一张英俊的脸。
尤其是那双眼睛，没有长期面对电脑的无神。
依旧澄清通透，像是未经世事的少年，面对一切都是无畏勇敢的模样。
纪媛晗出了一会神，接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很快工作人员赶来，护着二人进了通道。
走廊里，两队人马狼狈不堪，摘星队员脸上都是茫然和还未褪去的惊惶。
贺冉第一时间走向了纪媛晗：“有没有伤到哪里？”
他蹲了下来，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她全身上下。
纪媛晗伸手擦了一把他额上的水珠，温声道：“我没事。”
夏有铭走到薄梁恩身边，焦急的说：“教练你受伤了？！”
纪媛晗闻声抬头，只见一旁的薄梁恩额角红肿了一片，连带着左侧的眼球充血。
大概是刚刚护她的时候被砸的，淤血现在才慢慢上来。
薄梁恩摆了摆手，道：“我没事。”
他领着MilkyWay集体向摘星全队道歉，诚恳的说：“对不起。”
纪媛晗微微错开了些，道：“没关系。”
薄梁恩躬着的背一紧，眸子的愈发的苦涩。
山城入秋后，街道两旁的黄葛树却依旧青绿。
只有吹来的冷风，才依稀带来秋日的滋味。
回到基地后，纪媛晗已经清洗过了，正立在窗边发呆。
薄梁恩鞠躬的画面还映在眼前，怎么也抹不去。
天边赤霞如火，烧红了山棱和泊油路。
忽然，纪媛晗眼眸颤了颤，怔怔的看着远处柏油路的尽头。
一个人影背对着满天的晚霞，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
薄梁恩其实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心潮颓唐，腿脚却诚实带着他来见纪媛晗。
刚走到摘星的围墙边，离大门十来米的距离，他停了下来，
在围墙的尽头，纪媛晗静静的在那看着他。
良久，薄梁恩重新提着步子走了过去。
像是一只离家太久的老犬，松垮的肩膀承担了太多，只有在归家的时候才能放下来。
他停在了纪媛晗的面前，怅惘又彷徨的说：“我好累啊。”
薄梁恩蹲了下来，把脑袋埋进了纪媛晗的掌心里。
语气疲累：“抱歉，我靠一下，一下就好……”

闻言，纪媛晗想要抽回的手顿在了那。

那股恼人的共情再次袭来，他的悲伤和无力如数被她感知。
目光落在尚未打理的肩头还残留着脏污，那里，也曾披过荣光。
纪媛晗忽然之间心头一酸，那不是她的情绪，是薄梁恩的。
薄梁恩在哭，他在心里哭。
二人一坐一蹲，头上是探出墙头的梧桐枝丫。
纪媛晗抿了抿唇，道：“辛苦了。”
伏在膝头的脑袋颤了一下，过后，一声闷闷的道歉泄了出来：“对不起。”
这是在为那次通话说的。
纪媛晗看着他头顶的发旋，被自己藏在心底的那丝丝怒意，抽丝剥茧般消散。
她没出息的在心里和自己讨价还价：他太可怜了，就纵容这一次，下不为例。
低低的原谅从鼻腔里哼出来：“嗯。”
长街拐角处，几道无声的闪光灯亮起又熄灭。
夜色如滚动的丝绸盖住赤霞，在天际处做昼夜的交替。
闻声，薄梁恩抬起了头。
纪媛晗语气没什么起伏：“以后裴教练记得谨言慎语。”
语气一如既往的疏离，薄梁恩撇下去的嘴角盛满了无措。
他左眼红彤彤的，像只可怜的异瞳动物。
额角的红肿也愈加严重，硕大一块。
纪媛晗道：“进来处理一下伤吧。”
她自欺般的想，这是替她受的伤，总得负一下责。
浑然忘了这事故的源头，恰恰是MilkyWay引来的。
薄梁恩受宠若惊，跟在身后难得的局促拘谨。
在路过楼梯时，碰见贺冉从二楼下来，是洗漱后的样子。
见到薄梁恩，他顿住了脚步：“你怎么在这？”
纪媛晗解释：“我帮他处理一下伤，你先去训练室。”
贺冉显然不愿意，走下台阶道：“我陪你一起。”
纪媛晗本想从善如流的拱手相让，但想到不能浪费贺冉的时间，还是拒绝了。
看着贺冉一步三回头，不舍又提防的样子，薄梁恩心里的酸又泛了起来。
他其实不怕这么个毛头小子，他只是嫉妒，这么个孩子却能得到纪媛晗全数的温柔。
医务室。
薄梁恩老实的坐在高脚凳上，
纪媛晗的脸近在咫尺，鼻息淡淡的洒在耳后那小块的空白上。
不等他那不合时宜的心猿意马奔腾，额角就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
纪媛晗的声音落下：“自己按着，用力。”
薄梁恩接过冰包，乖巧的压在肿块处。
眼睛却追随着纪媛晗移动，从医药柜到洗手台，一眼不眨。
他撞着胆子，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上次你洗澡，帮你接电话的男人是谁啊？”
薄梁恩不懂拐弯抹角，话一出口便是直言直语，完全忘记了十分钟前纪媛晗的提点。
他见纪媛晗掀起了眼皮看过来一眼，久久未语。
接着，她拿了些湿巾纱布和碘酒等用品过来。
纪媛晗拆开棉签，忽然道：“没人动过我的手机。”
薄梁恩下意识的想要反问，可是纪媛晗陡然之间凑了上来。
他顿时不敢动弹，只能小声的说：“可是上次，有人替你接了电话，说你在洗澡。”
闻言，纪媛晗回想了一番。
最近拿她手机的人只有一个人，眼前闪过季文的脸。
涂好药，纪媛晗退开了些，见冰包移开了额角，抬手重重压了回去。
薄梁恩登时吃痛的“嘶”了一声，然后他听见纪媛晗说：“胡说八道。”
“那次是我手机忘拿，被人捡着了。”
听完解释，薄梁恩心头的两个小疙瘩“波”的消失了一个。
他抿了抿唇：“那贺冉……”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安静点。”
这种问话方式让纪媛晗有种被查岗的错觉，她耐心Ns告罄下了禁言。
薄梁恩不再说话，只坐着让人处理伤口。
额角的肿块渐消，纪媛晗开始给他包扎。
轮椅比小圆转椅矮，为了方便纪媛晗动手，薄梁恩弯下脖子把脑袋送进对方手里。
纱布缠一层，薄梁恩的背便弯一寸。
弯着弯着，“哐”的一声，小圆转椅重心偏移骤然倒地。
伴随着这声响，薄梁恩的脑袋也随之一空。
因为他的唇，正贴在了纪媛晗的唇上。
古外今来的偶像剧都是这么写的，男女主如果撞到必会接吻。
当年同战队的队友对此嗤之以鼻，断言正常情况下如果跌倒接吻，那也必定会磕断一颗牙。
那时薄梁恩思想还没有情爱，听了一耳就过。
如今想来，只觉得队友说嗤得不太对。
当冲撞力不强烈的情况下，接吻不磕断牙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以上这段想法是薄梁恩在这段瞬间，走马灯似的胡思乱想。
很快，他便被狠狠的推开了。
纪媛晗脸色苍白，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你可以离开了。”
薄梁恩也恍如如梦初醒，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纪媛晗打断。
“走！”
从未有过的高声回荡在每个角落，薄梁恩脸色戚戚的离开了。
随着房门合上，医务室乍然安静。
纪媛晗唇上那温热的触觉像是烙印般，经久不散。
不应该这样的。
她仰靠在轮椅上脱下护腕，望着那道伤疤如同一条狰狞的手链镶嵌在血肉里。
伤疤重新被遮盖，随着灯灭，医务室重归寂静。
薄梁恩刚一回酒店，电话紧接着响起。
是任晖打来的：“薄梁恩！你什么意思？”
对他薄梁恩没有好语气：“任总什么意思？”
“你要是不想干了，俱乐部随时欢迎你递交辞呈。”
他执拗的性子任晖看不惯很久了，要不是因为还有些名气，早就被辞退了。
薄梁恩眼眉结霜：“我为MilkyWay夺冠的时候，任总还没来呢。”
“你！”任晖气结。
随后，电话带着怒意被掐断。
翌日，MilkyWay基地总经理办公室。
薄梁恩刚一推开门，顿了一下，才抬步走进。
在办公桌之后，顾音音毫无顾忌的坐在任晖的怀里，眼睫带泪。
薄梁恩不是傻子，瞬间便看出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任晖压下眉毛，道：“薄梁恩，俱乐部对你还是宽容的，不要不识好歹。”
“如果这一次还输的话，就不要怪我不念旧情了。”
薄梁恩平静的看着他，良久，应道：“好。”
他离开了办公室，没有回训练室，而是出了基地。
帝都的路都是方方正正，东南西北直愣愣的摆着。
可这次，薄梁恩停在了信号灯前，看着绿灯，一时不知该往哪里去。
秋风送爽，吹落了一层枯叶。
老胡同里的小平房，干净整洁，门铃乍响。
严敬刚下班没多久，此刻慢悠悠的走来开门，见到来人微微吃惊：“你怎么来了？”
“教练，我……”薄梁恩话堵在喉咙，改了口，“只是想来看看你。”
他的脸色不好，严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侧身让他进去了。
手里被捧着一杯温茶，薄梁恩坐在沙发里。
严敬嗓音沙哑，染着慈和：“最近怎么样？”
这平常疏松的话语，却让薄梁恩鼻尖发酸。
在严敬面前他又变成了少年，可以露出软弱，不用强撑。
“不好。”薄梁恩吸了一口气，气息在喉头打颤，“教练，我好像什么都干不好。”
窗外涌起风动，树叶沙沙作响，卷走一室凄凉。
几日后，帝都体育馆。
纪媛晗仰头端详着这座建筑，觉得感受颇多。
她也曾经在这里拿过春冠，拿过联赛总冠。
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赛场，却不想又以另一种形式回来。
贺冉的声音响起：“这是我们登上全冠的第二层台阶，大家全力以赴！”
听着少年们众志成城的低喝声，纪媛晗的眼神微晃，短促陷进了回忆里。
摘星与MilkyWay的第二场比赛，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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